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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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5年 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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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穆斯
11 months ago
「請、請救救我——」

呼喊隨著馬蹄聲從遠方快速接近,隨著「碰」地一聲悶響,不再位移的聲音變得微弱。

「好、好痛………」落馬男子掙扎著摸索落在地上的眼鏡。
正在前往安驛的商行打算尋找可供搭乘的馬車就聽見前方傳來戲劇化的事故音效。

總是敬業地扮演「善良溫和的司祭」這一角色的尤奈提克不免俗地需要前去查看一番。

「您還好嗎?」蹲下身為摔落馬下的倒霉男子拾起眼鏡放到他的手上,尤奈提克躬著身關切地詢問傷者。

而那肇事的馬兒早已跑得看不見影了。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謝、謝謝……」緹穆斯抖著手將眼鏡重新戴上,試圖撐著左腳起身。

「哇好痛!」誰料到沒能起身,反而再度跌到草地上。

「不好意思,好心的旅人,能不能,扶我一把……」他只得厚著臉皮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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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過您的狀況,不要勉強行走太遠比較好,先在旁邊的長椅休息一下吧。」伸手攙扶起崴了腳的倒霉旅人,尤奈提克撐起他後將人帶到了路旁的長椅邊上扶著人坐下。

「我正好是位醫生,您不介意的話,我能替您看看腳嗎?它看上去早點處理會好一些。」觀察了一下青年有些腫起的腳踝,他自然地提出詢問。青年看上去也是個旅行者,受傷的腳明顯會讓他的行程受阻。日常扮演的助人為樂設定讓他慣性地主動提供幫助。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當然好,麻煩您了。」雖然有些擔心被醫者發現自己並非人類,但現下也不是有餘力拒絕的情況。緹穆斯在心裡冒著冷汗,主動解開靴子。

「我是緹穆斯,真是多謝呀。能請問恩人您的姓名嗎?」
「這種舉手之勞算不上恩人的....我的名字是尤奈提克,不介意的話您可以直接稱呼我尤奈。」協助對方解開靴子並捲起褲管,同時溫和謙讓地與青年應答。

他先按了按因扭傷而發腫的腳踝,初步判斷骨頭並無折損,接著從箱子中拿出施術的用具。然而,在此之前,青年擦傷傷口洩漏的血液氣味讓尤奈提克取物的動作有些微遲疑。

敏銳的嗅覺讓他察覺那若有似無的氣味並不來自人類,但是在日正當中的正午、騎著馬撞上牆的還扭了腳的血族,無論是哪個描述都顯得太過不可思議。

這份不可思議反應在了尤奈提克打量的目光上,他看著緹穆斯,像在思索什麼未解的難題。

「...........」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不會的,您幫了我大忙——尤奈先生?」

突然的停頓讓緹穆斯遲疑地對上尤奈提克的視線,反光鏡片後的血色雙眼猛然瞪大。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恩人好像是個神職人員。先別說神職人員和不死生物長年的對立,對方大概有一百種方式——包含普通的治療法術——把他變成死掉的生物。

「那那那個,是不是太勞煩您了?放著它自己也會好,還是不讓您費心了!」

男子猛然從長椅站起,試圖往旁邊跨步,接著——再度跌了個四腳朝天。

啊,今日天空真藍啊。
「請別緊張,我並非洛山達的信徒。」看到緹穆斯慌張的表現,原本只有六成左右的猜想變成了九成的肯定。尤奈提克上前拉了跌得四腳朝天的青年一把,並攙扶著他把人扶回原先的位置坐定。

這位先生,該怎麼說呢。
和他印象中的血族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像。

但血的味道是不會騙人的。既然是黑暗生物,就不能使用常規的治療術進行治療,尤奈提克想了想,把其中幾項光屬的材料換成了月光蘊養的夜屬性藥材,並將陣法符文改動了一些,最後將畫好的咒陣、儀式所需的材料一一放上,詠唱起簡短但優美的,從遠古流傳下來的咒文。
閃動螢光的咒陣延出長長的枝條,緩緩地包裹緹穆斯的腳踝,以柔和的能量修復創傷。

「這麼說可能有些失禮,但您和我印象中的.....有些不太相同。」治療途中,尤奈提克隨口閒聊,或許是為了滿足好奇心,但考慮到在大庭廣眾下,他還是貼心地隱去了關鍵詞。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緹穆斯先是花了一點時間沉浸在出糗的悲傷裡,才意識到對方非但沒有出言調笑,還十分好心地開始了治療作業。

被發現了嗎?這是被發現了吧。

然而,救了自己的恩人非但沒有惡言相向,也沒有朝自己舉起武器——說起來,對方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這讓緹穆斯稍微鬆了一口氣。

「呃,這個……我的……那部分的,血緣比較淺,哈哈哈。」

「很弱小的,對做壞事一點興趣都沒有,請不用擔心。」
「比較淺....難怪,您的一些特徵似乎不太一樣,也能很好的享受陽光。」尤奈提克並不太在意種族區分,或者該說他在世上真正在意的事其實屈指可數,因此只是遇見了一位友善且不怕陽光的血族,對他來說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對方能騎馬撞牆的操作都比他的血脈更讓人驚訝一點。因此在聽見緹穆斯澄清自己不會做壞事時他突來興致地打趣了一句。

「是沒有興趣還是沒有能力呢?比起來似乎後者更讓人安心一點呢。」說這話時他還有些壞心眼的看了一眼遠處路過的神職者——看上去非常正統不能容忍任何黑暗生物的那種。

不過玩笑歸玩笑,手上的治療並未因此懈怠。當傷處都被瑩光所平撫時,尤奈提克才熄滅了術陣,將剩餘的材料收拾妥當。

「應該沒有大礙了,試著走走看?」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哈,哈哈,都沒有的……」緹穆斯乾笑著看了一眼路過的神職者,嘗試著起身,往反方向挪動了幾步。

「咦?好像都不痛了……」

他以受傷的左腳在草地上蹬了蹬,順勢轉了一圈,身上的金屬裝飾發出一陣清脆聲響。

「這真是太厲害了!請務必讓我好好答謝您!」
「不過是一點舉手之勞,不用客氣。」好心人可不會因為幫忙就索要報酬,尤奈提克對於這方面的演繹向來注重脈絡細節。

他拍拍衣襬上沾染的塵土,拎起行李的箱子,去往前方偵查的烏鴉正好在此時回來了,拍動翅膀停在青年的肩上後,牠歪著頭,好奇地看著多出來的....人類?

「您接下來打算去哪裡呢,看您剛剛騎馬的姿態,似乎在趕路?」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啊,是的,原本打算回去惡行角呢。」

眼鏡後的深紅視線也多看了烏鴉幾眼才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在對話中被吸走了太多注意力——這可不怎麼禮貌。

「或許是尤奈先生的舉手之勞,但著實幫了我大忙啊。不好好感謝您,我會過意不去的。」
「惡行角...正巧我也打算前往那裡,您不介意的話不如同行?」

注意到緹穆斯對烏鴉的關注但並不怎麼在意,只在烏鴉探究的脖子越伸越長時稍微攔了一下。

「但若是舉手之勞收到了回報,我也很過意不去呢...?」調侃般地回應青年的煩惱,尤奈提克在此時突然想起某人曾說過的話,覺得在此刻說出大概效果不錯,於是便模仿著那人聖光普照的口吻接續了下半句話。

「如果會讓您感到難受,不如將這當成是需要轉交的禮物?這份善意在此刻幫助了您,下次當您遇見同樣受困的人時,便將這份禮物轉交給他吧。」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這……您真是太善良了!既然尤奈先生這麼說,那我就這麼做吧。」

恩人治療技術如此高明,卻又這般善良,好像不太安全……緹穆斯雖然答應了對方,卻不免生出了點長輩式關心。

「能和尤奈先生同行,樂意之致!這段路我還挺熟的,不介意的話,還能當半個導遊。」
「那就太好了,我很少來南方,還有些擔心迷路呢。」絲毫沒有察覺對方生出的誤會,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會覺得自己演技到位(?)。

兩人一起並肩走向了中心地區,由於處於交通要點,街上的驛站並不少,馬兒的嘶鳴此起彼伏,絡繹不絕的馬車一台接一台的從黃土地上碾過,揚起陣陣黃土。

你們挑了一家看上去較為寬敞簡潔的驛站。不如高級驛站裝飾華麗,但勝在價格實惠,且馬車同樣寬敞。接待人員給了你們兩個選項。

一個是多人共乘的雙排棚式馬車,另一種是有軟墊的包廂式馬車,前者是30枚銅幣,而後者需要10枚銀幣。

「緹穆斯先生更偏好哪個?」他隨和地表示不管哪個選項都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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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穆斯
11 months ago
「……」他沉默片刻,內心短暫地掙扎起來。

若是平時,緹穆斯大概會選擇普通的棚式馬車,但跌倒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又正結識了新旅伴,他著實想好好放鬆一會……

「我暫時不想再感受乘馬的顛簸了,請容我選擇有軟墊的這一邊吧。至於費用,還請讓我替您一起支付,畢竟是出於我的任性嘛。」
「既然一起享受了包廂馬車的好處,怎麼能讓您獨力承擔費用呢。」他微笑著婉拒了同行旅人的提議,肩上的烏鴉同時叼出了五枚銀幣放在了櫃檯上。

「共同為決策買單也是同行旅行的樂趣之一呢,緹穆斯先生不用介意。」說完,他眨了眨眼睛,露出略帶揶揄的笑容,這讓他看起來更平易近人了不少:「而且實話說,我也覺得棚式馬車的顛簸太讓人難受了,偶爾也該對自己好一些。」

一路南下都是搭乘高級工具或傳送陣的有錢人睜眼說瞎話毫不心虛。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哈哈,那就太好了。您說得對,偶而就該對自己好一點嘛。」

先入為主地認為對方是個大好人的緹穆斯沒有多做揣測。他甚至還想著:尤奈先生真是太溫柔了,一定得多注意注意,別讓他吃虧才行。

兩人各自付了錢,踏上馬車包廂。當臀部沾上坐墊時,緹穆斯不禁整個人癱在軟墊上,與其說是坐著,不如說是半躺著。

「啊,真舒服……這趟可以安心回去了……」
尤奈提克的坐姿端正,即使出發後車廂不間斷地有些顛簸也彷彿不受影響般維持著儀態。他聽到了「回去」的關鍵字,有些好奇的看向陷在軟墊裡的緹穆斯。

「您說回去,是指惡行角嗎?您常常往返於惡行角和安驛之間?」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是呀。雖然我也很常往返其他地方,不過……」

緹穆斯看看對方端正的坐姿,覺得面對如此坦蕩正直的尤奈提克,自己大概不用太過隱瞞。

「我在那裡有棟屋子,這次剛好回去打掃打掃,收收房租之類的。」

「這趟回迷霧森林了結一段往事,順道來安鐸看看我的故鄉呢。」他笑得神清氣爽。
「往事⋯⋯您在迷霧森林經歷過什麼故事嗎?」看著青年血族像是放下了什麼的清爽笑容,正在藉由旅途重新觀察世界的尤奈提克好奇地順著話題攀談。

「血族的話,您應該不只看上去的歲數?」雖然也有可能是剛被轉化的新生血族,初遇時有些神奇的事件也說得上符合特徵,但從緹穆斯身上他能感受到某種時間沈積出的溫和。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是呀,都多久了……有沒有一百年啊?當時我被抓去那裡當領主的奴隸,隨便他想吸血就吸血,後來也是被那個混蛋變成吸血鬼。」

「我去看了以前待的那個城堡,已經變成一個慈善旅館,領主一點灰都不剩,哈哈哈哈!」緹穆斯大笑著拍打自己的大腿,快樂得與戴著眼鏡的斯文形象有些衝突。
「原來不是一開始就成為眷屬嗎?....不過,慈善旅館啊,這對那個血族來說可真是最大的諷刺了。」畢竟血族可不會幫食物做慈善,他同時對你曾經的經歷有些驚訝,最一開始他以為你是作為子嗣繁衍的目的被轉化的,而聽到你的後半段描述後,似乎被你的笑聲感染,青年也微笑起來。

一百年,雖對長生物種來說不算什麼,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幾乎代表了兩段人生。

「您似乎在那裡過了一段漫長又辛苦的日子,重遊舊地不會感到心情複雜嗎?」雖說多少能夠接受自己身為人類的部分,也多少能夠理解情感是怎麼回事,但先天的缺失並不會因此消失,因此尤奈提克並沒有察覺自己問題的不妥,只是單純的表述自己的好奇。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或許是心情好,緹穆斯笑容依舊,似乎沒有受到影響。

「當然囉。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再次進到那座森林呢。」他指的自然不是路途遙遠,而是心情上的艱難。

「待在那裡的時候只有不快樂的情緒,現在回想起來卻有一點懷念……說起來也真好笑。」

「朋友說我奇怪,不過,這讓我覺得自己更像個普通人一點。」
「普通.....對緹穆斯先生而言,什麼普通呢?」

就如先前所說,即使釐清了許多事物,他所缺失的、不明白的,也不會在一夕之間補足。他能敏銳地捕捉血族青年在述說回憶時溫暖的情感,卻無法理解話語中的矛盾。

「我好像不曾有過對厭惡的事物產生懷念的經驗......不過明明當時厭惡至極,之後卻能夠懷念著接受,是因為時間美化了記憶嗎?還是察覺了先前未曾覺察的美好之處呢?」

或許是因為在交談中對方始終保持溫和愉快的笑容,放鬆狀態下的尤奈提克並未壓抑自己的好奇,而是和好友閒聊那般,自然且不做掩飾地將自己的好奇盡數問出。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對於尤奈提克直白的疑問,緹穆斯似是有些忍俊不禁,悶笑了幾聲。

「可能都有吧?像是我會想起來,有時候那個混蛋硬是要在半夜把我叫醒,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大概是因為寂寞。」

「當時太不爽了,但沒那麼生氣的現在,我覺得他或許只是個沒被教好的小弟弟。」

「——像這樣,沒辦法只有恨或是懷念,應該就算普通吧?」

「哈哈哈,不過我其實也不能算是個普通『人』啦,這可能也得問尤奈先生您了?」

血族說完自己的往事與心情,又把問題拋回給尤奈提克。
人類一直是複雜難解的生物,青年血族的回答印證了這一點,而對於緹穆斯的解釋,尤奈提克只能理解出模糊的輪廓。

「漫長的時間有對您的性格造成什麼影響嗎?至少就我看來您與人類並沒有什麼差別。」或者說在多數情況下,處於同一個群體中的類人生物,展現的特質本就不會有太大區別?至少在腦中比對過往見過的人類,他並不認為緹穆斯有明顯的非人之處。

「和您相比,或許我也不能算在『普通人』中.....?」
「譬如您剛剛提出的例子,不管是因為寂寞還是不成熟,這都不會改變他扭曲了「緹穆斯」人生的事實,既然如此,怨恨為何能因此被減輕呢?」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這個嘛……反過來說,繼續保持怨恨又有什麼用呢?」

「而且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不過,我也沒那麼厲害,有些事情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很生氣,哈哈哈。」

「至於您的問題……我快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好像也回答不上來。不過,尤奈先生不算是普通人嗎?」

緹穆斯看看對面座位的聖職者,能和自己一個不死生物心平氣和地進行對話,或許的確不能算作泛泛之輩?
緹穆斯的觀點倒是他先前沒想過的,可能是因為他不曾有過怨恨的情緒,便下意識地忽略了情緒耗能的必要性。

「..................」

而面對緹穆斯的反問,尤奈提克沈默了片刻,像在思索該如何應答。

「通常和我接觸的人並不會用『普通』形容我,因此我時常在想『普通』究竟是什麼,世上並不存在完全一致的存在,既然如此,人們又如何歸類出普通與不普通?」

「有人和我說,世上並不存在『正確』的樣貌,可人們又總是在各種條框中追求正確,排斥不正確....這令我感到困惑。」

「對您而言,正確存在嗎?什麼算是普通?」

他將問題拋還提出疑問的血族,並非期待正解,只是普通地、如日常閒聊般,與偶然相遇的旅伴聊談他的疑惑與不解。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這個嘛……」

緹穆斯沉吟許久,接著露出笑容。

「……真是個困難的問題啊。您說的對,或許『普通』沒有絕對的定義吧。」

「我想我只是有點懷念變成這樣之前的日子。」
「變成這樣之前⋯⋯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即使遭遇了巨變也能依然保持樂觀,他有些好奇你過往的生活是什麼樣貌,認為那或許與性格的成因有關。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或許是久遠的記憶反而清晰,緹穆斯回答得很快。

「那個時候……我和家人常常在旅行,沒有固定住在什麼地方。」

「啊,我妹妹非常可愛。她絕對是安鐸最美麗的女孩子,心地又善良。」

「我和妹妹平時就幫父母一起做買賣,有時候做點手工藝。」

他口中描述的是個溫馨的家庭,全家人和馬車一起旅行,沿路販售各式各樣的商品。妹妹的事情被提及特別多次,話語中往往帶著驕傲。
尤奈提克默默地聽著,溫馨和樂的家庭生活離他太遠,戰爭時節人們的生活更多被驚惶憂懼充滿,聽著緹穆斯描述的景象,他有些難以想像那個時代的模樣。

「聽起來你和家人們的關係很好,那時應該是個還不錯的年代吧。」那些溫馨的互動、沿途旅行的點滴和帶著活力的描述語氣,一切都能讓人感覺青年血族十分珍愛那段過往。「是因為過去和家人一起的旅行,現在才選擇繼續成為旅行商人嗎?」

他隨口般閒聊地問,就在此時,馬車的車速也慢慢緩了下來,從綠茵的郊野進入繁榮嘈雜的港口城鎮。充滿活力的嘈雜聲隱約傳入車廂內,告示著悠閒的旅行即將告一段落。

「難得有緣同行,還聽了您一路的故事,不介意的話,請讓我請您吃一頓晚餐。」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家人或許也是個理由,自然而然地就一直是旅行商人了呢。就算是不死生物,也是得討口『飯』吃的。」

熟悉的家人的職務、想要逃離森林的渴望、對未知旅途的好奇……真要說起來,理由還不少。要是當真一個一個說出來倒是令人害羞,商人便笑著開了個玩笑。

「有人願意聽我說話,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能讓尤奈先生請客呢!」

「再說,我對這裡還挺熟悉的,尤奈先生算是客人,請讓我推薦一些不錯的餐館吧。」緹穆斯推著眼鏡開啟了新一輪的請客攻防戰。

「剛好驛站附近就有間挺受歡迎的店,雖然都是些家常菜,但味道很不錯哦。」
「既然是您推薦的,必然不能輕易錯過,那便請緹穆斯先生帶我去看看吧。」沒有推拒在地嚮導的推薦,他也挺好奇血族都會讚不絕口的料理是什麼樣子,至於請客攻防戰的問題,這場戰爭在結帳時刻才真正開打,不急於現在就讓對方產生緊惕(?)。

兩人並肩走在前往餐館的路上,惡行角曾經作為南方的海外通商據點,即使是暴風雨肆虐的十年間也不曾消減過它的活力,但此刻這裡給人的感覺卻是略帶緊張的氛圍。

暴風雨消散後的港口萬里晴空,日暮時分霞光緩緩沉入海際,遠方幾艘掛著黑色旗幟的船隻遠洋歸來,站在港邊的人們遠遠看見那幾艘船,面上卻不見欣喜,只有沈重、排斥與厭棄。
「又要回來了,那些都是海腥味的粗鄙流氓。」
「每天和這些人一起,我還寧願暴風雨繼續。」

居民的耳語碎碎地傳入耳中,只是行過一個街角的時間,船隻上原本模糊不清的旗幟已清晰可見,那是帶著骷髏標誌的船隊,傳聞與失落的金翅雀末代王子一同歸來的千艘船隻也掛著相同的旗幟。

尤奈提克掃了眼那些陸續歸港的船隻,明白了它們或許就是惡行角不安氣氛的源頭之一。

「看起來惡行角居民並不怎麼喜愛這些黑旗幟的訪客?」看著紛紛避閃的當地居民,和匆忙收攤的港邊攤販,尤奈提克隨口與身邊的同行在地人閒聊。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天啊,好多船……」緹穆斯愣愣地感慨道,表情很欣慰。這讓他漏了幾拍才聽清聖職者的話語。

「啊,不好意思,您說這些訪客嗎?雖然幫了王,但畢竟他們過去都……」他尷尬地比了一個形容「風評不好」的手勢。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黑骷髏旗,唉,真的好多……希望之後能有更多商船過來就好了……」話到此處,商人的語氣已經變得擔憂。他樂見港口重新啟用,卻不是由一群流氓佔據。
「恐怕在戰事結束前商路很難重新開通吧。」同樣遠眺著靠岸的黑旗海盜船。登港的海盜鬧哄哄地接連從棧板跳回港邊,縱然沒做出太出格的事,但他們身上天然的匪氣便足以令普通百姓心生畏怖。

他們擁有武力卻不受軍制規束,一如許多臭名昭彰的傭兵團,乘著戰爭時節的順風做為沒有繩圈的豺狼享盡威權。而在沒有安全保證的情況下,充斥海盜的海域不會有商團願意冒險前來。

「獅子和鷹雀的爭鬥不知還會持續多久。」他淡淡地說完這句便繼續往前行走。

對於這彷彿沒有休止一日的戰爭他不甚在意,那幾乎將整個大陸捲入的家族榮譽與仇恨更是與他無關,比起那些無從干涉的事他更在意眼前的餐食。

但彷彿是要與這一獨善其身的想法做對般,事件撞上了他們眼前。
熱鬧與混亂並行的港口自然不缺來往的行人,而人多的地方便容易產生混亂。

幾個皮膚被曬得黝黑的海盜被某位穿著得體的行人皺著眉繞過時,似乎被觸動了什麼敏感的神經,他粗魯地拎起了那個行人的衣領,用無法聽懂的家鄉語言叫罵了一長串。

「你算什麼東西?柔弱的寄生蟲也敢看不起我們?」
「要不是我們幫忙,你們的王還在海外當流浪狗呢。」
儘管只是夾雜在異國語言叫罵中的幾句話與,其中的冒犯卻足以勾起支持金翅雀人們的怒火。尤奈提克看見有幾個人面露憤怒,看上去就要衝動地上前與他們撕打。似乎沒看見海盜腰上那兩柄銀光閃動的大砍刀。

「..........」
尤奈提克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鬧劇,分神注意了一下緹穆斯,似乎好奇身旁的血族青年是否也會因這樣的冒犯而火光,又是否會伸手幫助他的「同胞」。

「要插手嗎?」他問,這句話更多是某種試探。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這這這,該怎麼辦才好……」血族顧著緊張,沒注意到對方話語中的試探。

深紅色的雙眼快速看向四周,此處已掀起了些許騷動,引來幾個路人駐足。

眼看雙方依舊爭執不休,緹穆斯似乎下定了決心,躲到高挑的黑髮青年身後,手指在空中比劃。隨著他動作持續,空氣中漸漸瀰漫燃燒的氣味。

「我等一下就衝上去大喊失火了,還請尤奈先生幫忙喊個幾聲……」他縮在對方身後,做賊似地探出頭。
... ... 「好,你去吧。」

一開始感受到魔法波動時他並未意識到緹穆斯的用意,直到焚燒的刺鼻氣味逐漸傳出,聽到藏於身後血族賊頭賊腦的小聲請託時,他才明白對方的打算。

一時間試探、立場探究的念頭全都被笑意沖散。純粹的善意與有些笨拙的慌張之前,他才意識到自己想得實在太多,不論立場為何,看見市民與流氓的爭執,打斷才是最直接有效的做法。

明明是為了從不同的角度重新觀察這些地方而展開的旅行,卻又不小心落入了往日的迷障,此時被這稍微有些無釐頭的展開點醒,反而如撥開迷霧般令他豁然開朗起來。

他的眼神與肩上的烏鴉略微相接,烏鴉便默契地心神領會,在緹穆斯衝出去的同時也跟著起飛,扯著嗓子一起大喊「失火了」。

與此同時,不知何處的屋頂逼真地冒出黑色的濃煙。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失火了——!快逃啊——!」

緹穆斯擺出最慌張的表情,邊跑邊向一邊的觀者大喊。幾個群眾尚未釐清狀況,雙腳已下意識地跑離此地。

大聲叫喊似乎也給了自己鼓勵,血族深吸一口氣(儘管他已不需要呼吸),直直往海盜與居民的爭執中心奔去。

「失火了!幾位大哥大姐快走啊!」對峙中的數雙眼睛一起看向他,緹穆斯連忙指著遠方冒出濃煙的屋頂,「那裡,煙都燒這麼大了。」

「幾位趕快去避難吧,我得快點通知其他人——」

迅速交代完狀況,商人繼續大聲警示著,消失在建築物的另一端。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呼喊的回音。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真的假的?」

「先走吧。」

爭執的居民和海盜與各自的同伴討論著,很快得到了結論。狠狠瞪了起衝突的對方一眼後,他們也奔跑著離開了此地。

等氣喘吁吁的緹穆斯回到起跑處,路邊的行人已經減少了許多。

「呼、呼……累死我了……」
一場騷亂沖散了本要一發不可收拾的衝突,幾個居民慌慌張張地拿著水要救火,卻發現怎麼都找不到火源,只能茫然地圍著黑煙冒出的房屋群打轉,一些恐懼禍及自身的居民則慌慌張張地避退到了遠處。人來人往的寬廣街道一下變得空曠起來,不復剛剛的壅擠混亂。

「辛苦了。」順手拍了拍氣喘吁吁的幕後勇者的背,看著他累得不輕的樣子一臉平和善良的開起地獄玩笑:

「我以為血族已經不會呼吸了,緹穆斯先生現在就像起死回生了一樣呢。」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啊,這……」緹穆斯的喘息硬生生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的確是不用呼吸了!」

粗重的呼吸聲立刻被大笑取代,當事人吸入的空氣顯然只用來在溝通時發出聲音。

「不小心演得太投入了,哈哈哈。」

他笑著將因為奔跑而散開的頭巾和袍子重新繫好。

「對啦,我要感謝尤奈先生的支援。那道黑煙真是神來一筆啊。」
「不客氣,難得有可以引起大量混亂的機會,要好好珍惜。」笑著回應血族青年的感謝,笑容看起來似乎真的為引起公眾混亂而感到十分愉悅。

「您常常在看到爭吵時這麼做嗎?」繼續沿著剛剛前往飯館的路線前進,尤奈提克好奇地詢問。

「這種方法雖然有效,但被拆穿很容易被打呢。」

也很容易被治安官盯上。
早前治安官對於類似的混亂會採取非常嚴厲的處置,但現在無論何處都處於戰時無序的狀態,各地官員光是應付戰事調度就應接不暇,這種擔心目前沒有必要,因此他並未說出口。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也沒有很常,這大概算是那個,禁忌的必殺技之類的……」緹穆斯尷尬地搔搔頭。

「要不是剛才太緊急,想不到別的辦法,否則應該有更好的做法吧。」

「不過呢,實際上沒人受傷,那就好啦!」
「或許下次可以試試看放個辣椒煙霧之類的,嗆到流淚應該就打不起來了吧。」 一臉正經的提出並沒有好多少的廢話,尤奈提克似乎對你的小法術有些感興趣。

「緹穆斯先生的魔法是種族技能嗎?還是人類時期就能使用?」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哼哼,講到這個……」緹穆斯十分做作地推了推眼鏡,「是我偷學的,向領主大人。」

「雖然只是一點小魔法,但是還蠻實用的。比方說,還可以這樣——」

他以食指在自己的衣服上輕點,方才奔跑時沾上的灰塵頓時消失。

「挺方便的吧?吃飯還是要乾乾淨淨的比較好呢。」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談話並沒有耽誤兩人行走的速度。餐館如其所說就在驛站附近,在狹窄的巷子中拐了幾個彎之後,商人的腳步在一間老舊的磚造小屋邊停下。

看得出歲月痕跡的木門上掛著乾燥後的植物,在推門時發出清脆鈴聲。點著溫暖燈光的空間內瀰漫著濃湯與肉排的食物香氣,仔細嗅聞時,還能注意到不明顯的香草與辛香料氣味。

緹穆斯和繫著圍裙的女服務生點了點頭,逕自領著尤奈提克往內走去。

「我們去後頭的棚子下用餐吧?那兒比較涼快。」
並不常在類似地方用餐的尤奈提克有些好奇地打量磚造小屋,充滿生活氣息的建築比起餐館更像某個擁有好客主人的溫馨住家,香草和辛香料的氣味恰到好處地融合在空氣中,若有似無地勾著飢餓的饕客們。

「好的,您看起來對這裡很熟悉呢。」看著緹穆斯和服務生熟稔的交流,跟著青年往座位前進時不忘打趣:「不會這裡還有為您保留的貴賓席吧?那我可真是沾光了。」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哈哈哈,我大概比較像這裡的服務生,可以給您介紹介紹。」

他眨眨眼,特意為尤奈提克拉開椅子,手掌花俏地翻了幾圈,擺出「請」的手勢。

「晚安,客人。這兒沒有菜單,菜色都寫在櫃檯的門板上,或者您可以詢問服務生。」

「要我說的話,我會推薦這裡的香料烤魚。海鮮料理都是老闆的拿手菜,和酒也是絕配喔。」
「嗯——如果說我很不巧的海鮮過敏呢?」毫不客氣地順勢入座,懶洋洋撐著臉的青年一臉不安好心的瞇起眼刁難熱情開朗的『服務生』。

「不只海鮮,似乎也對酒精有些過敏,只喝一些也會頭暈目眩。」裝模作樣的傢伙說演就演的做出虛弱的做派,身旁的烏鴉似乎不明白主人在演哪套瞪著紅色的紅豆眼茫然的看著尤奈提克又看向緹穆斯,揮舞著翅膀比手畫腳似乎在說「尤奈不能吃但我可以吃!」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什麼——!?」

說到惡行角的美食,就是海鮮。以此為常識,度過數十年歲月的緹穆斯,下意識將此以為是全王國都知道的通則——很顯然,並不是如此。

「這這這,唉呀,比爾比夫,這該怎麼辦啊。」他一下子忘記服務生的角色,慌亂地自言自語起來,甚至與烏鴉說起話。

「是我不好,沒有先和您確認,就把您帶來了。」商人立刻對恩人道歉,「這裡也有其他的料理,像、像是青菜沙拉和烤豬肉餡餅,味道也很不錯!」
沒有良心的神棍顯然熱衷於嚮導慌亂的樣子,不只沒有見好就收還假模假樣的露出為難又抱歉的表情。

「難得您極力推薦了美食,不能品嚐它們的美味豈不是太過可惜....」戲精附體的傢伙伸手半掩著臉,蓋住差點要露餡的上揚嘴角。「沒關係的,只是區區過敏,不能因為這點小事辜負您的好——」

「比爾可以!!!比爾沒有海鮮過敏!!!」

戲演到一半,害怕到口的美食被主人演飛的比爾終於忍不住大聲開口澄清。

「比爾想吃烤魚!也想吃有很多腳長得很奇怪的那個東西!!」黑色的翅膀激動地朝某個方向揮動,只見不遠處的水桶,不知何時攀上了一隻逃獄的生猛章魚。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好啊,比爾想吃烤魚和——」

「——等等,比爾說話了!?他會說話?」

緹穆斯先是下意識回覆,才發現比爾說出的話語流暢得不似尋常動物,甚至還懂得用手勢借代語言。

「你可以吃章魚的嗎?」

血族就這麼在震驚的狀態下,和烏鴉對話起來。
「比爾,什麼都能吃!」顯然對美食有一定執著的烏鴉斬釘截鐵的看著震驚的青年說。

而在一旁看戲的尤奈顯然覺得有趣,悠悠的添了把火。

「其實比爾是被困在烏鴉軀體的魔法師呢。」騙人鬼,明明只是普通烏鴉。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這……真的嗎?整趟馬車中,我竟然都沒有注意到。」

緹穆斯一手掀起裝飾用的眼鏡,十分失禮地湊到烏鴉跟前仔細端詳。

「失敬失敬。那就把剛才提到的都點一些吧。」

商人笑呵呵地戴好眼鏡,拎起隨身行李,示意自己先去點餐。兩人一鳥的座位看不見櫃台處,只是點餐卻拎起背包的緹穆斯突然顯得可疑。
長期在爾虞我詐滿是人精的教會權力漩渦中打滾,尤奈提克自然不會忽略這樣不自然的動作小細節,在血族青年要提起行李的同時便柔和不失力道的將行李按回椅子上。

「行李這麼重,放在位置上就好了,別擔心,我會幫忙看著的,很安全。」笑容親切的青年善解人意地說。

「何況有烏鴉魔法師在呢,肯定不會有小偷敢靠近的,您就放心去點餐吧。」

說這話的同時他快速的估算「都點一些」大概的價值。而被點到名的比爾雖然摸不著頭腦,仍自豪的鼓起來胸膛。

「沒錯!交給比爾!比爾會保護你們!」小笨鳥到底哪來的自信?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難道被看穿了嗎?

緹穆斯暗自懷疑,面上不動聲色地保持著微笑。

身為旅行商人,他與各式各樣的供貨商與買者打過交道。在較人類漫長的歲月中,這份經驗又得到了更長久的累積。

——沒錯,緹穆斯能感覺到,在拿出錢袋的競速賽場上,尤奈提克果然是不好應付的對手。

「謝謝尤奈先生,不過,我有些東西要給這裡的老闆呢。」他沒有放開行李的提帶,隨口說起似是而非的理由。
「這樣,不如我幫您一起提過去吧?您還要點餐,拿著行李不方便,只是點小忙請不要推辭。」

同樣經驗豐富的男人顯然不會因為一次的交鋒而輕易放棄,他甚至打算化被動為主動——十分自然的順著話頭就將緹穆斯的包裹提了起來,微笑看著眼前鏡面反光的青年。

「走吧?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真的有點餓了呢。」溫和的笑容中全然是純良無害的樣子,看不出肚子裡的滿腹心機。

而就在這關鍵的決勝時刻,不遠處的用餐區突然發生了騷亂——

只見一個蓄著黑色亂鬍,身形粗壯的男人通紅著臉大聲拍桌喝斥,還拉著一位像是店內員工對少女不放,滿嘴的污言穢語總結出來大約是一個意思:「老子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別不識好歹。」

尤奈提克只覺得,惡行角最近的日子看上去每天都很熱鬧。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連關鍵的背包都被尤奈提克一手掌握,緹穆斯也不好再推辭,只得和對方一同起身——並再次一同被騷亂撞上門來。

「……」先不管兩人的請客之戰,這好像不太妙。

他環顧四周,雖然不少帶著怒容與警惕的客人,但似乎沒有人要為少女出頭。當然,若是像港邊時,演變成械鬥衝突也非他所樂見。

弱小的吸血鬼只好求助地看向身旁的司祭與遠處的烏鴉魔法師。
似乎沒有理解血族青年求助的目光,扮演著弱小無助普通神職者的尤奈提克只是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緹穆斯焦急神色的因由。

「你還想上次那樣用失火的方式打斷嗎?」明明看懂了意思卻故意裝蒜的壞傢伙故意往錯誤的地方猜測。而站在桌面上的比爾畢竟是隻烏鴉,看不懂人類複雜的糾葛只是歪了歪頭。

「他是在....求偶嗎?」雖然某方面來說不算錯,但和當下情境著實差得有些遠了,那個海盜只是想藉由羞辱平民少女獲取快感甚至霸王餐罷了。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不行啦,會造成客人恐慌的——」

緹穆斯焦急地把「弱小無助」的同伴拉到一邊,掀起袍子掩蓋嘴型,說起悄悄話。

「這種人被揍一下就會老實了,但也要揍得了才行。」他嘴上對那名海盜倒是不怎麼客氣。

「老闆等會應該就會過來幫忙了,我趕緊去附近找救兵。尤奈先生您先待在這裡吧,小心別受傷了。」商人指指後門,說著就要拎回自己的背包。
「這怎麼行呢?能夠打得贏海盜的『救兵』肯定不是善茬⋯⋯」 弱小無助的小白蓮花 尤奈提克火速進入角色,用不符合他角色設定的力氣穩若泰山的掌握著那關乎勝負的「重要人質」。

他露出混合著擔憂與焦急的表情,像個憂心朋友安危的善良老實人懇切地握住緹穆斯的手。

「但萬一在路上遇見其他見財起意的強盜您不就危險了嗎?」 這麼說的人順勢將行李轉移到遠離緹穆斯的另一側,並讓比爾站到了他肩上。
「雖然變成這樣了,比爾好歹也曾經是魔法師,遇到危險時帶著您逃跑不成問題,但要是有額外負重就不好說了⋯⋯」

「我會為您看管好行李,絕對不會少掉任何一項東西的,你就放心的去吧⋯⋯那個孩子需要你帶人回來拯救。」語畢,他一臉正氣凜然的拍了拍血族青年的肩,彷彿他真的是個體貼入微憂國憂民的好人,天曉得他只是想把人忽悠走他好趁機贏得這場主客之爭(?)。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這……」緹穆斯看看一邊肩膀上的比爾,又看看另一邊被黑髮青年拍過的肩。

要不是尤奈提克救過自己,他幾乎要懷疑對方是覬覦自己的錢財了。不過,一路同行至此,他相信對方並無此意。因此這只有可能——

請客之戰尚未結束。他是認真要贏。

緹穆斯較熟悉惡行角,加之情況緊急,是找救兵的不二人選。商人來回看著由奈提克的笑臉和他手上自己的背包,只好點點頭。

「……我去去就回。這裡就交給您看顧了。」

他踏出腳步,在身後拉出一道濃厚的陰影。

「……」還沒有輸!身為店家的熟客,他還有最後一招!

緹穆斯帶著凝重的表情,一溜煙消失在後門外——當然,找救兵優先。
「沒問題。」笑意盈盈的心機仔微笑目送好心青年外出搬救兵。裝窮的討厭有錢人自然不是圖旅行商人的財物,只是在任何無聲的戰役中都沒有輸的打算(⋯)他在確認緹穆斯走遠後立刻提步,不急不緩地走至櫃檯。

小型爭執在經過一小段時間的發酵並未平息,幾位終於看不下去的男性客人站起身加入戰局,氣氛逐漸變得緊張。尤奈提克掃了眼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的老闆,又看了眼短期應該不會進一步升溫的緊繃局勢,悠悠地從袖口掏出三枚金幣放在櫃檯上。

「抱歉打擾,我和緹穆斯先生來用餐,但他有事暫時離開,我能先點餐結帳嗎?」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緹穆斯?」看起來有些年紀的老闆瞥了出聲的黑髮青年一眼,皺著眉推回兩枚硬幣。

「我們小本生意,用不了那麼多。」

「你們坐一會吧,餐點得等一下了。」老人凝重的視線又移回衝突中心。
尤奈提克順著老人的視線看回劍拔弩張的事件中心。實話說缺乏共感與同理能力的他很難對此產生緊張凝重之類的情感,即使他知道理論上他應該產生。

不過感受和行動向來是兩回事。
放任事態蔓延,可以想見的結局肯定是周圍的一片狼藉,屆時別說吃飯,恐怕連接下來的行程也會受阻。

尤奈提克眨了眨眼,藏在長袍袖口的手藉著遮掩放出一串暗影,在海盜意圖再次不軌時乾淨利落地絆了他一下,讓驚慌的女性服務員有逃跑的縫隙——儘管沒多久她就再次被海盜捕獲。

「那是您的員工吧,您不出面干涉嗎?」突襲最忌諱接連兩次,失敗一次的尤奈提克沒再繼續嘗試對海盜做點什麼,只是閒聊般將話頭轉向櫃台裏面色凝重的老闆。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後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老闆的答話。來者是個繫著圍裙的年輕小夥子,慌慌張張地端著一大頭顱魚。

「老、老闆,準備好了!」

「慢死了。」

老闆瞥了小夥子一眼,在他將砧板連著驢魚放到櫃台上時,緩緩抽出一把巨大的切肉刀。

「碰!」地一聲,刀刃切入砧板。海盜、勸阻的客人、服務生少女,用餐的客人……所有人停下了動作,看向櫃台的方向。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許多年沒有來自外海的貴客了。請讓我介紹本店的招牌菜。」

看起來年紀已逾六旬的老闆端著砧板,佝僂著身體走到爭執發生的餐桌旁,將驢魚和餐盤放到桌上。

魁梧的海盜皺起眉,看起來正要說些什麼,老人卻舉起刀,一手握住魚,俐落地削下半面鱗片。

幾次眨眼間,驢魚身上兩面的鱗片已去除殆盡。老人哼了一聲,舉起切肉刀,刀光閃爍間,魚頭與身體已乾淨地分離。

緊接著是取出內臟、切開魚身、抹上小夥子遞來的香料……老者過於快速的動作讓旁人不禁看得目不轉睛,回過神來時,所有人已停下了爭吵,圍在老闆身邊欣賞著他熟練的料理動作。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再放在火上烤一會,就是本店招牌的香料烤魚。」

切肉刀被擺在一旁,砧板上的魚肉被整理得乾乾淨淨,香料的氣息淹沒了腥味,不禁讓人期待起烘烤後的料理。

老闆瞥了引起騷亂的海盜一眼,「雖然只是間小飯館,還請好好品嘗本店的料理。這道菜就當我請客了。」

「……哼,既然這樣,那你最好快點上菜。」男人看著沉重的切肉刀,與上了年紀卻依然動作俐落的老人,哼了一聲回到座位上。

其他人沉默一會,互看了彼此之後,紛紛舉起手。

「老闆,我也想點一份那個!」

「一個一個來吧。」

被糾纏的女性服務生鬆了口氣,重新露出笑臉,一一記下客人想吃的餐點。

待緹穆斯拉著與自己打扮相似的高大青年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色。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咦,怎麼回事?」
餐館老闆舉起大刀時,尤奈提克一度以為他要料理的是來自異域的人形海鮮,但很快,被處理好的鱸魚混合香料散發的香氣便讓他明白這是錯誤的猜測。

鬧事的海盜被美食招待和閃亮的大砍刀軟化了態度,不情不願地從鼻子哼了聲坐下,一場一觸即發的衝突被撲鼻的香氣消弭於無形。

「你回來了。」 在出口附近的櫃台很容易便看到歸來血族青年的尤奈提克親切地擺了擺手,並為跟不上節奏的友人說明:「老闆做了道厲害的香料魚料理,大家就言歸於好了。」雖然他很確定讓海盜放棄鬧事的不是鮮美的烤魚而是雪白的刀鋒。

「您還帶了朋友回來嗎?」注意到兩人相似的服飾尤奈提克自然親切地問候。
「您好,我是尤奈提克,正在遊歷的神職者。」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您好,我是加列克。」高大青年點頭回應。

緹穆斯順勢介紹:「是我們商隊的——不對,大家言歸於好了?」

血族朝發生衝突的木桌看去,只見那名高大的海盜已經享用起香料鱸魚。雖然他表情依舊不怎麼好看,但進食速度飛快。

這難道是他輸了請客戰爭又沒幫上忙的意思?不不不,比賽還沒結束——

緹穆斯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看向還待在櫃台的老闆。

「老、老闆,我想先和您點餐,帳都計我這裡。」

老者看了一眼尤奈提克,「他點過了,也付錢了。」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什麼——」

「尤奈先生,您怎麼,您怎麼可以……」過大的衝擊讓緹穆斯開始口不擇言,滿臉控訴地湊到黑髮青年跟前。

他當然可以,沒什麼不可以。
「您好。」點頭向高大的青年致意,聽到緹穆斯驚訝的問詢,趁隙作弊贏得首勝的人心情良好的彎起眼睛。

「是呢,剛剛老闆展現了令人驚豔的手藝,最後用美食化解了危機——」

說到一半聽到緹穆斯驚慌的控訴,玩興大起的缺德人士故作迷惑不解的側了側頭。

「有什麼不可以嗎?我按照您剛剛推薦的菜色點了,還點了幾隻看上去不錯的酒⋯⋯」

「有什麼地方讓您感到冒犯了嗎?⋯⋯抱歉我以為我們已經是不需計較這點小事的友人了。」

一言不合就開始茶藝表演的庫里丹提先生故作悲傷的垂下眼瞼,表現得像是非常傷心的樣子。而洞悉了一切但不敢戳破的無助烏鴉安靜如雞的停在原地看著兩人,別說大氣不敢喘,連翅膀都不敢拍一下。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呃,當然,尤奈先生是我的朋友——」

雖然是朋友,但似乎不如血族商人最初所想,是個單純的人。這場攻防戰對他來說,也是少有的艱困。

不過,既然是朋友,也不需要顧慮那麼多。

「唉,好吧,真是敗給您啦!」

「下次請務必,一定,讓我來幫忙點餐吧。」還有最重要的出錢。
「嗯——點餐的話當然沒問題。」言下之意是出錢這事就不一定了。雖說也不是特別喜歡花錢,但在對方特別想做的事上捉弄人總是能讓他心情愉快。

他轉身打算回到座位上等候餐點,期間轉頭看向沈默站立在一旁的高大青年,友好的招呼:

「加列克先生也要一起用餐嗎?」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噢不,以防萬一,還是請他多注意一下那位海盜先生吧。」

緹穆斯揮手招來加列克,踮起腳囑咐了幾句,就把對方隨便地打發走了。高大青年離開時,不禁送上幾個無奈嘆息與白眼。

「還是咱們聊聊就好吧!」他笑著回頭,走向座位。臨時加張椅子有些唐突,再說,他暫時沒有想要參加延長賽了。
算不上驚心動魄卻說得上驚喜不斷的一天,在傍晚暖紅的夕色下終於趨於平靜。安靜舒適的夜風偶爾捎來其他客人的低語,但位在角落的露台依然自成寧靜不受打擾的空間,在滿桌香氣撲鼻美食的圍繞下,血族與人類輕碰的玻璃杯發出清脆的響聲。

用餐期間的閒聊比起初遇時也更加隨意,食物的由來、南方城市的習俗、紅蜂鎮與北方周邊城市的趣聞,坐在一旁安靜用餐的比爾睜著圓圓的眼睛聽得津津有味,偶爾插嘴分享一些不太適合由五歲小鳥講出來的豔情狗血八卦。

或許是快樂的時光總是格外的易逝,直到餐盤們被淨空,談話仍有些意猶未盡,儘管對別離仍有不捨,佈滿星子的夜空卻以為旅人們鋪好歸去的道路。
「不介意的話,之後也書信交流吧,我也會和您分享其他地區的見聞。」

尤奈提克如此說,將一枚暖銀色的胸章遞向血族青年,那是一枚秘銀製成的烏鴉胸章,他說只要帶著它,無論在哪他的信使都能找到。

溫馨又分外有趣的一天就這樣告一段落。對尤奈提克來說,這是只是迎接終末旅程的開端,或許是過去一年的旅程為他帶來的變化,不可思議地,在經歷乏善可陳的二十多年後,他再次如此輕易地,不帶任何目的的和人締結了純粹的羈絆。

不深不淺,恰到好處的,能夠以不同角度分享眼中世界的「友人」。

如果終末並不是結束,如果在未來某日還有再見的一天。
到那時候,他想,偶爾輸一次「戰爭」大概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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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穆斯
11 months ago
拉線灑花!!!大感謝尤奈和尤奈中
來客串的朋友是這位 Garleac
超級感謝阿緹和緹中一整路的包容!一起對完溫馨好玩的旅程真的好開心!
緹穆斯
11 months ago @Edit 11 months ago
nill9: 我也超級感謝!!我們寫完了!
尤奈中實在文筆驚人,每段都寫得優美又流暢,把尤奈愛整人的部分寫得好生動好可愛
最致命的是我真的超愛尤奈中自己對尤奈進行的激烈吐槽,整段交流又有觀光又有海港鬥爭又有請客戰爭好激烈好開心……
我還在寫你怎麼偷偷gank!🤣🤣🤣
我也好喜歡緹中筆下有點天然又溫柔堅強的阿緹!而且好多時候他都好出人意料XDD!我超喜歡他衝出去喊失火那邊XDDD真的太可愛了!!請客戰爭也很好笑XDDD前面完全沒想到會變成這個世俗大人的金錢之爭(???)但也因為這個過程彼此熟悉真的挺好的!經過這波瀾壯闊的一天他們一定對彼此留下深刻的印象XDDD!實在很拍謝尤奈這傢伙個性如此差勝負慾還強(...) 下次見面再讓阿緹請(好像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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