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爾每隔三個月得到中央報到一次，不僅是回報邊境的問題，以及人員跟資源分配的報告書⋯⋯還有分局的預算問題。

他們已經搞壞了訓練室，卡米爾這次花了三天的時間跑流程，涵蓋來回的時間大約是一週，而這一週的所有分局長工作全部交給了陳。

不是不信任其他人，只是陳的細心高出了許多，負責任的態度甚至比自己還來的充分。

「我回來了。」她提著不少中央的補給品回來，卻發現分局沒有任何人在，唯獨被自己指派內勤工作的陳看起來神色堪憂。

⋯ ⋯ 「大家都去哪了？」

卡米爾東張西望的尋找其他人的身影，有些東西想要送給特定的人，她只能一個一個放在大家的辦公桌上。

「喏、給你的。」她遞給對方一罐來自亞洲的醬油。

因為自身聽不見的緣故，再加上不時會幫忙承攬分局長的工作內容，陳隨時都開著局內的監視器畫面，以便觀察有誰來往局內。

『您回來了，卡米爾分局長。』
一見著那熟悉的身影，陳隨即起身，向卡米爾簡單行禮。
縱使卡米爾已經提過無數次不需如此，他卻還是改不掉這習慣。

『他們都去邊境前線了，雖然每天都有聯絡匯報，可我還是有些擔心...』
懸浮螢幕快速亮起一長串文字在卡米爾眼前，然而陳的眼角卻隨著思緒瞥向了側旁的聯絡用視窗，可見他對此事的在乎程度匪淺。

......嗯？
慣性皺起的眉頭隨著手心那冰涼觸感隨之鬆開，望過去一瞧，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調料，而且還是龜O萬的。

等大家回來，再用這個煮一頓好吃的給他們吧。

卡米爾隨著對方的視線看去，空白的毫無回應，但他並不以為然，她能做的總是相信隊員們的能耐。

當分局長看待生死得比其他人更加屹立不搖，卡米爾自認為自己不是個適合當分局長的人，有一部分是他清楚明白自己不是那麼冷血的人。

至今已經送走了不少隊員，即便過了這麼久，她還是無法忍受，依然會惆悵一陣子。
這個位置似乎對某些人而言是個很不錯的地位，對卡米爾而言卻像受刑台。

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復所有人的情緒，繼續領導大家，她相信陳與阿爾法都是可塑之人，在自己慢慢脫離這個位置之前能有個人代替他管理分局。

「等吧，相信他們。」她打了個哈欠，主動關掉對方的螢幕，拿起了自己帶來的伴手禮一一放在大家的辦公桌上。

「就像你信任我一樣。」卡米爾拿起一隻狗和鳥的吊飾放在馬賽厄斯與埃斯特的桌上，紫苑、十三日、麗芙與阿爾法的則是中央的特產餅乾。

『......是，知道了。』
知道卡米爾看得懂一定程度的手語，陳比著手語提道。
原本想接著匯報這段時間審訊和處理公文時的一些新發現，但瞧見眼前人打了呵欠的倦容，陳決定先轉過身去，替卡米爾泡了洋甘菊熱茶。

『您看起來很累，還是要注意休息。』
陳刻意將茶和少數幾份最為應急的文件，帶到一旁的沙發桌前擺放，刻意引導卡米爾坐在沙發上談，盡可能減少她的疲倦。

『九成的公文都處理好了，唯獨這幾份我沒有權限決定，需要您親自簽署，內容大致上是如此。』
陳拿出一份極簡的文字記錄，這是他閱讀全部篇幅後額外統整的大綱，能幫助卡米爾快速了解長篇贅字的文件所要表達的重點涵義。

『這兩份最慢後天簽署即可，其他的都還有一周期限。您明天再簽也無妨，我再第一時間幫忙上交。』

稟報的同時也告知了期限長短，其實是想暗示對方可以多留些時間休息。
甚至在打字告知的過程中，用了最簡單扼要的字句表達，他看得出卡米爾回中央報到的這幾天，肯定又沒睡飽了。
可以的話，他很想幫他們的分局長多爭取一點休息時機。

「謝了。」她接過數位給予的紀錄，挪動到自己的視窗內，確實替他分擔了不少。

卡米爾仔細看過所有的細項，整理得可圈可點，安排的順序和表達清楚的表格減少了大部分的時間，她確實是需要一個秘書來處理這些事，而不是讓陳整理，但她卻總是依賴對方的能力。

只能說有陳來分局後，很多事情都慢慢上了軌道，最大功臣莫過於他，卡米爾有時候會嘆氣如果沒有對方協助自己，這個分局長大概也當得不怎麼樣了。

「⋯⋯你跟埃斯特來幾年了？我記得你們是同時來的。」她稍微找了個話題，順便打聽最近分局的事，也算是關心部下。

『4年半前來的，比您晚了半年進分局裡。』
見卡米爾聊起天來，陳也順勢地開了話題下去。

『是說，雖然只差了半年，但您和馬賽先生是在分局裡待最久的，這段期間你們肯定共患難很多事吧。』

陳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縱使自身有讀心能力，但除非工作或者必要時刻他絕不使用，也因為這個信念，他鮮少主動聊起對方私事。

可俗話說，禮尚往來，既然對方都問起他和埃斯特先生的事了，他開口問下去應該也不為過的。

更何況，因為清楚自己過度注意禮節和規矩，有時候反而會跟分局的大家有點隔閡，但他內心是想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倘若可以，他也希望能多突破自己，造就出更不一樣的可能性。

「⋯⋯嗯，不少。」她沒有多說更詳細的經過，對於馬特的秘密無法再說得更深入，就算陳知道了點什麼，她也不打算在公開場合，以及非當事人的狀況下談論。

「上個分局長非常嚴厲，我和馬特吃了不少苦⋯⋯但也因為他，所以我們才能活到現在。」至於是在說哪件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卡米爾一直希望自己能以前輩為榜樣成為一個還算可以的分局長，目前還算是可以，嗎？她也不確定。

「如果你和埃斯特有覺得哪裡執行起來不太好的計畫，都能跟我說。」

『前分局長嗎。』
那是陳從沒接觸過的人，對其認知只有檔案資料、證件照，以及慰靈碑所提著的姓名和生卒時間而已。

不知道對方是個甚麼樣的人......陳的思緒並沒有因此飄開多少，因為他很清楚，他們的分局長只有一個，那就是卡米爾。

『是。目前為止的計劃我都覺得沒問題，埃斯特那邊我也會再多做詢問與關心。』
回答的斬釘截鐵，沒有任何一絲拖沓。

然而陳的目光卻凝視著桌面那玻璃倒影，沒有抬頭望向卡米爾的方向。

為了不要造成自身與他人的困擾，陳總是習慣性迴避他人目光，可盡管如此，他仍會向著對方以示基本禮貌。

至於整個迴避掉代表著什麼，可想而知。這種把戲別說是卡米爾，連一般人都可能起疑。沒等卡米爾開口，陳就先自己嘆了氣。

『但我對近期的事件有所顧慮，相信您已經知道這則消息。』
懸浮螢幕亮起 上周的新聞，他們內部收到的時間點，卡米爾恰好離開分局。

『縱使這消息是假的，卻不代表沒有這些情況存在。畢竟我就是從『那種地方』來的。』
4年半了，分局的大家也多少知道陳的來歷。

『市區的事情我管不著。但至少我們這裡...我會加倍謹慎地進行審訊，但如果真是遭受波及的無辜居民，可否『從寬處刑』？』

他看過太多了，高層為了壓下消息或謀求利益，拿軟弱無力的百姓開刀。近年來高舉肅清旗幟向反抗者們殺雞儆猴，手段更是殘忍激進。

陳意識到，他能活下來並被鎮壓局買走，僅僅是因為他是個有異能的幸運人。

卡米爾撫摸空中的懸浮螢幕，簡單快速的潤過一次新聞稿件，是很簡單的報導，她也知道陳所說的處境，但卡米爾一直以來優先保護的對象便是分局的成員和這裡的居民。

她不能讓這些來路不明的人，不、是反抗軍，用鎮壓局的同情心來達成危害居民的方式，她的慈悲不是用來鑽漏洞的灰色地帶。

⋯ 「我不能⋯⋯讓這些不明不白的人侵犯分局管理的地區。」她困窘的情緒撇開他的臉，分局長的立場需要踏穩，才能守護好小小的邊境。

「我很抱歉，陳，我們可以上呈方案讓流浪漢有地方暫時度過寒冬減少犯罪，但我不能用大家的安全換取一個小小的流浪漢的食衣住行。」

她的決策是保守的，她的前上司、前分局長是個激進派，連同自己都葬送了生命，而她已經承諾過不會做出危險的事，她只想好好守護這小小的邊境。

「我們已經是很危險的地區了，我只能先壓下消息，增加巡邏的警員數量跟時間，安撫民心。」

那瞬間，要說陳不感到失望，是騙人的。
但不是因為卡米爾，也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單純對無情的現實感到無可奈何。

然而，情緒只是身而為人的瞬間反應，並不一定能代表什麼。

收拾好稍縱即逝的情緒，陳牽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光是這樣就十分足夠了。謝謝您，卡米爾分局長。』

如果今天分局長換做別人，這方案恐怕連見光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坐在那處高位，需要顧慮多少因素、面臨多少難為情的抉擇，陳又怎可能不知道？

陳代替未來將被受助的人們，向卡米爾鄭重鞠躬。
邊境分局長是她真是太好了，陳發自內心這麼想著。

卡米爾回應的是抹無奈的笑，他拍了拍對方的臂膀，謝謝他的體諒外也算是種安慰。

可能她做得不夠好，但她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做到完美，卡米爾很清楚追求完美的她只會換來犧牲。

「今天開始變冷了，記得多穿點。」她鬆開了手，提著剩下的物品離開了陳的視線。

她想讓這些事情成為習以為常的日常，而不是臨時動員，但突如其來的意外總會讓她反胃，她總是習慣不了。

習慣不了意外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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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陳陳和卡米爾都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