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一看發現是奴隸的販賣地點，一個個人就這樣被烙上痕跡，戴上腳鐐被作為商品販賣著。
他沒打算上前阻止，只是轉身離去的神色沉重了起來，嘴旁的弧度也下垂了不少。

這是他離開家鄉後所涉足的第二個聚落。

陌生的街景、陌生的過客，陌生的一切讓伊夏感到很新奇。雖然街上充斥著一股過於甜膩的氣味，卻不妨礙他出來散步的好心情。

他一個人走走看看，迎面走來的人卻讓他停下了腳步。伊夏在確認那人真的是澤莫之後，心裡卻是感到困惑。

畢竟在他印象中總是笑著的人，此刻看上去卻有些陰沉。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伊夏有些躊躇，不太清楚這種時候究竟該不該上前打招呼。不過一想到對方曾經鼓勵過自己，他便鼓起了勇氣。

「澤莫。」在兩人的距離拉近之後，伊夏喊了聲。眼見對方有注意到自己，他又向前了幾步，「......發生什麼了嗎？」

「啊、是伊夏啊。」
看到人他還是浮出了淡淡的微笑，只是不似以往那麼開朗。

「怎麼說，看到了些東西想起以前的事。」
他眼神微微低垂似乎回想起什麼，金瞳也沒有那麼燦爛。

「不算什麼好事。」
他看向還沒遠離的奴隸販賣區眼神有點晦澀。

他順著對方的眼神向後看去。漆黑的小巷裡頭隱約有什麼聲音，卻微弱的讓人很難聽清。

澤莫的樣子實在和平常差距太大，伊夏擔心地走到對方身邊，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還好嗎？」他有些緊張地問了句，「願意說的話......我可以聽。」

對於對方的回答他有點驚訝的眨眨眼，通常來說不是好事的話沒人喜歡聽，這讓他覺得剛剛沉下的心被一股暖流托住。
「好，不過我們找個地方坐著吃些東西吧，這裡……不太適合。」

他帶著人到了附近酒館點了些食物和酒，他沒點對方的只是把菜單拿給對方讓他自己點。
「既然是聽我講話的話，那這餐我請吧。」

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接過菜單的伊夏點了份最簡單的吃食，以及一杯和澤莫一樣的酒。

菜單被收走出後，沈默在他們之間圍繞，明明週遭都還聽得到聲響，分外顯得他們這桌格格不入。

伊夏沒有主動開口，而是安安靜靜地將視線投注到旁邊的人，雖然沒有和澤莫對視，卻還是能讓人感受到視線確實是在關注對方的。

他讓出一個空間，希望不會讓對方感到壓力，也讓澤莫能夠想講的時候在開口。

他沒有沉默多久，其實只是陳年舊事而已，在剛剛看到了相關事物被勾起了回憶，但他依舊感謝對方的體貼。

「剛剛那邊，是奴隸販賣的區域。」
他喝了點酒才開口。

「我不是說對這些事感到憤世嫉俗，只是……有點唏噓吧。」
他轉頭看著伊夏。
「發現自己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麼溫柔的人。」

「咦？怎麼會......」聞言，伊夏感到挺訝異的，畢竟在他眼裡澤莫一直都是很溫柔的人。

是跟奴隸相關的事嗎？

他暗自在心底猜想，卻沒有提出更多的疑問——還是讓對方選擇要說什麼比較好吧。

「哈哈，你看起來很驚訝的樣子。」
他戳著剛上的薯條幾下才吃了下去。

「大概出遊第三年左右吧，我趕路時遇到了個奴隸……他求我殺了他。」

他大概講述了自己因為不想見到鮮血而勸說別人努力活下去的話，以及看到了被抓回去後那生不如死的場景深深震撼了他。

「所以我最後還是答應了他，用這雙手被感謝著殺死了他。」
他話語很平靜，但裡面經過了多少內心轉折，可能只有他知道。

「我的溫柔也會傷害到他人，而我能保持這樣也是因為我們現在的生活建立在他們的痛苦上。」
他眼神有點暗淡。
「我只是個共犯，卻被感謝了。」

「.........」

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呢？

總覺得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他卻依舊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他低垂的眼眸看著對方的雙手，那是一雙可以稱得上漂亮的手。纖長的手指，分明的骨節，還帶著些許彈奏樂器所產生的繭。

那樣的手卻曾經殺了人。

他輕輕觸碰澤莫放在桌面上的手。食指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上了有些冰涼的肌膚，隱隱勾住了對方的小指，就彷彿在給予他人非常含蓄的安慰。

伊夏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此刻沈甸甸的心情，只希望這樣微小的肢體接觸能帶給對方些許慰藉。

一個人的生命究竟有多沈重？才會讓總是笑著的人都失去了光芒。

「......但你還是救了他。」最終，伊夏只是乾澀地說了一句。

對方的觸碰讓他感到有點驚訝，但內心也暖暖的，他手一翻勾了回去。
伊夏的手有點粗糙，但是很溫暖，是他現在低落心情的一盞明燈。

「也許吧，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天他說他很快樂……」

他淡淡的笑著，但似乎只是習慣而已。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不是正確的，也問過很多次自己，最終只能選擇不去觸碰。」

他眉頭微微下垂，比起在笑更像是自嘲。

「我還是很膽小的。」

比起被反過來觸碰的不自在，他更苦惱自己到底該怎麼安慰對方。

「那就......不要觸碰？」伊夏低著頭，盡自己所能地說道，「不是所有事都一定要答案......放著，或許有一天也能找到。」

「我也很擔小。」語氣忽然認真起來，他像是下定決心這麼說，同時也總算再次對上那雙有些黯淡的金色，「所以知道不管什麼決定都很需要勇氣。」

「不管是那個人的事，還是想要尋找答案的事。」他勾著人的力道變得明顯，就像在試圖將這份力量傳遞給對方，伊夏肯定地說：「你都很努力了。」

像是被灌注了什麼一樣的澤莫突然笑了出來，他拉著伊夏的手輕輕把頭靠著那傳遞著溫暖的手。

「謝謝。」

沒人這樣對他說過，大家所知道的永遠是游刃有餘的澤莫或是可靠的大哥。
大家都知道他的努力，但被這樣直接說『已經很努力了。』他還是第一次。

「伊夏你啊，其實很會給人驚喜呢。」
金瞳恢復了原本的璀璨，閃著光芒看著眼前的人。

伊夏配合地讓對方拉過自己的手，心想著要是這樣能給人些許溫暖那就好了。

不過對於澤莫的形容，他其實不太能理解。

「我只是......希望能讓你不要難過......」還是他會安慰人這件事本身就很驚喜了？對於自己的嘴笨很有自知之明，伊夏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

「你給了我這樣的鼓勵我怎麼會難過呢。」
他的笑容恢復了以往，雖然有點不捨但是手還牽著似乎會蠻奇怪的，於是他還是輕輕放開了對方的手，轉而把手放到伊夏肩上。

「你其實膽子很大呢，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卻能給我勇氣。」
說來神奇，那讓人難受的過往雖然還是存在，但總覺得像是被挖開了膿瘡終於開始愈合一樣。
「伊夏真的很適合當醫生。」

被人那樣誇耀伊夏自然還是感到害臊，但不得不說，他其實蠻開心的。

「謝謝你......」他羞怯地說，害羞的表情中還是帶著明顯的喜悅，只不過伊夏還是忍不住避開了對方的眼神。

他自覺自己的專業知識還不到那個程度，但澤莫的肯定也給了他繼續努力的動力。今晚真的要說是誰鼓勵誰，他想應該是雙方都有吧。

「那個......趕快吃吧！」像是為了掩飾這開心的情緒，他匆匆地說了一句，接著便自己舉起酒杯來喝了幾口。

「嗯，再不吃就冷了。」
他拿起刀叉津津有味的吃著烤香腸，總覺得味道都變更好了呢，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好訴說自己剛剛意識到的心情，但總歸有機會的吧，他很樂觀的想道。
「話說伊夏喝醉的話我可以優惠再公主抱回去一次哦~」

公主抱？呃？

「不不不上次只是意外......慢慢喝沒有那麼容易醉的......」他連忙搖搖頭，強烈否決了這個提議。

無論是再次給人造成麻煩，還是對方口中的公主抱，不管哪個他都不好意思再次發生了。

綠色的眼睛悄悄覷了眼澤莫的體格。

他也完全無法想像自己被抱起來到底是什麼模樣。

「好吧真可惜。」
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了句不明所以的話。

因為想看到他伊夏勢必會扭頭，因此他其實很輕鬆就能注意到對方在看自己。
「你看起來不信我能抱起來？要不要現在試試看啊？」
就算知道對方不會答應他還是想調侃眼前的人。

「啊、我信......我信......」擔心對方會再說出什麼更可怕的事實，比如他那天有發酒瘋之類的，於是伊夏很快就認輸地說道。

「快吃飯吧。」他故作鎮定地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包括他剛剛偷偷看的那一眼，接著利用澤莫剛剛才說過的話，「再不吃就冷了。」

「我吃我吃，你信就好。」
逗弄過頭就不好了，他安分的開始吃起自己的餐點。

他們隨意聊著一些家常，度過了一段休閒的時間。
酒足飯飽後澤莫起身伸展一下看著人問道。
「今天我大概不在帳篷過夜，這邊我有預約休息的房間，你呢？要的話我幫你要一間。」

「咦？」房間？可以有軟軟的床鋪嗎？

說不心動是騙人的，畢竟在外頭餐風宿露了幾天，身體上的疲憊還是很明顯的。

「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綠色眼眸裡隱隱閃著心動，伊夏難得地直盯著澤莫看。

「不會，說一下就好，不過這次要自己付咯。」
他喝完啤酒走去了櫃檯結賬，順便表示再要一個房間時櫃檯人員卻面有難色。

他和對方交談了幾句後就回到座位上。

「櫃檯說因為我們商團來所以沒房間了，看你要不要和我擠擠，不然我房間給你也可以？」
他其實不是很在意睡在帳篷，只是今天正好有訂而已。

聞言，他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房間是你先訂的，這樣我也不好意思。」

看來下次到熱鬧的地方可以先找看看住宿了。顧著觀察街上情況的伊夏完全沒想到還有睡帳篷以外的選項。

吃飽喝足後時間也已經不早了，聊了一小會也感覺酒意已經散去很多，心想著對方今天應該也累了，伊夏便準備向人道別。

「早點休息吧，難得有房間，要好好把握。」他輕笑著，就像是和朋友聊天那般輕鬆地說。

「好吧，不勉強，如果有的話我再通知你。」
他沒有強求，只是朝對方揮揮手道別。
「謝啦，下次有需要提前和我講一下我可以幫你訂一間。」

「嗯，那就先謝謝你。」

離開前，他也向人揮了揮手。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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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摸小手 （亂講話

才沒偷摸這是光明正大的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