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餐桌說寬不寬,納撒尼爾幾乎要被阿什利頂上了那堪堪穩住桌緣的壁面;祖母綠的瞳中映出了懷裡他的模樣,那對迷離情動的湖藍、那頭略為凌亂的黑髮、那欲拒還迎的嗔喊、與嬌嬈討饒的哭吟。
你許過我來生,所以我便來取下今朝——
夢境與現實早已無限重疊——
「奧勒利烏斯——」
……不要……
你不能——不能用這種方式喊著那個名字——
逐漸貼上的四片脣瓣,屬於青年的還在嚅囁。
在即將相疊的那一刻,納撒尼爾閉上了眼睛。
窒息感和隱隱作痛的胸口,快感和噬咬理智的情潮,貫穿他的究竟是什麼?
當全身體肌肉因複雜沸騰的感受繃緊,他可以就此耽溺於情慾,任由男人吻著他的嘴並忘情地顫動腰骨一同宣洩;再被溫柔且急切地抱進那間沒有他人進入的臥室,用一整個夜晚的美好開發他稚嫩無人踏足的身體;而他會腰身輕擺地主動迎合,照單全收男人所有的野蠻或體貼,讓他由內而外從此成為這位名叫「阿什利」的男人這輩子專屬的小貓。
他還想要更多。
他好想失控地在那人的身下尖叫吟喘。
用他這副軀體滿足野獸般貪食慾望的胃。
他放肆地、瘋狂地臆想。
他想要更多。
卻有個漠然的視角看著這場野夢。
——奧勒利烏斯。
他越來越,越來越不能理解那團漆黑幽魂是什麼情緒。
他以為他會被那個視線冰得椎心刺骨,那麼他至少還能有男人的懷抱避寒;可如今,那影子卻背過身去彷彿從此不聞不問。那種被放下,被拋棄的感覺是多麼沉痛而熟悉,令納撒尼爾忍不住摀住臉,縮起身子不安地顫抖著。
——就在他失控地用盡力氣推開阿什利之後。
在被預想不到的力道突如拒絕而向後踉蹌了兩步的阿什利面前,納撒尼爾頂著對方錯愕茫然的目光,在四人座的實木色餐桌上,抱起自己雙膝,將使他滅頂的罪惡和自責深深地,深深地埋入腿間。
他終究還是因男人的刺激,在阿什利燙熱的掌被迫抽開時繃著足趾接受了高潮。
……他真的,不能再要更多了。
指尖陷入柔軟肌膚中,激情過後的白濁液體在那纖細指縫牽出黏膩的絲,納撒尼爾不管不顧地用力掐著自己的腿,彷彿在試圖用痛感安撫瘋狂情感的餘波;他那身不整毛衣下瑟縮的肩膀沒消停地發顫,隱約啜泣聲被悶著在每一次呼吸中帶著沉甸甸的哽咽。
他在理應暢快淋漓的高潮中拚盡全力壓抑哭號,淚水卻永遠這麼不爭氣地濕潤臉龐。
「……對不起,」他說,自顧自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沙啞。
「我很抱歉,不該這樣的,是、是我的錯……」
那麼缺乏滋潤。
「一切都怪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怎麼面對。」
像是從胸口擰出來一般。
「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再當……」
話語嘎然而止。
納撒尼爾抬起頭來,凌亂瀏海濕潤地貼在額頭,淚眼朦朧中他看不清眼前男人神情,但他連忙抓著衣袖抹去怎麼也都止不住的淚,一邊嚥下忍不住打出的小嗝並擠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笑。
「我在說什麼呢,我們繼續吧?就是……有點嚇、到了而已,太……太多了……你給的……你的……嗚……」
那孩子在哭。
為什麼?
在男人猛地被推開、抽離的剎那,彷彿也有什麼一直讓他假裝視而不見的東西,終究隨著青年的力道一併從表面被剝撫而開、破土而出。
阿什利的體溫還滾燙著,尺寸可觀的陽根硬挺,精水淋漓的濕膩,距臨界之頂就只差臨門一腳,但他卻突兀地被生生推出了有納撒尼爾的世界,讓滿腔熱情瞬間被冷意當頭澆滅。
望著納撒尼爾進退失據的狼狽模樣,淚流滿面、哭嗝的響動再細微也是無比刺耳,好像阿什利自掌心給出的其實不是滿心疼寵的愛撫,而是正拿著條馬鞭,一下又一下將那顆年輕純白的心給鞭笞出無數泣血瘡痍、還惡質地命令奴隸要對上位者拉開一個慘澹微笑的劣質主人。
為什麼奈森會哭成這樣?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少爺」是會哭成這樣的人嗎?
望著那孩子哭泣又徒勞無功地嘗試遮掩挽回的樣子,阿什利含帶情慾的神情空白、眼神亦錯愕又茫然,畢竟這名信徒忽然間就從炙熱地即將滅頂的愛意中一腳踩空、摔入一片只盤據著渾沌與荒涼的原野,徒留一人捧著顆持續燃燒的心臟原地鼓動徘徊,卻瞬間失了能夠擺放這份誠摯供品的火炬祭壇。
那份始終被阿什利努力忽略的不協調感,終於以不可阻擋的逆勢,敲碎了那面自欺欺人的鏡,濺撒了一地醜陋難堪的清脆。
卡在胯間的長褲阻礙了他再次提步往愛人走去的動作。男人想,自己的腦子在那瞬間應該轉過諸多疑惑,可每一個倏忽即逝的念頭,都像在茫茫虛無裡迷失了方向,讓他抓不著、碰不到,只能任由它們就此陷入流沙,連自身都要一併被吞沒其中。
……為什麼?
好似有誰的嗤笑從遙遠的沉悶的地方傳來,傳來自甕裡迴盪擊打的嗡嗡回音。
『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再當』
那句說漏了嘴的懺悔言猶在耳,突然從甘願為愛自我蒙蔽雙眼的朝聖者,成了必須公正地審判罪惡的代刑者,阿什利無法即刻適應這樣的身分轉變,僅存遺骸的屍骨卻早已慫恿地在法官耳畔低語。
……瞧,你不是早就已經猜到了?
「——你真的不是奧勒利烏斯?」
當阿什利從漫長的迷惘中回過神來,這句話早已自唇間溢出,像至今為止再也難以無視的、自再也承裝不下的黑色大甕中不斷湧出的懷疑與不解。
像把利刃,輕而易舉就剖開了鮮血淋漓的潔白假面。
那裂口橫在他們之間。
無聲中越撕越開。
裂縫間迸出被背叛而汙損的信任。冰冷無底。
在那被推拒千里的男人面前,年輕懵懂如納撒尼爾也知道自己一直維持著、編織給阿什利的美好夢境破了。
從男人脫口而出的徬徨中納撒尼爾聽到一絲僥倖,在殘屑碎渣裡抽噎著找到一種似乎能繼續假裝無暇的方式。他試著停止哭泣。
喀什米爾羊絨毛衣的袖口包裹著青年纖細手腕,領口掩映著他的頸部,遮不住男人留於其上的遍布紅痕反而更顯那身子的脆弱與矛盾。
納撒尼爾輕輕擦拭臉上淚痕,卻仍有不受控的一滴滴悄悄溜過指尖;浸濕的羊絨織感親暱綿密,抹過眼角時細微纖維竟刺痛著肌膚。是因為脫線了吧。
阿什利花費一個下午烹調準備的滿室香氛美味,如今有未散腥膻混合成一股荒謬,撞擊著嗓子。納撒尼爾望著失神間彷彿尚未意識到說了什麼的男人,又低下腦袋、讓亂遭的髮在阿什利面前徹底掩下那對濕透的湖藍眼睛。他深深吸一口氣,那不協調的氣味成為一種麻藥,鎮痛胸口不知究竟被誰劃開的傷,藉此冷靜下來。
他慢條斯理替自己脫下長褲,褪去棉襪。赤足裸腿地從桌面放下。
瑩潤小腿上還烙著殷紅指印。
當納撒尼爾抬起頭,輕淺微笑掛在臉上。
淚也是。
「怎麼就不是了?」他決定繼續扮演那個令人心動的角色。「只要你希望,只要你繼續喊著那名字……我……」
可以的。這件事他已經做了這麼這麼多年。
今天不過是又一個聖誕季的開始。
將墜入裂口深淵的欺騙和疏離用藍與銀相交的彩紙仔細裝飾,繫柔軟緞帶手工封口。
美好願望將會一一實現。
「我可以從此成為你的奧勒利烏斯。」
……會習慣的。
他告訴自己,他得開始習慣。
習慣男人情到深處腦中浮現的終究是那個人。
「不對。那你是誰?」
卻不承想,那個人面對他決意如此抹消自我的行為時,竟選擇如此反問。
「……不。奧勒利烏斯。你不是他。」
那股熟悉的衝動又開始於心底躁動,但與生理的慾望不同,那是種不知該何以名狀的憤怒。
那人疏離沉穩的熟悉的笑、那人晶瑩徹骨的陌生的淚、「那個人」面對他雍容有度的溫和對待、那個人看向他癡迷無助的愛戀與絕望,全都堆疊施壓著讓沉澱於心底最深處的暴躁漸次復甦。
「……為什麼要假裝成奧勒利烏斯?」
那抹濃綠從未在年輕人的面前染上陰蟄,然而此刻,卻有點點暗沉怒火開始於樹頂振翅盤旋。
就如被納撒尼爾親手蛻下的長褲,此刻再無任何遮蔽阻擋在兩人之間,橫亙其中的那道壁壘卻比過往都更加鮮明、高聳難攀。
明明男人只要閉上嘴、伸出手,用高挺難耐的性慾將眼窩死死蒙起,那麼他就可以重新捏塑出沉在細緻流沙中的美麗人形,回到黑暗中去盡情探索上一輩子「他們」無緣擁有的快樂。
可是阿什利也記得,在破碎斑駁的夢境中,曾出現過那麼一幕,四周滿是點起的燭火,而男人握著那名青年的手,協助他忍過一陣又一陣將陶瓷碎片夾出腳底後的反饋燒熱與深深刺入血肉的椎心之痛;置於一旁的水盆紅了又清、清了又紅,可石匠最後還是在他的少爺終於平靜下來之後,小心翼翼地向他討了一個印在臉頰的吻。
男人記得這一段,在那被噩夢的小屋中,是唯一令他們感到溫馨的小憩時光。
他原以為自己有機會能在此生再次體會一次那樣的心滿意足。
一一卻原來、果然、也必然從一開始就不曾是真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在我面前裝成是他?」
一一你明明是「納撒尼爾」。
「為什麼要瞞著我這種事?你以為你能瞞的了多久!?」
一一你明明就是「納撒尼爾」!
每一句發自肺腑的呢喃都是遺憾、每一聲繾綣纏綿的呼喚都是哀嘆,那兩人明明可以攜手面對每一個日升月落,明明還想一同歌頌萬里無雲的星空,少爺還有那麼多事可以教導石匠,他也還有那麼多話來不及與之傾訴,他們明明還有方興未艾的大好前程,憑什麼就這樣被奪去了所有?憑什麼就這樣斷止於命運的叵測?
「阿什」與「奧勒利烏斯」明明該是一對在不斷誤會與錯過後終於心意相通的戀人,就竟如此無情地就那樣一同葬身在落石與永恆滾燙焦灼的地獄;然而就當阿什利兜兜轉轉地以為自己終於尋回了那被失落的存在,猛然升騰的怒火卻與心痛一道自萬里下的地心噴薄而出,化作怒上心頭的的憤恨,讓他口不擇言地扯住年輕人的臂膀大力搖晃,並手持凶器、親手掄刃,往心愛之人持續淌淚的心口砍下最後一刀。
「一一你憑什麼想在我面前裝成他!?」
在咆哮著,撕裂著一場崩潰序幕的吼聲面前。
於是,納撒尼爾說,「好。」
細瑣淚影已然止住。
他曾經盈眶的水霧凝於眼圈成為被陽光注視後留下的熾熱深紅,噙著溫和走進黑夜的幽寂淡雅,用一片透徹凝望前方男人。
任憑搖晃、怒斥、控訴。
將阿什利傾瀉噴湧的一切全部納入無波的井。
「對不起,我不是個好演員,終究不夠入戲。」
一度緊抿著的下頷線鬆開。
納撒尼爾在阿什利忽然停滯的怨憤間靜謐地看著他。
像是想趁這一刻將這個男人的一切烙進眼底,抑或只是置身事外的冷漠旁觀。
經過適當停頓後,他繼續開口。
「……那麼,能請您放手嗎?」納撒尼爾得體地道。「這樣的接觸恐怕有些不妥。」
他看上去有些困擾有些歉意,但溫文自持合乎禮數。
「我想我們該保持距離,先生。」
搞砸了。
似曾相識卻不曾經歷過的恐慌如海嘯般席捲而來,誰也曾經如此冰冷、將「他」視若無睹地擦肩而過,阿什利突然如墮冰窖,接著強烈地意識到,自己要連納撒尼爾都失去了。
「等、等等!奈森!」
他該放手,他知道自己的力氣會再一次弄痛納撒尼爾。可是一但他就這麼任由來自英國的青鳥自掌中飛離,阿什利有預感自己這次可能會再也什麼都找不回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奈森,不要把自己裝成奧勒利烏斯!」
他徒勞地試著去闡述、去解釋、去挽回,可惜一切都晚了。
從納撒尼爾恢復彬彬有禮的溫和神情,男人忽然發現那些本以為只存在於暗夜中的夢魘全都成真、化作鋪天蓋地的驚恐怪物向他襲來,而阿什利手無寸鐵,只能呆站在那恢復了疏離漠然的人兒面前,任由原本激昂沖刷的熱血被寸寸啜吮、聽憑根根血骨被啃噬殆盡。
先生?那是什麼?
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陌生?
為什麼不是叫「阿什利」的名字?
不對一一說到底,納撒尼爾,叫過幾次「阿什利」的名字?
那孩子裸露的雙腿還白皙,沾著透精水液的紅印斑斑,而他們的距離依然是只需低下頭就能再次索吻的肌膚之親,然而他卻好似從荒野再次摔落呼嘯冷風的懸崖,只剩十指還能勉強攀附崖壁,抓著對方的手臂,試圖再向那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做出困獸之鬥。
多荒謬?
上一秒他們還極盡親暱地共享彼此最敏感脆弱的部位,此刻兩人卻衣衫不整地彷彿六親不認。
「奈森、奈森,什麼演員?為什麼要保持距離?我並不是因為奧勒一一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是、不是一一」不是什麼?
海量的細節於腦中倒灌,於是男人終於徹底慌了。
……納撒尼爾,什麼時候親口承認過他與「阿什利」是「戀人」了?
「……我們不是,」他把他的話接下去說完。「約好了要來品嘗您的手藝,對嗎?」
納撒尼爾輕輕笑了。還被男人留戀的掌握的雙肩在那手心中隨笑聲微微震動。
他轉頭看往廚房方向。
然而這位置納撒尼爾沒辦法看到很久以前曾經抓人目光的香料與橄欖油玻璃瓶,和中島上色彩明豔的新鮮蔬果,更別說早已冷卻的烤箱。所以他的眼睛只是在那定了片刻,便沿路折了回來。
地上有一遠一進的SUPERGA經典款凡布鞋,被阿什利倉促扔下的那隻翻落在有些距離外,而腳下是納撒尼爾自個脫下的;他那件燈芯絨褲沾著不知源自於誰殘留其上的漬痕,和阿什利用不久前還濕黏炙熱的手掌握住他的喀什米爾羊絨毛衣一樣,原本乾淨清爽行頭如今落得一身狼狽。
而納撒尼爾面對的男人也差不多窘迫。
「您似乎需要一些私人空間。」
下垂的目光隨搧動睫毛漸漸抬起,納撒尼爾瞧了一片旖旎,卻彷彿整室不堪在他眼中僅僅如一場由無邪孩童沾滿泥巴的手腳踩髒抹黑的淘氣兒戲,被這麼輕描淡寫地原諒帶過。
「這段時間,若您同意的話,我可以接手將晚餐準備好。可我不確定,我們是否還要一同用餐?」
他怎麼還能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
用這種無辜的、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語調詢問自己的意願?
阿什利渾身都在顫抖,像頭憤怒的公牛,卻被如此精湛的「演技」氣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搞砸了。
搞砸了。
男人找不回冷靜、摸不著從容,長年攀岩所磨練出的強悍意志於此刻毫無用武之地,他以為終於從夢中撈回的色彩能在掌中化為實體,然而最終卻又是一手閃爍的玻璃粉末,毫無留戀地帶著劃出的道道血痕,自他的指縫再次無情滑落。
他的陽具還暴露著半垂,卻因此番變故而無法繼續保持原本的硬挺。
他準備的晚餐都還一口未動,像原本希望由年輕的戀人為自己鋪開的餐桌,全都如那些幻想過的憧憬一併被掃落桌下;而這個人、這該死的、美麗的、可恨的虛偽的欺騙者,竟然還用如此平靜的困擾的表情問他:「我們是否還要一同用餐」。
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清楚地無聲地被踐踏了。
「……、……我,替你叫車。」
男人拚盡全力、才讓自己的一雙有力大掌握緊雙拳到幾乎將甲片掐近肉裡,也不要搭上那孩子纖細的頸發狠掐斷、讓他窒息、讓他感受到自己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
「現在的、我,沒法送你回家。……酒醒了吧?嗑的藥也退了吧?」
他終於艱難地挪動腳步、背過身去,不願再讓納撒尼爾看見自己此刻像被剜心掏肺的難看神情,也不想讓醜陋的自己繼續留在那個人的視線。
「所以,你演戲演了兩個月。很厲害,哈?年輕人。」
掏出自己的手機,邊替他撥出了車行的號碼,男人背對著青年整理自己的儀容,重新將金屬鍊拉上的聲響彷彿也封閉了某處內心。
「……如果,那是你,真實的想法,那,讓我,冷靜一下。」
一字一句,全都是從牙縫間死死咬出的氣流。
眼前的這個男人,該有多憤怒、又有多傷心?
又是多麼珍愛心裡的人兒,才會即便在立刻動手揮拳都不意外的狂怒中,想盡辦法也要保證他的安全?
而納撒尼爾,保持著一種似乎可以延續到世界盡頭的沉默,對他們之間越拉越開,越變越遠的距離漠然視之。
一直到那頭悲憤的獸嘶嚎著近百個日子以來的錯付,一直到牠哀絕地收起爪子蟄居回寂寞焦土,納撒尼爾也不發一語。
他蹲下身,撿起一件件衣物不急不慢地掛在手臂。
衣物摩娑聲隨納撒尼爾的移動悄然接近背向著他的男人,沒有刻意為誰停留,用冷漠的速度經過。
直至腳步來到與廚房、餐廳遙遙相望的衛浴前。
他看著鋁製門框上,倒映模糊身影的毛玻璃,納撒尼爾才道。「借用一下。」
阿什利沒有回應,只隨意地撇開頭,權當默許。
他還要用什麼身分回應?
情人?朋友?過度入迷的配角?還是某場滑稽的戲劇的小丑?
那偉岸的背影垂頭喪氣,低啞的嗓音染上濃烈的苦澀,始終沒法像納撒尼爾一樣再次堆起笑意,連再回眸望他一眼都做不到。
「……納撒尼爾,你……」
男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久違地呼喚了那孩子的全名,但這注定只能是一句未完結。
「……我會再、聯繫你。到時,我們,談談。」
那是男人在將雙手撐在流理台上、待納撒尼爾帶上門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就只剩滿室難堪的寂靜,只有自浴室傳出的淅瀝清洗漬痕的水聲,與男人那極力克制的粗重喘息,宛如不知由誰發出的泣音。
-
納撒尼爾沒有占用那個空間太久。
當他乾淨整潔地踏出,衛浴裡的鏡子甚至沒有為他留下多少水霧。
納撒尼爾抬眼往仍兀自佇立於深處的屋主,出於一個蒙受招待後的禮貌向那人頷首。
「謝謝您,先生。」
玄關處的感應燈亮起,他取下被整齊掛上的圍巾。
一圈,兩圈,隨意地圍上。
「晚安,祝您佳節愉快。」
-
客人走了。離開了這本是為了他而精心細緻地布置起的溫暖空間。
屋主仍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寒意穿過了暖氣的保護,再次浸透他的手指,他才想起自己該收拾起廚房這片可笑的富饒光景。
他想過很多種結束晚餐的方式。
會是他們一同依偎著觀賞飯後影集,可能是一起清洗進餐後髒亂的碗盤,又或者小英國人會帶著笑挑剔起他費盡心思準備的晚餐。
卻唯獨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尾。
阿什利想,自己真的該開始整理廚房了。
沒人能看清屋主的表情,卻只見那背影呆然地望著捧在手中的餐具好半晌,那是特地為了客人而準備好的精致用品,最終卻舉高了盤。
-
那晚,只能從五樓的公寓聽見幾聲連續的「框啷」巨響。
他們的晚餐,終究只剩碎了一地的破片瓷盤。
螫伏兩個禮拜後一次三篇,有沒有誠意
唉呦奈森寶寶,我真的是......
我emo,我要誇獎你們,但看完san值更低沒辦法寫心得,我們一定擇日
MTVT_C: 好吧
確實是最合理的展開xdd(看向原本預備更換的一大疊討論劇本
其實我emo的部分是身為作者的自我反思(抱歉)不確定其他創作者喜不喜歡非劇情層面的心得,總之我喜歡的是兩位作者殺伐果斷(最合理的路線)還樂在其中的部分,這個我做不到,文字部分心得晚點再來時區不同得先工作
好我又來了,畢竟閱讀本身就是針對讀者的靈魂拷問,心得會忍不住講到牽涉我自己(另一個作者)的方面,我原諒了自己也傲慢地希望兩位不要介意
我不太確定命定論這個詞該擺在此故事的什麼位置,究竟是在破壞讀者對於命中注定的想像,還是純粹走向另一個最極端的命中注定(我感受到的是後者,所以不怎麼意外)
前面說了閱讀是靈魂拷問,所以身為作者的人格被這篇烤問了一遍(如上次心得)而我身為讀者的人格其實,非常不喜歡閱讀美麗的修辭、堆砌而來的氣氛,以及史蒂芬金般的寫作方式(*我是他的超級粉絲)一部分是因為越多文字的話靈魂烤問的時間越長,我老了沒辦法好好承接每一字背後的情感
但還是要說我對於兩位的文字深感佩服,情緒轉折可能是我身為作者最不擅長的部分,然而此篇鋪排一氣呵成讀下去毫無障礙行雲流水,真不知道兩位怎麼辦到的可謂琴瑟和鳴(琴瑟和鳴)
原諒我在這篇心得迴避了對於劇情的一切預測,畢竟不是個懸疑故事(不是吧)而我也決定當個純粹的接受者,對所謂的結局並沒有期望(期待是有的,只是沒有想要的發展)故事確實往最合理(至少我完全被說服,出於某種作者人格不想說的原因,更是覺得理所當然)的方向展開了,那麼接下來我就完全把信任交給作者去閱讀吧
MTVT_C:
感謝克中的感想QWQ!!
看到你說鋪排一氣呵成讀下去毫無障礙行雲流水這段我有點開心,因為其實我們在接文的時候,曾經也一度覺得劇情與情感轉折不順,所以當機立斷(?)砍掉了近20樓的內文,重新編排討論後才能用現在的方式呈現出來
理所當然樓樹也更多了所以這次劇情前後篇隔了兩個禮拜,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在重新潤稿XDD
不敢說文字的部分被稱讚於有榮焉,畢竟我跟CX擅長的敘述方向不太一樣(不知道明不明顯?如果會的話,希望閱讀時突兀的感覺不至於太明顯?)但如果整篇有有任何讓克中覺得享受?喜歡?的地方,那我就非常開心了TWT!
Bellamy0803: 有啊你們敘述方向很明顯不同,但這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我沒特別去思考的話會看不出哪一段是誰寫的(去思考的話可能還是很好認,但認文筆我個人在小比賽拿過第一(?)的技能所以問我不準)
大刀闊斧是成熟作者的行為⋯⋯我有看得出潤稿的痕跡,但也在想是你們太琴瑟和鳴還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