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德里科剛結束一次非法行動，他偷取了來自第五區的幾份化學藥劑。他並不是獨自行動——驚世安迪也在。這個事實似乎讓贓物本身變得不值得一提。

而現在是一個相對熱鬧的時段，以白天來說，也可以算是五光十色。再好不過的選擇，為了掩人耳目穿梭在人群中是個好萊塢式的經典做法。（即使好萊塢已不存在，但並不妨礙這是個有效的形容。）但費德里科顯然沒有多花心思在店家上，只是踏著不緊不慢的腳步。

安迪同費德里科穿梭於滿是人潮的街道，他們剛結束一項行動、拿走了幾份藥劑，老實說安迪沒有完全了解那些化學物質的真正用途，但是作為費德里科的朋友，只要對方開口、他自然是義氣相挺。何況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艱難的任務。

他漫不經心地欣賞這片多姿多彩的城市景色，沿路用眼睛品味各式各樣的櫥窗，然後，他驚奇地停了下來。

「爸，我想看那個。」他伸手輕拍了一下走在前方的費德里科的手臂，示意對方停下腳步。他指著那家吸引他目光的店鋪，眼底充滿了好奇心。

有時費德里科會忘了安迪仍然是對事物保有好奇心的年紀，比如幾秒鐘前，他忘記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新奇玩意兒無牽無掛。

然後他回頭，瞧瞧自己的假兒子想看些甚麼。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他看起來仍然不感興趣，帶著某種成年人的“見過世面”表情。

「我想要那個一格格方塊組成的東西。」他指著玩具展示櫥窗內的魔術方塊，他之前曾在電視上看過。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在當時意外地吸引了他的注意，而對不常來到其他區域的安迪而言，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實物。
「買給我。」想當然，跟費德里科出門他是不需要拿出錢包的。

「喔？」他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個很基本的、三乘三的魔術方塊。似乎是最常見的款式，多半是拿來騙小孩玩、和入門的最佳選擇。費德里科依稀記得它似乎有某種固定的解方……摸索出來或許就失去了它的樂趣。
「好吧。」他一邊將安迪的目標扔到櫃檯上，一邊把手伸向夾克內部的暗袋。
「老闆，打折。」

沒人能不在武力面前屈服，這是自古以來的真理。

費德里科以價廉物美的金額購得這顆方塊，安迪以輕鬆且坐享其成的方式得到這件新玩意。
他伸出手，有點粗暴的調動魔術方塊，每個轉動都帶來清脆的喀拉聲，這讓他很滿意，但除了手上的這顆方塊外，引起他好奇的還有一樣東西。

「果然帶把槍在身上比較方便，是嗎。」向來仰仗異能的他難得對武器提起興趣。

噢，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我用槍？

費德里科難得地遲疑，似乎並不想直接回答“是。”——那會讓他聽起來像是某種槍枝擁護的、上了年紀的白種男人。他血液裡頭的地中海成分顯然更傾向於當送上血淋淋的馬頭的那種人。

於是他回答：
「沒有異能方便，但我傾向讓更少人知道我能夠做些什麼。」

… 「如果我說想要槍，爸爸也會給我嗎？」
他略帶試探的詢問，但卻藏不住臉上的自信，不如說你應該也不會拒絕他吧。
「我最近感受到就算是異能也有極限啊，如果距離被拉開我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就想著是不是也帶些好用的東西在身上。」他雙手抱胸自顧自地說起來。

「我同意它某種程度上能夠起到不小的作用，但你會用嗎？」他聽起來像個對小孩選擇的職業方向頗有微詞的家長，但費德里科完全有理由相信身旁的小子連槍都沒碰過。
「等你學會基本的技巧再說吧。」

「是不會用沒錯啦…、」事情的發展跟他想得不太一樣，爸！你這樣真的太像爸了！（到底在說什麼）
「那你教我不就好了！我也想要啦！」但得不到的東西反倒會勾起更強的慾望，他雙手併用拉著你的手。
「我也要啦！教我！」摁這人這樣真的好難看，18歲了跟8歲一樣。

『 驚世安迪就是一個一夜之間決定好來場旅行，就會內心一陣激動、焦躁不安、頭也不回直接出發的人。』費德里科如此分類。『搞不好還會被拖下水。』他補充。

但現在是已經被拖下水了，手臂是人質，也是賓果機的把手，隨著動作晃動。
「…好吧，教就教。」他試圖以答應條件換取手臂的喘息空間。

「爸最好了！」你答應了他就乖乖鬆手，驚世安迪是個狡猾的賤人。
「那我是不是要先有一把槍啊？爸推薦什麼適合初學者的嗎？」對他來說槍目前看起來都一樣，一把具有殺傷力的黑鐵，所以他對外型或牌子沒有任何意見。

「先用我的吧。貝瑞塔92F型，全長217毫米，空槍重955克，初速每秒333．7公尺，有效射程50公尺。夠你用的。」
「學會之後我才會帶你去買一把。」費德里科顯然不想看到18歲小孩毫無頭緒地拿著手槍亂晃，這太過“驚世”…或者更糟，出了什麼意外而“驚世”不起來。

「欸——那要多久啊。」沒想到你管那麼嚴，但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安迪還是只能乖乖聽話。
「那要讓我練習了嗎？」他掌心朝上，似乎是要跟你拿槍，也不想想這裡是大馬路上。

「看你學得多快。」
「在這裡？你確定？」他瞥了一眼閒散的人群，接著拐了個彎，離開了太多眼睛的地方。來到一個充滿金屬味、廣闊的空間，天空是恰當的鉛灰色。

看起來是個合適的位置，沒有監視器。
費德里科把輕鋁合金再次拿出來，伴隨著喀擦聲換上一個空彈匣，僅有鑽孔去火藥的老式軍隊自製惰性彈。

「欸、不上子彈嗎？」你一連串的動作看得他這個外行人是一頭霧水，但唯有空空如也的彈匣他看得懂。
「我想要射實彈的說，反正這裡也沒有其他人吧。」

「我才不想被誤傷。」暫且不論安迪並不把自己視為“人”，還沒學會爬就想飛啊？費德里科將空槍遞出去。
「拿的時候手指不要接觸扳機，槍口不要對著非目標物。」
「先從站姿開始，持槍姿勢穩定可以大幅增加射擊精準度。現在找我說的做。」接著，他下了一系列的指令。包括但不限於：“雙腳平行與肩同寬，正面朝向射擊目標，持槍的雙手自然向前伸展，不要打直。交握在大約中心位置。”儼然不在乎聽者是否跟得上，費德里科顯然不是一個優秀的老師。

「哦…這樣？」一系列的指令他是有聽沒懂，依照零碎的記憶還有野獸的直覺調整自己覺得方便射擊的姿勢以及位子，費德里科不是一個優秀的老師，驚世安迪也剛好是個半桶水的學生。
「能扣動扳機了嗎？」但好在他還乖巧聽話。

費德里科蹙起眉頭，他本來就長著一張並不和善的臉，如今甚至稱得上“兇惡”——無論他是否有意，他都是那種美利堅硬派警探小說中對於混混會有的描述。

他深知自己語言的無用，畢竟，事實擺在眼前。於是這次費德里科採用新的方式：動手。在安迪本身的直覺，以及不一定但或許有可能的猜測：影視作品的幫助下真正需要調整的地方並不多。
「還沒，別著急。手握高一點，貼緊握把，收緊手腕肌肉。小心被後座力暗算。」

有人抓著自己的身體操作比用耳朵聽指令來的更好，在費德里科的調整下安迪的姿勢看起來也是有模有樣多了。

「這槍的後座力會很強嗎？」他抬頭，那窩鳥巢頭敲在費德里科的胸口。
他確實在某些影視作品裡看過有人被手槍的後座力搞的手脫臼，但他原以為那只是持槍者太弱造成的結果。（有時候，費德里科貌似比安迪更了解安迪）

「這是手槍，不會那麼強。」但也足夠了。費德里科順道調整一下準心。「大概是沒拿好會敲到頭的程度。」他相信網路上仍然有各種人類用槍失敗的“搞笑”影片，聽起來是個完美教材。
「看到這個了嗎？這是罩門、這是準星。瞄準的時候讓他們置中對齊，然後對向目標。」

會敲到頭？！好難想像這把槍也會甩到頭上，雖然應該是不至於，但要是敲到頭他肯定又要變笨了。安迪縮了縮肩膀又甩甩頭。
「看到了。」他緊盯著罩門與準星，小心的瞄準對齊。

「自然呼吸，準備好就放鬆肩膀扣動扳機。」不忘在最後調整因為甩頭而跑掉的姿勢。「擊發之後不要極致移動視線，手指繼續出力扣住扳機，手槍從後座力中恢復之後再鬆開手指，讓扳機重置。」
「試試看吧。」

隨著呼吸的平緩，原先沸騰的心臟與緊繃的肩膀變得平緩，他緊盯著前方的目標，在感覺『對了』的瞬間扣動板機，一聲槍鳴劃破空氣。
… 「呃！」開槍的興奮感讓他忘了費德里科後面講的注意事項，因後座力而回彈的手讓槍直接往額頭上撞，痛的他叫出聲，整個人往後撞在身後的費德里科身上。

「…！…！……、」痛到說不出話，真的要變笨了。

「瞧，就是那樣。」費德里科的神情，以及沒有因撞擊後退的身體揭示了他對此情此景並不感到意外，就差沒有像個糟糕的青少年一樣錄下影片並嘲笑。不是他不想，只是出於某種責任感和自尊心而選擇不這麼做——但不妨礙他語調中隱藏不住的笑意。

「慶幸你的瀏海可以遮住瘀青吧。」揉了揉眼前的灰色腦袋。「你想再試一次嗎？」

「你笑我！這很痛耶！」因為額頭的痛楚而變得暴躁的少年在聽見那語調中的笑意就氣得回頭譴責你沒良心，可是那孩子氣的怒火又再幾下搓揉後被熄滅，最後他只能不甘心的扁扁嘴，摸摸自己的額頭，順便抓了幾下瀏海。
「……還要試，這次我會抓好的。」

「看得出來。」仍然沒打算隱藏自己缺乏同情心的一面，他的眼睛越過灰色頭頂和相較之下較小的身軀，盯著前方，好像那頭有什麼在，原野、或沒有陽光的大海。
「手腕用力，肘部保持彈性。」

他重新調整好姿勢，回頭、站直、目視前方的目標，放鬆呼吸與肩膀、手指注意施力，很好，這次一切都挺好的。
又是一槍下去，這次他特別注意鳴槍後的後座力，他的頭只容得下一個瘀青，但手還是不穩的抽了一下。
「真的很難欸⋯⋯！」但他卻在這個艱難又枯燥乏味的練習中找出了興趣。

費德里科找回了他的良心，他在槍鳴時用非慣用手阻隔了槍身和受傷的額頭。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動作略顯多餘。

「有進步，熟悉槍口上揚的幅度之後會變得容易不少。」或許是時候了？拿出真正的彈匣，裝有真正的子彈、火藥還有全部，小子看起來至少比原來更加敏銳。「試試看？但小心點。」

爸果然還是愛他的！天下沒有不愛兒子的爸！對費德里科呵護他的舉動感到窩心，也還好他的槍沒有打到爸手上。
「喔！可以了嗎？」看你換上子彈他有些興奮，但有過剛才的經驗，他還是再多問一句。
「加了實彈會跟剛才有什麼差別嗎？」

費德里科慢條斯理地往前踩了幾步，十公尺？差不多。接著在那頭放上隨手撿來的空瓶子，做了“好一番佈置”。好在人類尚未進步至有公德心的地步，他們現在才有免費的靶子。
「你會真的打到東西，所以不要把槍口指向自己……」
「或我。」他有一種迫切的必須補充的直覺。

「為什麼覺得我會把槍口指向你⋯？」剛才的溫馨彷佛過眼雲煙。（幹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目標的。」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打個噴嚏就朝我開槍。」緩步走回。
「準心對目標，蓋住一半就夠了，全部蓋住不方便把握動向。」
「其餘和剛才一樣，準備好就開槍。」

「才不會咧。」又不是演卡通，而且他健康得很，才不會打噴嚏。
吐槽過後他安靜的聽著你的提醒點點頭，盯著準心裡的空瓶，等待一會後才開槍。
「啊！」扳機扣下去的瞬間就感覺到不對勁，待手臂恢復平靜後一看，果然，打偏了。

不會嗎？不是的，生活總是更荒唐！費德里科仍然保持著懷疑、在心中打上一個巨大且明顯的問號。

真慶幸他走回來了，不站在靶子附近是明智的選擇。
「沒關係，再試一次，扣動扳機的時候會讓槍身位置移動產生偏差。」
「手指沿著槍管方向直線往後施力。」

「嗯⋯瞄準還真難，用看的感覺對了，可是扣下去又不一樣。」他甩甩手臂，加上實彈的槍感覺多了幾分火藥的重量，接著他再次舉起架勢。
手直線往後施力⋯。他想著你說的，試圖照著做，這一槍下去是打中了半個瓶身。
「差一點！」

「別著急，你還是個新手。」費德里科就像個保齡球機，他又撿了個新瓶子當靶放在一樣的位置。「多試幾次自然能抓到手感。」

老實說，表現得不錯，以初學者來說。
費德里科幾乎快要回憶起他第一次拿起槍，但他隱約曉得那不是現在應該打開的門。現在，應該專注於現在。

「好想趕快打中——！」雖然被說不要著急，可是血氣方剛的他哪聽得進，雖然還是乖乖的但脾氣卻變大了，也可能是因為額頭上的瘀青開始隱隱作痛。
「我本來還以為可以很帥的百發百中呢…。」果然是電視看太多。

「…想得很美嘛。」小孩就是小孩，也到了會這麼認為的年紀了費德里科。
「不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誰知道呢，多努力一會說不定可以。當然，今天想就此打住也行。」

… 「真的嗎？我做的算好了？」本來還以為自己的技術很爛（畢竟他的額頭很好的提醒了他剛才的失敗）但從信賴的你口中聽到讚賞，他自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再多誇誇我嘛——里科——爸——！」他邊說邊拿著槍朝你走去，可能是想撒嬌，但拿著一個武器讓畫面變得很危險。

🤌白癡！就說槍口別對著我！小子誇一下就給我得意忘形！ 費德里科試圖用潛藏在基因裡的手勢傳達信號給眼前的“兇手”注意自己的武器。被新手同伴走火的槍擊中而亡未免太過愚蠢，這不是費德里科該走的方式，無法允許。他適合更酷的東西，像肝硬化或酒精中毒。

拗不過，真是受不了。

「你看，你總共才扣了多少——4次扳機？就已經能打中半個目標了，還不賴吧？」

「摁！不賴！」不管是扣扳機的次數還是你的讚美，一切都很不賴，開心的孩子乖乖停下腳步，不再拿著兇器靠近，回到原位繼續練習。
⋯ 鬧騰的孩子不再吵鬧，他安靜的盯緊目標，微開的嘴輕輕的復讀每一次的指令，很好，而他扣下第五次扳機，除了劃破空氣的槍鳴外還有瓶子被打碎的聲音。

「打中了！」而且也沒再被槍K頭，很完美！
「誇我！快點！」雖然剛才有誇過了，但這次他打中了，這很重要。

極少見地，費德里科嘴角上揚，一個轉瞬即逝的微笑。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一些，不再只是隨時有可能撞到腳趾的棱棱角角。

「做得好。」灰綠色的瞳孔打量著方才那一擊，帶著認同，和一絲驕傲。他的確該驕傲的，不是嗎？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一發。腦袋裏的聲音姍姍來遲：哦，我教會了一個孩子怎麼用槍。「…打得漂亮。」

「對吧！呼呀——超爽的！」雖然手上還殘留後座力帶來的麻痺感，但更多的是打中目標的實在與爽快，他開心的發出一聲奇怪的驚呼。
「下次還能陪我練習嗎？」他們也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差不多是時候回去了，哦，下次你還要買槍給他！

「可以。」責任感佔據了費德里科的話語控制權，它毫不猶豫地答應，順道伸手要回本屬於這個身體主人的槍械。
「至於現在，先回去吧。」或者喝一杯，喝一杯聽起來好極了，舌根發出的美好聲音，永遠不敗的古典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