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那不但是個療癒選前焦慮、擁抱同溫層的大型魔法集會,更是我和L定情的歷史現場,堪比任何浪漫電影裡的燭光晚餐、高樓夜景、故障的摩天輪、天一亮的機場。
——蛤,你電影看得太少了吧。
一在腦中推演對話,L嗤之以鼻的嘲笑神情就彷彿歷歷在目。我想像著他會提出更多千奇百怪的定情場景如爆炸的貨車前、著火叢林上方斷掉的繩梯之類,卻沒想到他會拒絕我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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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去吧。」
我盯著手機螢幕上的文字,不甘心地戳了幾個哭泣貼圖給他。
「自己去好寂寞!我之前問你時你不是跟我說好?」
「抱歉,今天真的沒辦法。」
「你不是說有個聊得來的同事是台派嗎?約他去吧。」
你就不怕我跟同事重演四年前兩人心緒激動牽起彼此的手然後……還打不到一半,我就灰頭土臉地一個字一個字刪除了。
老實說,男友狗是我,我家那個懶散又容易不耐煩的狗主人還真的沒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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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大概是工作很忙吧,他最近下班都比較晚,人也無精打采的。
但被放鳥還是有點沮喪。找了個最委屈的「知道了」貼圖,正準備送出,我那上班時的心靈綠洲台派同事就傳訊息過來了。
「阿龍,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幫二號加油?剛剛偷聽到主任和組長要一起去,我就跳出來加一了!」
啊哈!綠洲裡竟然有其他綠洲的位置圖!我把貼圖傳給L,回了句「那我就和同事去了噢」,就連忙切換視窗,對著我的綠洲喊「加一」。
能夠親身相挺的機會那麼少,當然不能錯過。L不能去有點可惜,但我又不是他的狗……想到這裡,還是有點不開心,又丟了好幾個很委屈的貼圖過去,但L直接已讀不回,沒再理我了。
好吧,汪嗚。
===(取材回來的分隔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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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凱道一樣神奇又溫暖,雖然因為後面的阿姨伯伯們在開派對而讓我們幾乎聽不見舞台上的講話聲,但這一晚充電治癒的感覺還是非常棒。
十點零五分活動結束後,我們在拿著旗子和標語的人潮中像游魚般緩慢移動。把主任和課長分別送到停車場和捷運站,我和綠洲同事搓著冰冷的手指,決定跑去麥當勞排隊,一人點了一杯熱巧克力。
座位區一半是夜讀的學生,一半是跟我們一樣因為焦慮或熱情而跑來捧場的游魚們。有位背包裡插著旗子的阿姨讓位給我們坐。
她一邊收拾其實還沒吃完的餐點,一邊跟我們說「靠你們年輕人了!明天也要去板橋喔」。
一路上已經有許多長輩這樣對我們喊了,我們一律大聲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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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明天真的要去?好遠耶。」
阿姨離開後,綠洲同事拿著他的熱巧克力湊過來問我。
「去啊當然去。啊你喊『好』喊得比我還大聲,一路上至少答應了十個人,不去行嗎?」
大概是被我的語氣感染,綠洲同事突然熱血上湧,豪氣干雲地挺胸回道:「就等你這句話!誰怕誰,明天一起去板橋啊!」然後仰頭咕嘟一聲乾了他那杯熱巧克力。
在奔赴板橋義氣相挺前,明天還是要上班。我們兩個喝完巧克力就想起身為社畜的現實,匆匆步出麥當勞,在Youbike租借站前分道揚鑣。
他騎腳踏車去換機車,我準備搭捷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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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凱道時人太多,網路連線狀況慘烈,我傳給L的訊息一直失敗,直到散場前才一則一則地送出。但他都沒有讀。
看看時間也接近十一點了,難道忙到現在還沒下班?我開始有點擔心,在進捷運站前停下腳步,正準備打電話過去,他就傳了一則訊息過來。
「別太晚,明天還要上班。」
我連忙戳個貼圖問他人在哪裡。
「我在家了。」
我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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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剛好十一點五十分,L已經拿著手機在床上躺平。他最近一下班就會直接往床上躺,年底接年初的業務量真的累壞他了。
聽見我開門的聲音,他在被子裡蠕動了兩下表示自己還醒著,我也就不怕吵醒他,邊跟他閒聊,邊脫鞋脫襪放下背包,在屋裡走來走去,煮水濾水開冰箱,從衣櫃裡翻出睡衣準備洗澡。
「你有看直播嗎?我們後面的阿姨阿伯太嗨了,講話比舞台上還大聲,你看直播說不定聽得比我們在現場還清楚。」
「有個阿姨帶著很大的照片布條,一路借人拉開拍照,每拍一張就有人幫她報數,這是第三十三組……好像在收集什麼勳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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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老先生站在我們後面喊腿痠,被阿姨嗆了才回嘴說他今年七十五歲了。你知道嗎?我聽了竟然有點鼻酸。」
「都是我們不爭氣,才會讓他這把年紀還要來凱道人擠人……欸,我忽然想起四年前你在交友網站上用照片騙票那件事……」
L一直沒回我話。我故意提起四年前的事,滿心以為他至少會不屑地罵我一句「騙個屁票」,結果也是沒聲沒響。
我走近床邊看他。「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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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過來。」伴隨著虛弱的嗓音,L從棉被上方伸出一張戴著口罩,可憐兮兮的臉。
一看見他泛紅的眼眶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同時也感到一陣懊惱。
「你感冒了?燒到幾度?看醫生了沒?有吃晚餐嗎?怎麼不叫我回來?還很不舒服?」
L年過四十,撇除外貌不談,言行舉止就是個充滿中年臭的憊懶大叔,但唯獨體質像小孩,一著涼必感冒,一感冒必發燒。
我伸手貼向他額頭,只剩微熱,讓我的擔憂降低了些許。他輕輕撥開我的手,口罩下面動了動,不知道囁嚅些什麼,我連忙坐到床邊,彎身靠過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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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到三十八度,中午就請假了。」
「看完醫生有吃東西。」
「本來想說如果退燒就去凱道跟你會合……」
「結果躺下就動不了,睡到現在還在燒。」
「鼻子喉嚨都還好,可是全身痠痛……」
聽他用微弱的聲音一一回答我剛才問他的一串問題,難得乖巧脆弱的樣子讓我沒良心地感到一股異常的可愛……還有異常的心癢。
「……我有用手機看直播。」
還記得補答前面沒回答到的問題!我花了幾秒才忍住鑽進被子裡抱他的衝動,硬是從床沿起身,摸到桌前去找耳溫槍和藥包,略盡一點同居者的職責。
「……她今天鞠躬的時候,我眼淚差點掉下來了。」
「阿龍,你比我年輕很多,我有時也會覺得是我們這一代不夠努力……但現在已經比我二、三十歲時好很多了。」
「……總有新的怪要打,那也沒辦法,只好一直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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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話匣子打開了,L用那副異於平時的軟綿腔調,開始回應我進門後那些關於今晚活動的絮絮叨叨。
「我也曾經覺得該給我的東西沒給我,是別人的錯。但現在我知道那些努力的人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日久見人心,看到那些努力和壓力,我開始覺得,沒什麼事是別人應該為我做的……」
「對了,你再說一次騙票我就拔你舌頭。滿嘴騙票騙票,騙個屁票,你有被騙嗎?」
「……阿龍?」
L囉哩八嗦地講了一大堆,但我沒在聽。我全副注意力都被藥包旁邊那個絨布小盒子吸引了。只有巴掌大,寶藍色的,上下開口接合處滾著銀邊,看起來有點高級。
「L,這個……」
「啊,我忘了收。」L半撐起身體,看見我拿著那個小盒子,微微皺起眉。「本來想說如果燒退了能去凱道,就直接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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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在軟綿中帶上了一絲懊惱,傳進我耳裡卻比什麼淫聲浪語都來得催情。我拿著小盒子火速撲到床前,把他連人帶被再次撲回床上。
「幹!人高馬大的不要整個撲上來!你是狗啊?!」
「這是要給我的?真的?」
一想到眼前這個懶散又不耐煩的大叔竟然偷偷計畫要在我們定情的歷史現場拿出這個盒子向我求婚,我就感動到完全勃起。天下還有比這更浪漫、更興奮、更色情的事嗎?
被窩被他的體溫煨得暖暖的,想像著他體內一定更暖,我就忍不住想把他拆開來吃掉。
「你你你在幹嘛?我是病人欸?喂!幹!會傳染啦……」
我的獸行在被他發狠扯住頭髮時不得不中斷,卻又在我從他胸前抬頭、看見他紅著臉淚眼汪汪地調整口罩時再度發作。我重新把他撲倒,勃起的下身隔著兩人份衣物壓進他腿間。
「不要喊停嘛,你也硬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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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硬了又怎樣,就說會傳染……喂!」
L顯然是慌了,微燙的雙手直接貼在我臉上用力推,就是不讓我把臉湊近他。一陣混亂間,那個藍色小盒子「扣」地一聲滾落到地上。
然後他開始瞪我。
再不住手他真的會生氣,我深呼吸了兩三次,像隻被罵的狗一樣乖乖下床坐好,把那個盒子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聽候主人發落。
「幹!」他連髒話都罵得軟綿綿,可愛到爆。
「你是咧起啥物痟?(註)認識那麼久,我沒送過你什麼東西,買個小禮物而已,反應有必要那麼大嗎?幹!」
這世上一邊被罵髒話一邊收禮物的人恐怕只有我了吧……等等?買個……小禮物?難道這盒子裡……
我顫抖著手指打開盒子。是……領帶夾。
「你那什麼臉?不滿意?那剛才幹嘛發情?」
「我……看到盒子,以為是戒指……」
我以為他會笑我,但他忽然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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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藍色的髮絲紋領帶夾很漂亮,我說過喜歡飽和度低的藍色、喜歡金屬表面有髮絲紋,L都記得。
我沒有覺得失望,只是有些丟臉。在看到盒子那瞬間,我才驚覺如果能和他走到那一步,自己會狂喜到什麼程度。
尷尬持續得沒有很久,當我發現領帶夾背面刻著L to R的英文字樣時,那軟綿綿的嗓音再度傳進我耳裡。
「……你想要……戒指?」
我整張臉連同耳朵脖子都熱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然後,剛剛把我的臉推擠到近乎變形的溫熱手掌落向我的頭頂,慢慢地來回摩挲著。L一邊摸我的頭,一邊輕聲而虛弱地笑了起來。
「想要戒指……早說嘛……我們去買。」
(呃啊啊十一樓也不夠,電梯請往下 XD)
這是個年載文系列呀
取材回來了!到十三日零時前還有廿四小時可以寫 XD
預留的十樓好像不夠
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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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怕我忘記這圖是要幹嘛,我看到8樓我要不行了)
他說「我們去買」。我喉頭又是一哽,而那難得聽見的無力嗓音還在囉嗦一些我現在根本聽不進去的事情。
「剛才說過,我不會把什麼待遇都當成應得的……有你在身邊,我一直覺得很感謝。」
「……所以才想買禮物給你。」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把盒子放到床頭,再次撲向L。他這次沒有再推我,只是不讓我吻他而已。摸到他衣服下微熱而柔軟的身體,我那不知跑去哪裡玩的良心,這時才稍微發揮一點作用。
「真的……可以嗎?」
「可以啊。」L笑彎了眼睛,上下眼瞼間有迷離的水光流動。
「你在玩的那個遊戲,不是都用這種方式……補充魔力嗎?」
(完)
(註:「你是咧起啥物痟?」你是在發什麼瘋?)
耶耶寫完啦 XD 感謝閱讀到這裡。
請原諒這次L有感而發的大量踅踅唸,我從來沒有懷著搞笑或趣味化的心情在看待、書寫這個系列,這是只有生在這裡活在這個時代的我,才能寫出來的東西。我無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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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龍喜歡的角色是歛,因為他覺得L有點像歛(怎麼突然無情工商)(沒有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