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無頭師爺還真有模有樣，楊清甩掉捂在眼前的大手就竄回記事桌邊。
「哥，開堂了，我記著呢。」
楊湛拍了楊清的頭附帶瞪了一眼，但那嘴角分明還掛著笑意。
「準備開堂，讓你家阿麒去站吧，見他高頭馬大，肅靜就給他舉吧。」

「開堂！」
一身官服的楊湛於堂上坐下，兩旁衙役和聲高喊威武，底下人犯已經跪成兩三排。

「堂下何人，一個個報上名來。」

雖說楊湛看著溫文，但開堂時還挺有氣勢，楊清瞄著自己兄長，嘴角上揚。

「草民王英。」
「草民錢進財。」
「草民……」

刷刷刷的一排名單令人嘆為觀止。

「楊大人啊！」 堂下的劉延俊劉大人十分尷尬，自己起身朝堂上的楊湛拱手。

「哦，是劉大人啊，好久不見了，怎的衣衫不整的給人拘來了，來人，給劉大人賜坐。」

不是對他特別好，而是至少坐著看不見那晃來晃去的腌臢玩意，可以拿個東西擋著。

楊湛有些受不住了，命人去取來些破衣抹布之類的東西讓那些人遮羞。
終於，這困擾楊湛許久的私娼窩被抄了，一眾有婦之夫狎妓者，杖三十從二年，而鬧事婦人雖情有可原但鬧事即有罪，判一年，老鴇辦私娼，杖八十，從三年。
其中，劉大人及他的夫人眼睜睜看著其他難兄難弟、難姐難妹被拖出去，似乎終於怕了，瑟瑟發抖。

「劉大人啊劉大人。」

將衙門大門關上，楊湛似笑非笑的望著差點尿褲子的男人。

楊湛雖年輕但出生楊家，千島楊家人遍佈朝堂因清廉正直卻護短得名，惹一個便是惹一窩，絕不是好惹的，劉大人知道自己撞到楊湛手上不少塊肉也得脫層皮，平時的官架子跑得一乾二淨，抖得活像待宰的閹雞。

「楊大人。」

劉延俊拱手，強笑著，但那笑容別提多難看了。

「劉大人，在下也不多說了，這官員狎妓，罰得可不輕啊。」
楊湛的聲線一如老楊家人，溫和而輕柔，如沐春風，尤其楊湛又刻意柔和了語調，聽著耳根都有些酥麻。
可惜劉延俊此時根本無心欣賞，只是發著抖不斷拱手。
「不過，你我皆為平級同僚，我也不方便處置，我已上報府台大人，想必府台大人會給劉大人一個好的“交代”。」
以袍袖掩去上揚的嘴角，眼角笑意卻是掩不住，這動作和楊清偷笑時根本如出一轍。
府台吳季敏吳大人，為故去的老楊大人的門生，走的，自然也是老楊家的風格。

「李政，整理個房間好生照顧劉大人和劉夫人，至於縣務……在下不才，府台大人交代，在下先為劉大人代勞，劉大人，請吧。」
把人拉了下去，楊湛反手就是一拳頭敲在楊清頭頂。

「好你個鬼靈精！」

「哎呦、哥！打了要變笨的，夠笨了別打啦！」

「也就你會想出這種鬼主意，後頭去咱來談談。」
楊湛攏袖領著眾人就要往內堂走。
「我若是把這事告訴李白先生，他肯定會笑得吹掉鬍子的。」

「嘖！快走了！」

「來來來小清兒，告訴大嫂，你怎麼把那些婆婆媽媽引去青樓的。」

柳瑩瑩早就等急了，眾人一進門迫不及待的就開口。

「這簡單啊，我一早把青樓的位置跟有誰會去那的消息告訴了衙裡廚子的夫人，那夫人最為嘴碎，她去早市買菜時這事兒八成就散佈出去了，這三姑六婆可不亞千里傳音，我還告訴她今日那青樓未時會有宴席，許多老客熟客都會去，所以到了未時我就領著人在那等。」

柳瑩瑩邊聽邊笑，看得楊湛不住汗顏。
「好了，阿清，這事可不能拿去污了李白先生他老人家的耳朵。」
他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拉回。

「墨校尉這事之前我也有所耳聞，可那些人掩得實，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如，讓墨校尉親自說與我聽？」

墨麒的父親墨大同以販布起家，墨麒的母親是北方戰亂逃難至此的姑娘，嫁與墨大同以後帶給墨大同許多新奇美麗的染布樣式及技術。
墨家藉著這些技術不過幾年便成了地方上的暴發戶，但墨麒的父親在發達了以後立刻娶了長安大商戶的女兒林鈴作為姨娘，接著便是寵妾滅妻，對正妻不聞不問，而姨娘及姨娘的兒子墨枳則是整日找理由為難正妻的兒子，林玲更是將正妻的女兒墨琳搶來名下養。
再後來，墨大同污陷墨麒的母親偷人欲休了她，墨麒的母親性子剛烈，一條白綾就在宗祠上了吊，自盡前偷偷把還年幼的墨麒送出家門，給了介紹的信件和些許碎銀，才五歲的墨麒獨自一人北上，憑著介紹信加入了蒼雲軍。

「墨校尉那便宜哥哥帶回來都比墨校尉大一歲了，瞧這狗男女。」

「瑩瑩，消消氣……」

聽完墨麒敘述柳瑩瑩不禁一錘桌面，木質桌面順勢凹陷一個坑。
有時楊清真不曉得溫文儒雅的哥哥怎會娶到這款暴力的嫂子，或許是互補？

「墨小子，你的事兒姑奶奶我罩了！」

那副手中有傲霜刀就要衝去對著人堅壁清野的模樣，楊湛不住苦笑著。

「人家阿麒還沒說完呢，嫂子您緩緩……」

好不容易墨麒靠著自己苦心習武、奮勇殺敵而爬到了校尉職，想著回鄉救出妹妹，誰知回到家鄉卻被妹妹遞上的一碗毒粥毒倒了，只因那林姨娘說若是給墨麒下毒就讓她嫁與富商，享榮華富貴。
那那姨娘也是個寶，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給他下了散功散使其無法使用武功，又以毒藥毀了他的容，物盡其用的賣給人牙子，而後才遇到了楊清。

「他們嫌阿麒醜，所以阿麒只值四千五百兩銀。」

楊清扳著手指。

「花四千五百兩買個蒼雲校尉回家，這也是沒誰了。」

「這可麻煩了，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不是無法管，但得想想法子，總之不能由墨校尉告。」

楊湛蹙著眉頭，低頭思索著。

「大唐律云：父為子天，有隱無犯。如有違失，理須諫諍，起敬起孝，無令陷罪。若有忘情棄禮而故告者，絞。」

「可大唐律也云，發賣子女為奴者，絞。」

楊清顯得有些氣沖沖的，總之他心疼的很，一旁柳瑩瑩也附和著，反倒是當事人依舊面無表情。

「這事需從長計議，從朝廷發派新縣令間約還有七日，七日內事情解決沒有任何問題。」

「自然沒問題，七日足矣。」
楊湛見一干人摩拳擦掌，當事人卻面無表情眼中只有楊清的模樣，腦仁一漲一漲的疼。
媳婦兒這是，都把弟弟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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