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窟周圍找到一些被黃沙掩埋的東西，聊勝於無地，莫瑪麗拾走了它們，並想著趁整備時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商品可供選購。

她倒是沒想到，會在隊伍裡看見一樣只是聽說的物品－梵宮密函。

從其上的火漆封蠟到信封的樣式莫瑪麗覺得有可能是真品，但她仍不確定，得再更仔細點查看才行，於是，莫瑪麗向那個少女搭話。

「小姐，冒昧打擾了。」莫瑪麗向對方說道，視線轉向她手上的紙張：「我是莫瑪麗，小姐手上的物品正是我在尋找的東西，請問可以賣給我嗎？」

忽然被搭話讓歌珊有點驚訝，但她的表情跟不上腦子，還是那副漠然的樣子，點點頭，「你在找這封信？」她似乎有點難以相信，一封信有換取金錢的價值嗎？「⋯⋯可以，它對我沒用。」

她非常乾脆地遞出了那精緻的信函，提問卻帶著猶豫，「你要出多少錢買它呢？」

其實，若是熟悉的人，她大概就會直接把信件讓出去，更遑論收取金錢了。只是眼前人於她而言甚是陌生，雖是商團裡的人，但她還是表現得比平常更加慎重。

「這是『梵宮密函』。」莫瑪麗和對方說道，接過信函後，將它翻轉過來，指著上面的紅色封蠟：「這個火漆符號是樞機教團使用的，比起公開官方的文書，他們只會將這個印章用在私下、非公開的場合。」

「想必他們打算阻止三姐妹商團吧。」莫瑪麗聳聳肩說道，將信函又遞了回去：「妳將它對著光，可以在信封上看到隱約的建築輪廓，嚮導那邊正以十枚金幣收購，我這邊出十三枚金幣，將它讓給我吧。」

「如果對我的說法存疑，妳可以拿著它去嚮導那邊問問，不必馬上就做出決定。」

歌珊聽得一愣一愣的，似乎還在消化這些訊息。這真的是自己這種平民也能獲得的東西嗎？聽完對方解釋，她更堅定了早日將信件脫手的想法了。

「嗯⋯⋯我明白了。」雖然其實也沒有明白多少，但她還是照著對方的說話，將這件對著陽光，還真的隱約能看出某些圖案的輪廓來。「成交，但你不用多給我錢了，按嚮導給的價錢就好。」

反正這種東西，她也不怎麼想要留在自己身上，能夠平安換成錢已是萬幸，她可不敢再要求更多。
「但是，你要這做什——」她本還想問問對方要這信件做什麼，想了想，又覺得不去探究為妙，便臨時改口，「咳呃，我是說，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呢？」

「唔、算是個保險吧，像三姐妹商團這樣大的團體，應該會傾向最穩妥安全的作法，不過小商團的話，可做的選擇會更多些也更靈活。」莫瑪麗眨眨眼睛，半解釋般地說道，露出頑皮的神情：「商業上只有獨佔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但小商團就無法生存，所以，我想、趁機、分一杯羹。」

「接下來的話⋯⋯」微微地歪了歪頭，莫瑪麗指指那長排的購物隊伍：「本來是來看看有什麼好商品的，既然我們遇到了，也準備完成一場交易，你還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點東西、聊聊天，就別杵在這裡了。」

「保險⋯⋯」歌珊努力轉動腦袋，「⋯⋯總之，因為情報就是財富，是這樣的意思嗎？」

光聽這話，她還覺得對方應該是個精明老練的商人，結果一抬頭，就見女性臉上頑皮的表情，又帶著一點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如今仔細一看，她才發現光看外表，對方似乎與自己年齡相仿。

「我沒什麼要做的了。」她撇了一眼身後的隊伍，手中的其他貨品並不急著賣出，便應下了對方的邀請。畢竟，她也對對方感到相當好奇。「這裡沒有聚落，不然我們可以去餐館⋯⋯或者，就在帳篷附近生個火，喝杯茶？」

「大概的意思吧。」不好解釋得太清楚，莫瑪麗便打算模糊地帶過，她走近對方說道：「好啊，我在市集有換了些果醬，很適合搭配麵包！」

「紅蘿蔔果醬雖然顏色比較特別一點，但它的味道甜甜的、吃起來比起一般的果醬較不膩口，如果不介意紅蘿蔔的味道的話，你可以吃吃看！它現在是我最常拿來搭配的果醬了。」莫瑪麗看了看周遭，往再右邊一點的方向指：「我的帳篷在那邊，因為經歷過沙塵暴的關係，還有些凌亂，同行者和一些人去找在沙塵暴失散的人員了⋯⋯你會介意嗎？還是換個地方？或是去你那邊？」

聽到對方形容起果醬的味道，歌珊幾乎是瞬間就點下了頭。
「好，去哪裡都行。」雖然被食物輕易釣上不是好事，但畢竟還是在商團範圍內，周邊的人也多，理應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過對方提起換到的物資，她倒是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之前的沙塵暴，你和你的物資都沒事嗎？」少女說起此事表情不變，只是默默垂下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傷亡人員⋯⋯」

「還好，即使被風沙吹著跑，也全撿回來了，更因此找到古老岩窟。」莫瑪麗取出打火棍翻動火堆，並多添了幾塊煤炭，讓火能燒得更大點：「岩窟裡有許多特別的壁畫，是用其他語言書寫的，多有破損，我其實看不太懂。」

「風沙吹起來時，真的很恐怖，尤其是打在身上的感覺，那樣遮天蔽日的塵土，不只是視覺，連聲音感覺也被奪走了⋯⋯」想起經歷過的景象，莫瑪麗仍覺得驚險，還好一切都過去了：「我先把金幣給你，你算一下。」

從錢袋裡數好十個金幣遞給對方，莫瑪麗取出商團配給的陶杯，將水壺放到火堆去燒開：「你呢？經歷過沙塵暴還好嗎？」

接過對方遞來的金幣，歌珊確認過數量無誤，便點頭道：「嗯，我收下了。」她將密函遞給對方，「這是那封信，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歌珊聽著對方描述起沙塵暴時的景象，低下了頭，認同道：「嗯，的確，這也是我第一次遇見沙塵暴。」回憶起那場風暴，她似乎是心有餘悸，雖然沒有表現在臉上，但神色卻黯淡了些許，「駱駝沒事，東西沒了一些，但能撿回一命，我覺得自己算幸運的了。」

「不過，以前在烏羅比亞，要是得罪了貴人，也是會死的吧。」她從行囊中拿出茶葉，往陶杯中倒入燒過的水，將其中一杯遞給面前新認識的女性，「就算努力工作，死亡要來的時候，還是會來的。這樣一想，那場風沙好像也沒那麼恐怖了。」

她看著杯中白煙升騰，眼神從火光移到眼前人身上，「你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嗎？」

從女孩手上接下信函，莫瑪麗前後翻轉看了看後，便穩妥地收了起來。

「的確，面對超過自身的絕對強權，無論是力量或是其他，都會死的，唯有死亡會很公平地降臨在每個人身上。」莫瑪麗點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說法，她戴了隔熱的布手套取起水壺，用熱水清洗陶杯後裝了些熱水才遞給對方，並拿出了薑、蜂蜜及可以搭配的果乾：「嚐點嗎？我的確是第一次經歷這事。」

「我出生在北方，那裡並沒有沙塵暴，取而代之的，是會掩埋一切的白雪。」莫瑪麗取了些薑片泡蜂蜜，抿了口覺得從指尖開始暖起來，一直到心口：「雪是安靜無聲的，它悄悄地就奪走了性命，人們直到清晨聽見廊下的黑貓叫，才會察覺到蜷曲著身子死亡的屍首。」

「黑貓對於我們而言，是引渡的使者、尊貴的存在，尤其是金色眼睛的黑貓，甚至有句招呼語是這樣說的『恭喜你看見清晨的黑貓』。」

莫瑪麗指尖在空中描繪字符，末了收回手，看向了女孩：「嚐點紅蘿蔔醤如何？我有些適合搭配的麵包，絕不是那個硬到可以揍人的黑麥包。」

語氣輕巧，她拿出稍早烤好的小圓餅從中切成兩半，黑色的小圓餅外皮有些硬，不過內裡淺色區是柔軟的，觸摸還有些熱乎。

「在花剌刺得到不一樣的麵粉，比起一般的顏色較黑，它烤起來會有淡淡的酸味，搭配甜甜的紅蘿蔔醤很是美味。」取出抹醬刀用乾淨的布巾擦拭，莫瑪麗將紅蘿蔔醤的玻璃罐打開，均勻地將果醬塗在小圓麵包上，再遞過去：「試試看，可以再搭配點茶一起吃。」

歌珊點頭接過對方遞來的蜂蜜水，簡單道了句謝，便啜飲著暖甜的蜜液，一邊聽莫瑪麗說起故鄉的傳說。
女孩聽得很認真，也很入迷，她一向對這種故事沒什麼抵抗力。聽罷，她才提出自己的疑問：「既然黑貓是引渡死靈的使者，為什麼看見清晨的黑貓，還要說恭喜呢？」

「不過⋯⋯我知道，冬天總會帶走一些人。」她回憶著過往，看向自己手中的薑蜜，仿佛試圖從那處汲取一點暖意。「我曾經住在冬季很冷的地方，每次過冬，就代表我要和一些人說再見，比如街上曾經和我打過招呼的孩子，或者教會我秘密菜譜的老婆婆。」

「但我的確不討厭冬天，不知道為什麼。」她最後聳了聳肩，那張臉上依舊不見表情變化，但她聲音卻放得更輕了，裹藏著一點莫名的無奈。「可能，死亡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吧。」

那是一個看似遙遠，卻又近在咫尺的話題。

歌珊並不擅長感性的思考，也沒有宗教信仰。對於死亡，她只有一個很模糊，卻又務實的概念：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一了百了。
所以比起「什麼都沒有」的死，她更願意去思考「可能會有點什麼」的生。

比如現在，手上塗滿果醬的小圓麵包。
外皮硬硬脆脆的，裡頭卻熱乎乎、軟綿綿，吃進嘴裡，清清甜甜，能果腹充饑，又能讓人心情變好。
那大概就是生存的滋味。

「好好吃。」她的眼神柔了下來，看向眼前人，微側著頭表示謝意，「謝謝你。」

「雖然不討厭冬天，但我果然還是喜歡豐收的，能吃到很多食物的季節。」
那肯定是大家都能吃飽的，沒人會餓死或冷死的季節。
她看向莫瑪麗，問道：「你也是這樣嗎？」

「嗯？活著才能看見黑貓阿，視力是死亡時第一個被剝奪的，而聽覺則是最後。」沒想過會被問這個問題，莫瑪麗不假思索地說道，放下茶杯，自己也取個小圓麵包吃。

「我喜歡冬天露水蒸散的晨曦、春天花朵綻放的早晨，夏季點起燈籠的晚市及秋季夕陽即將落下的晚霞。」莫瑪麗數著手指補充道，綁好的辮子們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每個季節都有獨特的韻味，而不同的地方也會帶來不一樣的邂逅。」

「我也喜歡豐收的季節，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賺錢』吧！」手指交纏往上舉，莫瑪麗伸了個懶腰，她動了動身子站起身，回過頭看著對方：「死亡的確沒有那麼糟糕，但有些事是只有逝去才會孕育而來的，正如這個。」

她的手指向帳篷掛著的兔子毛皮，那是隻棕色的兔子，和沙漠的顏色很像。

「我也要謝謝你。」莫瑪麗向她伸出手：「很高興和您進行一次愉快的交易。」

歌珊想了想，的確如此，只有活著的人，才能目睹死亡。
眼前人率性地談起喜愛的季節，說著喜歡做的事，她身上洋溢著生命的活力，哪怕死神真的來臨，精明的她也肯定能逃過一切劫難吧。

「你說得對。」她將杯中的蜂蜜水一飲而盡，看向對方手指指向的地方，「這樣想的話，我們也是受著死亡的恩惠，才得以生存的呢。」

時間不早了，雖然談話和喝茶都令人愉快，但明天還有路要走，她們還有更多需要準備的東西。「跟你談話很有趣。」歌珊也跟著站直身，她看著伸到眼前的手，愣住片刻，才終於在腦中找出相關的禮儀和對應方法。「我也謝謝你，希望你往後，也能繼續欣賞四季的景色，還有，賺更多的錢。」

她回握住對方的手，為對方送上祝福。
沙漠上總是充斥著生和死，還有數不清的不期而遇。

無論如何，她們都會期待著明天，繼續走下去。

wihlifebuty: 謝謝莫瑪麗和莫瑪麗中超級用心的交流，很高興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能在這裡相遇，下次有機會也請讓歌珊給莫瑪麗沖杯熱茶，慢慢聊天

從文字裡可以感受到歌珊是個謹慎溫柔又很有感受力的女性，尤其是被食物吸引特別可愛 好喜歡交流中兩個女孩子間的氛圍喔！非常謝謝願意和這邊做交易，get好酷的稱號喔

wihlifebuty: 莫瑪麗的精明能幹也很有魅力！雖然生長在那樣不自由的家庭，但她在面對他人時，還是能保持爽朗友善的態度，真的是好孩子⋯⋯看到她現在能在商團裡自由自在地做喜歡的事，真的很替她開心
也希望莫瑪麗之後能賺好多錢錢，開開心心！（？

畢竟雖然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萬萬不能阿！莫瑪麗骨子裡很倔強又富有冒險精神，等以後莫瑪麗會拿很多很多的金幣砸那些向錢看齊的傢伙們

有機會的話女孩們再一起吃吃甜點喝喝茶、逛逛街，或許還可以一起挑個衣服首飾什麼的

期待莫瑪麗華麗地用錢砸向那些沒有善待她的人！（？

聊天喝茶逛街聽上去好棒⋯⋯女孩們的悠閒時光，希望之後旅程能有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