「你不好,我就不要你了」,多麼熟悉的句子,多少人在成長過程中曾聽過這句話?在華人社會的傳統文化中,有著「父為子綱」的傳統;在現代社會,父母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又有多少信奉著「我為你綱」的原則?所以,對很多父母來說,孩子聽話成為養育成功的一個重要標準。但他們卻不知道,孩子聽話的背後,損失了多少自主性,創造性,而這個損失,會直接影響到他將來在社會中的發展,會限制他社會能力的發揮。
所以,每個人都是有缺損的圓。不管我們生長於甚麼樣的環境,都無法避免自己的缺損。
所謂的成長,就是在不斷長大的過程中,逐漸看到自己的缺損,慢慢找回自己缺失的部分。
「和解」並不排斥「禍害」,但一個人最終獲得修復,並不能因為「禍害」的感受需求被接受和理解,就將它認定為一種責備歷史與父母的權利。因為創傷已經發生,歷史不能改寫,責備實際上就像是繩索,將現在和過去牢牢地套在一起,使現在的生活無法從過去的傷害中解放出來。我們正視創傷的存在,看到並允許自己對傷害者的憤怒,其意義在於,我們最終可能看到這些傷害如何束縛著我們,如何破壞著我們現在的生活,而我們已不再是那個只能束手被傷害的孩子,我們可以做一些努力,幫助自己解放出來。
很多人早年有過被養育者虐待(精神虐待、身體虐待、言語虐待、甚至性虐待)的經歷。被虐待的孩子終其一生可能都在等待他的痛苦被看到、聽到、承認,希望透過自己的不斷努力,得到養育者的承認。
但是虐待者施虐的方式之一,就是不斷向被虐待的孩子灌輸一個信念:是因為你不好,所以你才被這樣對待。被虐待的孩子內心有一個非常頑固的信念:我是壞的。
這個信念可能會使他在尋找修復的時候,變得非常無力:他沒有能力區分是自己錯了,還是傷害他的人錯了;即便是他現在有能力區分是別人在傷害他,他依然無力對施虐者說:「不。」因為被虐待的孩子內心還有一種非常沉重的恐懼感:被抛棄。這種恐懼感會阻止他與原生家庭的傷害告別,因為與忍受舊有的傷害相比,失去歸屬感,可能更會讓他感到恐懼。
口寂しい
6 months ago @Edit 6 months ago
「翻篇」很難,因為當我們真的要去降低過去那些傷害所造成的影響時,我們要面對的可能是和過去同樣的傷害性環境,可能需要各式各樣的能力去區分我們的感受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好多人需要冒巨大的風險進行一些新的嘗試,可能要經歷與舊有環境剝離時的種種阻力與艱難。
當我們是孩子的時候,我們選擇了多少能「保命」,但現在看來可能是非常有破壞性的方式,比如:將世界視為具有傷害性,帶有敵意面對每一個人,最終我們可能就會成為孤家寡人。
那我們現在有多少能力做出真正的區分,現在面對他人時所感受的傷害、敵意中,哪些是來自自己對他人的戒備,而不是他人的本意呢?
當一個人生長於自己的情緒和感受不斷被否定的環境中時,他可能就很容易混淆自己的情感與他人的情感,也可能很難確定別人也是有情感的。他可能會像曾經被對待的那樣,不斷否定別人的情感。別人與他不同的想法和感受對他來說都是錯誤的,他很難承認別人的不同;他也會因為別人表達了不同的想法和感受而暴怒,因為別人不同的想法對他來說,可能就等同於自己被否定;或者他完全失去自己獨立的想法,順從與他人,當他人與自己不同時,他完全陷入對自己的責備之中,失去屬於自己的生命力量。
當一個人生長於被漠視的環境時,他可能就很難區分「被關心」和「被侵犯」。當有人走近他時,他可能會很恐懼,他無法區分對方走近自己到底是出於愛還是傷害,他也對自己愛的需求被喚醒感到恐懼,因為他生長的那個冷漠環境,很難讓他相信溫暖可以穩定地存在。
不理解痛苦在表達甚麼,也就很難使那些痛苦真正得到釋放。
我就這樣起起落落,每天生活在痛苦之中,一直到我慢慢知道,也慢慢接受。所有的痛苦,不管是已經發生的,還是即將到來的,作為獨立於我之外的一種存在,根本不是我可以完全掌控得了的,我能做的,大約只有臣服於命運之手,去感受生命中所發生的一切,去試着與一切和平共處,不拒、不迎。然後,痛苦的控制之手才會慢慢鬆開。我漸漸可以擺脫痛苦的掌控,獲得時短時長、時強時弱的自由感。
有一次,旁邊的老太婆還突然用雙手緊握我的手,一直對我傻笑。
走在路上時,有個老太婆步履蹣跚向我走來,還高舉雙手。走到我面前時,她用雙手夾我的手上下甩動。
我起初以為他可能認識我。但老太婆甩甩我的手,然後就轉身走了。走了之後還回頭,像在唱牧歌似的表現她所有的慈愛,對我揮手道別。一直揮一直揮,揮了好幾次。
我不認為她們有把自己的老後境遇歸咎於誰而忿忿 不平。我反倒覺得,她們認為在漫長的歷史中,這是一個人走到最後應有的狀態,也接受了這份孤獨。但是,即使漫長的歷史與習慣徹底灌輸到個人心裏,孤獨依然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