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踐課的小成果帶不到去理論課中,阿瑟木著臉待在教室回憶著老師剛剛上課是所學的內容。
武器。
他能夠感知到老師握著一個長條形的物體,但同樣是長條狀的武器已經有好幾種。就算他能夠念出所有武器的來源和特性,在他腦中只有長條狀的,短的,一團的。
完全、無法分辨。
下了課,學生零零散散的離開教室。剛才上了一堂消耗腦細胞的課令艾利斯腦子有些不好使,在同學們都差不多離開教室時才伸了個懶腰深吸口氣,開始收拾東西離開。
待在窗外樹梢的朱雀見狀拍著翅膀飛了進來,正好收拾完東西的艾利斯抬起手,赤隼穩穩地落在他的手套上。
「走吧。」
「哦、嗯,這得回去複習呢……」艾利斯頗為無奈的笑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出了教室下了樓,這層樓的學生更少了。這麼想著,邊走邊往經過的每間教室內瞄過去,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艾利斯頓足了一下,將踏出的步伐給收了回來。
朱雀顯然也看到了和艾利斯同樣的畫面,牠揚了揚眉看像艾利斯;艾利斯嗯了一聲:「別這樣看我,我也看到阿瑟半蹲在位子上……」說起來椅子呢?
艾利斯想著,瞅著教室內除了阿瑟以外沒有人就走了進去,打招呼似的喊了聲:「阿瑟。」
居然沒有發現有人接近⋯⋯
被艾利斯的聲音拉回現實中,阿瑟才知道自己對外的感知因為溫習而斷絕。放出感知後,空氣流動清晰的勾出一人一鳥站在自己面前,表示對方並沒有採用任何隱藏氣息的方法,這令阿瑟更加懊惱。
「艾利斯。」禮貌的回應了艾利斯的問好。還在思考怎樣改善自己不自覺地失去外界感知的問題,聲音冷硬得好像不歡迎艾利斯的到來。
對方是回應了自己,但聲音卻冷得像冰塊。原本還想說什麼得艾利斯語塞了下,內心跑過汗顏的話語:「是不是吵到他了」、「為什麼心情這麼差呢」、「我是不是該離開」諸如此類的想法。可那僵在臉上的笑不到三秒又漾出了溫柔,雖然覺得可能會打擾到對方,但艾利斯可沒辦法看著他人獨自困擾而撒手不管,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於是他拉過前座的椅子,面對阿瑟跨坐在椅子上,曲臂擱在椅背上看著學弟:「發生了什麼嗎?」艾利斯的聲音很溫和,關心和擔憂的成分拿捏得當,試著讓阿瑟願意開口。
眼睛直直的追蹤著艾利斯移動的路徑,默默的感知著他坐下,確定這人的距離恰當,才悶悶的開口:「我在溫習。」
維持著半蹲狀態一段時間的雙腿脫力的軟下來,阿瑟雙手按著膝蓋支撐著不跌下去,小心的慢慢站起來,搖晃雙腿放鬆。
「溫習?」對方的聲音仍舊有些發悶,艾利斯不解的看著阿瑟,皺著眉思忖到底哪個學科需要以半蹲來複習。
艾利斯看著阿瑟站了起來舒展雙腿,唔了聲:「要不要坐下?」用看的就覺得腿很酸呢。所以說他的椅子呢?
「嗯、武術理論課。」覺得訓練都差不多的阿瑟順從的聽取艾利斯的指示坐到地上,隔著桌底繼續對話。「老師說,我理論課成績太差,實踐課有再高分也拉不上合格的分數。」
見對方坐在地上暫時看不到彼此的臉,艾利斯便沉吟著抬頭看著天花板,眨著眼,笑意柔和:「哎--實踐課成績好很棒啊,理論有哪裡不懂的,或許我可以教你?」雖說自認為成績普普,不過好歹是學長,幫助學弟不在話下。
他邊提議著邊抬手去逗身邊的赤隼,被朱雀一個狠啄給疼得收回手。
「老師在教武器。」阿瑟不清楚艾利斯知不知道他的視覺只能感受光暗,但他沒打算把這點暴露出來。「我弄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想到桌子有老師留下的筆記,阿瑟抬起手翻了翻抽屜把一整疊筆記舉高放在桌面,手指向前推了推:「老師的筆記。」
有點愣愣地看著桌上的一疊筆記,艾利斯面帶茫然。「你好認真啊……」有點訝然的拿起那疊筆記翻了翻,一邊納悶阿瑟怎麼沒有單獨拿不懂的部分給自己,一邊翻找著對方的紀錄進度。
啊,找到了。「雙節棍?」艾利斯盯著上頭的字了然的開口。
從國中開始就被教導要好好上課提升成績,雖然不想學習和深海求生無關的知識,但學會好好適應環境的阿瑟還是順從地學習。
面對著紙張質料,阿瑟一般都是仔細聽著周圍同學翻頁的聲音畫下記號,等回到宿舍才拿出國中老師提供的念字儀器複習。
就算這樣他的成績也沒有什麼起色。
「雙節棍是冷兵器,由兩支棍和繩索或繩索連成。」慢慢的把老師上課說的話念出來,阿瑟抿唇,隔著桌面直視艾利斯的方向:「冷兵器是什麼?」他連棍子也不知道指的是什麼。
唔了一聲,艾利斯在腦中搜尋曾學習過的相關知識,微笑了下,站了起來走到阿瑟身邊,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褲子或風衣會被弄髒,毫不避諱的就在阿瑟身邊坐下。
「冷兵器是指單純使用物理性攻擊的武器,不使用火藥或化學方面的武器。舉例像是劍、弓、槍之類的。」掐指算了下,末了含著笑意再次開口:「當然包括雙節棍……對了,雖說我身上沒有雙節棍,但有這個。」說著從腰間取出了鞭子遞給對方。
有點懂了⋯⋯阿瑟凝神分析著空氣流動,接住了鞭子的一端,小心地一節節摸著。
以往鬥戰場的對手從身體延伸出來的物體就是現在所說的冷兵器?
「這是什麼?」把手上的鞭子上舉了些許,琉璃珠子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艾利斯:「怎樣用的?」
「抓住這邊……」艾利斯伸手拉著阿瑟的手握住握柄的部分:「然後再甩出去攻擊敵人。不過我的鞭子比較不一樣,是有倒鉤的。」說著,伸手去輕觸倒鉤的部分,而後微笑攤手朝對方解釋:「使用鞭子這種冷兵器是需要練習的,不然可能會傷到自己,和雙節棍一樣。」這些東西耍起來視覺效果上可能很帥,但操作者被打到可就不好玩了。自己當初練習的時候也是吃足了苦頭,身上每天都是傷痕。
在艾利斯的講解和實際摸到鞭子的質感後,阿瑟總算能把「鞭子」和腦中的印象聯繫上。
「我記得了。」沒有操縱過任何武器的經驗,但在鬥獸場有和不少拿著武器的人戰鬥過,對這種能保持距離對戰的武器頗有印象。「有倒鉤的話,會很難復元。」
「理論課只是說這些的嗎?」靠實戰成長的阿瑟相當不解:「武術在實踐課學會就行了不是嗎?」
記得?不是了解嗎?艾利斯有點好奇的挑出了對方話語中的不尋常,卻也沒點出來。也罷,只要阿瑟覺得行了就好。將鞭子給收了回來放回腰際,一邊笑著解釋:「實踐固然重要,但不代表不需要理論。這些知識可以讓你在看到對手時判斷對方的武器用途,除非……」艾利斯偏頭看向對方的眼,嘴角的笑容單純而爽朗,毫無惡意,只是單純地疑問:「你的眼睛看不見?」畢竟是深海人魚,據說在深海的魚類眼部基本上都是退化的。
被問到的瞬間僵硬起來,拒絕回應艾利斯這個問題。在沉默中,阿瑟想知道對方發現自己視覺問題的原因,從而改正自己一直以來的隱藏方法。
「你⋯⋯為什麼會知道的?」阿瑟看起來有點苦惱的問道,但沒發現這樣說等於暴露了自己不能視物的情況。
「因為深海魚類的眼睛幾乎都退化到看不見東西不是嗎?而且很多知識你似乎都是『記住』而不是『理解』。」艾利斯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沒有忽略對方僵硬的反應,爽朗而溫和地笑著:「不用擔心,我不會做什麼的。」在這樣稱不上友善的地方,若有他人知道了絕不是好事。
聽起來就是一看就知道的意思⋯⋯
阿瑟聽完之後馬上放棄了對雙眼的操控,大圓眼睛沒有生氣的嵌在眼眶中,不去專注控制視線和人形多出來的眼簾,對他來說更加舒適。
「我的記憶力很好。」搔了搔太久沒把尖牙完全伸出而有點癢的牙齦,耳鰭微微一動:「你說會給我吃的?」
「哦,你的眼睛是這樣的啊。」像是發現什麼新鮮的事物,艾利斯欣喜的湊上前,人魚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很有意思。一邊的朱雀默默揚起一邊的翅膀摀住自己的臉似乎不太想理會這樣的艾利斯。
在阿瑟身邊左看看右看看,瞧見他的耳鰭動了本想伸手去摸,但想起對方說過會咬他--算了。悻悻然的把手縮回來,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滿足的。
對於對方前一句話不反駁,畢竟阿瑟在這個地方努力到了現在的確是記憶力好。「會的,你餓啦?」笑著問,眨著眼看著他的牙齒,偏了偏頭。
不理會旁邊的人在自己附近搖來搖去,阿瑟摸索著地面把筆記收好塞到抽屜裏,宣告的說道:「我餓了。」
歪頭鬆弛一下肩膀的肌肉,阿瑟覺得不能再搶艾利斯的食物了。他從來都不會搶別人的獵物的——「你能讓我咬一口嗎?」
「哎?當然不行!」聞言汗顏的後退。一般來說這等話艾利斯會當成玩笑,但他上回可是見識到阿瑟的鐵胃和什麼都能咬斷的牙齒,他敢斷定對方是真的想咬他。
不過艾利斯也不想讓對方餓肚子:「咳,魚不好嗎?」
不行嗎?果然下次要咬一口的話不應該先發問,直接咬下去就好⋯不過,艾利斯說有魚就不咬他了。
「魚很好。」耳鰭張開彷彿正在水中浮動,循著耳尖傳來的空氣流動,他頗有興致地觀察著艾利斯閃開的模樣。
在深海的話,他應該連閃開也做不到吧?艾利斯很怕冷,游泳不會比自己快,只可惜現在在陸地⋯⋯不然學校裏,至少在游泳課的人都能被他吃掉。
唔哇,看來阿瑟在海裡是獵食者啊……只不過到了陸地不方便才減少危險性。艾利斯毫不懷疑對方會咬他的事實,可緩過來之後他再次露出笑容,沒有任何忌憚或戒備,只是純粹的笑,儘管一邊的朱雀已經對阿瑟露出敵意。「那我再做給你吃吧,什麼時候有空?」艾利斯友善的說著,將身體給移動回原來的位置。
他想阿瑟現在應該是不會突然咬過來的--應該。
意識到旁邊的飛禽傳來的敵意,阿瑟馬上收斂自己打量肉質的神態,回到之前好學生般的樣子。他肯定如果自己做出任何對艾利斯的攻撃行為,那隻鳥會好好教訓他的。
一直以來在高中部戰戰兢兢地行動得來的經驗警告著阿瑟要乖乖地把自己放在低位,要像幼年期的時候小心的穿梭巨獸的牙縫間生存。畢竟這裏不是熟悉的深海,任何輕舉妄動都會送命。
擺正了態度,阿瑟的耳鰭乖乖地貼下去,但食物還是要取的:「什麼時候方便都可以。」
「那……喂你幹嘛!」正想開口約時間,赤隼的翅膀就拍了下來搧在艾利斯的臉上,成功阻斷他的話。許是因為被對方的動作嚇著,艾利斯抹了抹臉,聲音些許不悅。
「你傻啊這小子想吃你!」朱雀也不甘示弱的回話,一點也不顧忌當事人聽得見。說著不忘瞪了一眼阿瑟。
「不會的,阿瑟不會隨便亂吃。」艾利斯一臉正經,儘管底氣不足。
「我聽你在鬼扯。」朱雀露出鄙夷的神色。還想再說什麼,艾利斯便抬手按住朱雀的喙,無視神獸訝異的掙扎,笑著對阿瑟開口:「那明天吧,我今天去準備,約在哪裡?」
就算被看穿了剛剛有想咬艾利斯的心思,阿瑟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的舉動,對他而言,不論對象是什麼東西,最重要的是把握時機進食。即使艾利斯會給他食物、教他學習,沒有像別人那樣莫名其妙地打他和燒他。
「可以在這裏、上次那個地方、或者是宿舍。」沒有對朱雀的敵意有任何反應,阿瑟回答道:「只要在一定範圍內,我會知道的。」
一定範圍內?是人魚的什麼能力嗎?好奇歸好奇,艾利斯並沒有問出來,只是笑了笑:「那麼在宿舍吧,你還記得我的房間幾號吧。」畢竟對方記憶力很好的。
朱雀的翅膀不滿拍動著,雖然發表不了意見卻用自己的方式完整的表達了不樂意。
「嗯,五號房。」觀察了一會不停撲騰的飛鳥,確定在艾利斯沒攻擊自己的想法下,這隻鳥應該不會有危險性。有了定論阿瑟便不再多放注意力在它身上,認真地確定道:「我會過來的。」
艾利斯的食物很合他胃口,在有食物和沒有生命危險下,阿瑟很樂意視艾利斯為非敵對的存在。
「好的,那麼期待你的光臨--」用開玩笑的口吻笑著說,便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自己沾上灰塵的風衣:「那我去準備吧,先走了。」
說著朝阿瑟擺了擺手,轉身走向門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