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 | 幕後

限交 with CeeXin

接續
latest #50
MTVT|奧勒利烏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又有一條白線在黑暗天際無聲劃過。

天文學家的藍眼早已是夜空的一部分,那條光輝像瞳底的一次流轉。

他為女孩歛下目光,從浩瀚星辰回到昏暗燈火。
而斯普林仰起的小臉還在尋找下一個或許會有或許沒有的白線。

他們步伐已經脫離熙攘喧囂,浴場光影在身後漸行漸遠。
皮膚殘留依稀濕潤,未消多久將為夜風徹底拂去。

奧勒利烏斯褪下己身穿著的外袍,仔細摺疊和整理著這片柔軟羊毛,盡可能減少他和女孩之間身高體態的巨大差異,使其更適合斯普林身形。
接著便走近斯普林,向她遞了出去。

「流星。」當風將髮梢吹起飄揚時,他說道。「那道光叫流星。」
流星,她記住,星星會掉落。

就連藏著無數故事,夜晚總會陪伴自己的星星也不是永恆的。

因此點起燈。

燈無數次明明滅滅遠不及星,城市的光無法仿造星群,繁榮起來只能燈火。但只要有人就還會有燈,燈照亮文字,在睡前說起故事,比生命更長。

燈下還有團長滿佈細汗的臉。

醫生細細照看著,藉著燈。

燈。

越來越近。
她抱緊不知不覺接下的羊毛外袍,試圖看清前方來人。

「斯普林!」

是那個每次都像是要跟戲服上競技場打鬥的年輕團員。

「這麼晚了妳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故事。」

「故事?妳說這個人嗎?這個人是故事?」

她點點頭:「這個人……」「那個先等等啦!團長醒來了!他氣得半死要找妳,但是妳居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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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普林半晌沒出聲。

「我以為他死定了。」

我原本覺得大家都死定了。

「差不多啦!一半還在土裡,接下來準備慢慢拔出來。」

「那……」她眨眨眼:「實在是太好了。」

「是啊!我們回去吧?」

「等會就回去。」她抬頭看著身旁的人:「既然團長沒事,那我們更要收集故事了。」
團長沒事。

農夫也還在為他們等待時機。

她正在試圖接受自己可以高興的這件事:「我們好好休息之後還是能演出的,知道我們事情的人大多都不在了。」

「妳不回去的話,大家會罵我的。」

「剛剛你說團長一半還在……」

「我先回去了!妳要馬上跟上來!一定喔!」
:「謝謝您的這塊很大的布。」
「那叫做斗篷。」

奧勒利烏斯隨口答道,手指摩娑著下頜拼湊剛才那些對話中透露的線索。

那是一群傳遞故事的人。

就和書籍、文學、繪畫、音樂、雕塑、講座、學堂——眾多媒介一樣。

只是工具。
傳承的工具。

「你想得到故事。」

奧勒利烏斯斜睨著目光下看字彙量還遠遠不足成年人的少女。

「然後你,會將它講給未來遇見的所有人。」

孩子就像海綿,善於吸收,亦如土胚,容易形塑。

「確定嗎?」
CeeXin:

:「當然確定。」

星空下的故事,她回憶起某位瞳色美麗的少女、活潑的氣氛,還有第一次得到臺詞時,由她竄改的神話劇。

:「只是我不是好的容器,不像能好好承裝別人給的完整一切的甕。」

土地上羊群疏漏之處,植物自由生長起來,天性如此。

:「我會說錯一些部分……或者改成我喜歡的樣子,故事會在傳遞中變化,我們帶故事走,但故事也會帶上我們。」
(一邊玩斗篷)
或許是女孩提及了什麼有所觸動,抑或僅是對無忌童言的寬容,奧勒利烏斯嘴角漸漸彎起弧度。

「夜晚,是第一女神倪克斯的化身,她的『斗篷』佈滿五顏六色的星星,流轉著星辰、月光和夢境,至於流星,則是她裙擺上面無意間飄落的塵,被人們視為祝福灑下。你可以對塵埃訴說願望,期盼倪克斯將你的夢想撈起帶給她的姐妹白晝。」

他盡量使用較淺白的詞彙。

「或者,你還能換個角度看。」
接下來的內容或許對女孩來說較難理解,但奧勒利烏斯刻意不如往常那樣等待並確保他的聆聽者有跟上,逕自繼續。

「宇宙萬物有既定法則,按軌道運行的行星,經過漫長旅行來到地球上空,一部分殘骸剝離脫落,從天空墜下,瞬間燃燒殆盡,是作流星。白天,夜晚,隨時有成千上萬顆流星掉下來,唯有在正確時間墜落的能被發現。」

他來到斯普林身前,他們之間的差異能輕而易舉阻攔女孩對夜空的探望。

「神賜的奇景,和發光的垃圾。如何,孩子,你會選擇怎麼說流星的故事?」
CeeXin:

她輕拍著羊毛斗篷,想著墜落的發光體,細細小小,轉瞬間不見,不等人。

原來是灰塵。

早晨時,在陽光下,撫摩羊毛或者輕撣衣物,就會不規則飄起的灰塵,金光照耀,連嬰兒臉頰的細毛也能看得清楚,灰塵慢慢慢地降落在手心能接住的地方。

:「在黑暗裡看起來遙遠的東西,認為抓不住的東西,在光裡隨處可見,自然掉落在手心裡。」

:「並且同樣美麗。」
(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高)

(踮腳尖)

(繼續踮)
(放棄)
合格。

奧勒利烏斯心想。

同時給予讚許。「回答得很好。孩子。」

他蹲下身,用輕緩但不容異議的力道把女孩手中被玩亂的斗篷回收。
然後,細心地解開飾帶。低調金線在指間穿梭。

這一次,奧勒利烏斯在斯普林面前展開布料。
對女孩來說過大的深藍色羊毛像一片伸手可及的夜空,從她頭頂鋪蓋而下,其上內斂的金色繡絲在月光下如群星閃爍。

「再下一個故事之前,我想聽你說說,死亡。」

他讓女孩的紅色腦袋從斗篷大大的兜帽下鑽出來。

「斯普林故事中的死亡,是什麼樣子?」
(鑽出)

:「有一次,我吃壞肚子,肚子真的很痛,後來沒那麼痛了,可是離結束還很久。」

:「真的很久。」

:「久到我覺得乾脆不要浪費時間,叫在附近等我的團長一邊讀劇本給我聽,他回說我是來折磨他的。」

:「但不用多久,團長跟我會忘記這件事,連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曾經是什麼樣的人,不用等到死掉很久之後,不用等到再也沒有誰記得我們。
只有當下的我才真正知道,當時拉肚子有多痛、多久和多無聊。」
:「就像夏天到了,才確實知道有多需要流動的風,來到冬天才記起保暖的意義,大家永遠像是在夏天前融化的雪,跟下雪前消失的昆蟲,總是不認識下一個季節,總是忘記另一個季節的自己。」

:「現在和您講話的我,下一秒就會不在了,只要您忘記,那一刻的我就會徹底死亡,因為連我也記不起來。」
:「不知道您想要什麼回答,或者有什麼標準,遺憾的是,我都只有辦法說成自己的故事。」
:「但拉肚子的我應該還能活一陣子,因為我還記得她,真的很痛很久。」
「智慧來自生活。」奧勒利烏斯聲音中帶著一絲輕盈。「你不僅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還有……懂得感知的心靈。」

他巧秒地把某種體驗圓滑成如此評價。

「不過,團長恐怕不會同意你在舞台上用那種方式向觀眾演出死亡。」與女孩高度相近的學者將她的故事加註。「有句話是這麼說: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MTVT|奧勒利烏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斗篷在女孩身上長長的下垂,邊緣鋪於地面拖曳著。
奧勒利烏斯手指穿過其中一側開口,引導斯普林再一次將手伸向他。

這回是真的要牽起那隻小手了,沒什麼能令人誤會的。

「覺得疼痛、感到無聊的你,已經從腳邊流走;但冰涼的感覺,和持續沖著腳踝的河水,是記得團長跟你說故事、知道吃壞肚子會痛,並告訴我的你。」

「是的,孩子,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但河流就是河流,你不會把汙泥認成它。」
CeeXin:

:「很難說,我們沒有寫劇本的人才,本劇團以爛戲劇和守財為名,團長幾乎什麼都願意接演。」

:「但或許意外的適合也說不定,喜劇總是演出比今天的人過得更不好的人。」

喜劇拉著生活和現實站在一起,評價低俗好入口,看完之後是以針為餡的蜜,適合包裝渾然不覺而後不能自已的悲傷。

:「不過這個狀況一定是無法複製的,同一個東西在不同的地方會變得不一樣。

如果是平淡的生活,就讓我像灰塵一樣無人記得的消逝。

如果是悲劇,就讓我死的地方燃燒起來吧,火勢要大到,讓所有的人都無法跟我道別為止。」
:「所以也許以後會有人把拉肚子的地方當成藝術品。」
:「我講完了!換你跟我說河流的故事。」

孩子的注意力並非不集中,只是不擅長停留在同一件事上過久,她指著夜裡匯聚成河的星。
斗篷褶皺在女孩身上流動,袖口滑落至她手腕。

奧勒利烏斯一語不發開始替斯普林調整那塊羊毛布。
首先確保每一寸都溫暖地覆蓋她的身體,接著摺起過大的部分以符合肩線,再用飾帶豎起固定,綁牢。

最後,他停下來審視自己的結果。

斯普林看起來像是來自比波蘭波尼亞還遙遠很多的某個國家的一種藥草香包娃娃。

至少她應該是能移動自如好好走路的吧。

「這故事有點長,」奧勒利烏斯說道。「我們需要一個更適合它的地方。孩子,你們都在哪聽以及說故事的?」

他只想著這年紀的孩子探索世界的好奇心時常會勝於睏意,倘若斯普林忽然體力耗盡睡著了,總得知道要把人送去哪。

別帶他去吃壞肚子的那裡就好。
他們甚至在台上都不一定能好好說故事,舞台上下都忙亂而需要隨機應變,永遠永遠都沒有準備好的那一刻,東西抓了就得拉開場景。

但,的確是同一條河。在故事形成時,雨降下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走路邊說邊改邊寫下來,坐在路邊就能隨時整理,在交雜的談話中梳出整座混亂房間唯一一條細又明亮的絲。想到這裡,她拉拉飾帶。

故事對她來說是在行走與混亂中誕生的,缺陷太多,但總有人能抓住他們拋出的帶子,把她拉到這裡。

她拉著對方的手開始走。

說故事的不是她,不應該問他們在哪說、怎麼說,因為孩子的精神仍然亢奮,足夠站上更久,但這個人……倒是不那麼適合一直站著。僅看著對方的面容,察覺不出太多情緒,遑論疲勞或不適,卻感覺話語之間的停頓就像過了三天那麼長。
需要找個僻靜的地方歇息,適合這個人說故事的地方……她探了探周圍,確定還能看到燈光跟團員離去的方向。接著望向附近供人暫時躺臥的石椅,摸了摸確定表面的乾燥,沒有髒污或露水,意外的並不冷涼,並讓對方坐上,遠處的光微微映上,看起來人與物都做工良好,不知出自誰手。

靜候開場。
奧勒利烏斯輕便的丘尼卡下擺和大腿一起躺在石椅上。

這種體驗對他來說很稀罕,但不排斥。

「你知道星星掉落的故事了。那麼……」

他看著由於坐姿拉近了視線高度但依舊矮人一大截的斯普林,索性伸手搭上她的肩,完全不費力把女孩抱來,放到自己腿上。
那個香包娃娃就這麼被安置在懷中,替他或多或少擋下一些會把髮絲殘留的水珠吹冷的風。

「我們接著來說,星星如何被掛上天的故事。」

異鄉人的紅髮恣意地生長、擁抱著頭顱。
把他們的腦袋也都裹成了學不會體統的落托。

奧勒利烏斯的手指在故事開始前已經撥開了斯普林頭頂的大帽兜,撚起她亂糟糟的髮仔細順理。
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個女孩他也常對她這麼做過。

  從前,有一個男孩,他有一隻非常喜歡的貓兒。這隻貓兒有著柔亮的黑色毛髮和一雙閃亮的藍色眼睛,總是非常安靜優雅,會悠閒地仰望藍天或星空。他們一起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曬太陽,在星光閃耀的夜晚數星星。

  有一天,貓兒生病了,變得不再寧靜。它開始莫名其妙地嘶吼尖叫,搞得屋子裡一團亂。貓兒甚至在白天爬到高高的樓層,像是忘了自己是隻貓,一不小心跌斷了腿。男孩試了很多方法都無法治好貓兒,最後只好把牠放進了一個漂亮的籠子裡,以免再受傷害。
MTVT|奧勒利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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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在夜晚星光閃閃的時候,貓兒就會恢復原本的乖巧,儘管曾經吵鬧、喜怒無常,卻依舊惹人憐愛。牠會和男孩一起仰望星星,度過美好的時光。然而,有一天,貓兒突然不吵不鬧了,牠就趴在那凝望著天空,盯著會灼傷眼睛的太陽,任憑男孩怎麼叫都沒有反應。男孩儘管已經非常疲憊,但仍然努力地喊著貓兒的名字,可是最後,他還是太累了,不小心闔上眼睛,入睡在一旁。

  隔天,男孩醒來,發現貓兒和漂亮的籠子都消失了。而他的家人,噢,我忘了告訴你,男孩其實有其他家人。然而,他們卻彷彿不知道貓兒的存在,好像這隻貓兒從未出現在家中,籠子更是不曾有過的。


「如果你是男孩,你會感到如何?孩子,你會怎麼做?」
奧勒利烏斯問道,他指間有縷紅絲已被編成辮。
「你要怎麼向人詢問從未存在過的事物為何會消失?」
CeeXin:

斯普林不習慣接觸,自幼父母沒怎麼抱過她,劇團成員尊重她想與大人平起平坐,對她保持一定距離。

但隔著厚重的布料增加了安全感,肩膀的碰觸使她想起初見。以至於被抱到腿上時還沒反應過來,遲疑了一下後,感受這距離也不過分近,準備放鬆,又被撥開兜帽。

頭髮被整理梳順使她開始掙扎,對方便講起故事,好吧,判斷這至少不是用作表達惡意的行為,她停下準備揮舞的四肢(儘管被衣物好好裹著)。

「以前家裡有一隻羊,即使天冷也會忘記穿上羊毛跑出去,牠瘋狂時不記得我的存在,因此而自由;清醒時希望我逃離家,就這麼消失,不要一輩子被留下來飼養她。

至於爸爸,他希望我從未存在過,我消失是不夠的,他知道我活著,有一天得讓我不存在。」

「事物會因為誰的希望就此不存在,不要去詢問抱持希望的那個人。」
「說的沒錯。宇宙的根源是無限多個無法被進一步分解或是破壞的質點。」

奧勒利烏斯頓了下,改口。「萬事萬物,不論你,我,發光或沒發光的垃圾,身上的斗篷,或讓人肚子痛的東西,都是由一大堆、非常微小的『原子』組成。像沙土和水捏成泥娃娃一樣。」


  你可以把娃娃扔進水裡丟到火中,但娃娃不會真正消失;被水沖散的泥巴還是它,被火燒剩的灰燼也是它。這與死亡不同,我們無法親自將一個東西真正消失。

  但是當視覺、聽覺、觸覺等感官刺激使我們無法看到聽到或感受到物體的時候,感覺記憶可能使我們產生一種錯覺,認為物體消失了。這起初是短暫的,可若將消失的錯覺加以注意,甚至複誦練習,進一步上升為短期和長期記憶,則會成為永久。這種持續性通常是受心理因素影響,而非真實的生物理變化。
MTVT|奧勒利烏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因此,是的,不同於死亡,人類能憑自我意識認定一項事物的存在與否。


「就像你說的,男孩不再詢問那些抱持希望貓兒不存在的人。」

他在孩子的耐性被那些脫口而出就差點止不住的哲理沖散前趕緊拉回故事裡。
然後自我反省著對一個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的孩童,別再提連成人都可能無法理解的論說。
接著,在斯普林逐漸習慣被旁人順理頭髮不再拘謹後,奧勒利烏斯繼續編下新的髮辮。

他這樣算不算是個用故事綁架孩童的誘拐犯。

  男孩繼續尋找著他的貓兒。

  他感到身處的環境太過乾淨,充滿只會說漂亮話的人,於是他轉往外面,探訪那些即使真相既骯髒又不堪,但卻願意說出來的地方。他尋找那些曾經把貓兒生病的事情傳出去的人,希望找到貓兒的下落。

  只不過,這些人看不慣像男孩這樣擁有美好生活的人,於是他們捉弄他,引導他看到一些令人難以接受的畫面。有些是像被野獸咬掉手腳、奄奄一息的角鬥士,或者逃家犯錯的奴隸被主人懲罰、傷痕累累。
  他們威嚇男孩,說他的貓兒可能正在這個城市某處經歷類似的困境。他們表示可以幫助男孩找到貓兒,但條件是男孩必須用自己來交換。

  男孩感到驚懼,但他太想念貓兒了,於是開始認真考慮這筆交易。幸運的是,男孩的家人及時找到了他,將他帶回家,他並沒有受到形式意義上的傷害。

  在家人給予的溫馨中,男孩漸漸釋懷了這次經歷,雖然心中仍然留戀著那隻柔亮的黑毛貓和牠藍色的眼睛。從那以後,男孩試著學習更加珍惜身邊的美好,也深知愛護和關懷是最重要的。
MTVT|奧勒利烏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或許就是因為男孩離不開那個乾淨的環境,所以他的貓兒跑掉了。」
他用適合兒童的方式給故事做了個段落。
先前繞出的編髮沒繩結固定,在那孩子紅捲的腦袋上已經開始鬆落。
「至於在你的故事中,孩子,離不開的是羊,而你也足夠勇敢,是嗎?」
如果以前她有過娃娃,那會一次次不見蹤影,被人投入水中,隨之滲進地底,有天湧出地面成湖,水面泛起漣漪,漣漪轉瞬間消失,無法拿起來端詳,但從知曉存在的那時起,就像舞台上的此刻,往後會隨時間裂解,可是存在這一事實無法抹滅,即使所有記得你的人都不復返。

都不復返。
娃娃也可能被丟進火裡,揚起灰燼,塵埃在太陽下散射光點,只是這樣一直仰望著,只是一直看著四季變幻的天空,這樣不好嗎?

一日三餐牧羊唸故事,輕鬆過活,總有一天消逝在這世間,這樣不好嗎?
母親說這樣不好,牠成為人的那一刻轉瞬間消失,無法拿起來端詳,但從斯普林知曉母親存在的那時起,就像舞台上的每一刻,即使往後會隨時間裂解,即使她記得卻不會再返回那個家……這不是勇敢,只是隨風消逝變成隨波逐流,比起選擇更像是逃跑,徘徊然後就變成現在。
如果要說是理想的生活,肯定不是那樣,他們是汩汩泥巴水,雜質去除工序費時費力,閉上眼挑出小石子就口一喝,為了生存時還算甘露,還算奇蹟。

在勉強還算適合自己的地方活下去。
未來會更清澈一點,還是更渾濁,每次去熟食店得到吃喝之餘也總會收穫類似的問句,她的頭髮不足以編成線團看見明天,只是看著這一刻,注意看,這一刻的演出總是充滿遺憾。

正好適合現在的她。

番茄難免經歷移植,現在自己肯定不能接受以前的生活,以前的自己也受不了現在的生活,只是考慮著此時此刻,沒想過會這麼長遠,長遠到產生變化,長成自己的樣子,和相似的人相遇,變化了又分開,牽起的手跳完舞便放下,宴會上的人群年輕美麗也是屍骨,在這一刻,這一刻,這一刻。
光點晃動,灰燼會熄滅又復燃,有東西可燒,燒她的生命,火勢沿著一路走出的線,火紅髮絲編成布編成圖,鋪展開來指出星星點點,密佈對世界的認知,髮尾沾了泥濘與血,還有更多不那麼快樂的事情在前,能待下去因為還算可以,還算甘露與奇蹟,因為至少不是沼澤,因為以上都是能用言語文字鋪設的理由,真正要問起來的話

「待在適合自己的地方是很自然的事。」

「不過,這裡是不是待得最舒服的,或者是自己慢慢變成這裡的一部分,我也並不是很知道。」

羊早就跑出去了,她自己到哪倒可能都是困著的。

「如果被問真的需要從家裡跑出來嗎?答案是不需要。」

「但我就在這裡了。」
「你不認為自己做出了選擇嗎?關於你現在,會在,這裡,孩子,你認為一切是宿命使然?」

哦,宿命,命運,運勢。


  當你覺得自己的模樣受外力撚塑,而不是由己身掌握的時候,法余馬拉又完成了一個結。但是這一刻,一旦你專注於這一刻,充分感知到當下,也就是現在,你是毫無疑問的自由。

  和團員回去看看那位半截入土的人,待在浴場尋找另一個故事,你選擇了在這裡坐下;坐著聽我和你說著星星垃圾泥巴河水男孩與貓,並向我分享肚子痛的藝術,父親與羊還有遊蕩的女孩——我沒忘記,你還沒聽到星星怎麼掛上天的部分。

  幾個月後,男孩漸漸開始習慣沒有貓兒的新生活,日子也來到男孩生日。家人為他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晚宴,眾多來自各方的賓客齊聚一堂,送上祝福與禮物。

  其中,有一個別緻的木盒引起男孩注意。沒有人記得是誰送的,但木盒旁邊擺放著由木頭、陶瓷、金屬等製成的精緻人偶和動物,它們的作工栩栩如生,很有可能是由某個……鄰國的工匠製作而成。

  男孩迫不及待想打開木盒,但先看到了一封信。

  信的內容雖多,不過表達清晰,向男孩介紹了「標本」的概念——一種將動物或植物保存起來的技術,用來展示擁有者的財富和地位。信中還提到標本的製作方式和過程。

  最後,信提到木盒裡的禮物是一個標本。值得一生珍藏標本。而標本的名字是——男孩看著木盒上的名字,賽蓮妮婭。正是他深愛的貓兒的名字。

奧勒利烏斯停了下來。替斯普林編髮的指亦然。
像是思索用字遣詞,也可能只是潤了潤口。

「打開盒子那一刻,貓兒的生死將會被驗證;反之,則可以自由決定她的存亡。」

異國腦袋的清奇思維,或許,能有個天馬行空的角度。

「再一次的,孩子。你會怎麼選擇呢?」
CeeXin:

把心臟交給人是危險的,有人告誡過,但現在適合這麼做。

她會在此的原因。

當她看著母親,自己是半乾泥巴殼,對方確實是熊熊烈火,卻埋進灰燼裡要看不見,想盜一把火。
有火又如何維繫火焰,讓人生放在轉盤上,讓織好的網讓火勢燒斷結,走剩下的破損絲線,走得危險,再下一次,這是燃燒她的方式。

泥巴殼讓自己掉進水裡,光線一同進入水中,沒有消失,而是偏移了軌道,是嗎?但那大概是最適合它的路線,是嗎?最能到達目的的方式。

這樣看著自己的行為解讀想法,尚未解讀完就一再重複行為,可以說就是習慣,已經可以說是性格深處的固著,瓦爾特留烏斯的性格選擇了他會一次次復活的命運,她一次次選擇燒灼一切的那一刻。

火會燒得如何,或被水吞沒,直到長出青苔,看不出燒過什麼東西。

待在這裡與自己是否舒適自在無關,與一切無關,當所有人都不再記得故事,自己仍然像看向它的那刻起,需要一直看著它。

在這裡。

我在這裡。
泥娃娃向前走,在它們被刻下名字的那時起,只有向前走的動作,有的舉起酒杯,有的腳步踏實,有的欲墜,無論哪個輕喚也不回頭。

你要寫什麼樣的名字在紙條上,塞進泥娃娃肚子裡,它會照它的名字走,名字會自己走。
:「我想要看到會發光的東西,會燃燒這一切的東西,永遠改變了男孩的東西。」

:「你會掛起星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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