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瞬間,侍女彷彿看見那雙眼眸中流露出脆弱,恍惚重疊了曾在此處落淚的少女。
一眨眼,女王的表情依然冷漠,眼裡的蒼藍沒有映照出任何情緒,似乎也不存在剛才那一絲憂鬱。
她已下定決心要接受命運。
那麼是什麼令她的腳步躊躇不前?這並不是,之於死亡的恐懼。
她心煩地揮手要侍女退下,卻揮不去縈繞心頭的那個身影。
沉月不再具威脅性,而那名脆弱的少年已然是成熟的國主。她的國家和她牽掛的人都不再需要她,這世界亦然。沒有繼續存在的理由。
「是不是、該做個了斷呢?」
平靜地彷彿不是談論自己的死亡,即使到最後一刻也要維持高貴的,王的驕傲。
超越時間而綻放的、那朵絕美的花,終將凋零。
這次,她追求的是湮滅靈魂的解脫。
一年又過去了,只是對她而言不具任何意義,她經歷的時間遠比這多上許多。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女王的責任與面臨死亡的恐懼中,掙扎。
也許還是有所不同的。
那個聲音說要保護她不受傷害的話語還言猶在耳,但事實卻是,她的劍有新的主人了。是啊,契約已經解除了。那麼她也不會期待另一個人的到來。
因為那不再是她的護甲。
太陽的蹤跡漸漸消失在落月那頭,未曾間斷的的風息頓時透出冰冷的寒氣。
佇立池畔的倩影在這時轉過身,蓮花般的步履輕移回到殿內。微微揚起的頭一如她的高傲。
雨,在她身後落下。她不曾回首,猶如不會感到眷戀,背影消失在寒冰色的神王殿裡。
漣漪,一圈圈擴散。
偶然從侍女的閒談中聽見,已經過去的、那個人的生日。
她沒有必要給他祝福,因為她所認識的那個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更何況慶祝新生居民的生日是一件多麼諷刺的事。
因為王血背負在自己身上就會威脅這個世界。
因為逃不出沉月的箝制。
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她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在渴望解脫的同時產生矛盾,也許她不曾眷戀這個世界,只是害怕連靈魂也消散的死亡。死去的世界她沒能目睹,因為兩次死亡都讓她再回到這裡。
『也許在命運開始的時候,就註定和幻世緊緊纏繞了。』
沒有睡意。
窗外半圓的月,已經慢慢投向落月了,她索性起身走向窗前。
清冷的銀月高掛在遠方深邃的墨色夜空裡,從神王殿看出去,沉睡的東方城顯得寧靜平和。
『讓人不自覺想要守護的………』
是啊,王就該守護國家和她的子民,為什麼自己之前不懂得珍惜呢?
是嗎?原來自己離開以後,那兩個人都沒有和現任國主締結契約。
畢竟那孩子慣用的不是劍術,想到這裡,那張美麗卻冰冷的容顏,少見地露出微笑。
伸手輕拂長及腰的黑髮,想起那天他求見自己的場景。
他說,再冷淡也沒關係、把他當成死物也沒關係,只要讓他待在她的身邊。
她無從得知,他為何要以如此卑微的姿態提出這種作賤自己的要求。
在那之後,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冰冷,他也逐漸變的沉默。
心裡這種沉重的感覺,是遺憾嗎?
漫步到第四殿,面無表情地看著僕役準備國主誕辰的饗宴。
這個日子,她是記得的。
雖然對身外之事幾乎都無所聞問,但是她沒有辦法忘記,綾侍帶著那個孩子回來的場景。
即使如此,她也不打算親自給予珞侍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