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外頭淅瀝瀝的雨聲暫歇，祖瑪緩步走出帳篷。眼前是一片無垠夜空，繁星點點蔓延到看不見的遠方，視線下移，目光所及之處的篝火旁坐著熟悉的人。
「...歌珊？」

商團的人們才剛歷劫，許多人依然疲憊不堪，坐在火堆前的歌珊也不例外。

一場雨洗淨了天色，入夜後天氣清朗，方才的沙塵暴就似一場玩笑，但這種環境下，誰也說不清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思及此，歌珊便早早生起火堆，打算趁現在做點輕食，先填飽肚子，再說其他的事。

聽到有聲音從身後傳來，歌珊回過頭，手裡還拿著兩個蜜饢餅。
她呆然地眨了眨眼，「是祖瑪啊。」她轉過身，朝對方揮手，「剛才的沙塵暴，你沒事吧？」她打量著少年全身，「貨物和駱駝也都平安嗎？」

「還好路上遇到商隊的同伴幫助，貨物跟駱駝都沒事。...你呢？」
過往愉快對話的經驗讓祖瑪放鬆了心情，走到少女身旁坐下。
「...你要做料理嗎？」看著對方手上的蜜饢餅。

歌珊將視線轉回火堆，平日健談的她，今天的聲音卻細如蚊蚋。
「我⋯⋯剛被風吹走了。」

她大概是覺得有點難為情，很快轉移了話題，音量也回復正常，「不過，我也平安回來了，所以算沒事吧。」

對於祖瑪的提問，她點點頭，「嗯，趁現在天氣還算好，打算做點簡餐。」她想起少年曾經交給她的肉乾，說起來，自己還欠對方一餐呢，便開口問道：「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

「...被風吹走了？」腦中浮現歌珊小小的身影浮到半空中，只靠著手抓住駱駝的景象。...嗯，對淑女擅自做了失禮的想像，還是不想了吧。
「沒事就好...」
「還沒吃過...啊，可以吃到歌珊做的料理了嗎？」祖瑪笑了起來，「那就麻煩你了。」

見對方沒有追問，歌珊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嗯，大家都沒事，這就是最好的事了。」

「你給我的肉乾，我保管得好好的。」她從行囊中取出對方「托付」給自己的肉乾，眼神很認真，「現在得節省用水，做湯是有點困難⋯⋯不過，像這樣用蜜饢餅包肉，也很好吃。」

說罷，她又陸續翻找出香料和先前剩下的兩塊麺餅，將肉乾分別夾到兩種不同的麵餅之中，撒上一點孜然和檸檬汁，這樣哪怕肉質稍乾，味道流失，也能靠著調味料豐富味道。最後，再抹上一層鷹嘴豆泥，增加口感之餘，芝麻的香味也更引起食慾，同時亦讓捲餅不至於太乾而難以吞咽。

「一鹹一甜，我們正好都可以嚐到呢。這樣合你口味嗎？」她將兩份做好的捲餅遞給對方，呼了口氣，這時才有餘裕看向無雲的天際，「⋯⋯幸好今晚天氣好，好多星星啊。」

「哈哈...好的。」從之前就隱約覺得，歌珊說話的口氣聽起來都好認真。或許是用心對待著他人的關係？令他感覺很舒適。
祖瑪專心看著對方流利的處理食材，就好像觀看一場魔術一樣...「歌珊...你真的很擅長料理耶。」他小心的接過捲餅，小口小口的咬著，難得有品嚐美食的機會，並不想太快吃完。
「今晚的星星很漂亮。...經過了剛才的災難，不僅覺得是上天撫慰我們的贈禮啊。」

聽到來自祖瑪的讚美，歌珊抬手，順了順自己長長的鬢髮——這是她高興時的小動作。「因為以前，我常在廚房幫忙。」她看著對方小口進食的模樣，也嚼了一口手中的捲餅，「不知不覺就變得會做飯了。你喜歡吃的話，我也很開心。」

「贈禮⋯⋯」歌珊聽到對方的話，微微垂頭，她好像曾經在哪裡聽過這個說法⋯⋯對了，是那個時候 。「我之前有聽說過，星星其實會從天上掉下來，在聖督教的教義裡，好像是神送給人的恩典。」

「今天這麼多星星，不知道會不會也有其中一顆落下來。」她將望向夜空的目光收回，轉頭望向身邊溫和的少年，「祖瑪，你覺得星星會掉到哪裡去？」

「很好吃喔！」看到歌珊有些小得意的樣子，祖瑪也很高興。
「啊...是的。有這種說法。我覺得聽起來很浪漫...」他想起，雖然自己沒有特別相信著神的存在，但故鄉的大部分居民都是信仰聖督教的。直到進入商團，他才知道世上有那麼多人、那麼多神。
「星星嗎？」意外於對方問出這樣像是童話般的問題，他抬頭和歌珊對上視線，沈默了一會。「...星星啊...他感覺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呢。」
「我實在沒什麼想像力...不過，如果能掉在我眼前就好了。」

「嗯，謝謝，好吃就好。」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看著祖瑪的笑容，她悠然的語氣也揚起了幾分。

對於浪漫這個說法，歌珊點頭表示贊同。迎上對方碧色的眸，她說得緩慢，帶著一點小小的憧憬，「是啊，星星和人不一樣，肯定是想到哪裡，就能去哪裡吧。」

「不過，為什麼你想星星掉到你眼前？」少年的話引起了歌珊的好奇心，她一手托頭，試著幻想天上的光點掉到面前，會是什麼模樣，結果得出一個不怎麼浪漫的結論，「⋯⋯感覺會好亮，眼睛可能會痛。」

「...因為...感覺應該很漂亮...我想摸摸看。」聲音越說越小聲，自己的理由太過單純，就像小孩子一樣。
「唔...說得也是...」在那麼遙遠的地方都如此耀眼，實際來到眼前肯定會讓眼睛睜都睜不開吧。

歌珊聽罷，沒有馬上回應，像是在思考祖瑪的話。

「我好像能夠想像。」片刻之後，她才溫聲開口，對少年的話，她回覆得相當認真：「你覺得星星會是什麼形狀？摸上去會不會很暖和？」

「我想，應該會像發光的砂糖一樣。」她先說出自己的推論，似乎並不覺得這個話題有多孩子氣，甚至擅自摻入自己的喜好，「既然是神送給人的禮物，肯定會是甜的吧。」

歌珊收回視線，淡淡地說：「你這麼一說，我也開始想看了。」

「說不定，星星真的會降落在你眼前呢。」

「...真的嗎？」
「發光的砂糖感覺很好吃...吃下去的話，肚子會不會也跟著發光啊。」聽了歌珊的話，祖瑪也開始苦思冥想。「唔...也許是像寶石一樣，亮晶晶又圓圓的。會發光的火堆已經很亮了，星星那麼亮的話，會不會比火焰還熱呢？」啊啊，說不定燙到沒辦法摸。是這樣的話就很可惜了。
...不過那些都是還不用擔心的事情，畢竟還沒有星星落下。
「...歌珊也想看嗎？如果掉在我面前的話，我就拿給你看。」

「畢竟是神送的禮物，你肯定也有機會拿到的。」
歌珊說得淡然卻篤定，話中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肚子會跟著發光的話，感覺有點困擾，得多穿幾層衣服遮住。」明明只是幻想，她卻依舊想得認真，也不知是浪漫還是務實，她如此提出建議。「說不定手感會像那些寶石原岩一樣，有點粗糙。」

「要是比火堆還熱，就潑水去降溫好了。」她將最後一口捲餅吞下肚，拍了拍手，「星星的光，應該不會那麼容易熄滅的。這樣就能摸摸看了。」

對於祖瑪的提議，歌珊愣神，「可以嗎？」

就像真的會有星星掉到面前一樣，她微彎起雙眸，似乎相當高興。

「好啊，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摸摸看，或者吃下肚也行，像今天這樣。」

「哈哈！那樣夏天會很困擾的...」儘管兩人談論的是虛構幻想，卻還是能延伸出無限想像，他很享受這樣的對談。配著想像也吞嚥下了最後一口捲餅，身心靈都非常滿足。
「當然了。」若是有那一天，肯定也會是像今天一樣美麗的夜晚，祖瑪如此深信著。
「吃下星星會不會獲得什麼力量呢？變得強壯，或是獲得知識之類的。」畢竟是星星啊，一定有什麼特殊之處吧？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會不會想著，區區兩個地面上的人類也想著吃掉我呢。

「說不定，吃下了，就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歌珊的聲音放得很輕，她想起方才祖瑪的話，便如此回應。

「我記得也有種說法，如果有重要的人去世，就會變作天上的星點。」她憶起，博學的主人曾如此告訴過她，也許是某地的傳說故事吧。

「我倒是想相信，吃下星星，就能去到重要的人身邊。」她淡淡說畢，又忽地轉頭，望向祖瑪，「這樣想，是不是更浪漫？」

「...」祖瑪微微愣神，歌珊的語氣很溫柔，但話題卻有些憂傷。他不願這份沈默維持太久，緩慢開口道：「真能那樣的話，那星星就會變得很搶手了呢。」
「...我們一人一半，也都能去到所想之人身邊嗎？」

「的確，搶手的話，說不定鹽堡就有在賣。」
祖瑪的話緩和了氣氛，從歌珊的表情，也難以得知她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如此覺得。

「可以吧。」她想了想，點點頭予以肯定，「大不了效力只剩一半，可能會停在半路中途，不過，剩下的我們自己走完就好。」

她的話音重新蒙上一絲笑意，「這段旅程這麼艱辛，我們都撐過來了，肯定沒問題的。」

「不過，拿到這種法寶，也願意和人分享，」她轉頭望向身旁的少年，目光柔和，「你是個很溫柔的人，如果有神，那祂肯定會將星星送到你面前的。」

「大家都說東方是多麼神奇美妙的地方，好像所有願望都能實現，那靠近東方的鹽堡可能也會賣星星的碎片吧。」
「...沒錯，那段旅程也不會比得上橫越沙漠這般遙遠吧。」
「歌珊太抬舉我了。」
「嗯...」祖瑪閉上眼睛，「不過尋找重要的人，我還是會想靠自己的腳去找。這麼說來，一半的星星可能才更適合我啊。」

「不是抬舉。」歌珊搖搖頭，她的意思大概是，那就是她的真心話。

星星的碎片仿佛真實存在一樣，在兩人的言談間變得具體起來。雖然童稚，歌珊卻不認為那全無可能。
世界那麼大，誰知道神奇的東方，會不會真的是星星墜降的地方呢。

「你說得對，靠自己的腳去找，這段旅途才有故事，他們也會因為你而驕傲的。」聽到這話，她的嘴角彎起了一個柔和又微小的弧度。「如果我找到星星，我會分你一半。」

「這樣，你的旅途又多一個故事可以說了。」眼前焰火亮如星光，在她眼中靜靜搖曳。「⋯⋯希望你會找到星星落下的地方。」

星子在漆黑畫布上無聲閃爍，對於地上的人不可思議的話，既不肯定，也無否定，僅是沉默地照耀著兩人。

「...謝謝。」不知道對方的話語是否有這層含意，但祖瑪腦海中浮現了那位舊友的身影。
「...那麼，歌珊如果遇見了落在你眼前的星星，也請記得通知我喔。」祖瑪微笑著答覆，沙漠寒冷的夜晚因對方真誠的祝福變得溫暖起來，夜空中遙遠的星點也似乎不那麼遙不可及了。

——

謝謝美麗又溫柔的歌珊 我願意陪她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

這邊才是謝謝祖瑪和祖瑪中！願意分享星星的祖瑪真的又乖又可愛⋯⋯

祖瑪中怎麼還偷暗殺！我大爆哭⋯⋯再一次感謝美圖，氛圍感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