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圖斯再次醒來時,湖水已經被入侵者踏入,他是被粗魯的攻擊吵醒的,人魚的心情難得惡劣,身體還未完全復原,他對家人以外的傢伙毫無耐心。
他的笑不再甜美天真,而是抿起嘴唇。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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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問,眼神清澈澄淨,不像個黑手黨該有的樣貌,倒似被豢養的寵物,跟奧圖斯對峙的敵人不多,大部分戰鬥都發生在宅邸內,他在他們眼中瞥見不懷好意,充斥著輕視與破壞慾。
一條斷尾的人魚,即將被虐殺的受害者——他們肯定是這樣想的,奧圖斯很意外自己能理解,也許是養育者教導有方,子彈落在魚尾旁,冷兵器也在瞬間襲來,他扯下最近的男人一塊皮膚。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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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染紅了湖水,奧圖斯在湖底看著不自量力的非人種想要用匕首捅入他的腹部、割開他的咽喉。他的利爪撕裂對方的喉嚨,他的牙齒固定著獵物,使其無法逃脫,污濁的血液使奧圖斯作嘔。
不應該咬他們的,沒有人告訴奧圖斯侵入者這麼難吃,他甚至記不起來敵方家族的名字,並埋怨起沒有來支援的羊。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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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場面不會永遠都是奧圖斯佔優勢,相對聰明的敵人離開水面,他想也沒想的追上去,卻被子彈打穿魚尾,並灼燒到完好的部分,連湖水也滅不了的燃燒彈。
白磷和凝固汽油,就能造成痛不欲生的效果,他發出尖利的、痛苦的尖叫。
在裝填子彈的瞬間,被傷害徹底的人魚終於能撕碎眼前的仇敵,他的牙齒洞穿那人的脖頸,不解恨的將其撕扯成一塊又一塊,他的魚尾被燒灼被慘烈。
只有那張臉完好無缺,顯得更加詭異,他的衣服很好的保護住上半身,只是匕首曾經捅入腹部,稍短的時間內已經癒合。
「為什麼要攻擊奧圖斯呢?」人魚仍然困惑,只是沒有人會回答他了,他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樹林,那裡有著一個人。
「……沃茲、華斯,為什麼不來幫我?」
一個讓他愛憎交加的人,到底還是愛更多些,極端痛苦下流露出怨毒,他不能明白此時的感情,或許是因為有了期望。
蟲蟲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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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托克家族的成員私自集結侵入我們的家族,於是來到池塘的侵入者也攻擊了你。」
不似山羊卻又不似綿羊,身形只比奧圖斯略低一些的幼羊從樹幹之後走了出來,停在受傷的人魚跟前。回答的嗓音不似從前低沉,卻擁有幾乎一樣的頻率。
大批敵對精英破開宅邸大門,沃茲華斯在裡頭將膽敢踏入領地者全送往踏上冥界的路途,而在狹小的室內,體型小的優勢無疑更大,他身上沐浴著各色不同的鮮血,淋漓仍然落下。
蟲蟲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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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收到池塘遭到攻擊的訊息時迅速解決了敵人,在這裡目睹後半的掙扎和戰鬥。
「我會在你支撐不了的時候給予幫助,」小羊如是說,尾音微妙的帶上了一絲笑意,「在極端的苦難中才能夠發揮最大的潛力,但是你表現得十分優秀,奧圖斯。」
他在說話的同時拔去嵌在魚尾裡的彈殼,晶瑩的魚尾醜陋而浪費的被燒開一個洞,沃茲華斯輕嘖了一聲,只是稍覺可惜。
奧圖斯在被挑出彈殼時皺起眉頭,古怪的沒有發出聲音,慘叫是獎勵、痛楚是歡愉,那是沃茲華斯教授的。而他現在很生氣,魚尾醜陋的淺坑有如他未消氣的心情,比他矮小的、不設防靠近的小羊。
他想起被無視的請求,奧圖斯一定是可以這樣做的,舔了舔乾澀的唇,他咬向稚嫩的臉頰,十指刺入窄小的腰肢。
「不聽話的小羊……」
他含糊不清地說,熟悉的鐵鏽味讓他目眩神迷,咬下來的肉塊能預料到的鮮甜可口。沃茲華斯吞食過他,人魚本能的渴望同源的血來補充缺失的能量。
「是要被吃的!」他認真說著荒唐可笑的言論,以利齒咀嚼著本應難以吞嚥的羊肉,像口腔期不滿足的孩童,總要含著什麼來彌補吮吸的需求,於奧圖斯而言,他輕咬又舔舐沃茲華斯的下唇。
蟲蟲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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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利的、撕裂的痛楚如預期般襲來,沃茲華斯在先前的惡戰裡似乎也沒有受到這種程度的傷,此時像是等待已久的將身形恢復如初,把他不高興的人魚攔腰抱起。
「我有不聽話嗎?」
忍著疼痛揚起下頷配合奧圖斯的啃舐,他半是笑著問道,不太經意的垂下眼來。
蟲蟲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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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向我求救的話,我搞不好會出手。」
毫無保證效力的話說起來也不痛不癢,沃茲華斯狹長的眼裡映著人魚的怨憤,他卻難得顯得有點狹睨,像是在說——你剛才還沒叫過我呢。
「傷得這麼重的話,要回我家裡養傷嗎?」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人魚的狀態,最後這麼說。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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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圖斯被抱起時轉而緊抓沃茲華斯的領帶,他仍然悶悶不樂,指甲將那可憐的領帶弄得支離破碎,還是不肯罷休。
「狡猾!惡毒!……袖手旁觀、」
他用盡自己最能形容惡人的語彙,但毫無殺傷力,比不上他在對方身上留下的痕跡,「奧圖斯自己解決問題了!」
由喉嚨發出的哼聲好似撒嬌,他的態度顯然軟化許多,他擺開頭,卻又用眼角的餘光注視沃茲華斯額間那隻眼。
「回……你家?」被引走注意的下場是,他完全忘掉要冷戰,而是專心地思考他對另一個家的印象,黑漆漆的走廊,那張曾經發生性事的床,似乎是個好主意。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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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魚昂起頭,做出重要決策,沃茲華斯越是配合,他越是恃寵而驕。
「嗯,但是沃茲華斯不可以再吃了。」他的魚尾殘留著化合物,看起來不像能吃的樣子,一邊叮囑道:「要等長好!」
領帶被摧毀得支離破碎,臉頰醜陋的缺了一角,沃茲華斯沐浴著鮮血的儀表被毀滅的一蹋糊塗,然而酣暢的屠殺與奧圖斯解決了偷襲者的好心情卻沒那麼容易被敗壞。
他的人魚在放縱的寵溺之下驕矜的沉吟,沃茲華斯額間的眼睛垂著對上了瞥來的目光,他在少年的告誡之中無端的感到有些饑餓。
未等話音完全落下,沃茲華斯一手箍住了人魚的下頷,揚起脖頸避開了其他人沾染上的鮮血,徑直往奧圖斯頸上的傷口舐去。
仍未止血的鮮美從喉底淌開,他沒有一天能夠忘卻的滋味在舌尖跳動,距離上次品嚐並不久,沃茲華斯顯得有些饜足。
「就一點?」遲來的告訴,他確實並不忠厚、善良,也不熱愛見義勇為,但他對料理的食材有不愛浪費的美德。
——即使奧圖斯並不完全是料理的食材。
他在沃茲華斯家的宅邸甚至還擁有獨自且舒適的居所,並且在那無趣的陳設之中各處暢通。
「除了那點以外不會再吃了,」沃茲華斯保證,他一向很有耐心,並且輕易的揭過剛才吃了點心的事,「那麼我們回家吧。」
即便奧圖斯對疼痛的接受度很高,但他並不麻木,除非真的痛到極致,他想不起來是在哪個環節受的傷。人魚撇撇嘴,好不容易才忍下大吵大鬧跟哭泣的衝動。
「回家……嘶。」
他古怪的想要沃茲華斯繼續下去,血液流經脖頸到達臉頰,泛著青色的皮膚顏色逐漸加深,於是自暴自棄的將脖子埋入男人的頸窩,逃避既定的事實。
「坐……馬車去?」奧圖斯在羊耳旁問,手親暱的環繞著脖頸,就好像他剛剛被捕獲上岸,人魚這種生物似乎天生就會被不可得的感情吸引,也許只是童話的過度渲染,畢竟奧圖斯並不會化作泡沫。
生物只會逐漸僵硬、腐敗,幾週後軟組織液化,外貌會變得無法辨識,所以要想享用奧圖斯,只能趁著當下。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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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握青春、享用美味。
長生不老是一種既真實,又實為幻想的假設,多數個體無法活到驗證假說的時刻,奧圖斯也不能。他是一條愚笨的、脆弱的人魚,正如馬車會讓他不適暈船,他在顛簸的路上試圖阻止戰鬥都沒能帶來的反胃感,轉變成人類雙腿的傷勢慘烈。
很不幸的,燃燒部位甚至在他缺了一塊肉的上方,大腿處有著深深的窟窿。
他的人魚鬧彆扭一樣的藏在他的頸後,耳邊搔癢的吐息讓羊的耳朵動了動,他卻沒錯過奧圖斯漲深的膚色,沃茲華斯抱著人魚走向馬車,一絲愉悅難以遏止的流漏出來。
即便人魚的臉色在車開動後轉為鐵青也一樣。
蟲蟲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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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車?」
他偏頭查看奧圖斯的狀況,並不怎麼好。在記憶裡他第一次乘坐馬車時,看著分明挺愉快的,或許是這裡的路更加顛簸,也可能是因為他受了很重的傷,原先晶瑩的肉此時焦黑而坑疤。
這個傷口大概還需要處理,化碳死去的組織沾黏在皮膚上,清理過後才能方便再生。這之後的恢復一般人需要吃藥,而對於人魚來說,乾淨的海水是最適合他的。
「……奧圖斯,這裡的皮膚可能要處理。」
沃茲華斯伸手按了按傷處四周,被燃燒後的皮膚觸感有些堅硬,青綠色的血從間隙中泊泊流出。
「我替你清掉?」
眾所皆知的,沃茲華斯並不是一個醫生,他過去確實處理過這種情況,不過方法十分暴力,想來現在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奧圖斯極少清醒的面對傷害,通常都疼到無法思考,又或昏睡至長久沉眠。他想回答沃茲華斯的問題,說出口的卻是一連串模糊的囈語,他感覺有些寒冷,身體卻開始發熱,更貼近他的羊。
「……好。」
他說,隨著馬車晃動而打著盹,並不清楚自己答應了什麼,正如他承諾的,對他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是傷害也好。
正因為他是以那樣的姿態存活於世,學習語言,知曉感情,變得更加像一個人。
所以他仍然,會朝痛苦本身伸出手,並擁抱它,幾乎毫無陰霾的。
奧圖斯純然的擁抱沃茲華斯,他哼唱著海的歌謠,久違的發熱使他意識模糊。
他纏著他,哪怕傷口仍在流淌青綠血液,哪怕下一秒就會分離,甚至他們不能互相理解,都不妨礙人魚的喜愛。
「抱緊點,奧圖斯。」
你會需要的,他低聲說,隨身攜帶的刀尖出鞘,薄如片紙卻無比銳利,沃茲華斯壓緊人魚的大腿,趁著馬車並不顛簸的時候削了一片下來。
過去他曾經在戰場上為他的士兵削掉無法再生的皮膚,炮火般的轟鳴仍在耳邊喧囂,其他人則幫他緊緊壓住傷患。而此時奧圖斯正緊緊依著自己,身上帶著他喜愛的水氣,還有海的氣息。
他的動作比先前更加熟練,卻微妙的格外小心,也更加俐落,血液在皮椅上淌開,直到他最終扯下領帶和外套簡單的將傷口固定好時,馬車已經停在了宅邸的外頭。
原先就濺上血跡的布料此時被鮮血浸染,他將擁有雙腿的人魚打橫抱起,在馬伕為他打開車門時就徑直往室內走去。
沃茲華斯攀上水缸的上頭,去除了傷口上的布料,把奧圖斯放進水裡。
「可以休息了,我的人魚。」
他在最終如此說道,淺淺的笑意仍含在嘴角。
「在這裡沒有人會襲擊你,也沒有人能夠。」
當然,除了他以外。
他在疼痛中緩慢地下沉,奧圖斯聽見腳步聲,一步又一步的,追逐著他。
於是回頭去看,他醒了過來。綠色的眸注視著他,缺損的魚尾在海水中擺盪。
「我醒來會見到你嗎?」他問,看著那淺淡的笑意,許是剛剛睡醒,他陡然覺得有些陌生,於是奧圖斯也笑起來。
「奧圖斯想要,醒來見到你。」
沒有人會傷害他,除了他的主人。奧圖斯打量了一下他的新家,尾部濺起一些腥鹹,很快地,他又要入眠。
「會的。」
他回話,就像這一切原先就是這麼理所當然一樣。
「你想要的話,醒來就能見到我了。」
他的人魚在水中飄搖,一如他最初該擁有的模樣,若是沒有被他截斷的痕跡,若是那雙眼裡沒有透著玻璃映出他的身影。
「現在,睡吧、奧圖斯。」
可以睡了,我的人魚。
最好醒來時也能這樣笑著,彷彿毫無陰霾的。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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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沃茲華斯。」
奧圖斯輕輕唸著那個名字。意識如熄滅的蠟燭,夢裡沒有海,沒有擾人安寧的敵人,也沒有布萊梅家族。
只有他和魚缸中的一條魚跟一隻羊。
霍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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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圖斯止不住的笑,把那隻羊輕輕抱起,他弄倒了魚缸,青色的魚掙扎著,聽見一聲警告的嘶叫,手裡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近乎一無所有。
住在無盡藍的隔壁 卻無 壁 可 隔
一 無 所 有 卻擁有一切
——與 海 為 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