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寧娜德楓丹在離開沫芒宮後，特別喜歡夜遊。從前他是瞞著大部分人，如今也不需再遮遮掩掩，偶爾看到熱情的楓丹居民，她也會舉起手揮動著打招呼，但她還是更喜歡一個人漫步在無人的街道上，沈浸在無邊的黑暗中。

她散步時總是天馬行空，有時想著明天的早餐要吃什麼、有時在腦海裡排練下一場劇目的台詞，有時她的心情低落，回想起過去五百年來的演繹和無法向他人傾訴的痛苦，又立馬搖搖頭讓思緒隨著清風飄散。

但她也會像今天一樣，無論如何都繞不開悲傷的螺旋。

她是人——從最初開始她就是人，只是被加冕了不屬於自己的皇冠，不代表她的意志堅不可摧，心就和身體器官一樣，磨損了、受傷了就需要修復。但芙寧娜已經習慣悲傷時也忍住淚水強顏歡笑，凸顯她的無所不能，即使再也不需要這樣的偽裝。

「芙寧娜。」

不合時宜的嗓音在耳畔打轉，她原以為是幻聽，定睛一看才發現聲音的主人早就站在自己面前「妳佇在這裡好久了。」

「是什麼風把楓丹最高審判官吹來了？」她裝模作樣時習慣如此，提高她的音調和分貝，隨即被對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現在是百姓休憩的時間。

那維萊特看了一眼時鐘，輕聲說道：「下班後，從辦公室走出來就遠遠看到你在街上。」芙寧娜恨自己沒有早點意識到，大審判官的下班時間和一般楓丹國民根本不能比，卷宗是永遠讀不完的，至少她還在位時就是如此。

「那也不見得要特地來和我打招呼，」陰陽怪氣，她心想。那維萊特心底打什麼算盤她還不清楚嗎？「怎麼，還有什麼要我做的？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

我只是看到你似乎不大高興，那維萊特回覆，方聽聞這句話，芙寧娜原本急著回嘴的口都闔上了，確實是實話，但她可不想和他說。五百年前她沒有說，五百年後亦是如此。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聲響，那維萊特只是看著她，芙寧娜用食指綣自己的頭髮，想著楓丹不愧為水之國，空氣都變得濕黏沈重起來，心想趕快逃離現場，默默地準備轉身踏步走人。

「我陪妳回去吧。」那維萊特早她一步邁出，甚至手都伸出來攔住她，芙寧娜鬥不過，頷首答應了下來。

他們一路上什麼都沒說，和以往不同——過去的話，芙寧娜肯定拉著那維萊特談天，但這次，沒有人開口，他們僅僅只是漫遊在寂靜的楓丹。

這大概是她不太討厭的經歷之一，芙寧娜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