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下的老爸會感謝你的。」

交易組織的紅牌倒光辛勤累積的資產不夠，還得剝他物理意義上的一層皮。塵埃落定時，始作俑者笑嘻嘻靠近他肩窩——在他的出站證明上忙活——那是強制摘除編制人員身上微型定位炸彈造成的創口。

「蓋個什麼？黑的吧，黑代表完事。」麥姆興致勃勃提著儀器，礙事的凌亂長髮側束，露出一張飽嚐送別祝福的腫脹臉蛋，「像你之前那樣，幹掉一個，就把一格照片塗滿⋯⋯」

他口齒不清地即興導覽，科普這團割完線的交錯圓圈叫作天王星，太空一團巨大寒冷又腐臭的冰球，就像他們待過的這鬼地方。

「幫我點菸。」

針尖輕重不一滋滋作響，道格拉斯額際抽痛，他輕而焦躁地用臼齒碾磨濾嘴，這位狼狽的大藝術家打起霧來魯莽得像個沒耐心的油漆工，聽著對方得意宣稱這是「本世紀偉大傑作，替他紀念到此一遊」，道格拉斯用力吐出連陣二手菸。

半臥的他低頭橫了眼不忍卒睹的肩窩，這不是救命恩人該有的待遇。

「等我手能動你就完了，天才。」低垂的菸頭隨含糊警告晃動，過冗的積灰碎落在胸口滲血的紗布。

除了雙性性徵和相貌，道格拉斯其實不明白這傢伙何以存活到今日。不過最荒唐仍是貿然替旁人搭進身家的他，嚴重低估了身旁這位的生存能力，然而木已成舟，從橫跨多國的召集追殺活著回到安全屋，他已勻不出更多力氣憤怒。

「嘿嘿，我打聽過，居民可以投資⋯⋯」麥姆踢掉鞋擠上唯一一張狹小的行軍床取暖，大剌剌以傷兵胸膛作枕，替他取下煙屁股捻熄，正想與同伴暢聊未來的願景，只見早已務實安排好後路的道格拉斯闔眼假寐，不屑跟他談，「喂。喂！」

麥姆氣結，此時腦袋下方傳來隆隆震動，男人話語無情，但低沈緩慢的嗓音卻像在哄人進入夢鄉：「噓，不可以，你有把自己算進去嗎？你自己就是一大筆負債。」

麥姆意興闌珊甩了他腹肌一巴掌，他再天真也耳聞過退出程序的凶險和艱難，加上他的身份，可想而知道格拉斯最後支付的實質價碼有多離譜。

道格拉斯放鬆身體任由身上鑽動的蝦背貼合，他經常認為麥姆完整遺傳了醫生招牌的家族基因，善良，樂觀，兒子深明父親消失的來龍去脈，作為被迫繼承叛徒高額罰款的倒霉血親，卻未曾在這方面對元兇提出請求或勒索，這也是道格拉斯甘願至此的原因。

總之，很好。世界安靜了。

興許是添了舒眠成份的菸草正在生效，又或者近在咫尺的自由過於撫慰人心，意識模糊間，道格拉斯看見自己漂浮在無光的半空，為生存遭過的罪似乎都被裝進透明泡沫，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騰空，隨風遠颺，一顆顆消失在視野盡頭。

似乎有什麼滴落，流過頸邊。

讓下一波黑暗吞噬前，他閉眼嗤笑，側頭吻了吻水窪。

*

不日，兩隻離群候鳥結隊啟程，秘密南渡異能者的地下國度，振翅投入黑暗，在不起眼的角落落腳，築巢，自由而快活地體驗著他們平庸卻鮮活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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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放了鳥的意象，但有鳥的前段改不滿意沒放，所以有點沒頭沒尾

NPC身份差不多是組織的慰安婦，他死去的組織駐醫老爸受小道格牽連成叛徒，肉還被小道格吃了（30問的設定），罰單父債子償，子債友墊，大機率變呆帳

看比重就知道道格的弧很難做，但或許他就是這個樣子，且戰且走吧

這篇一口氣知道了好多麥姆的背景跟線索太滿足了，行文讀起來氣氛悠然自在，字句間又流露出兩人此刻的狼狽，讓我一下子就沉入其中，親吻水漥的動作讓我有好多聯想，會不會是臨睡前過於真實的意像、會不會是因刺青沾染上的血、會不會是麥姆的眼淚...，有很多氛圍上的解釋所以咀嚼了很多次，好好看！
末句兩隻離群候鳥的形容搭配頭貼的好好看，讓我也偷偷想像的呼吸一口難得自由的空氣，謝謝招待...！

little_rose: 謝謝玫瑰中留下如此細膩的讀後感🌹這段險境過後的氛圍的確是最輕鬆的，吻去的選項請看毫無懸念那一個....是眼淚（我最無聊QQ）共同經歷的災難暫告段落的時刻，生性涼薄的道格終於肯把嫌棄擺兩旁，提供命運賜予他共患難的夥伴一點溫情不足，但至少是實質行動的安慰。

隨意聊一下後來的想法，他們飛過之後其實沒那麼順利，從從未質疑到嘗試突圍初期，自由和尊嚴在他們動盪不安的世界裡僅是模糊的概念，待兩位地獄畢業生親身體會過箇中甜美和落差，對自由的渴求不斷上修，明確的定義就出現了。

兩隻對自由的看法發展路徑類似，差異在於性格反應（捍衛力度），曾受長期壓迫導致道格對限制很敏感，觸及這塊沒得談，他認為鎮壓局的存在是權力者合理化恐怖統治的手段之一，站到限制者對面才能保有權益的話，那反抗者就是必然的選擇，麥姆則表現得低調消極，一副沒想那麼多的老百姓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