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剌刺的公共驛站是由岩石與沙堆砌成的方形建築,在阿妮絲眼裡像極了故鄉的房子。她將行李與行經路上獲得的物品搬移至房間內,草床已經鋪好,日落時分的陽光從窗外斜射至室內,將一切染上一層金黃。
她尤其喜歡牆上內嵌的壁龕,如果她手邊有上好的霍杰伊(Hojai)乳香,她會放一小把於火中焚燒,看著裊裊輕煙一路直線上升至壁龕頂端,再盤旋至天花板,然後整個房間內都會沐浴在松脂與香草的甜味之中。父親曾說,那些煙是通往天堂的階梯,將來有一天,她能順著乳香的輕煙在天國遇見母親。
可她說,她不想要將來的某一天;她只想要在夢裡撲向母親的懷抱,詢問她到底為何那麼早便離她而去。
阿妮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一會兒才發現琴已經勘查環境回來,正倚著牆淡然地看著她。
「你走路真的一點聲音也沒有。」阿妮絲抱怨。
「我有敲門。」
「......」阿妮絲神色複雜地盯著琴。她老不確定對方到底什麼時候是在開玩笑,什麼時候是認真的。
「我打聽到一些事。這裡的居民不太歡迎外來者,因為曾經有商團自東方帶來瘟疫。」琴簡潔地回報。她沒說的是對方聽到她烏羅比亞的口音,差點直接跟她打起來了。這裡的民風真兇悍,琴揉著手腕心不在焉地想著。
「那怎麼辦?去洗澡?」
「嗯,嚮導有給我們公共澡堂的票,洗完澡剛好可以去吃晚餐。」
「聽起來好像我家的傳統......算了,我們走吧。」
距離夜晚仍有一小段時間,夕陽餘暉照耀在黃褐色的道路上,將來往行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阿妮絲與琴並肩走在街上,她們已經事先換上阿妮絲備用的真尊教徒服飾,琴也特意將短髮包好,總算順利來到澡堂。
直到兩人來到女性更衣區時,阿妮絲才發現她忽略一見很重要的事:她的家族中沒有與她年齡相仿的姊妹,因此,她從未與平輩的女性一起泡澡過。
現在,她的身邊充滿膚色不同卻同樣鮮活的肉體——她們自然是遇到許多同商團的旅伴,阿妮絲害羞地向她們點頭打招呼——她的眼神像是著魔似的緊緊盯著琴優雅地脫下寬鬆的長袍,雇傭兵精實的肌肉與飽滿的乳房在沒有了鎧甲與衣物的遮掩,散發著成熟女性的魅力與誘惑。
阿妮絲吞了一口口水。
「怎麼了嗎?妳的臉好紅。」琴困惑地轉身朝她走來,似乎想抬手幫她測量額溫。阿妮絲緊張地搖頭後退,直到她全身都已緊貼牆壁。
「幹嘛,妳是我雇主耶,我又不會對妳出手。」琴只是很單純地表明,雇傭兵在簽訂契約後對雇主動用武力可是他們行業的大忌,但在阿妮絲聽來,這似乎帶有別的暗示,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感到放鬆還是失落,只是悶悶地點頭。
「妳該不會是......害羞?但我印象中,浴場是可以披一件浴巾進去的。」琴揚起眉毛,一副「為什麼我要解釋妳那邊的傳統給妳聽」的表情。
「我知道啦......只是,唉,妳先進去吧。」阿妮絲趕忙開口,她總不能說她不是對脫衣服感到不自在,而是琴的裸體令她感到不自在。
「好吧,那我在裡面等妳。」
待琴走之後,阿妮絲忍不住蹲下身體,將臉埋在掌中,無聲尖叫著。
這趟旅途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