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風過後一個絢麗繁星之下的午夜，雪蕊絲來到了先前於沙暴中幻視到的古老岩窟。

她眺望著顏漆剝落不少的壁畫，臉無表情，叫人難以讀懂她心中所想。

艾勒在遇沙塵暴不久後便與商團成員們失散。

叮鈴——
叮鈴——


他蹣跚的走在沙漠上，感覺體力漸漸耗盡。

今天沒有月亮啊——
他想。

天上的繁星太過嘈雜，把寧靜的光給遮住了。

繃緊的神經和接連遭遇睡眠障礙，使他在上一個城鎮並沒有得到妥善的休息。

隨著步伐越發沈重，腦袋的畫面卻逐漸清晰。

很快的，他走到了一個洞口前。

「⋯⋯」裡面有人。


雖然不知道誰在裡面⋯⋯但也只能先打擾。

於是艾勒扶著石壁輕敲。

扣、扣

敲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目睹少年身形的影子佇足於洞窟的入口處。

oO（剛剛的敲打聲⋯⋯敲門？可這裡沒有門，也不是誰的家⋯⋯）原本走到這裡的目的就是尋找有可能走失的商團成員，但那陣敲打聲讓她遲疑了。

「⋯⋯誰？」她如此詢問著入口處的黑影。

聽見熟悉的聲音，他毫不猶豫的走進洞內。

「是⋯⋯」
確認是誰後，艾勒隨即把面具拿下。


唰———

卻不想沙子倒的滿地都是。


⋯⋯ （僵硬拿著手中的面具）


「⋯⋯我。」 哪裡來那麼多沙啊。

他又稍微往外站了點，先是把身上的布都先打開，快速的抖一遍。

「哈——啾！」

等到重新整裝後才再次進洞。跟預想的漆黑石壁不同，他先是先是被周圍的特殊壁畫給吸引。


接著看向對方，表情像是鬆了口氣：「⋯⋯好久不見。」


「幸好，你沒事。」

看見對方把面具摘下，往窟內前來，雪蕊絲終於認出來人的身份。

「啊……之前的那個。」那個。

「好久不見，不過……我們是同一個商團的人，什麼時候都能見面。」她記起初次與對方見面的時候，身上帶著多處可見且猙獰的傷口。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倒是你……」她聽到對方的關心，反射性地掃視了對方一輪。

oO（……他才是有事的那個人吧。）就算是在昏暗的洞窟中，少年眼下的烏青顯而易見，再加上剛才突然的噴嚏聲，讓雪蕊絲確信自己比少年可靠多了。

「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雪蕊絲，能否請教一下你的名字？」她深知稱呼對方作這個那個很失禮，於是禮貌上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再詢問對方。

「艾勒。」

他揉了揉眼睛，意識到對方關切的眼神。

「⋯⋯我沒事。」手底下的白袍輕攏。

「是說，有遇到其哈——」
「——啾 」
少年連忙用白布摀住口鼻。

沙漠的夜晚太過寒冷，日夜溫差總讓人無法習慣。如果說剛剛是因為沙塵，那現在可能是著涼。

還好他注意到地上有些乾柴⋯⋯

「姊姊，這裡⋯⋯」
「嗯這裡，可以借住一晚嗎？」艾勒整理措辭，並撿起枯枝道：「我可以幫忙生火。」

他思索這裡是對方先找到的露宿點，雖然還能再找，但不確定會不會又遇上塵暴。


「⋯⋯」低頭抓著布料。

看著對方打了一個更響亮的噴嚏，雪蕊絲更加確信自己有多可靠了。
「⋯⋯我不是這個洞窟的主人，你可以隨意，也不用緊張。」她看著對方抓揉自己身上的布料，大概意識到少年的緊張。

「我可以理解生火解決暫時的體溫問題。」

「不過，這裡的環境沒有比紮營處更加舒適，為什麼你要特地來這裡過夜？」雪蕊絲自己原本也打算再過一陣子便回到紮營地，此處無人看守，就算生了柴火也不及紮營地營區般溫暖（雖然可能有些吵鬧），她有些不解的詢問著對方。

「如果你是迷路了，我可以帶你回去。」

oO（我看上去像有比較年長嗎？）她再看了一下對方的個子，自己還要稍微抬起頭說話！

「⋯⋯」少年像是被對方的回應給難住，他一邊處理柴火一邊思考。

要回紮營地嗎？

起初迷路，這裡的確是唯一的選項，但現在對方說可以帶自己回去⋯⋯

「不太想回去。」他停下手邊的工作。

雖然主要是擔心路上又遇到塵暴，但更大的因素是就算再舒服也無法入眠。

⋯⋯哪裡睡都一樣，他自暴自棄的想。

啪擦

微微的火光從枯枝間漫出，少年對著縫隙吹一口氣。

oO(她要回去啊⋯⋯)

「那⋯⋯姊姊很快就要走了嗎？」艾勒語氣有點不捨的問。鬼使神差的多說一句：「可以，再陪我一下嘛⋯⋯」

這句話很小聲，被帶進風裡。
他抓著發紅的耳朵。

柴火越來越旺，室內也變得清楚。

少年的一舉一動都盡數收入她的眼內——她感受到了緊張、焦慮、不安⋯⋯甚至是不知從何來的自暴自棄感，雖眼前人比自己更加高大，但在這幽暗的洞窟中，他的身影卻是如此的單薄。

⋯ 「可以。」

「我是出來看看有沒有走失的人，準備帶他們回去的。」

「我看你大概是迷路到這裡來吧，如果是刻意前來，就不會穿這麼單薄，連燈都不點就摸黑走到這裡。」她捲膝坐在了才剛燃起的火柴堆前，看向了剛好結束生火工作的少年。

「等天亮了，我再帶你回去。」

稍微保持了一陣沈默，最終，雪蕊絲還是打開了新的話題。

「⋯⋯黑眼圈很嚴重，在紮營地睡不好嗎？」柴火噼啪作響，柔和的火光也映照着兩人。

看著對方也坐在營火前，內心暖意蔓延。

雖然在洞窟裡，偶爾還是會有風從縫隙吹來。
躁動的火焰把洞穴照的忽明忽暗，兩人的影子被拉長晃動。

「嗯⋯⋯」蹲在火前的艾勒乾脆抱膝坐下，他把臉埋在布料堆裡閉上眼。

、 、 ⋯⋯

「⋯⋯完全睡不著。」

「沒關係。」他撐著頭，伸手揉開自己皺著的眉頭補充：「這不是什麼問題。」


少年用樹枝把柴火間弄出空隙，往裡又丟了一根枯草。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對方願意陪伴到天亮後，至少閉眼不再是惡夢般的畫面。

這樣就夠了，他想。


oO(但這幾隻羊好吵。）

「沒有充分的休息是會影響到平日的行動與判斷，請把它當作是一個問題。」

「⋯⋯而且，會有人擔心你的。」她想起商團的大家都是一群溫柔且熱愛助人的好人，要是對方突然間不見或是倒下了，至少他們會很擔心。

「⋯⋯我曾聽說過一些，數綿羊、沖泡香草茶、聽搖籃曲、睡前閱讀書物⋯⋯都是能有效助眠的方法。」她認真的思考著能夠幫助對方解決失眠問題的方法。
oO（洞穴能有什麼熱茶或是書本呢⋯⋯）數綿羊她沒有嘗試過，也不知道是否有效，關於唱歌，她到現在也還沒做好重新哼唱旋律的準備。

有人會⋯⋯ 擔心⋯⋯嗎？

艾勒思考，他沈默的把面具半蓋在臉上。
過不久又拿下，令人看不出情緒。


空氣變熱，粉塵像在火焰上飄舞。

少年盯著火發呆，接著把目光轉向少女：「數綿羊我剛剛試過了，不過⋯⋯」

「他們有點吵。」

他歪頭看著對方笑。
可能是想起了誰，開始積極解決問題。

「書的話⋯⋯」艾勒想起今早在市集買的繪本。

「沒帶。」塵暴發生時忘在營地了。

於是他把掛在脖子的鈴鐺舉高。
閉眼放在耳邊輕輕搖動，像是在哄睡。


啪——唰——

風聲很大，倒是鈴鐺沒有發出聲響。

艾勒頓時停下動作，睜眼再次轉向少女：「唔。」

「有點⋯⋯吵⋯⋯？」她完全不理解對方為什麼會這麼說⋯⋯該不會是出幻聽了吧？
看著對方快要睡著的瞬間被鬼聲無情的吵醒，她有那麼一點點同情了對方。
「書⋯⋯我倒是有，不過，我不覺得那是適合用作助眠的故事。」她回想起那一本前幾天買下的《雷金男爵》，是充滿了諷刺的內容。

「嗯⋯⋯什麼書？」艾勒聽到對方有書後，默默的把柴火燒的旺一點。




「我⋯⋯」
「想試試看。」

何況現下好像也沒其他辦法了。

⋯ 「⋯⋯《雷金男爵》，從荷蓓小姐那裡購買到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她從懷中抽出一本書籍。
「裡面借講述的故事用來諷刺政府教會，不是普通的寓言集，我原本是打算作為學術研究而買下的⋯⋯」


「你要拿去讀嗎？」雖然有提議過聽睡前故事，但對方應該是要拿來讀的吧？

「⋯⋯我也買了一樣的。」沒想到對方也好奇這本書。

「但還沒翻開看過。」


應該說，少年連這本書在說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買了。



「嗯⋯⋯麻煩了。」他稍微移動位置並眨了眨眼，可能是離火堆太近被煙給燻到了。

oO（他怎麼⋯⋯看上去那麼的⋯⋯呆？）先是面具倒沙，再有連環噴嚏，現在還被煙嗆到，雪蕊絲第三次確信自己的可靠。

「給。」她將書藉交到了少年的手上，並挪動了她原本帶進來的提燈，讓對方的讀書環境更加舒適。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更容易入睡。」她在少年準備翻開書本的時候突然落下了這一句。

「我認識的人送我的催眠藥粉，聽說只是聞到一下就會立刻失去意識。」雖然那是朋友打算給她防身用的！

「⋯⋯」少年翻書的手頓了一下。

oO(這個⋯⋯會有副作用嗎？)


失去意識也可以算是睡眠的一種吧？
他覺得很有道理。


那好像，可以叫人用手刀把自己砍暈？這樣還不會浪費別人的藥物⋯⋯艾勒的思路越跑越偏。

不過用藥會昏迷多久？
想到 對方拖著自己回營地樣子⋯⋯

不行，要思考的問題變多了。

還是先翻書看看吧⋯⋯少年婉拒後嘗試的先翻開第一頁。


啪擦
火光燒斷枯枝，餘燼掉到地上。

「⋯⋯」
「⋯⋯」
「⋯⋯」

他皺起眉頭，看著對方說：「好像變清醒了⋯⋯一點。」艾勒用手比劃，捏一點的量給少女看。

oO（應該是失敗了⋯⋯)

艾勒又試著翻幾頁，最後不耐的闔上書。


「謝謝你陪我想方法，今天⋯⋯還是先這樣吧。」

扣——
他嘆口氣的把書放回少女身邊。

總之實驗過了，至少知道什麼方法對自己無效。

oO(也算是有成果)

⋯

「⋯⋯還有一種方法是可以嘗試，但⋯⋯我沒有信心。」目睹著少年對於書本的不關心，也看不見成效，唯有嘗試下一個，也是她最後的一個辦法。

察覺到對方的語氣，艾勒默默的挪近一點。
「⋯⋯沒關係。」伸手想安慰，但在看到手上的灰後又縮了回去。

「姊姊你⋯⋯不用去勉強自己。」

「信心總有一天會回來⋯⋯」
「你想做的話再做。」他拍拍掌心的灰，歪頭看著對方說。


⋯


「咳⋯⋯所以，不用催促自己去做還不想做的事。」他又用面具遮住自己的臉。

⋯⋯卻遺漏發紅的耳朵。


oOoO(自以為的說太多了)

⋯ 「⋯⋯不勉強。」她看了一眼想要安慰自己的少年，雖然無法說出自己心中的不安為何，但想要給對方幫上忙的心是認真的。

「躺着。」從不安轉為堅定的語氣，但下一秒便意識到突然彈出這兩個字是有多嚇人。
「啊⋯⋯我的意思是，躺著的話能更有效提高我的成功率，坐著無法放鬆身體的肌肉，很難入睡。」

「躺、躺哪裡？」面具被震驚的掉在地上。

下秒他機械似的側臥在對方身邊。

「躺好了。」

覺得對方躺得舒適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對方現在這個姿勢應該是能睡個好覺。

「……」已經有多久沒有開過嗓呢？不清楚，她亦不在乎。她對自己的技術有百般的信心，但卻充滿不安。

她催眠自己，只是照著腦海中的旋律哼出來而已，這不是情感的表現。
權且將這是一種熱身的方法。

她伸手輕拍少年的肩膀，起初有些僵硬，但漸漸地熟習、有了節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地，慢慢打開她的嗓門，開始輕哼簡單的旋律，祈禱少年能進入他渴望已久的夢鄉——

「⋯⋯」
不安的緊閉雙眼，艾勒雙手抓著布料躺在地上，專心聽著柴火燃燒的聲音。

啪擦、喀、啪擦

他皺著眉胡思亂想。
閉上眼後，其他感官變得敏銳。

感受到背後傳來輕微的力度⋯⋯
有節奏的、溫柔的拍著。


⋯⋯少年抓著鈴鐺。
他想到離自己很遙遠的 回憶 。

....𝑰𝑹𝑨


「⋯⋯？」睜開眼。


輕柔的歌聲傳來。
火光微弱，洞穴內光線轉暗。
他抬頭望去，少女的身上披著星光



是月光⋯⋯在唱歌呀

這次，艾勒安心的閉上雙眼。

月亮沒有不見

⋯⋯只是在我的身邊。


像是兒時的鈴聲回來了，他徹底放鬆。
「呼⋯⋯」

良久，本就體力不支的少年昏睡過去。
今夜無夢侵擾。

聽著少年均勻的呼吸聲，她猜想自己的哼唱已經成功帶他進入了夢鄉。結束了輕唱，拍肩的手也跟着停下來。

她抬頭望向窟外的滿天繁星，直到睡意也向她襲來。


「⋯⋯」

感覺就像是邁開了一小步。


或許終有一天，她會再次重新歌唱，滿載着她的情感與念想。

這一晚，在繁星的認證之下，少年少女終於抓住了他們心中所想。


願祝他們
未來能得一場美夢。

謝謝哥哥願意跟我玩⋯⋯ 唉艾勒寶終於睡到好覺了而且沒想到雪也會有這一個機會開到嗓！！

真的爆哭 最後完結的好好
本來奔著說故事，沒想到破到隱藏路線
才謝謝大人的美麗文字和噗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