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一種古老的玩笑，可是它對每個人都是很新鮮的。

Старая штука смерть, а каждому внове.

И. С. 屠格涅夫《父與子》

他死了。

阿爾貝笑著閉上了雙眼。

我太累了。我身體的每處都在叫囂著自己的無用與痛楚。
我已經分不清哪處的傷勢更為嚴重。
我的視力正在衰退，肉體感覺正被撕裂。
而我的內心正被我懷裡的物品治癒著。

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

是天意嗎?
在我張開手臂的同時，地面突然大力地搖晃了下。
周圍還未掉落的作品都紛紛砸落在地，而自己的懷中也被砸進了一個眼熟的雕像。
是奧菲奧的那座半身像。
此時的我已經痛得直不起身了，但我還是緊緊地擁抱了自己最後的作品。
這是天意，我微笑著。

想死嗎?
是的，我現在是真的想死了。
我無法拯救藝術，甚至無法拯救自己。
所有的掙扎在現在看來都毫無作用。

而在我朦朧的視線裡，所有的我都在視野範圍。
是我該死了。

我躺在地上，對這慘忍的世道伸出最後一個擁抱。

工坊的門終究是被我強行打開了。
我跌坐在地方。裏頭的景色卻讓我強撐的心碎了一塊又一塊。
是了，天搖地動的災難怎麼可能會讀讀略過此處。
是我太過癡心妄想了。
我艱難地用手臂爬向那些被砸落的碎片，一直被壓抑的情緒瞬間化成一道道淚珠流到滾燙的地面之中。

是錯覺嗎?不，不是錯覺。
我周身變得難以忍受的炎熱，我彷彿置身烤爐，置身地獄。
想要一個痛快在如今彷彿是個奢侈。
我的雙腿忍不住顫抖，卻還靠著僅剩的幾絲意志在強撐著這身軀體。
我只差一步了，我不能放棄。
我受不了我拋棄一切還一無所有。

即使是布料連著皮肉的痛楚，在此刻都算不了什麼了。

周圍的人都在尖叫、哭泣。每聲每刻對死亡的控訴與不安，都彷彿直接刺進了自己的內心。
是阿，不是該逃跑嗎?我卻還在人群中往著反方向苦苦掙扎，像似每一步都走在與自己生存本能相反般叛逆地背道而馳。

我不能看著那些與我擦肩而過人的臉龐。
我怕。
我怕我親眼看見我拋棄了什麼。

我終究是自私的。

煙霧越來越濃了。
那似煙似灰的東西卡在脖子處，難受得讓人難以呼吸。
我大聲地咳著，卻也再次吸入那無處不在的氣體與髒汙。
但我沒時間休息了，我還需要再次回到工坊
我狠狠擦過那因疼痛而流下的淚珠，再次向前邁進。

我不確定我是否還想活著。
隨著直覺拿著逃跑的東西，都不是讓我活命的物品。
我的書本、我的日記和我那一張又一張的草稿
那是我構成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