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大家都很喜歡高個子、可是那樣子手腳很容易不協調呢。」用手腳比劃了一下大概的樣子,那畫面實在有些犯蠢、感覺小刺蝟也在咯咯笑著。
突然想到伊里似乎也很喜歡牛奶、也是因為想成為高個子嗎?成為了高個子之後可以變得比較帥氣嗎?陷入了一段不太重要的沉思,空氣似乎也隨之凝結。
手握透明水壺,裡頭儼然乾涸似枯井,一點載水的痕跡都沒有。然此物的主人正枯竭著喉舌渴望甘霖滋潤,進而在此萬物陷於寧靜之時走下一樓,來到廚房。
在空無一人的一樓此般明亮照得孤獨,在裡頭的人兒逕自與他身邊的小寵悄然而語,愈顯寂寥。「晚安,這麼晚了還沒睡麼?」話音起得輕柔,恰似凋零的花瓣落入水中。
「姆?你也是。」抬頭瞄了一眼,似是那位新來的有錢房客。漂亮的眼型讓自己留下了完美的第一印象、卻也令自己無法再與之對上多過一秒的交會,「貝格,你好。」吐出的話語有些模糊,或許只有布魯特斯聽見、畢竟他那對小耳朵可敏感的。
略帶曖昧的輕聲碎笑在這靜謐幽夜似會扣入他人心弦般,卻只是瞬息。「睡了,醒了,也許是誰讓我為了你。」悠悠步伐移動在廚房恰好的走道間,流水注入壺中的聲響未停,一步之差的距離便能觸碰彼此,「李鳶。」然而他故作近在身後、在耳畔。
一瞬間的氣息驚醒半失神的意識、略曾相似的氣場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為了與我相遇……?」瞇起眼、細長的眼尾勾勒出以往饒富興味的表情。對於彼此的距離不排斥、只是稍稍有些緊張,而卻將那情緒埋藏於眼底的閃爍,「名字、很好聽。」
隨著水壺近滿的水聲變化還原彼此應有的距離,平常地動作著,並為枯燥的口滋潤。仍有些留戀那趨近毫無塵染的潔淨氣息、略帶執著的氯味,正與自己那身紅塵洗練恰恰相反,似蓮出淤泥而不染。「嗯,似乎是呢。」泰然地移動至那人身旁,還有些許水珠的手試圖與滾成圓球的刺蝟互動。
他沉著地說著朦朧的話語,就好似伊甸園的蛇蚺引誘夏娃步入陷阱。此般鮮潔而無暇的人兒,儘管沾染塵埃猶然看似淨矣。
眼底卻浸著無盡思緒,不容他人揭開的過往。
「啊、布魯特斯。」只見似是喜歡上了對方的小刺蝟一頭熱地往那人的手指蹭去,或許是一種義無反顧的蠢勁、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是否會傷及他人的熱情,「下次再這樣就把刺剪斷哦。」礙於那包覆著厚重繃帶的雙手、布魯特斯像是在鬧脾氣一般地轉過身背對著帶有指責意味的灰黑視線。
「……抱歉。」對不上眼、又或許是說不敢對上,對方現在的表情是怎樣呢、是否已經生氣了呢?庸人自擾式的循環困擾著所有思考,最後卻又不疾而终。
搖搖頭僅是莞爾一笑,撫摸刺蝟毫無防備的小巧短鼻。也許牠的主人就像自己一樣帶著一身盔甲,守護的卻是那顆脆弱的心。然而愈是偽裝,愈吸引獵手上門。
「不要緊。」因為你就像牠一樣愚昧地武裝起,卻又忘了,自己原本的樣貌。
渙散的混濁始終不願與他相會,輕觸繃帶之外的指頭試圖博取一絲注目,笑而語:「你又如何?」
「我怎麼?」縮起手、像是受到驚擾的含羞草,自顧自地往死裡逃。
望向那人、然而焦距卻固執地模糊在後頭,明顯輸給了那強大的氣場、卻又不甘示弱地以正面去迎擊。
「受傷了,為什麼?牠太調皮了麼?」舉手投足間也許自私地魯莽,卻親暱得想要安撫受到驚嚇的小貓。只是語帶保留,那個牠又將能換成誰。
卻又垂頭一笑,那絲絲如成熟的麥穗掩去了模樣,笑自己總多情。
「沒事的、」扯出一抹微笑、略帶點意味似地勾起嘴角,雙唇開闔中若隱若現的是呆蠢兔牙。感受到對方過多的親暱、下意識地別開了視線,輕輕斂起了眉。
「喜歡嗎?牠。」眨了眨眼,再次伸出手撫摸那武裝的柔軟。
月牙般的笑眼彎著,不答。舉起閒置一旁晶瑩的玻璃杯飲下甘泉,本無色無味的水嚐起來卻是酸澀,然是凝結的氛圍沉沉下降,落入杯中。
「沒有喜不喜歡,就是可愛。」
「我也一樣、很可愛。」不知是被哪股不知名的衝動攻佔了理智、衝著對方就是一個媚眼,眼尾勾勒曖昧的弧線、空氣似是頓時變得厚重又黏膩。
睡意溫存,仍然攀附著棲在樹枝歇息的鷹,只是那被雲層覆蓋的月光突地照進,「……」照得他目眩神迷。
握著杯子的手放下又唐突舉起,似乎一瞬間打消了什麼念頭,「呵呵,是呢,你還真不害臊。」
輕笑、氣息充斥著滿溢的愉悅,那種捉弄了些什麼的成就感、一瞬間佔領了思緒,「我說,很晚了……」對上眼,過多如同毒藥般的情素深埋在純黑的瞳孔中,「睡覺?還是你缺了什麼?」意有所指。
笑成新月的眼不放過對面那蕩漾的湖面,似要使它映上般窮追不捨,「我?還是你自己?」曖昧地以指勾指,怕弄痛對方似的輕巧溫柔。
「……我們?」順勢再靠近了一些、細語於耳畔邊,吐出踮起腳尖似的輕柔。
將毫無保留的溫柔傾盡,也許睡意蔓延,思慮正一點一點遭到侵蝕。儘管,也只是將對方恰好地摟進懷。懷中的溫暖節節攀升,然而簾幕已沉沉垂下。以英挺的鼻輕蹭髮梢,話語黏膩宛如蜂蜜:「嗯……原來你是缺床伴麼?」
理智線遭到毫無顧忌地破壞、在空白了腦袋之後回過神來卻早已推開了對方。耳根莫名的竄起熱源,一把無名火蔓延至頰上、一發不可收拾,「太近了⋯⋯。」語氣顫抖著不安、就連觸碰到了對方的那雙手也止不住發顫。
似乎是在計算之內的反應,他笑而不語,未含歉意,徒留氯味在鼻稍流連。瞥見被留在桌上的刺蝟像是與他的主人心有靈犀,定睛噤聲在此刻。
也許就連他也忘了對方原本的樣貌——是如何武裝起的。
夜猶深,月仍高掛,那抹曖昧的笑意始終不曾停歇。一句晚安作為道別,他想,如此在對方心中刮搔,也許不是件壞事。
在深夜來自廚房的明亮照得孤獨,裡頭無語的人兒愈顯寂寥,埋沒在光線另一頭的人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