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受害人釐清情況後並致歉後，伊戈爾便抓著紅髮少女的手腕，將其帶至人群較少經過的小徑旁，並手置於腰際旁，貌似隨時做好說教訓話的打算。

「想必妳知道妳的過往，在鎮壓局並不是什麼秘密吧？諾亞·卡列寧幹員……身著制服還敢行竊？還真是大膽，妳該慶幸撞見一切的人不是新聞媒體。」

他記得對方已經接受鎮壓局的輔導，加入鎮壓局之後也未聽聞有再犯的傳聞，做為年齡稍長的大人相信，在人格與價值觀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時期，很容易遭受旁人煽動與教唆，並不一定是出於己意，如今目睹犯案現場，過往可依循的理論或許不再管用。

「當然，妳有為自己辯解的時間，我會將這些連同案件過程紀錄一併轉交給妳的上司——說吧，為什麼要這樣做？」

被局中前輩撞破自己行竊的現場，諾亞全身僵硬的被你帶走，腦袋慌亂得一片空白，她只是心情不佳、於是按照以往的手段稍微為自己弄了點由他人付費的小甜頭——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那個...對、對不起？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局裡...」
不擅長隱藏內心的少女面色蒼白，她在被你質問時結結巴巴的說不出這麽做的理由，現在道歉倒是非常順口。

「人家這次...只有買一包軟糖，真的...」手指不安的糾結在一塊，她嘗試從被害金額來說服你別責罵她，但她同時也多少察覺...既然你會為此做出這麽嚴肅的態度，想必在乎的不是金額的多少。

「就是...我只是...忍不住...。」不知道該為自己辯解什麼，經過輔導，她自己也知道剛才的行為顯然屬於犯罪，被明白的指出這點讓她開始有些想哭..

「……問題不在這裡，只偷一塊錢一樣是偷窺。」見少女因驚嚇而泛白的面容，以及試圖減輕自己責罵態度的說詞，雖然對於諾亞的說法伊戈爾並不領情，但從語氣上有放輕一些，畢竟她也還未道出何謂「忍不住」。

「據我所知，妳甫入鎮壓局時並沒有再犯的跡象，那麼現在是出於什麼理由行竊？是財務方面出了問題的話，局內都有補助的管道，或是找人協助也好，也不用冒著成為罪犯的風險。」嘴上不斷嘮叨的同時，也將原先要紀錄文字的電子面板與筆收進大衣內的口袋，以此試圖降低諾亞的戒心。

看見你將紀錄工具收起，語氣也稍稍放緩...這動作的確讓女孩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好轉，比起剛才害怕的樣子，現在她看上去更像是個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孩子。

「沒有...人家財務上沒有問題，所以不需要補助...跟之前和局內報備的一樣，諾亞一直有接受爸...、血親的扶養費，薪水也都有按時匯入。」諾亞首先將定期接受追蹤時的說詞背誦出來，她的狀況對於局內接觸相關業務的人來說，也並非什麼秘密。

「至於理由...呃...」她猶豫了數秒，最後像是放棄般垂下視線，不敢去看你的表情「因為諾亞做了惡夢...。」

「...我夢見小巷裡白衣的惡魔放火殺人。」

… 「惡夢？這樣啊……這不怪妳。」他猜想是聽聞或目擊什麼，導致了少女被惡夢折磨，鎮壓局本就是直面險惡的職業，就連經驗老道的人，都有可能因慘烈景象而罹患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亦是如此，他始終難以苟同理解毫無限制年紀，且紊亂無序的職務分配。

「但這依然不能做為理由，妳總不會被人抓到，還跟對方講這些——是吧。」輕嘆口氣後，伊戈爾將原先置於身側的手放下，隨後輕搭至諾亞的肩上。

肩膀被輕輕搭上，諾亞感覺到你口氣的轉變，試探著抬起腦袋、確認你的神情。

「嗯...是的...。」其實她很少被抓到——畢竟她的異能讓她的犯行難以被察覺，過去的經歷讓她染上這個以偷竊紓壓的壞習慣，每次她感到自己變得不穩定的時侯，這種小小的犯罪以及惡作劇總能讓她找回對自己的控制感...透過干涉對方原本私人的領域。

「...伊戈爾先生也會做惡夢嗎？」有些意外這個理由竟然讓你接受，她忍不住提問。

「年輕的時候……多多少少有。」眉宇再次緊蹙，並非是因為諾亞的詢問而感到冒犯，僅是憶起自己失去妻兒之後，那每每於夜作祟的自我問責。

從方才的談話裡，伊戈爾能感覺到諾亞對於行竊的事情有所愧歉，縱使是真假參半，起碼短時間會選擇收斂，不過，因這番談話而延伸出問題則尚未解決。

「那大致狀況我瞭解了，依照程序，妳恐怕還是要走後續輔導的流程，卡列寧幹員——不過，因為事情影響不大，所以不會這麼嚴謹，這個規模的輔導我也可以負責……可以當成是與人聊天。」

「想要去哪裡談都可以，妳決定。」語畢，他退後了幾步並倚著後頭的牆壁，靜候著諾亞的答覆。

還未等女孩再次開口追問你的夢魘為何，伊戈爾便繼續推進了這起事件的處理程序...對諾亞來說，不必坐在除了教師與桌椅以外什麼也沒有的小房間接受輔導，也讓她鬆了一口氣。

「欸？我決定嗎？」被突然這樣要求，諾亞瞬間有點驚慌，但看著你等待的沉靜神情，她突然想起某家店面所提供的點心——

「那咖啡廳、可以嗎...？諾亞有一間很喜歡的...」有些小心的開口，她和你不夠熟悉，不確定這種時候會不會其實回答輔導室才是正確答案。

「可以，妳帶路吧。」聽見答覆後伊戈爾離開牆面，並移動至諾亞的身旁，面朝著外頭熙攘的大街，示意對方帶路。

「順帶一提，待會的消費可以申請補助，所以由我這邊來支付。」鎮壓局確實在部分活動上有餐飲費的補貼，不過這種小規模且未事先申請的輔導，實際上的花費還是只能由幹員自行吸收。

「欸？真的嗎？太好...」... 「我我是說...呃、店就在前面！！」差點被免費甜點給迷惑得忘記這不是吃點心的集會而是輔導，諾亞趕快改口，揪住伊戈爾的袖子一角指出方向。

穿過大街走了一小段的距離，她帶著你來到一家裝潢別致的小店，內部的風格和洋折衷，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的紳士淑女正在裡頭喝茶放鬆...在二樓的區域，似乎還備有能讓人體驗古老茶道文化的教室。

「到了...這裡的茶葉很香喔，我聽說很適合帶」上了年紀的人來

「我我我我是說！很適合帶長官來！」突然開始結結巴巴，為了掩飾慌張飛快的拿起菜單，指出好幾樣她吃過覺得不錯的點心和茶水。

oO（她剛剛是想要說什麼？算了。）在走進座位時看到幾組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顧客，興許是對方留意自己的年紀後所做出的選擇。

「這樣啊……看起來是都挺不錯的。」聽完諾亞的推薦後，伊戈爾招手請服務生過來，並把對方剛剛提及到的東西全部點了一次。

… 「啊——這樣會太多嗎？」以前跟妻子出門時，總是對方興奮地指菜單上的東西後，自己就跟著點什麼，也從來沒有因為這樣而浪費食物……但他忘記先詢問少女的胃口跟食量如何。

點餐點到露出驚訝神情的服務員此時還站在桌緣旁，想確認客人是不是要更改點單。

「不會！諾亞很擅長吃點心，不會浪費食物！」沒想到你會全部都點，最喜歡小便宜的女孩整個興奮起來，根本沒想過今天其實是你自掏腰包買單，毫不客氣的表示全都要！！

「伊戈爾先生沒有其他想點的嗎？這都是諾亞想吃的東西耶...」開心的晃晃在桌下的腳，雖然其中有幾樣他覺得你可能會喜歡，不過本質上還是諾亞喜歡才點的。

「哇！好期待餐點上來喔！我跟你說，有幾個點心是現在才有的喔...」對你的好感飛速上漲，諾亞的廢話也開始多了起來，看來這個小朋友已經開始漸漸遺忘自己為甚麼會和你一起坐在咖啡廳...

「那我還要多點一杯茶，先這樣。」額外加點後把菜單歸還給一旁的店員。
「好、好的。」店員二次確認完餐點無誤後就默默地離開。


「……。」伊戈爾一語不發地看著諾亞，對方的雀躍神情令其憶起，過去也有段這樣的時光——和愛人，和自己分享新知、拉著自己體驗新事物，甚至興奮到會忘記當下還有重要事項的模樣，與面前的少女有些相似之處，貌似太過認真思念，而沒有注意到不回應且眉頭緊皺的自己看起來有點嚇人。

自己一個人巴拉巴拉講了一段時間，終於發現對面聆聽自己話的人始終一語不發，甚至眉頭開始皺緊。

「哈啊！對、對不起、我們是來輔導的.....」伊戈爾先生是不是生氣了...？！因為諾亞太不識相的點太多點心又一直在講期間限定甜點有多好吃...

「可、可是抹茶戚風真的不會太甜、很好吃喔...伊戈爾先生...！」強調的事情根本不是重點，她講完這句再次開始侷促的擺弄手指，觀察你的反應。

「啊、對，輔導！……我剛剛只是在想別的事，不用跟我道歉。」被諾亞突然的慌張舉動給嚇著，才意識到剛剛自己不回應的行為很是失禮，好像還讓對方誤會自己在生氣。

「呃——好，我等等會吃看看……不對，輔導、先處理輔導的事情，請稍等我。」說完伊戈爾便拿出大衣內的手機，開始查閱局內過往的輔導資料大致上都詢問些什麼，因為他也許久沒處理相關流程了。

「您的杯茶飲、份抹茶戚風跟份綜合大福來了喔，請慢用。」剛剛這組客人好像有什麼紛爭，兩個人講話突然變得好大聲……總覺得趕緊離開比較好，店員邊想邊迅速地送完餐。

「好...」知道不是在生氣便再次鬆懈了下來，她伸手接過服務生端來的飲料和點心，把她認為你會喜歡的那個抹茶戚風和鹽豆大福擺在最靠近你的位置。

（伊戈爾先生在想什麼呢？剛才表情超級嚴肅...）吸了一口剛才點給自己的水果風味茶，享受多種水果帶來的熱帶風情

（難道是在想要怎麼懲罰諾亞！天啊，好像有可能！現在在確認的是罰則嗎？！）

（嗚...希望至少不要是寫悔過書 ...）

在你確認手機時諾亞吸食著好喝的甜甜冷飲，表情隨著內心的思考明顯地變化著。

「咳咳！找到了……這個模式應該比較適合妳。」他將手上的設備又拉遠一些，以利看清上頭的文字寫些什麼，忘記戴眼鏡出門只能以這樣有點滑稽的方式解決老花的問題。

「卡列寧幹員，妳記得『惡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嗎？除了竊盜之外，還有沒有什麼不適感，突然的頭痛、有噁心感、心跳加快等等……任何你覺得是的狀況，都可以說。」在翻閱檔案期間，餘光數次留意到諾亞不斷變換的情緒，或許是這樣的輔導還是讓她倍感壓力，伊戈爾試圖把語調放輕放緩。

看著伊戈爾有些克難的閱讀著設備上的文字，諾亞有些蠢蠢欲動地想幫你把手機的字體放大——但要是擅自干涉你的手機，好像又會被說教...她便忍耐了下來。

「惡夢...從之前通報遭遇奇美拉之後變得比較頻繁。」無論是小巷的男人、血漿沾黏鞋底的觸感、將一切點燃燒滅的焰光...這些都足以引起她的創傷和不適。

「諾亞...不太喜歡血和火焰的氣味...所以夢到惡夢覺得很恐怖、很...不舒服，覺得心臟悶悶的。」

「以前有這樣的狀況的時侯，就會很想偷東西...」以吸管攪拌茶水，諾亞杯中的水果茶果粒被帶得旋轉「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也一直夢到之前和前輩一起執行任務的時侯引起的大火。」

「明明那次是鎮壓局指派的任務，和奇美拉不一樣才對啊。」

oO(奇美拉……難怪。)思憶起於夜中屠戮他人的罪犯，他的手段確實不寒而慄到會讓人做惡夢，若不是自己算得上經驗老道，肯定也會被血腥味四溢的場面嚇得不輕。

「嗯……夢境這種事情有時候蠻難理解的，我也不是專業人士，但或許是類似的創傷讓你將兩件事連結在一起。」

「舉我自己的例子吧，也會將一些毫無相干，但同樣是衝突場面的景象與……與我妻兒喪生的事情一同夢見。」在提及自己的「創傷」時梗塞了一陣，伊戈爾向來鮮少與人談及此事，回首卻無力挽救僅是徒增內心的懊悔，興許是為讓諾亞不因自己的情況感到古怪，才將此事道出。

「伊戈爾先生的家人...是因為什麼...？」她不清楚你過去的事情，也不太確定自己能不能詢問...但諾亞認為這位看似嚴肅，卻處處顧慮自己的長官或許願意跟她分享你的故事。

「我不喜歡火的高溫，燃燒的爆炸聲，還有焦臭的氣味。」其實奇美拉並未以火焰傷她，但所謂的創傷或許遠不止於肉體，她回想夢中與記憶似是而非的景象，又補充了一句「火裡若有似無的悲鳴也不喜歡。」

「伊戈爾先生呢？」她想知道你的答案。

「也沒什麼特別的……也只是無辜遭受動亂波及的平民，大概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發生了搶案演變至恐怖攻擊的事件，而她們碰巧遇到劫難。」礙於當下的職務分配，他甚至無法踏入諾亞所謂，因燃燒而充斥熾焰與惡臭的建物之內。


遺留於世間的，是僅存於檔案上的書面資料：

推估是因爆炸而逃生不及，於後續引燃的火勢之中離世，從遺體的狀態上可以得知，母親為保護小孩而遭受最嚴重的燒傷——

後續的資訊，他也忘記自己究竟讀進了多少。

「若有似無的悲鳴……是嗎？」並未正面回應諾亞的詢問，而是複誦起對方的話語，語尾更是飄忽得不像是尋求答案，更近似篤定卻又不願直視真相的掙扎。

靜靜聆聽你的話語，她試著去想像失去家人的感受，卻發現自己大概無法得知你內心究竟累積了多少悲傷，這讓諾亞莫名的感到難受。

她伸出手將自己喜歡的甜食推向你，有點猶豫的開口提起其他的事情。

「諾亞的媽媽出門的時侯，我也覺得好寂寞又好傷心，所以每天都在想念她，想說媽媽一定今天就會聯絡諾亞了。」

「過了好久的一段時間，媽媽都沒有回來，人家就跑到街上去，想要找到媽媽...但是呢，我卻發現好像有點不記得媽媽的臉了。」

「所以我又趕快跑回家了，然後、把媽媽的電影又拿出來看了好多次。」

突來的自述凌亂又語句破碎，語氣中帶著某種不好意思的羞赧，她斷斷續續的講了一會自己和母親分離之後的故事，最後總算說明自己為何突然提起這些。

「我、我是想說...伊戈爾先生一定是時常想著自己的家人，所以即使過了這麽多年...看起來還是這麽難過...」

「一個人記得很久不見的人，很難，又很寂寞...所以...」

「所以諾亞也來幫忙記得吧...！」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女孩自己講完似乎也嚇了自己一跳，但話都說到這了，諾亞硬著頭皮繼續詢問。

「伊戈爾先生的家人是什麼感覺的人呢！」對著手指，問這個可以嗎...

少女講述自己起思念母親，以及如何處理長遠時間來，逐漸「遺忘」的對策，乍看與先前的話題毫無關連，然這般試圖同理抑或分擔自己傷痛的過程，卻也是諾亞笨拙的溫柔。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去記得與你毫無關連的人，這樣對你而言有什麼意義嗎？」伊戈爾低垂著頭，以至於無法看清他現在的表情，但平穩的語氣或許能看出來，他並未感到冒犯與不適，因為他感受到諾亞同樣是飽受孤獨之人，而充滿善意的想要幫忙自己。

「......」

「有啊...至少這樣，諾亞才知道伊戈爾先生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的時侯，想念的人是什麼樣子。」

「...對、對不起...？如果反而讓你心情不好的話就算了...」看著你低垂腦袋，她有點擔心你正在醞釀著怒氣——那些輔導人員在她說錯話的時侯總會這樣，隱藏起表情，然後對她嚴厲批評。

「謝謝妳，諾亞……卡列寧幹員，毋須道歉，也毋須這麼顧慮我，那已經不是這麼難過的事情了。」他褪下兩側的皮製手套，將餐盤推至兩人的中間，並將餐具盒裡的木製甜點叉匙遞給諾亞，示意對方用餐。

「我只是還沒有很習慣分享，像妳分享自己和母親的事情一樣……另外這是有關妳的輔導，我認為提及過多關於我的事情不是件妥當的事。」或許等自己準備好再和對方分享吧，他心想。

「好...伊戈爾先生叫人家諾亞就好啦！」聽到你的回應，諾亞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為你的道謝感到有些開心，她瞇著眼睛露出一個笑，覺得你總是正經稱呼自己的樣子雖然嚴肅...但並不可怕。

「我的輔導...那伊戈爾先生還想詢問什麼呢？惡夢的話...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乖乖接過餐具，她戳起好吃的麻糬，薄透而有彈性的皮被重力拉扯，垂成圓潤的橢圓型。

「窩口以盒伊郭耳先生講媽媽的素情麻？」哈姆！嚼嚼嚼，吃著麻糬的諾亞口齒不清的反問。

蒼白的緊蹙眉宇貌似比方才都更加放鬆了，貌似還能看到嘴角微微的顫動，在意識到那是隱忍的笑之前，回歸平靜的嚴肅或許會讓人覺得，不過是轉瞬間的錯覺。

「好……諾亞幹員，確實沒有其他疑問了，如果惡夢的狀況還是很困擾妳，請隨時告知我，或是直接向鎮壓局的心輔人員尋求協助。」他把目前的訪問資訊紀錄在手機裡頭，隨後飲了一口茶，水果風味貌似對自己的口味而言太過熱情了，口腔內滿滿都是殘留的甜膩。

… 「嗯，可以，呃……但先把嘴裡的東西吃完再說。」黏牙富有彈性的食物沒有經過仔細咀嚼，可是很容易噎到的，還不忘嘮叨對方幾句。

「那我跟你說喔...」她點點頭將黏牙的點心吞下，在你喝了一口水果茶時詢問你喜不喜歡這個口味，這才和你嘮嘮叨叨地說起自己母親的事情。

她口中的母親形象大多來自一部未曾上映的文藝電影，電影的情節被敘述得零碎，顯然女孩即使觀影無數次也未能看懂內涵；她的描述間或交叉著僅在幼童時期短暫交流過的印象，對於母親的符號，在諾亞的心裡似乎比起陪伴，象徵更多的是她個人單方面的嚮往和愛情。

「人家不知道爸爸是誰，姓氏是和媽媽一樣的喔！卡列寧...karenina！」關於接受父親扶養費的女孩不曉得父親身分這件事，鎮壓局之中流傳的說法是這樣的——或許是因為對方是高層官員，而那位大人物並不希望留存一位私生女的紀錄，於是乾脆將自己從父親的位置抹去。

oO（才十五歲嗎……真不該經歷這些。）

自零散的資訊拼湊出諾亞口中所謂「母親」的形象，詞語間飽含孩童時期的稚嫩，他嘗試在聆聽保持外在的平穩，但時不時為著明明缺失父母輩的陪伴，卻依舊深愛那虛無飄渺的精神象徵而感到不捨與鼻酸。

無論檔案上少年反的案底，抑或如今的再犯，失去效仿的典範誤入歧途與填補心靈空缺的行徑，也不再這麼難以理解。

「 Каренина……妳的母親可能和我是同鄉人也說不定。」從一開始伊戈爾就對這個斯拉夫民族的姓氏頗有印象，未曾想過會在輔導中與諾亞有更深入的對談，自然是將這湊巧的發現擱置於一旁。

「欸？伊戈爾先生的故鄉？」甚至無人告訴她關於自己姓氏的地域特色，諾亞對這方面近乎無知，於是她歪了下腦袋，向前傾身挖了一勺抹茶戚風。

「那是什麼樣的地方？有見過我媽媽嗎？她沒有跟我說過故鄉的事...」倒是沒有懷疑同鄉這件事，既然你這麼說，她相信有其理由

「剩下的戚風蛋糕給你！這是那個...情報費！」把剛剛挖的一勺吃掉，拿被吃過一口的蛋糕進行光明正大的賄賂！

「是的，那是個叫俄羅斯的國家，也位於北半球，腹地廣闊，天氣也相較異都寒冷一些。」籠統地描述了些如果去網路上也能查閱到的資訊，因為對於他而言那也不過是出生的地方，實際上對於那的瞭解還遠不及異都。

「……妳的母親，我不曉得有沒有見過，妳有她的照片嗎？」正如他自己所說，故鄉可大著呢，兩人碰巧見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伊戈爾沒有選擇直接闡明，而是露出略帶困惑的表情向諾亞反問，並挖了一口「情報費」後吃下。

「那裡很冷啊...那諾亞不怕冷是因為這樣嗎？我媽媽好像也不怕冷喔！」對於你口中的俄羅斯，她猜想如同異都冬天的氣候...對嚴寒的想像十分天真。她印象中母親即使冬天衣著也不怎麼厚重，一直都把自己打扮得十分美麗。

「有啊！我給你看～我媽媽是大美人喔！」諾亞透過異能將儲存在通訊裝置中的圖像資料直接顯現，虛擬的半透明螢幕浮現在兩人之間，緩緩投射出一名眉眼與諾亞十分相似的女子。

照片中的女人看起來十分年輕，像是二十代的年紀...烈焰一般的紅髮和紅唇讓她美得有些張揚，但神情中帶著的冷淡又很好的制衡了外表帶來的衝擊，客觀來說，她的確是一位能以冷艷來形容的美女。

「怎麼樣？有看過嗎？我媽媽很顯眼的！」同樣擁有紅髮紅眼的女孩則從螢幕後方探頭探腦，催促著你的回應。

映於眼簾是位擁有姣好姿色的年輕女性，豔紅髮稍與沈靜神態形成衝突卻又和諧的美，若是有幸目睹諾亞口中的文藝電影，或許會被大螢幕內的美貌給震懾與吸引。

… 「是的，她和妳一樣很漂亮……但我沒有見過她，一來是俄羅斯很大，二來是我已經離開那裡好幾十年了。」望著照片思忖片刻後，伊戈爾斂起眼搖搖頭道。

「欸...是喔...真的沒有嗎？伊戈爾先生你再看看？」她又動動手指，螢幕上的畫面又再次變動，出現一張像是電影截圖的影像...女人站在黃昏的海邊，對著鏡頭露出燦爛而幸福的笑容，如波浪的紅髮受陽光照射，散發帶著焦糖香氣般溫暖甜蜜的氛圍——也可能是因為諾亞開始吃起另一杯加了焦糖的瑪奇朵飲品導致的錯覺。

「我的媽媽啊，在電影裡面的時侯笑得最漂亮了！不過在電影之外的時侯很少笑...」奶油沾上上唇，女孩舔了舔，但還是留了一半的白色鬍子在上面

「是不是因為喜歡鏡頭呢？嗯...還是喜歡拿鏡頭的人？」

「嗯……都有可能吧，熱愛這份工作，也喜歡拍攝自己的人。」被這樣一問他愣怔了幾秒，隨後給出了含糊的應答，但似是覺得這樣的回應有些敷衍，又接續著補充。

「——也或許，是喜歡會如此愛惜、珍藏這一切的人，希望他們可以看著這些影像來獲得力量……就像現在這樣，像妳這樣。」在闡述自此時雙手緊扣，唯獨兩側的食指偶爾會脫離一體，並上下交互、劃圈。

伊戈爾清楚自己是在撒謊，他既不知曉對方母親的為人，也對為何無法陪伴諾亞這點一無所知，於是乎在做下結論時有些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