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對街一列高大的黑板樹
戒備森嚴,深褐色的樹身靜默
如神,且以濃密的樹冠
禁止閒雜的眼光窺視
生長或衰亡的祕義
輪生的葉片像一雙雙張開的手
蟲卵在潮濕溫暖的土裡孵化
焦躁執迷的意志土地裡重生
彼界的梵唱,一再被蟬聲蛀蝕
許多人前來告別,靈堂外交談
踱步,或者吸菸,在一個無風
的七月早晨,我想逝者並不介意
如果,化為塵埃之前
我們相遇
希望你能拾起並且
認出,在你手中
安靜沉重的
原是這龐大星球
我所有的只是重量
粗糙,笨拙,堅硬而驕傲
我不懂思考,只適合銘記
我不流淚
只一點一點崩解
億萬年前
沸騰決裂的心
我沒有雙腳可以離開,沒有雙手
可以緊抱,只能在撞擊的瞬間
留下低沉的嘆息和永遠的傷口
被拋擲時短暫飛翔
以及墜落
我是百姓的居所
我是帝王的陵墓
我是丈量時間的尺度
我是世界的盡頭
然而有時我仍期待聽見足音
或笑語,或有人能為我停留
雨季來時,青苔佔領我的背脊
隆冬,我的意志專注而頑固
冰雪下,沒有什麼
比我更瞭解等待
沒有來世或者今生
無所謂此界或者彼岸
我是上下,表裡,八荒
我是過去,現在,未來
我是一顆無謂
不甘寂寞的石頭
與這星球同樣古老
只是億萬倍渺小
我是渾沌最末的族裔
來自一團遙遠熾熱的火
獨自出門,
前赴一場多年前承諾的約定。
你已遲到許久,
不確定這樣的約定還算不算數。
猶疑中你將門推開,
那年輕的你還在門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