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雙手手掌上冒出小小地黑暗魔法陣，向外延伸，奧莫斯其身周圍也逐漸地憑空出現一個又一個地小型魔法陣。
從那密密麻麻、多到數不清，流轉著黑芒的迷你魔法陣之中，開始突然地顯現出數不盡的靈體──這是低至中階左右的亡靈。

「魔法。」
語落，在學生尚未反應過來之前，那些被召喚出來的亡靈早就已經開始自主行動。
原本異常安靜的場地，此時此刻爆發出強烈的喧嘩與碰撞聲。
不只是人的聲音，也有魔法砸中學生、地面、其他東西，以及少許反應過來而進行反擊、抵擋魔法所產生的聲響。

元素魔法課，難得沒有在課室中上課，而是轉移到操場。這堂課是連學生上位者們都不敢輕舉妄動的時間⋯⋯僅限於沒有魔法攻擊的時候。
他聽到四方八面的地面發出彷如地陷的聲音，在老師收斂的威壓附近慢慢浮現出若有若無的氣息，正要開始超感知的時候，他聽到同學驚叫：「是亡靈！」

亡靈，黑暗系的生物，形態多變，被暗系法師召喚出來的死亡生物。弱點是光系與火系魔法。
用功背誦的阿瑟很快就回憶起與亡靈相關的知識，然而既不是光系和火系，勉強能稱為水系的他根本不知如何才能對付如此虛無飄渺的生物。
他最厲害的是一口利齒與能夠徒手把獵物撕開的手勁，但亡靈最厲害的就是沒有知覺，就算被開腸破肚也能繼續行動。

念魔咒、凌亂的腳步、誤傷的痛呼與咒罵、亡靈活動時骨頭磨擦的聲音，眾多聲音都清晰地傳遞到阿瑟的腦中。
凝神排除掉遠處的聲音，阿瑟敏捷地在操場中專挑戰鬥圈之間的縫隙移動，也許在老師看來很顯眼，但他必須遠離這一切危險，減低被傷害的機會。
「嘶⋯⋯」剛意識到火球襲來，右手臂已經燒焦了一片，還沒反應過來，遠處就傳來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嘿你怎麼不躲？只不過是一個火球術。」

奧莫斯周遭已經沒有魔法陣的存在，而那些被召喚出來的低、中階亡靈，也全都向著學生們的方向快速飄移過去。
亡靈似乎是把學生當作是目標物，可那些死亡生物只是重複著丟魔法砸學生的動作，並沒有再更進一步地衝過去近戰，也無並肩合作一起圍毆學生的動向。

早在進行召喚的時候，奧莫斯便已經同亡靈們下達了指令，因此那些死亡生物一被召喚出來才會連半點停頓皆無地，直接把在操場上的學生視作是他們的目標。
由於所召喚的是普通亡靈，故這群亡靈的智慧與意識並沒有多麼地厲害，反而如同不知變通、只會一層不變機械地反覆發射著魔法攻擊。

現在，奧莫斯附近十分之空曠，所有亡靈都在忙著砸魔法，而學生也在忙著躲避、反擊迎面而來的魔法，更甚有學生在扯其他學生的後腿。
掃視著操場上的情況，奧莫斯注意到有一名學生，其彷彿遊走在攻擊範圍之外地接連閃躲過魔法。
輕挑起眉頭，這一現象吸引住他的目光，令他多關注了那名學生的行動。

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來搭話，手上的灼熱感讓阿瑟開始反省自己的超感知是否不夠細緻，還是接收回來的信號過於雜亂以致反應不及被明顯的火球術傷到。
戰鬥觸覺讓阿瑟隱約發現導致自己閃避不及的原因——也許他太執著把每一個信號都分析出來，如果把精神放回控制身體上的話⋯⋯

刻意忽略感官信息，果然無須多加留意，腦袋已經判斷出即將傷害到自己的攻擊。只需要動起來⋯⋯，不、太慢了。
硬生生接下了一道魔法攻擊，肩膀上陰寒和刺痛感表示那是暗系魔法，吃痛地凝聚起水元素薄薄地貼在受傷的皮膚上。
這次受傷確定他的推論無誤，接下來需要多練習才能掌握新的閃避方式。完全無視今堂實戰課要使用魔法攻擊，不假思索地往魔法橫飛的方向走去。

「喂——！綠階的！別去那邊！會死的！」
會死⋯⋯？
被在意的字眼引起注意，阿瑟停下腳步，在來人快把手從後伸過來的時候側身避開，瞬速地起腳飛踢。
「哇哇哇！冷靜！我沒惡意！」在那人接下自己的踢腿，揮著手站到該有的距離後，阿瑟收回腿，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面對對方然後沉默地等他開口。

「那邊是藍階組織的攻擊隊，有很多大範圍的魔法疊加攻擊，被誤傷的話至少去保健室外面的走廊躺一個月都起不來，哇啊？！」退後一步避開臉前擦過的魔法波動，那人也手忙腳亂地蹲下躲開，然後提高語速說道：「我來邀請你加入這邊的攻擊隊，你也想得到分數吧？雖然沒看過你攻擊，但老大他說你的感知能力不錯，希望你能幫忙。」
阿瑟思考了半晌：他在意的是鍛練躲避技巧，若鍛練中能得到分數，那沒有拒絕的理由。
點點頭繼續邊躲避攻擊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僅稍微多觀察的奧莫斯並沒有把全部地注意力都只放在那麼一人的身上，而是時不時地注意著所有學生們的動向、以及移動方位所在。
逐漸地，從最初由於措手不及而手忙腳亂到現在，諸位學生終於緩過勁來，開始能夠輕鬆地閃避掉亡靈群那機械式的魔法攻擊。
除了躲避外，漸漸地，也越來越多的學生不單單只是避開迎面而來的魔法，而是反擊打掉飛來的魔法，更甚直接攻擊亡靈之體。

從獨自作戰，到找人結伴，最後上升到組織團隊的程度，那五顏六色、紛亂無序的魔法愈來愈多，呈現出一個極度混亂的景象。
落單的已經屬於極少數，大半的學生都已組成隊伍，一起合作抵抗魔法的攻擊、並且共同反擊同一個目標，甚至有大範圍、疊加範圍的各種各樣魔法之擊的出現。

差不多，是時候提升實戰之難度。
抬手召喚出一個個漂浮於空的圓潤光球，有藍、有綠、有黃、有紅、有紫、有暗……，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繽紛光彩，就像是點亮燈光般地，綻放於奧莫斯的身周向外擴散。
那是由元素所組成的意識體，也就是有著智慧的元素精靈，只是這些元素體，是尚無法化為人形、但已有實際形體存在。

指揮著光球們進入場地進行調皮地搗亂，奧莫斯並沒有叮嚀元素精靈該怎麼做，而是放任他們如同頑皮的小孩子似地，任性蹦躂。
這只是一個類似於暖身般的過渡期，重頭戲，自然是越後面、越晚便更精采。

好不容易走到操場另一端，對方所說的「老大」剛好和同伴合作清空最後一隻靠近的亡靈，空出一圈沒有異物存在的安全區域。阿瑟確定沒有即時危險後撒下超感知，腦海中空氣流動的軌跡消散，微風吹拂皮膚只留下涼爽的觸感，把巨量的分析工作捨棄後精神頓時輕鬆很多。
站在原地聽著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阿瑟緩緩抬頭直視前方，不出兩秒就聽到一把頗大的聲音在頭上方傳來：「嘿，你有感知能力對吧？」

把頭稍微抬高調整視線面對來者，語氣冷淡地應了一聲：「有。」
他對元素的感應力很弱，只能靠已經成形的攻擊所造成的影響感知魔法存在。比如不遠處突兀地出現好幾個滾成一團的氣流、時不時出現的熱氣和寒氣。
「很好，你一會跟著我，幫忙探測周圍的攻擊⋯⋯」聲音的主人話還沒說完，旁邊的人就開始警告說：「老大，又有新一輪攻擊了！」

「什麼！喂！你也發現到了吧？」老大吃驚後連忙問道。
阿瑟不解對方發問的原因，但仍然順著字面意思回應：「嗯。」
「下次早點開口！」老大把阿瑟的遲緩反應當成新成員磨合問題，加上情勢緊迫，他只能匆匆叮嚀一句：「記得是預警，不要攻擊到了才說！」
說罷連忙跑開幾步，召來圍繞在旁邊的同學們討論策略。

阿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聽到對方翻覆強調要優先保護好自己，有把握才反擊。周圍的人也一邊順從地聆聽著，一邊迅速把老大連同站在旁邊的阿瑟包圍。
而老大見到即將襲來的魔法，連忙提醒道：「上面有大火球，快點防禦！」
不用超感知也感覺得到上方熱烘烘的存在，被緊緊圍在中間逃不出去的阿瑟只好聚集起水元素蓋在頭頂，形成防護罩，還沒有使用超感知的阿瑟沒發現還有各式各樣的魔法疊加在薄薄的水膜上，形成足以對抗火球的防護罩。

他費力地不停加入水元素把水膜加厚，直至肩膀被拍了一下：「已經安全了。」語罷，上方灼熱的感覺消失，肩膀被旁邊的人拍了拍，野生的直覺讓他覺得本來朝他而來的敵意都消失殆盡。
在魔法散飛亂砸的情況下，阿瑟也展開了自己的超感知，感知範圍馬上擴大了一圈，發現有幾處特別異常的地方，但無法得知是什麼屬性的魔法。
「三個攻擊，都是天上。」他告訴旁邊的人。「周圍的人都是向天上攻擊，沒危險。」
「我看到了！大家留意上方！」老大很快搭話，但他看到的不是三個，而是很多個零散的小魔法球從上方散落。大概對新招的同伴的能力限制有個了解，他鼓勵同伴們說：「大家！那麼點的小光球我們可以頂著，看到屬性相剋的快反擊！」

在孩子心性的元素精靈們到處蹦躂、胡作非為、各種各樣的添亂與歡樂玩耍時，奧莫斯也沒有閒著。
從亡靈出現開始，奧莫斯就已經在布置巨大的包圍網，一直到招出小元素精靈後，直到現在，那個包圍圈仍然在繼續擴張、疊加再疊加、並且持續壓縮著。

隨著小元素精靈的動向，每一隻小元素精靈所劃過的地方、軌跡、路線，那所殘留的魔法反應，都被奧莫斯加以運用，並以遠程搖控的方式變動為組成魔法陣的要素與引路。
從實戰開始直至如今，那龐大而密密麻麻的魔法陣也趨近完善，並且把整座操場都給圈住圍起，只要仍待在操場範圍的學生們，都將無一倖免地被啟動後的魔法陣給轟炸。

當魔法陣運轉以後，學生們輕則傷痕累累、大小傷口無數，重則重傷至內傷，皆有可能，或許也有死亡的風險存在。
除了魔法陣的布置，奧莫斯也召喚出元素使從們，指揮元素使從待在操場的每一個邊緣處，只要有學生靠近操場邊緣或者踏出操場，都會被隱藏起來的元素使從們，給轟回操場裡頭。

差不多了。
讓元素使從們鎮守在操場與魔法陣的最邊緣，接著命令所有仍存在的元素小精靈，通通融入進隱形狀態的魔法陣之中。
而後，奧莫斯啟動了魔法陣的運轉，本該空無一物的操場突然爆發出猛烈又巨大的，一陣又一陣的魔法元素爆炸圈。

由於小光球的強度不算大，老大點了幾個同學維持保護罩，讓其餘的人嘗試在保護罩下攻擊。
為了不擊中保護罩，阿瑟捨棄掉本來使用高壓水包著手的攻擊方法，試驗性質地控制水元素在其中一顆大火球射去。水元素在他的控制下在高處凝聚成球，剛好卡在火球下降的路上，和火球相撞後消失。

不斷出現的魔法球似乎有停下的跡象，阿瑟正想開口，地面馬上亮起激烈的強光，一股強風突兀地憑空產生，把保護罩中的所有人一把吹起。
在超感知範圍內過量激烈的資訊震得阿瑟頭痛欲裂。只大概知道各類不熟悉的元素在各處轟炸，保護罩從內部被摧毀，他們都被風吹散了。
沒在半空飛多久，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著水的泥球從天上砸下。失重加上信息過載的眩暈感令阿瑟毫無防衛下被狠狠砸回地上。

沒等阿瑟撐起身，濕潤的地面響起令人發麻的滋滋聲。身體從頭到腳被電過好幾遍，久遺的熟悉痛感反而令阿瑟神智回歸，頂著頭痛勉強指揮著水元素包在身上，避免自己被無故橫飛過來的火球燒成烤魚。

操場上持續爆裂五顏六色、令人眼花撩亂的眾多魔法元素。
一陣又一陣的爆炸圈，由於那密密麻麻的魔法陣，使得各種各樣的魔法陣產生出非常之多的變化。

有的因為壓縮而比較強勁，有的是疊加再疊加，而讓人無法反應過來便被各種元素魔法給連續毆打。
有的是一次混雜著許多種的元素魔法，使得在一瞬之間，便嚐到多樣化的元素魔法之洗禮。
也有因為太過密集，而看似一起，實際卻是不同的魔法陣同時發動，在秒數之差下，形成一個魔法陣爆發出異常多種元素魔法轟炸的情形。

奧莫斯憑藉著對魔法元素的熟悉以及強大的眼力，再加上隱形於魔法元素轟炸圈外圍的元素使從們的回饋，使得奧莫斯能夠清楚看見或是大致了解學生們的情況如何。
給元素使從們下達第三個指令──若是有學生快要死掉，元素使從便在那名生命逐漸流失的學生周圍升起防護，並給予一點令其不致死的治癒，好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信息過載的眩暈感在全力調動水元素抵擋火燒後越發嚴重，戰鬥的直覺讓阿瑟孤注一擲地放棄超感知，把五官的感受度降低至正常程度，頭痛瞬間舒緩許多。
壓力銳減後，四肢和內臟被撞擊引致的絞痛逐漸明顯，強烈的亮光毫無障礙地直接刺進眼睛，咬牙硬撐著從趴地改為蹲坐的姿勢，雙臂護在眼前。
他聽到周邊爆破聲，風水火電還有各式各樣辨識不來的元素橫飛，組成身上保護膜的水元素卻開始脫離控制散到周邊去。
幾次重新召回水元素不果的阿瑟逼不得已在元素轟炸下採取最消極的抵抗—用肉體硬接。

強悍的能抵受低溫、水壓、噬咬的厚實皮膚對魔法的抵抗力低得不能與其物理抵受能力相提並論。
面對沒有終止跡象的魔法攻擊，身體損傷過大令再強大的意志力也無法保持清醒。他聽到持續不停的轟炸聲夾雜著海底深處傳來的怒吼，隨著意識流失，來自同伴的呼喚清晰地在腦中迴響，從未聽過的音波化為強烈的意念。
『回——來——』

一個又一個防護罩在雜亂的魔法爆炸圈中升起，一個又一個陷入死亡邊緣的學生被元素使從的保護、或是治癒給拉回了命來。
隨著防護罩的增多，隨著元素使從的忙碌，奧莫斯又下達了新的指令給予元素使從。
那便是，讓被防護罩所保護的學生們，只要是陷入昏迷，或是虛弱到無法動彈，以及再遭受一次轟炸便會死去的學生，從操場內運送到操場外。

等到操場上的魔法元素轟炸圈終於中止，操場回歸安靜，這場實戰才終於進入尾聲，課程結束。
很顯然，還在操場上且沒有受到防護罩所保護的少數學生，皆是比較高階級的上位者；最後被防護罩所保護起來，而仍保有微弱意識、還能微微動彈的學生，則是比較低階級的上位者。
至於各種階級的下位者，就算有撐到最後的，終究還是已失去意識。

指揮元素使從，把不論是上位者抑或下位者，只要是陷入昏迷的學生，優先送往保健室；接著，才是並無失去意識，但是無法動彈的學生們，次之送往保健室；最後──那些還能自己走路的學生們，奧莫斯並沒有讓元素使從運送他們，而是讓這些學生們自行解決。
「實戰結束，下課。」奧莫斯淡淡地，對著仍在現場的少數學生們，宣布下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