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沙法爾從半夜驚醒後,就一直把自己塞在房間最角落,並用被子將全身裹得嚴實,他額頭貼著牆面,兩眼無神毫無聚焦,時不時會規律的用頭撞著軟墊製的白色牆面,嘴裡還不斷喃喃自語著。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直到下午兩點鐘的診療時間到了,也還是如此,醫護人員將昂尼斯帶來收容沙法爾的病房,整個空間是潔淨的白,從牆到地面都是由海綿軟墊製成,最裏的牆上鑲著一面密實的落地窗,被房間主人用窗簾掩著,似乎覺得透進來的陽光刺目得令人生厭。
醫護人員看著仍沒好轉的沙法爾,邊無奈的向昂尼斯解釋著:「從早上發現就一直是這樣了,通常不是太激烈的行為的話,都是放著讓他自己累到停下,我們才能靠近。在這之前阻止他會被反抗,也請希爾醫生小心點。」
一樣的白色長廊,一樣的空曠聲響,忙碌的一週很快就又到了要和沙法爾碰面的一天,醫生提著一袋要給對方的東西——那是許多的書籍,他閉上眼數秒又睜開眼,心情也調適到剛好的狀態,本來期盼今日會與上週一樣,醫護人員卻跑來告知特殊情況,醫生也就趕往病房的位置。
一進門就看見沙法爾持續用頭撞著柔軟的牆,若不是待在這,現在看到的就會是滿地的血,而對方會倒在血泊中吧?昂尼斯停止去想像那過於觸目驚心的場景,他來做這個工作也不是特別久,所以他希望自己有天能完全習慣有可能發生的場合。
「我明白了。」聽完醫護人員的講述,他內心做了深呼吸,逕直的走向沙法爾,先是輕聲呼喚,再來伸手輕碰對方的肩膀,但兩者皆無特別反應,昂尼斯輕抓著對方肩膀朝自己轉過來,在眼前人做出反應前,他的兩手就托起下顎和臉頰,好讓人混濁的目光能直視自己。
「沙法爾先生!我帶著你想看的書來了。」冷靜沉著的聲音,略為大聲喊著對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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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months ago @Edit 10 months ago
『沙法爾,現在是下午兩點整,練習時間到了你還在做什麼。』
「閉嘴……」
『你不練唱還能做什麼?除了表演外你只是個沒任何功用的廢物。』
「還不是誰害的……」
『在這裡鬧彆扭不如趕緊利用時間多做有幫助的事,快——沙法爾!』
「滾開!!!」
昂尼斯的叫喚與不存在的聲音重疊,正當沙法爾怒吼著要把人推開時突然被捧著臉,嚇到動作停頓後視線也慢慢的能看清位在眼前的人——那是有著一貫冷靜面容的昂尼斯。
「…………希爾醫生……」愣著好一會才重新構築記憶,有些哽咽地輕喚著還未叫習慣的名稱,被汗水浸濕的髮絲自貼於臉上的狀態因動作而微微浮起,進而能看見額心那撞得通紅的印子,蹙著的眉頭下是宛如看見救星般、既是求助卻又有些安心的神情。
「哈……」這聲嘆息連帶反握住昂尼斯的手都微微顫抖著,沙法爾闔上眼,抓著對方的手往上,使之能更大面積的觸摸自己的臉龐,以這方式尋求內心的安定與安慰。
無懼對方自言自語,捧著臉端詳氣色,缺乏血色的蒼白模樣,摸到的薄汗並不是體熱的訊號,如預期般冰冷的體溫,微微顫抖的雙手,沙法爾的眼神讓他有一瞬間的同情,所以任憑對方依偎在自己手掌上。
「好些了嗎?」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昂尼斯才用盡可能溫和的聲音道出詢問,邊示意醫護人員將毯子重新披回沙法爾身上,並小聲吩咐人先倒杯熱茶,晚點再拿測量儀器過來,視線才重回到海藍色上,眼神維持一貫的平穩,慢慢將自己的頭靠在對方額上,「頭會痛嗎?沙法爾。」
「我在這裡,所以你可以放心,你不會有事,沒有人會傷害你,好嗎?」待對方有稍微放鬆、鬆手的跡象,醫生才慢慢放開雙手,改將毯子包好在對方身上,順勢將人緊緊抱住,讓人頭靠在自己肩窩上,輕拍後背好安撫對方。
額頭碰上時,對方的溫柔有如救命浮木般差點讓沙法爾潰堤,由於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直接的付諸行動安撫自己,就算昂尼斯的話語只是職業說詞,也夠使沙法爾暫時卸下心防選擇相信他,慢慢鬆手後溫順的讓昂尼斯包好自己並抱緊自己,沙法爾也逐漸安心的窩在對方懷裡。
「嗯……」用著稍重的鼻音回應著,也伸手回抱著昂尼斯,「……不會痛……只是有點昏……」
兩人沉默了一會,給足時間後沙法爾才又輕輕地開口,聲音聽起來平穩許多,「從來沒有人……是真心想為我好而擁抱我……」
「所以希爾醫生給我的擁抱……似乎能讓我更快的恢復狀態,就像在黑暗中指引我的月光那般……」稍微收緊了懷抱,也用頭輕輕蹭著昂尼斯,「……使人冷靜……卻又溫暖。」
「謝謝您。」
他判斷這樣做可以最直接減少心靈上的不安,而實際也體現了這樣的結果,當然他也是真心想安撫好對方的情緒,畢竟他得做好,應對突發狀況,不讓人感到失望。
「……比起月光,你更需要的是明燈,是夜晚的燈塔、是指引方向的北斗星。」醫生有些自卑的想法在作祟,他實在沒有成為誰的明燈過,就算是,也是引導至毀滅的方向,父母的事情對他來說影響太深了。
複雜的情緒未消退,但一句道謝讓人舒心,昂尼斯也收緊了懷抱。
「不,能這麼快冷靜下來也是你的努力,謝謝你抵禦了情緒……」持續拍摸著背部的期間,因為彼此貼的近,醫生能感受到劇烈跳動的心臟正慢慢緩和,雖然他有很多病患,但也是鮮少這麼直接的觸碰到溫度,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沒一會,醫護人員就拿著沙法爾喜歡的熱茶進病房,「喝點熱紅茶,暖點身體吧?嗯?」話完便打算放開對方。
沙法爾對明燈的說法搖搖頭,「我討厭太過耀眼與毫無缺陷的光芒,月光才是我需要的。」人生百態,月也有陰晴圓缺。沙法爾不需要完美無瑕之人的指引,這對他來說簡直虛偽到令他作噁,相反地,無法共感、有缺陷的心理醫生正適合他,也因此沙法爾認為,或許只有昂尼斯能理解自己想表達的。
感受著久違的懷抱與背上的安撫,儘管再捨不得離開這樣的溫暖,紅茶端入後也還是得依依不捨的鬆手,「希爾醫生太謙虛了,您的舉動真的有幫助到我……不過您對每個病患都會做到如此嗎?」還是只有自己特別受到照顧?
乖乖接過紅茶,邊啜飲著,視線邊越過杯緣盯著昂尼斯瞧。為防自殘房間裡沒有任何桌椅傢俱,只有附上保護邊條的病床,因此茶只能端在手上慢慢的喝著,一口溫暖流入心房後,沙法爾的狀態比剛才好很多了。
「……過去就算是生病,只要身體還能動就不被允許休息。」沉默好一會,沙法爾才總算開口說起自己的事,「要繼續熟記歌劇劇本、練習肢體表演等……要是有任何可能壞了嗓子的狀態還會被嚴厲斥責,在母親面前,我不能有丁點差錯。」
「沒有課堂或表演的日子,下午兩點鐘開始是練習時間,我必須演得更完美、唱得更動聽,才能補足沒有母親那等異能的差距。」
「……好吧,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的月光,真的。」就算月光只是高掛天上,也不是隨時都成為滿月,但對方的話語仍有絲毫推動了昂尼斯的內心,他感到不明的溫暖在心中蕩漾,放開懷抱後也是許久才消退,興許昂尼斯眷戀這樣的溫度,只是他不知道。
「若病患有需要就會做到如此,因為那是身為治療師的職責,」縱使這樣的做法不一定成功,也有最終得用上昂尼斯能力的可能,到那個時候,他人的話裡仍會偷渡責備般的語氣在他的身上。
他看著對方喝起紅茶,氣色也緩和許多,這讓昂尼斯放心了不少,兩人就這麼坐在柔軟的地上,沒桌子確實有些不便,但這樣也並無不妥,畢竟今日狀況特殊,他思索著事情,安靜的互相對視直到沙法爾說話才打破沉默,但昂尼斯也只是靜靜聽著,最後才開口說:「……現在你對唱歌這件事仍感到害怕嗎?」
提出疑問的下一刻又接著說:「你不必說出來,無論你現在是什麼心情,也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你是安全的。」沉著的聲音使人聽上去是那麼平穩、和諧,或許他本人並不會意識到這點。
「你想要的書籍我帶來了,時間上的申請也通過了,有90分鐘的時間所以慢慢來就好,如果茶喝完了直接放地上就行。」對方的氣色紅潤起來,他這才想起本該在剛開始就要提的事情,但有另外的事情令他感到疑惑,因為資料顯示,沙法爾與他的母親能力都是『共感迴聲』,可對方現在講的似乎不是同樣的能力,昂尼斯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惑,也沒有表露出來。
不意外自己只不過是對方負責的病患之一,但在聽見『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你是安全的。』、『我在這裡。』這些話時,沙法爾愣愣的看著昂尼斯,好一會後苦笑著低下頭,真是既動聽又令人安心的話語,這就是心理治療師應該具備的安定能量嗎,和前兩位治療師完全不同。要說對前兩位治療師沒做“什麼”是騙人的,但這次沙法爾決定用另種方式讓昂尼斯理解自己先前所說的,不再朝毀滅性的方向行使。
「……不是的,只是隨意哼歌還沒那麼排斥,但若要再次站上舞台,我做不到了……」儘管昂尼斯要自己不必說,但沙法爾還是想試著說出點東西,他聲音逐漸顫抖,慢慢地將喝剩一口的茶具放置到一邊,「巨大的紅色布幕……幾乎要被燒灼的聚光燈……令人窒息的視線和掌聲……我沒辦法……沒辦法再……」
雙手又不自覺地抱緊微微顫抖的身體隱忍著,喘息一會後緩緩的伸出手,碰上昂尼斯的手指輕輕勾著,黯淡的藍眸透過髮絲無助的望著昂尼斯懇求著:「……希爾醫生……能請您帶我離開“這裡”嗎……?我想出去……」
沙法爾說著自己害怕的片段,昂尼斯則仔細盯著看,擔憂一眨眼的功夫對方會再度陷入恐慌中,直到有個冰涼的物體觸碰、勾著他的手指,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舉動,還有無助可憐的懇求。
「……你的狀況不好,我認為你不適合現在外出,」況且又是罪犯的身分,精神也不穩定,若是其他人同樣會禁止外出請求,只是對上那有些黯淡的視線,連勾著的手指都微微打顫,沉默了幾秒才又接著說:「但是……在病房待久了也會持續累積壓力,為避免造成今天的狀況,我可以去申請外出。」
手指稍微勾起回應對方的接觸,才改以輕捉手腕,壓著脈搏判斷有無正常,同時示意沙法爾慢慢站起身,直到完全站起才接著說:「只是就這樣出門是不行的,我們的手腕得銬在一起,沙法爾先生……你可以接受嗎?」
沙法爾的舉動興許觸動到他的同情,『他只是想……』的想法一產生就又立刻被打消,昂尼斯是分的清場合、對象、該做什麼事情的人,就算因感情驅使也不會是現在,只管平靜的應對眼前的對象便是。
說到不適合外出時,沙法爾差點失落到要把整個頭給低到地上,接著說能申請外出時又馬上一掃陰霾的答應,「當然沒問題。」
對於昂尼斯勾手指的回應感到開心,乖巧的站起身讓人探探自己的脈搏,能出門這件事讓沙法爾相當期待,他已經被關在這一年多,是時候出門看看了。
「我不會離開希爾醫生半步,也不會亂跑的,畢竟現在這裡是我的“家”,我得回來。」
「……」昂尼斯被對方的反應弄得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在確認脈搏正常範圍後,彎起的弧度又平坦了,「希望以後你的家可以是其他自由的地方。」
示意對方乖乖待著待會回來,醫生端起杯子往外頭走去,將門關上留下沙法爾在房內,將杯子給醫護人員收拾的時候,寫好外出申請單子遞給負責人,約五分鐘過去批准也下來了,接著去準備好一套衣服,才回到病房前面,開門進去。
「不好意思遲了些,換上衣服我們就能準備出門了。」
啊……笑了。
沙法爾楞楞地看著那總是像大理石雕塑般的面容勾起了淺淺的弧度,不知怎麼地,他覺得看上去挺好的,等對方完全理解自己後,是不是還能再次嶄露笑容呢?
沙法爾目送昂尼斯離開房間後,為自己突然的想法感到有些可笑的低頭搖了搖,雖然好笑但並沒有要制止這狀態的意思。要說是移情作用?他不認為。自己並不是能在短時間內對還不熟識的人產生戀情的類型,或許只是比起前兩位治療師,這次遇上似乎能理解自己的人太開心,才希望對方能得到應有的回報……儘管這些都只是沙法爾的自以為。
「自由啊……」對著闔上的門喃喃自語著,他從來不知道所謂真正的自由是什麼感受,打從出生開始便被母親掌控人生整整三十一年,就算在生日那天殺了父母後他高聲宣揚過“自由”,但終究是犯了法被拘束囚禁於此,依然是隻籠中鳥。只是與過去的生活相比,住在這已經快活許多,對沙法爾來說夠自由了……若沒有那總黏在耳邊的惱人話語,和老出現在眼前晃的亡魂,會更能感受到“自由”吧。
但所謂真正的自由,真的存在嗎?
思緒再次變得雜亂,就在沙法爾的腦袋又要炸開前,昂尼斯總算拿著替換衣物回到房間。
「不會遲,謝謝您。」重新堆起笑容接過衣服,暫時擱置在床上後,便轉過身背對著昂尼斯,沒特別讓人迴避就這麼脫下病人服開始換裝。
沙法爾沒怎麼避諱在他人面前裸身,將T恤套上略顯骨感的身軀,從勻稱的肌肉紋理大致能知曉過去曾保持過身材,只是現在因心理狀況變得不太吃而瘦下。可一脫下褲子,不同於上半身的潔淨,在大腿正面佈滿密密麻麻的刀傷疤痕,有些區塊還反覆受損過,痕跡的數量之多,讓人難以想像究竟受到多大的精神折磨,才不得不這麼發洩心中的委屈與恨。
一對上眼,昂尼斯覺得對方的狀況又不好了,明明也不過就短暫的時間,縱使是旁觀且無法共情的心態,他才實際感受到對方被過去折磨太久了,來自母親的壓力、來自上台表演的壓力,那都是長久且難以恢復的,……這樣一想就多少覺得能夠體會,畢竟昂尼斯自己來自過去的夢魘也沒少過,只是他不會把兩人的事情做連接混為一談。
「你的傷還會痛嗎?」在他進入短暫的思緒時,沙法爾也脫去衣物正穿著褲子,他的視線也看向那反覆痊癒又受傷,疊加起來的傷口,『因為正常情況,那裡不容易被人發現傷口』第一想法來判斷的話,昂尼斯認為對方極力想避免被發現,但其實又希望這些痛苦能被注意到,是多少痛苦才讓傷疤這麼密集?
或許昂尼斯不會知道,畢竟他並不是過著對方的人生,先天基因也不同,後續所能承受痛苦的閥值必定會有所差異,但他依舊誠心的希望他人能好過,可能這是一種彌補父母的虧欠,移情到他人身上,當然一部分是因為職場上的壓力、過去的黑歷史,他不得不把事情做好來增加他人的信任。
「還有如果你有胃口的話,出門後我們吃點東西?你需要多攝取營養的食物,沙法爾先生。」雖然只是一會,但看上去就欠缺了些健康,身心都缺乏營養那是不行的。
拉起褲子,沙法爾順了順褲頭,似乎鬆了點,沒想到自己瘦這麼多,默默拿來附加的皮帶穿進褲子上的皮帶環,正要拉緊時昂尼斯便提到傷的事,這才暫時停下動作。
「傷?」第一時間沙法爾還沒反應過來對方怎麼突然問這個,還在思考自己哪裡像是受傷時,才意識到總被自己忽視、橫滿傷疤的部位。
「哦……很遺憾,這房間沒有任何尖銳的東西能讓我再做這件事,現在只有指甲而已,傷好很快的。」沙法爾對昂尼斯笑了笑似乎想讓人放心,卻不知道自己後段的話語依然讓人擔憂。
繫好皮帶後再穿上卡其色外套,總算著裝完成回到昂尼斯身邊,將兩隻手都半舉在人面前,露出手腕的笑著:「最後再銬起來就能出門散步了對吧?有點等不及了呢。」穿著睽違一年多的便服,讓沙法爾更有要出門散步的實感,忍不住又用手腕碰了碰昂尼斯的手催促他趕緊上銬。
「……」昂尼斯微微挑動了眉毛的弧度,有些在意關於指甲的事情,畢竟對方的意思就是會用手繼續傷害自己,但目前他還沒想到該怎麼提起,手腕就迫不及待的靠過來尋求手銬,暫停思緒的他將較長一端的單邊手銬銬在自己左手上,另一頭的兩個銬在對方雙手,那是為了像現在這樣的時候所製造的手銬,接著便拍了拍胸口,確認鑰匙收在自己隱藏的口袋,才開口說:「好了,我們走吧,得在規定時間內回來。」
一切妥當後,兩人便搭著電梯,經過守衛走到醫院外,這時他才意識到與平時的不同,原先死白的景色佔據了醫生半天多的時間也是司空見慣,工作完離開醫院時也已經是晚上,所以對醫生來說是難得的在白天離開醫院出去散心,尤其醫院外專給病患散步的草地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精神,讓他覺得空氣清新了不少。
「我們先去吃飯吧?沙法爾先生需要多攝取一些營養,但如果吃不下的話不會勉強你。」依照之前看過的報告以及診斷,壓力也好、醫院的伙食、醫護人員等等……,綜合起來就是沙法爾吃不下東西的原因,不知道借這樣的機會出來吃飯,能不能讓對方好好補充體力,當然這也是最理想的情況。
上了手銬,乖乖地跟著昂尼斯下樓,經過護理站與警衛時無視了那些不信任的眼神,腳步終於踏出建築物之外。
在頭頂的是遠比從窗戶看還要遼闊的藍天,搭著緩緩飄動的雲層,邊走邊輕輕闔上眼感受拂過自身的徐徐微風,吸入的每一口氣都帶著青草香……這就是所謂的大自然療法吧。身心明顯輕鬆不少的沙法爾忍不住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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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啊……是呢……」想想今天的早餐和中餐因為自己發病的緣故又省去了,沙法爾看看四周後,視線再次回到昂尼斯身上,接著,speak……
「那麼……『我想知道希爾醫生平日都吃什麼,我就吃那些。』」
毫無抑制異能能力的普通手銬,讓沙法爾能輕而易舉、自然而然的使出異能,為了防止被察覺,得從無關緊要的小事開始才行,這次的外出自然不是只有散步這麼簡單。
「……這個時間,我們吃下午茶的餐點吧。」因為手銬的緣故,就這樣拉著對方離開醫院後,朝著離醫院不遠的店家前進,約三分鐘就能清楚透過玻璃看到裡面的人流,剛好這時段並沒有什麼人,可以減少太多不必要的目光。
「午安——」充滿朝氣的聲音歡迎兩位的到來,服務生對上眼一看,先是注意到常客的醫生,才意識到手上的手銬跟一旁的人,畢竟這是接近醫院的下午茶店,服務生也相當有經驗了,並沒有改變任何表情而是請兩人入座,隨後端上了檸檬水,「點的餐還是一樣嗎?」
「兩人一樣的餐,只是一邊的咖啡換成紅茶,另外多點一份沙拉,謝謝。」服務生紀錄完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前台,這空間的音樂也順勢轉換成更加悠閒的曲調,雖醫生有機會就會來這吃午餐,不過簡單舒適的裝潢,幾乎木製打造的家具,有時散發著原木香,與空氣中咖啡豆的香味融合,顯得既特別又好聞。
「只要休假日或午餐時段有空,我就會來這吃,……通常這是一天中最健康的一餐。」說完後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隨著拉動的鐵鍊走在昂尼斯身後,邊張望著四周景色像在牢記這一切,進到店內才被充滿朝氣的招呼聲吸引過去,對方看見被銬著的自己並沒有投以奇怪或害怕的目光,想必是位非常優秀專業的服務員,沙法爾感到滿意的回以微笑點頭,便和昂尼斯一起入座。
待昂尼斯點餐期間,沙法爾仍觀察著兩人的一言一行,看來真是熟客了,連餐點名稱都不用特別說。店內播放的鋼琴音樂與整體木質調氣氛,讓沙法爾更加愜意的享受起來,思緒也清晰了不少。
「一天中最健康的?『其他餐都在哪吃什麼呢?』」閒聊中自然的參雜使用異能問出的話語,即便對方會含糊帶過的事也會因此而加以說明詳細,知曉這些細節對沙法爾來說是必要的。
「休假日也來嗎,希爾醫生住附近?」也拿起檸檬水喝一口潤潤喉。
「累的話就是泡麵,好一點會去點快餐,或五分鐘內可以完成的料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會說出這番話是經由沙法爾的引導,只當作本來就會跟對方說出的資訊,待對方喝了水才接著說:「基本上來說我沒有偏好的食物,硬要說的話我喜歡乾燥,不用特別多醬汁的類型,額外一杯黑咖啡加一個方糖。」
這麼說的同時,燻雞和烤麵包的味道也飄了過來,看來再過不久料理就完成了,醫生的表情更加平靜了些,「通常休假日的早晨會自己用簡單的早餐,培根、吐司、歐姆蛋,加上牛奶,如果睡太晚了就會來這裡吃,為了通勤方便,從這再走約十分鐘就是我家了。」
不疑有他的脫口本沒打算透露的事情,特別是住址這樣容易產生危險的資訊,「除了給大眾知道的資訊外,沙法爾先生有什麼沒說過,喜歡或討厭的食物嗎?」看著看向自己的視線,海藍的瞳孔在明亮的光下更為美麗。
聽著對方非常完美的詳細說著用餐的習慣與內容,沙法爾雙手交握支在桌上的撐著頭,看著昂尼斯滿意的微笑著。
「嗯……我不太喜歡聞起來有臭味的食物,像是榴槤、木瓜……鯡魚罐頭完全無法接受,還有其他看上去不像正常食物的東西也不喜歡。」思索了下過去吃不慣、或者真的無法接受的食物,又在知曉對方會下廚後動了點小心思,「至於喜歡的可說不完了,除了Ceylon Nuwara Eliya之外能配著吃的茶點也喜歡,再來就是專為我親手做的餐點吧。」
「過去被母親阻止的關係沒什麼機會自己摸索,吃的都是外傭準備的三餐,或者有聚餐時會吃餐廳,因此我對料理實在一竅不通。」雖然提到了母親,但這部分還不算什麼創傷倒沒什麼問題的繼續說,「除了外傭為家裡做的飯菜外,還沒有收過專程為我而做的餐點……那種充滿心意的料理,所以若是未來有機會能嚐到希爾醫生的手藝,我會很開心的。」
「不過聽起來,除了我之外,希爾醫生在飲食上也需要留心一下呢,您似乎太勉強自己於工作上,很少用心在生活,您有好好休息嗎?」微偏著頭,有些擔憂的望著鏡片後方的眼瞳。
邊點著頭,聽著從雜誌能知道的資料外的喜好,將資訊記在腦袋中的同時赫然發現這樣的聊天好比交友,畢竟沙法爾這位病患比以往的患者都善於溝通,雖然不排斥,但他仍得時刻保持理性客觀的判斷,因為超出醫生和患者的界線容易產生危險,這是大忌卻很常發生。
「過獎了,只要把東西加熱就能吃的食物不算是真的會做料理……」話說到一半,還想著怎麼消化回應對方,餐點就端上來了,先是一人一份燻雞三明治,燻雞的香味撲鼻而來,以蛋沙拉將新鮮的生菜和雞肉固定在一起,劃上井字的烤土司撒上少許的香料;兩碗份量不多的南瓜濃湯;一盤色系齊全的沙拉和醬汁放在一旁;最後才擺上紅茶和黑咖啡。
示意謝謝服務員後,才看向眼前的午餐,反射性開始有餓的感覺,但思緒跟視線很快回到對方身上,推了推眼鏡才接著說:「你想要我親手做的料理?但是如你聽到的,因為我沒什麼時間,所以不常這麼做,在飲食上不夠以身作則這點我是感到有些抱歉的,只是除了飲食外,至少睡眠是健康範圍。」
邊解釋著邊將附上的方糖放進黑咖啡内,酌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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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months ago @Edit 10 months ago
「個人認為會使用爐火這件事已經夠讓人欽佩了。」笑瞇瞇的承認自己甚至連開火這件事都未必會,「那麼這或許是個能讓希爾醫生重新調配時間的好時機,您能下廚吃得營養,再帶給我等於也顧及我的健康了,聽上去不錯吧?」
看著昂尼斯喝下加入方糖的咖啡,沙法爾也拿起叉子開始享用自己的沙拉。
「至於餐費的部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任何財產了,不過或許可以向上頭申請費用給您。」
「如果有那樣的機會,可以找人教你怎麼使用爐火和其他工具,」在看到對方開始吃起沙拉後,自己也跟著拿起一角被牛皮紙包裝的三明治,咬上一口,咀嚼,吞嚥,才接著說:「但是你說的事情我會考慮的。」畢竟的確自己製作的料理也能更健康些。
「錢的部分沒關係,不用在意的,錢有地方花也是好事。」言下之意自己平時並不怎麼花錢,而錢只進不出,累積了不少,但他對能花在哪裡沒什麼想法,縱使是出去玩也花不了更多的錢,何況通常都忙碌的情況。
在咬上第二口、第三口之後,嘴裡的味道很美味,讓他想起一件事,「其實喜歡吃的東西不是完全沒有,那是小時候去別的地方玩時,吃到異國的咖哩,味道跟這裡的不同,我覺得香料的味道很特別,所以想犒賞自己時會去吃咖哩。」話完將濃湯的碗移動到自己面前,用湯匙喝了幾口。
「既然您都這麼說,那麼消費的部分我就不客氣了。」聽上去真如對方所言,生活大都繞在工作上,沒怎麼消費娛樂的部分,雖想對金錢的運用再問得更細,但或許晚些時間再問會比較洽當。
「把吃咖哩當作給自己的犒賞?希爾醫生在這點上意外的像小孩呢。」忍不住輕笑了下,「『在上一次是什麼原因犒賞自己呢?也想知道您光顧哪間咖哩店。』未來若有機會也想去嚐嚐。」
又得到一條生活細節,沙法爾雖正在腦中慢慢建構催眠思路,也同時享受著更加了解一個人的過程。
「異國啊……」叉子在菜葉中翻攪著,手銬隨著動作碰出些聲響,像在挑不愛吃的,又像在思考如何才能將剩下的葉片一次打撈起來。與昂尼斯相比,沙法爾的進食速度實在慢很多,但也總算解決完沙拉,開始享用起三明治。
「我蠻喜歡出國的,除了那些大多人掛在嘴上的美好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是難得能遠離母親的日子。」吃了一兩口三明治覺得有些口乾,便拿起濃湯喝了口,「就連我對性事的初體驗也是成人後在出國期間才得以實踐,進行那件事也幫助我排解了些壓力。」舌尖稍微探出了些,帶走沾在上唇的濃湯殘液,在床上話題之後,這樣的動作顯得有些引人遐想。
「『希爾醫生有這方面的經驗嗎?』」
「……以年齡來說,我的確比你小。」用手推了推眼鏡來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聽到接下來的提問仍就不加思索的回應著,「三個月前在距離這裡有兩小時車程的地方,一間不是特別大,但氣氛很好的店家吃著咖哩,……因為作為治療師受到認可了,情緒也控制的很好,能去探望父母的次數就更多了。」
畢竟父母會變成幾乎廢掉的樣子,責任仍在昂尼斯身上,必須保持穩定和職位,才能獲得更多權限,否則他的地位或許跟罪犯、病患並無不同,就因這不可控的A級異能。
本來單純的吃著東西,看看對方有沒有好好吃光食物,點著頭代替應答,但在聽到對方說關於性方面的事情,昂尼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沙法爾那帶有遐想的動作,平靜地說:「因為性事會導致情緒不穩定,所以沒有相關經驗,也被告知不能穩定情緒就不能這麼做。」
他感到些許在意,畢竟這資料上沒有紀錄,醫生是第一次聽到對方親口說出私密的資訊,「這樣之後只要感到過多的壓力,就會找人排解是嗎?」不帶任何多餘情緒,一臉認真的詢問。
「若有需要的話,是的。但我個人會比較喜歡自然而然發生的性愛,這也比較舒服。」接著對昂尼斯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笑了笑,「不過基於被關在醫院的狀態,或許,也只能找醫生?」
寶石般的眸子在室內燈光下隱隱的流動著微光,盯著昂尼斯看了好一會後才瞇起。
「跟您開玩笑的。」像個沒事人似的又拿起三明治吃,吞嚥後才補充:「我並不是個重慾的人,比起身體,更重視心靈上的感受與契合。」
況且再怎麼說,對方宛如神父般禁慾守貞,沙法爾也不會故意用這種事欺負人,之所以會提及,也只是因為出國的經歷中,讓他印象深刻的只有初體驗罷了。
「這麼說,希爾醫生才就職沒多久?『我想聽聽您的就職歷程與概況。』」
「……無論你是不是開玩笑的,我們的關係不適合這麼發展,但我同意心靈上的契合。」對於對方的玩笑仍不為所動的吃著三明治,縱使內心對這樣的話感到詫異,端起碗一口氣將濃湯喝完還險些嗆到。
再度聽到以異能講出的關鍵字,醫生擦了擦嘴角接著說:「因為本身有過前科,所以在成為治療師之前,被刁難或是提高難度都是很普通的事情,也是有過一不小心施展異能的情況,但努力且完美完成所有事,最終在身體狀況惡化之前取得認可……」眼簾眨了幾下,喝了一口咖啡將情緒稍作暫停,才將無特別對焦的視線望向沙法爾。
「所以現在能算是有一定信任基礎的治療師吧。」他的自信讓他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獲取了大家的信任,希望這微乎其微的擔憂不會透過眼眸傳遞給他人,特別是眼前的人。
「……或許你之前都是那樣排解壓力,我不會阻止你或是表達感想,但現在有治療師可以聽你說話,所以有任何壓力都可以跟我說,好嗎?沙法爾先生。」說完才又喝了口咖啡,拿起三明治繼續吃剩下一點的部分。
「……」三明治吃到一半便放下,拿紙巾按了按唇,拿起紅茶邊喝邊細細聽著對方的經歷,當然那瞬間的擔憂與不自信,沙法爾都看在眼裡。
昂尼斯的遭遇,在看過無數悲劇故事的沙法爾眼中是能料想的,他非常慶幸昂尼斯並沒有那些毫無道理的自信與樂觀,呈現在眼前的他才是最正確自然的演變,也使沙法爾感到些許的同情,畢竟對方所經歷的,從來都不是他的錯,然而環境和輿論卻迫使他去改變、去控制、去接受命運的安排……
「果然這世界是錯的……」沙法爾以細小的蚊聲喃喃自語著。
又喝了口紅茶後重新看向昂尼斯微笑著,「沒問題,我信任希爾醫生,也希望您能越來越理解我,因此我會用我的方式讓您明白的。」說著像在預告什麼的暗示,沙法爾覺得自己進食的差不多了,即便還有一半的三明治與少許的沙拉和濃湯沒下肚。
「所以,『待會您用完餐就帶我去您的住處看看吧。』我也想多了解希爾醫生。」
透露出的訊息間接傳達自身的軟肋,縱使那是醫生認為可以習慣,可以忍受的,終究是無奈、妥協,是活在社會必須承受的負擔,而這些對沙法爾來說就是錯的,細小的呢喃並沒有被醫生聽見,他只是看著對方剩餘的食物,思考起飲食份量。
「明白……?」一句話剛好回應了前後兩句的疑問,他沒察覺到什麼,只是將剩餘一點的部分食用完,喝下最後的咖啡,再次擦了擦嘴才看向沙法爾,「我家……目前還……不,好的……只是我家沒什麼特別,或許挺無趣的。」雖然有瞬間的違和,但很快就認為這是取得好感及信任的最快方法。
雖然就這麼剩下食物是挺可惜的,但他自己也不是食量多大的人,也就示意對方可以起身,一起去櫃台結帳完,走到了店外,一路持續直走,「吃的東西還合胃口嗎?」
不愧是心靈類的異能使用者,果然潛意識中還是有那麼點抗性嗎?
雖然感到有些訝異,但身為前歌劇演員的沙法爾表面仍是稀鬆平常的姿態,想想至今也沒對多少人實施過自己的異能,還沒熟練到能讓人完全忘卻抵抗也是正常。
跟著起身結帳離開店家,一路跟著昂尼斯走著,邊繼續張望著周遭記下環境,在聽見問題時才將視線收回對方身上。
「是,適當的調味與營養,蠻美味的,只可惜我飲食不正常許久,目前還吃不了太多。」說著也想起以前自己吃東西的狀態,又補充:「不過……印象中正常飲食的日子,食量也不大就是,或許和希爾醫生差不多。」
「『希爾醫生沒和父母住一起嗎?他們現在在哪呢?』」
提問的時候對上視線,對方藏於內心的訝異沒讓醫生看出任何違和的端倪,「這樣啊,我明白了。」昂尼斯默默在內心的筆記上記錄這項事宜,份量……跟今天一樣就行了吧?看來下周得做午餐讓沙法爾先生試試看了。
走在每日必定經過的街道,明是如此熟悉,卻又因這人的存在多了份陌生,雖然這也不是第一次跟人這麼走著,但將人,特別是患者帶回家中還是第一次,明亮的街道是那樣愜意,公園小河裡的水色是如此清澈,這些卻沒有身旁的人更讓醫生在意,是若有似無的違和?是擔心患者殺了人逃之夭夭?還是……那深邃的海藍博得關注?說得也是,在那深沉的眼眸中,其他都黯然失色。
「沒有……他們也待在病院中,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現在仍有虛實不分的後遺症,去會面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影響他們,所以我是自己一人住,此外與父母的住所還在我的名下,目前算是當臨時居所跟倉庫使用。」為什麼自己要講那麼多?……這也算是博取信任所必須做的吧?
帶著些許困惑的思緒,沒一會就走到了自己的租屋處,相比於其他獨棟的,有庭院有花圃的矮房,約為六層樓屋齡還新的公寓卻顯得毫無生氣,興許有那麼點跟病院類似,領著人搭上電梯直達六樓,出了電梯最多能看到的顏色,可能就是位於牆角上的監視紅點,還有窗台的小盆栽了吧?
只見醫生手握在把上,「嗶——」的聲音響起,門也順勢推進去,感應到主人回來的那刻,人工的白光瞬間亮起照亮房內,簡單的擺設一目了然,就跟昂尼斯一樣。
FED▸𝐒•𝐆
10 months ago @Edit 10 months ago
在踏入昂尼斯家門的瞬間,位在昂尼斯身後的沙法爾,那深藍的眸子凝視著眼前的背影,緩緩比出食指停在自己嘴前,再次,say……
『催眠支配舞台.啟動。』即刻起,昂尼斯•希爾成為這場催眠秀的主人公,他的思維與行動皆受到沙法爾•海勒斯的全權支配,期間記憶存在與否,則由沙法爾•海勒斯定奪。
異能發動的瞬間昂尼斯整個人定在原位,神情變得有些呆滯無聚焦,像在等待指令般處於待機狀態。
而沙法爾則是慢悠悠地換上室內鞋、將自己的鞋子擺放整齊後,才來到昂尼斯身前,小聲說著『失禮了。』便伸手輕輕掀開醫師袍,從胸前內袋拿出鑰匙,解開雙方的手銬讓彼此能自由行動,再把鑰匙好好的放回去,順手整好衣領,拍拍放著鑰匙的位置。
期間邊抬眼確認人還在催眠狀態,滿意的笑了笑,接著徑自踏入室內,四處走走看看,這是個明亮、簡潔、又無趣到令人安心的住處,如同昂尼斯本人,沒有一樣東西是多出無用的,沙法爾將每個空間都打開門看過一輪後,走回昂尼斯身側,再度開口下達指令。
『希爾醫生,麻煩您重演一下起床到出門之間的過程,我需要對此進行了解。出門後再回來玄關待命。』接著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補充:『啊、不用真的再做一次早餐,做做樣子就好,照您平常的狀態進行,自然點別緊張。』說完還拍了拍昂尼斯的肩,彷彿在給他心理上的鼓勵。
他沉默著,他沒有發覺自己正被催眠,呆滯的眼神只是盯著桌腳,或任一個視線範圍內的物體,就連對方從自己口袋拿出鑰匙,解開,放回去到擺正衣領的動作,昂尼斯也無丁點反應,對方踏入室內繞一圈回來也一樣,昂尼斯只是靜靜的看著,直到指令的出現。
「好的。」聽到指令的他應聲點點頭,先將醫師袍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接著拉開一半的領帶,最後徑直的走向臥室拿下眼鏡躺上去。闔眼沒一會就睜開,表現的像是真的剛睡醒般惺忪地模樣,伸手按下鬧鐘,起身穿上室內鞋,從衣櫃中拿出另一件一樣的襯衫和底褲、長褲,往浴室走去。
「嘩啦——」熱水從頭淋下,他將洗髮乳抹在頭髮上,簡單的按壓抓揉毛髮,大概三十秒就用清水洗去,臉跟身體也是差不多,都是用同一塊肥皂抹一遍然後沖掉,關水,拿上毛巾邊擦拭邊走到鏡子前,例行的刷牙,漱口,最後擦乾全身便開始換上乾淨的衣服,從進去到走出浴室也不過十分鐘內。
走回臥室將眼鏡戴上後,前往廚房開始準備早餐,因為有沙法爾給的補充說明,所以他只是從冰箱拿出材料,爐子放上平底鍋,開始模擬做早餐的動作,將蛋打在一起攪拌用成歐姆蛋,把吐司放進吐司機,煎培根,用生菜,將前兩者放到吐司上,期間準備一杯沖泡的咖啡,全放上托盤後端著放置在餐桌上,餐桌的對面就是落地窗,倘若是真的早晨,想必氣氛正適合吃早餐開啟新的一天吧?
但現在是下午,也沒真的做出早餐,將一旁的電視打開,模擬一遍吃的略快的動作,最後將空盤拿回水槽擺著,關上電視準備出門,先是走回臥室繫上領帶,穿上襪子、白袍,最後望了眼電視旁的書架的一角,鞋子穿好便關上門。
片刻後門再度打開,醫生停留在玄關處待命,就跟沙法爾給自己指示一致。
昂尼斯開始動作後,沙法爾便保持著不會妨礙對方的距離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期間每樣傢俱物品的擺位都記在腦中,就連進浴室洗澡漱洗時,沙法爾也是打開門縫看著,雖然這部分的指令大可活用大腦機制去補足,但沙法爾不想讓自己辛苦建構的幻境產生任何差錯,因此他必須親自確認所有細節,包含做餐點時的順序與添加物的分量,擺盤位置與實用順序也不放過。
直到昂尼斯模擬完吃早餐過程準備出門工作時,沙法爾注意到對方在這"早晨"最為關鍵的舉動,待人開門出去一會後又進來,沙法爾朝他伸出手掌,勾動四指將昂尼斯招來。
『您總是這樣毫無變化、日復一日嗎?』手指隨著步伐緩緩滑過書架邊緣,沙法爾看向昂尼斯又提出要求,『請您為我介紹一下這本相冊,照片成員與拍攝時間、以及當時後的概要,還有您擺放在這的用意與心理感受。』
「……除去微小的變化,基本都是這樣。」跟著對方的指示向前走到身旁,拿起被指定的相冊隨機翻開看,裡面都是與家人一起拍的照片,每一頁都是,三人臉上洋溢著美好,保存完整的照片,「我與父母的照片,從我小時候到成年前的紀錄,每張都是在快樂的時刻拍攝下來,……我實際上是想收起來放在舊家,但不想遺忘這些時刻,拿出來擺的話卻又會意識到已回不去當初……」
說到最後,視線又撇了眼收在玻璃櫥窗中的相框,剛好相冊也翻到最後一頁,那是即將成年的昂尼斯,父母帶有倦容卻依舊開心的模樣,「這時他們已經接收我長期的異能到達臨界點,之後對異能的渴望就越嚴重,最終進去勒戒,再到病院。」
不知道是否帶出了身體記憶,昂尼斯講到這的同時,眼角滑落豆大的水珠,縱使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淚水依然帶出數個水痕才停止,相冊也蓋上放回書架。
若不是這樣的時機,昂尼斯絕不想在清醒的時候在對方面前落淚,畢竟流露脆弱的一面在有殺人前科的人患者面前,猶如自殺行為般,就算有機會對沙法爾展露脆弱,也不會是現在。
淚珠如同雨點般滴滴落在沙法爾的心頭上,既酸澀,又有些微痛楚。他沒料到昂尼斯對家人的情誼深刻到會為他們落淚,再看往相簿上一張張童話似的美好,此時此刻他們所面對的命運,才是現實……
——不,沙法爾才不認同這樣的狗屎世界是“現實”,遠在另個維度的“外界”才該是他們的歸屬。
而昂尼斯的淚水也使沙法爾總算認可他們站在對等的位置,沙法爾伸出雙手,摘下眼鏡後越過眼前人的肩頭,輕柔的擁住那自責又哀傷的面容,手掌揉撫著被淺褐色短髮覆蓋的後腦,此時道出的話語比今天任何一句都要來得溫柔,『您在父母親的事上,並沒有任何過錯。希望您能一直記著這句話。』
臉上多少透露著哀傷,但在對方的擁抱和輕撫下,又變得柔和平靜,雙手不知不覺也回抱著沙法爾,縱使這些行為都不是清醒時會主動做的,能肯定的是身體接收到了暖意,尤其是溫柔的話語。
即使再怎麼讓自己面對現實,忍耐,繼續忍耐,認同感,成就感,幫助人的自我感動,生活也過得不差吧?但他也確實累了,無所謂了,怎樣都好,『這世界是虛構的』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只是仍繼續當作沒事,畢竟他還有工作跟家人的責任。
「"這裡是虛構的世界",我是認同的,但我不能去認同……」沒來由的講上一句,就沒再開口,雙手也漸漸滑下,回到左右兩側。
沙法爾被回抱住時,感到訝異的微微瞠大眼,更沒料到能得到對方的認同,但想到剛才瀏覽的那些美好過去,那時感受到的微微痛楚這才化為心疼。
昂尼斯•希爾本該是個比自己還要情感豐富的人啊。
『……這就夠了,謝謝您。』沙法爾苦笑著,也抱緊了懷裡的人一會才慢慢放開,並拭去眼角殘留的淚水。
『時間也差不多,請您送我回去吧。非常感謝您今日的演出,您表現的非常好。』
這期間發生的一切,昂尼斯並不會記得,但或許,身體會殘留點擁抱的餘溫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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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最後沙法爾與昂尼斯站在門外,拍響了掌聲後,對著房內屈膝鞠躬。
『打擾了。』關門,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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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兩人的手銬重新銬好,漫步走回精神病院,方才在昂尼斯家的一切記憶已替換為他們一直繞著這公園綠地散步聊天,談話內容與細節已變得模糊且曖昧不清。
待昂尼斯回報護理站已將沙法爾帶回來並簽了名,才結束這天的診療。
姍姍來遲留心得!
果然是從第一篇就開始期待的加長版診療時間!居然能看到他們手銬手地出醫院約會……浪漫過頭了我要呼吸急促QQ
兩人有如關係密切的友人在午茶店用餐,讀者從中能一窺沙法爾慢慢滲透昂尼斯的生活習慣,問話的技巧從客觀視角看來毫無破綻!他們交換了更多也更仔細的私人情報,側面補足了許多細節,看得十分過癮!
催眠支配舞台的開幕就十分帥氣……讓這邊不由地想著過去被母親的完美價值觀架空在舞台的沙法爾,當年盛況與舞台魅力會是如何?但如今的他就算身在昂尼斯那『簡潔、又無趣到令人安心的住處』,腳下的舞台與布幔仍具像化似地入侵了醫生生活領域的邊界。家人合照前,沙法爾抹去昂尼斯的淚水,在那個瞬間晃盪出的溫暖碎片即使隨著尾段謝幕被抹去,讀者私心依然希望醫生的或多或少能夠記住,這兩段人生的交錯和碰撞好香好好看
Raven0x666:
大家都懂手銬就是結婚戒指這套((沒有大家
天,謝謝渡鴉中的總結心得,怎能連心得都像打文一樣好看QQ
太理解他們,還有關於簡潔又安心,隨著謝幕被抹去,明白的好透徹,我……我跟SG中努力爭取企劃結束前,結束這CP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