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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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後-


【11月23日-如夢之夢】

✯限交 with CeeXin
latest #48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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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街景染上蕭索,可窗外陽光正濃。
深牛皮色的馬丁靴踏上光可鑑人的深色大理石地面,映出了來者高大強健的體魄。

油性皮革帶有粗獷質地,經過特殊舊化的處理而顯出一股復古韻味。靴鞋的主人穿著它,以崇敬的心情慢慢融入眼前慢條斯理的人群。

來者以外貌看來正值壯年,一身休閒的棕色夾克外套,搭配標準版型的厚牛仔褲,將結實的大腿牢牢包覆。垂於胸口的長鍊穩妥地收在鎖骨處的黑色圓領後,令人心情平靜的音樂透過展區各處音響的撥放,輕緩如水地推動駐足人群向前移動的頻率,邀請他們前往下一個欲待人傾心參觀的往昔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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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間位處義大利的那不勒斯、年代悠久的國立博物館。它富麗,堂皇,卻不是徒有其表的浪得虛名;古典、優雅,集眾名家之手於大成的美淋漓盡致地自廣場一路鋪灑至展廳內殿,牢牢地乘載久遠時光的刻刀,在厚實的牆面上落下一道又一道層疊的鑿痕。
它凝固了瑪爾斯的戰火紛飛,紀錄下金蘋果的爭執不休,將留下的榮耀與滄桑皆化作永恆,以此祭奠兩千年前被遮天蔽日的火山灰燼徹底掩埋的遺跡之城。

這裡是西元79年——盧米斯帝國第二繁榮的都城莫帝維塔,在被噴發的瓦爾若火山埋沒兩千年後的公開展覽。其中詳細地展示了2000年前這座富饒都市的曾經種種。
被埋覆的居民以現代技術翻模重塑,再次跨越時空,出現在屬於現世的人們面前,讓他們瞻仰凝結的時空,讓他們跨越恢弘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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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展場內不時響起解說員平穩又詳細的介紹,如流水潺潺,輕聲細語便將一個又一個屬於西元79年的回憶朗朗道來。而他跟隨夢境的軌跡,走在人群之後,安靜地拼湊起一塊又一塊於深夜時分掉落一地的拼圖碎片。

祖母綠於各項出土的破碎器皿之間來回梭巡,試圖翻出一點似曾相識的關聯,然後便於鑿刻巨石所用的打石工具上停了許久。

那握把的弧度熟悉,好像自己曾將它握在掌中,承受著一下又一下震骨的反饋,日日夜夜地敲打不止,只為將它削出形似某個人清冷優雅的形貌,好像他曾精於此道,好像他曾賴以維生;可是男人沒當過石匠,也鮮少接觸雕塑,長滿粗繭的大掌也只是因常於登山與攀岩,而比他人都更加厚實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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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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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櫃內名為「托加」與「丘尼卡」的破舊長袍在暖燈下安靜展示,高貴繁複的織紋獨自抵抗過熔岩與高溫,和被長久埋沒的不見天日;多年後出土依舊清晰可現,彰顯著它與它的主人曾經無上的權力與身分。
講解牌上說,藍色雖在古代象徵著厄運與哀悼,卻是種極其昂貴的染料,但男人只是站在櫃前,於心中暗自比劃這袍子的寬度不曉得自己穿起來是否合身?隨後卻又笑笑地搖搖頭,遏止住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隨即往下一個展廳前進。

那裡似乎有講解員,正細心介紹著莫帝維塔城內常見的生活器皿。
這一區的文物與雕像都保存的相對完整,輕易就能從這些遺骸最後的姿態,想像當年他們是否曾經試著倉促逃難、抑或選擇轉身迎向消亡。
隨著步伐前進,男人耳朵捕捉到一把引人入勝的聲音。那像是清冷春水,沁人心脾而不感寒意,似乎正以英文做著導覽,口音是在這個國家相對罕見的標準英音。

這抓耳的嗓音令男人將視線投了過去。

為減少對文物的潛在損害,管區採用了柔和而精確的照明,那燈光微弱地照在裝著一口精緻陶甕的玻璃櫥櫃前,從男人所在之處無法直接看見聲音的主人,他僅僅能透過玻璃上輕輕晃動的身影,隱約看出那是個有著黑色短髮的青年。

青年導覽身旁還有幾個圍繞著他的男女遊客。
他嗓子奏起的每句話皆如悠揚音符,平靜中帶著淡淡情感,柔和而執著,由於距離關係男人沒能聽得清楚內容,只見那如幽影一般的反射,以及透過玻璃傳來的聲音,瞬間令人有種彷彿跨越了歷史長河而來的錯覺。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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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認得這個嗓音,腳步卻違背意願地驀然停了下來。
那嗓音應清冷如夜下甘露,那聲線該染上紫花與鳶草乾燥的薰香。
他曾經在某個並不存在於現世的時空下,一人獨占那慵懶中又帶著熱切的追尋與信仰。

這可不是義大利常聽見的腔調,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停留在這名年輕講解員身邊的遊客並不多。

男人怔神片刻。
然而,回過神來,他不自覺再次邁開了步伐,繞過玻璃櫥櫃的轉角,想跟上導覽的節奏。

柔光黯淡,僅能照亮那口古甕的輪廓,得更近一些才能看清陶甕上被沙土填滿、再以軟刷輕輕掃去的隱晦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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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聽不清這口陶甕的生平。男人忽然從胸腔泛起一抹奇異的波動。
他要跨越這片幽暗,走向那處微光點綴之地。
他無聲地走向前方,來到隊伍的末端,站定。

他想聽清楚這口陶甕的生平。
MTVT|奧勒利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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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在一個小別墅的地窖中,從別墅殘留的結構與設計來看,是當時貴族階層偏好的建築風格。」

青年嗓音如今清晰地傳了過來,是讓人感到流暢而自然的節奏。

「其次,地窖中也發現了一些精緻的藝術品和裝飾品殘骸,這可能代表小別墅的主人對藝術和文化有著一定程度的品味和要求。但也多虧了地窖的複雜結構,陶甕才得以如此完整地保存下來。時至今日,我們還可以清楚地看到陶甕上的裝飾,以及辨認甕頸上刻有的字樣,上面寫著『賽蓮妮婭』。」

青年導覽稍微停頓,眼神掃視過周圍參觀者的面龐確認他們的反應。

在昏暗燈光下,男人看到了一雙靜謐的藍眸。

清澈、純粹,一眼望去,似一片寧靜湖水,眼波中藏著曖曖內斂的自信,流淌著彷彿源源不絕的包容與耐心。
「接著說說這個陶甕的來歷。」青年繼續道。「這口甕很可能不是出自於莫帝維塔當地工匠,而是來自鄰國波蘭波尼亞。波蘭波西亞位在莫帝維塔東邊,盛產金屬和精湛的工藝,我們從陶土原料中含有的特殊礦物質,以及陶甕上繪製的裝飾紋路手法,進一步驗證了這個推測。」

儘管青年的腔調與這兒有些格格不入,但他語調中那種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在彷彿精心揀選的一字一句中揉合成了既客觀又熱情的尊重。

「從目前的資料來看,我們無法確定這口酒甕內原本裝的是什麼,合理推斷可能是用來釀製貴族家庭的私人葡萄酒的,但是,在最新的調查中……」

說到這,青年始終掛著淺淺笑意的嘴角,彎起了幾分狡黠弧度。
他身邊的遊客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很有默契地慢慢靠了過去拉近距離,像是要聆聽不可告人的祕密。

也就在這時,青年目光穿過層層人影,不經意地飄向了男人。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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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高大的男性忽然出現在遊客群中自然是引人注目,然而,當那名年輕的講解員不經意與男人對上雙眼時,後者卻是留在原地,沒有跟上依言聚攏的遊客,只是隔著幾步之遙,茫然地望著那雙好似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不過也是太過空曠了,如果不小心就躺在那兒睡著了……也不算什麼好玩的事吧?』
『確實,一不小心可能著涼。』
那人停下腳步,望向自己的輪廓模糊不清,只有嘴角微微勾起,那抹似笑非笑、刻意的苦惱,將問題如數返還給自己。
『那麼,該怎麼辦呢?』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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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男人從來都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就連他的聲音,都好似來自於阿克隆冥河彼岸的普洛塞庇娜,模糊地聽不真切。
只知道由那對唇瓣拉開的笑,總是柔軟地讓他感到眷戀。

像從指縫落下的砂礫,它就藏在那裡,卻每每都只能自夢中嘗試拾取。

這樣間斷而零碎的的困擾曾令他每當清醒自夢迴時分,都焦躁地感到不知所措。
然而,就從這交會的一眼,夢境便彷彿自午夜映入點亮微光的現實。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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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解員有著一張乾淨而美麗的臉龐,隨興整理的黑髮搭落在頸側,覆蓋過耳際。藍眸波動,如撫過湖面的清風,連帶攪亂了他眼底一片化不開的濃郁深綠。
光線昏暗,男人不好分辨對方是哪國人血統,不過也是這來自夢中的囈語,喚醒了自身一時迷茫的意識。所以,男人晃晃腦腦袋好讓自己回神,便加入隊伍,還特意選了一個靠近這名青年的位置。

他終於能借助鵝黃的柔光,把那個人的形影描繪得更加清晰了。
他們聽甕,他聽他。
「見鬼!你是認真的嗎?」

一位女性遊客聽到青年所言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她充滿活力的澳式英文稍微引起了一些注意,身旁友人則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

青年伸出一指比了個禁聲。

他手腕白皙,西裝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毛衣上有著細緻的收邊針法,而身上那件藍色西裝剪裁細膩,布料在展區溫和燈光下散發出一種深沉低調的典雅。裡頭搭配的一件柔軟毛衣,質地看上去相當舒適,溫暖地包覆披著黑色髮絲的頸脖。
整體給人一種簡潔又不失品味的休閒感。

「嘿,我們說好只是當故事聽而已。」青年說,聳聳肩膀。「就和印地安瓊斯躲進冰箱一樣,瓦爾若火山爆發時,也許有人就真的躲進了這甕裡。」

「好吧,這麼說真的有可能。」

「下一站。」

青年看了眼新加入隊伍的男人,禮貌地給出笑容便從他身前走過。似乎很習慣被人注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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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青年在給了他禮貌的淺淺一笑後,便毫不留戀地轉過身,似乎對他期期艾艾的盼望毫無觸動。
平靜的聲線就像只把他當成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只是恰好有了一個眼神交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男人看著一身藍衣的講解者就要轉身離去,讓他們的相遇再次成為一場偶然的過客,原本緊抿的唇線隨著停留在視網膜上每一幀幻燈片不留情面的切換,一點一點再難以維持閉合的力度。

只是有人躲進了甕裡。
回去吧,回到甕裡去。
回去吧,回到甕裡去。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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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藏於衣下的墜鍊隨著那人每一步離他遠去的足跡而越發沉重。
尖銳的回憶在敲擊腦門,要敲碎頑石的心口,逼他一定得說出些什麼去留下又要離他遠行的靈魂。

回去吧,回到甕裡去。

男人看著一身藍衣的青年就要轉身走遠。

那瞬間,夢與幻中離去的深藍背影就於此刻重合,要就此走入再也見不得光的無垠黑暗。

——以致當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疑惑地對他張望時,於原地呆佇的高大男子都還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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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勒。


彷彿身處夢境般的呢喃細語,在「賽蓮妮婭」的甕前,屬於「阿什」柔軟的、低啞的醇熟嗓音自震動的聲帶傾洩而出,即便輕音樂流淌展館,卻仍舊掩蓋不去那跨越千年的情深。


——奧勒利烏斯。


肯定地、認定地、不像是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該知道的喚名,似一陣帶著細沙的暖風,將只贈予愛人的絮語溫柔送入「那個人」的耳中。


……以致當男人回過神,他根本沒意識到此刻自己正擺著什麼樣剛從夢遊中甦醒的迷離神色,愣愣地望著全都回過頭來、困惑地看著他的幾名導覽遊客。
在那些回頭的遊客中間,青年沒有回首。

他就停在那兒,身影像是被四周頓時寧靜下來的空氣凝結,彷彿他的時間在這一刻因男人的呼喚停滯。男人嗓音吹成的風在耳畔環繞,那名為愛的詛咒將青年綑綁在原地,動彈不得。

在男人眼中,青年的肩膀微微顫抖,他的身影在某股愈發難以承受的情感洪流之下被沖得搖搖欲墜,但卻倔強地不願輕易屈服。

是因為周身的人們?還是別的什麼強撐著他的矜持?

他的黑髮在臉側彷彿形成一種屏障,阻擋著逐漸湧現的感情,可並沒有辦法支撐多久,那道防線便已開始出現裂縫。
最終,青年蹲下身來。

他垂著頭,從耳後滑下的更多髮絲頑強地試圖掩蓋即將潰堤的波瀾,頸後散開的碎髮下隱約可見一絲緋紅染上。他的背隨短淺呼吸壓抑而克制地起伏,整個身體彷彿被浪潮壓得彎曲而脆弱。

他離不開、走不掉,卻也不知如何面對,只能盡可能地抱著自己,成為一個支點,好在這聲瀠洄了兩千年的呼喚中,不至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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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阿什」會眼睜睜地望著這一切在他的眼前發生嗎?
不可能。

所以,搶在所有人之前、在離講解員更近的遊客們反應過來之前,那雙寬厚的大掌已經搭上了青年的肩頭。

豔陽般的暖意襲來,在開著恆溫空調的展區內男人的體溫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不由分說地隨著兩具身軀的貼近而將之籠罩。

耳邊傳來的是男人訝異又充滿緊張的慰問聲響,粗壯的手臂環過他的肩頭,強而有力的心音在他的耳中怦怦直跳,兩隻手除了最開始本能般的緊摟之後,卻又因無措與禮節而改成懸而未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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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先生,你還好吧?突然間這是怎麼了?」

胸腔震動,而那人單膝跪地,近在耳邊的的嗓音渾厚,如自地心穿透而出、像湧泉般不由分說地爭先恐後溢入青年的聽覺,不用看都可以知道那張被豔陽鑿刻出的輪廓深邃的臉龐,此刻正向著青年擺出什麼樣擔心的神色。

「喂,先生,需要幫忙嗎?我這就去幫你叫人來——」
眼看男人即將鬆開的手臂被挽留了下來。

那是一個很小的力道。

「別……請別放開……」
青年拉住男人手腕的力道很輕很淺,指尖則順理成章地描繪著隔了層肌膚下隨心跳顫動的脈搏,並緩緩纏繞。不同於他始終不敢正眼看向男人的視線,那撫摸如此自然不假思索,像是要爭取一個屬於自己的摟抱,卻又因為太過難得只能這麼謹小慎微。
他髮絲遮掩的臉龐早已被內心深處的渴望燒紅,即使知道在如此近距離下再怎麼努力隱藏,也藏不住渾身上下每寸肌肉都正吶喊著對男人的擁抱的迷戀,青年還是把臉更往手臂胸前埋下去,似乎這麼做就能躲開身後來自另一人的心跳,卻渾然未知這模樣只會讓自己被男人更輕易地環抱著。

「……我是說、我……」他說得有些沙啞,就如同他還找不到用何種表情面對突然給予他關切的男人,青年也正試著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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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人泛紅的指尖輕輕纏繞上自己的手腕,看著那人在青絲覆蓋與微光照射下露在臂膀外隱約通紅的耳廓,男人忽然就像理智回歸原位般,所有夢與幻交織纏繞的雲煙消散,他瞬間理解了自己此刻正身處何地、與方才那透過自己、呼喚另一人的思念又是源自何方。

所以,他動作了。
伸出強壯的手臂,男人一把攬住青年相對他而言清瘦的腰肢,然後將那人的另一隻手環過自己的頸項;一氣呵成地、半強迫地讓年輕的講解員只得依著自己的肢體與力氣重新起身,讓青年那張試圖躲藏在手臂與胸下的臉孔再次暴露在男人深沉濃綠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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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不顧懷裡的講解員能不能跟上這突如其來的發展,男人轉向其餘還摸不頭緒的被導覽遊客們,憨厚的誠摯苦笑取代前一秒的強硬,掛上了爽朗的面容,代替青年的發言,以自己的義式英語短暫接管事態的主導權。

「他看起來似乎是身體突然不舒服了,我也算是導遊,馬上就帶他去休息,也會通知館方再給各位派一位導覽員過來,實在很抱歉,請各位在這裡稍待片刻吧!沒事的。」

然後,無視身後因這場小小的意外所引發的竊竊私語,男人硬是環著青年與兩顆咚咚直跳的心臟,逕自離開了這處收藏陶甕的展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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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蓮妮婭」的視線依舊幽幽地跟隨在他們身後,直到目送兩人的身影一併消失在光線暗淡的出口。



男人並沒有就此衝動地把年輕的導覽員一路架出博物館。
相反地,他只是半撐半抱地將腿軟的青年帶到展區外的轉角、一處較無人的長椅處,便放下了青年,讓他能好好地坐到椅子上。

「對不起啊,打斷了你的工作,」這樣說著,男人卻沒有將原本搭在對方肩上的大掌收回,而是保持彎著身子的姿勢,用上了點力氣,像要把人牢牢地按坐在椅上、哪裡也不准去的態勢,極其認真地與那個人四目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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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岩般的力道隨著那方的祖母綠施壓向被驚擾的湖藍,直到獲得了對方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頭應允,男人這才憂心忡忡地起身,三步一回頭地去尋找其他導覽員,告訴他們剛才的展區需要填補一位講解的空缺,生怕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塊夢中拼圖,會又在自己不經意的回首之間化作幽藍的蝴蝶,再次從指尖飛走、僅剩破碎的光斑點點。

這個時間恰好是博物館人潮的清閒時分。
館內遊客三兩閒逛,並不會過分密集。雖然偶爾仍會有幾名遊客經過長椅附近,但並沒有過去打擾看起來狀況不太好的年輕人,只是在經過轉角處時,瞥了一眼便繞道而行,將可供休息的安靜空間留給先來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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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一會兒,馬丁靴匆匆踏地所發出的輕微聲響讓青年重新抬起了頭。
滿懷擔憂又揉雜一絲困惑的綠眸落入湖面的倒影。

那個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午後的陽光穿透過大片落地窗,在男人輪廓分明的臉上吻下山鑾層次的影;他的額上有一道裸露在外的橫向舊疤,並未過度猙獰到令人不敢直視,高大壯碩的身材,身著休閒卻彰顯年歲成熟的衣物,頸部的細鍊垂入黑色圓領之下,帶著厚繭的手掌半強硬地把他帶出了幽暗的展廳,五指強勁的力道依稀還殘留在他所環過的腰際,隱隱作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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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透過或坐或站的視角差異兩兩相望,隔著一片透窗而入的光毯,一時都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

「……你……」但最後,還是男人尷尬地搔了搔臉,讓自己語調保持溫和,又往前走了幾步,主動拉近距離,踏入溫暖的光裡,試圖將此刻微妙的氛圍恢復成普通人的溫度。「你還好嗎?」

義大利人說起英文總會帶上點偏重的尾音,但幸好男人的口音並不難辨識,雖比不上青年的字正腔圓,可若是用以互相溝通的話,理解起來也並沒有太大問題。
青年盯著男人看了好半晌,回過頭把臉埋進了雙手間。
他臉上早已沒了先前那種情愫旖旎的紅,卻還殘留著些許侷促,那抹難為情經過努力沉澱後,再次抬起面對男人時成了一種無奈與靦腆。

「沒事,勞您費心了。」他看起來恢復到導覽時的自信從容。
但不知為何無法從長椅上站起身。彷彿是不久前男人按在肩上的力道真的將他給釘住了。

「您剛才的行為,相當見義勇為呢,真是幫了大忙。」青年呼出一聲輕笑,繼續自嘲著緩解氣氛。「……而我還得繼續在這裡待上兩個月才有機會得到推薦信。」

這些話語自然而然地從他口中傾瀉而出,可青年忽然身子一頓,他映著男人寬闊身影與午後暖陽的藍眼垂了下來,落在前方地面的牛皮馬丁靴,眼波裡的青春朝氣也在睫毛陰影下,調和出遲來的靜謐。

「總之……謝謝您。」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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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麼?沒事的!我剛剛告訴你同事你是突然貧血了,他們都很擔心你呢,並讓你先休息一下,沒關係的!」

義大利人熱情的天性僅在幾句話之間就展現無遺,而且男人顯然沒聽懂青年的英式自嘲幽默,甚至——自然而然地,當著他的面,單膝跪下了身,一手成拳,方向朝內地撐在自己曲起的膝上,另半隻手則輕搭在青年的膝頭,微微昂首,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細致的眉眼,和對方總算恢復正常的臉色。

「倒是你,真的沒事了嗎?我很抱歉,我剛剛也不曉得怎麼了……是因為我說了奇怪的話嗎?」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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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距離與角度,男人深邃的五官盡入青年眼底。

一頭褐髮依舊短粗,沐浴在光線下,髮尾有著淺淺的透紅;額上的舊疤是一條色素沉澱的深紋,肌理微陷,邊緣卻不再有似蜈蚣爬行而過的皺裂;或許已經不再有前世於採石場連年勞動的粗獷與滄桑,可那張臉仍然充滿被太陽均勻曝曬的痕跡,如剝去碎裂的舊殼後煥然一新的原石面容,尤其是那對祖母綠的雙眼,真摯、熱誠,依然滿滿都裝著前世今生的一抹幽藍,確實是那個會在無意識間,便自然而然地喚出「奧勒利烏斯」之名的男人。

他還跪著,在盯著他看,關心中帶著迷惑,像試圖從眼前人的身上,捕撈到更多熟悉的感覺。
青年的腿被碰得繃緊,只希望西裝褲那法蘭絨的柔軟質地能中和他可能透過膝蓋傳遞給男人的情緒。

他已經迴避了男人的注視不只兩三次,始終只敢在對方面向著別處時悄悄瞥上幾眼確認男人的穿著和模樣,並與腦海中的那些敘述相對照。

而如今這個有著褐色短髮和祖母綠雙眼的男人,又再次把那比常人還要壯碩的身軀擠進他的視線,青年躲無可躲地,讓眼神像失焦一般落在男人胸口。
那條從領口處被細心收進衣服內的項鍊,儘管隱藏在布料之下,男人結實的胸膛仍然能依稀勾勒出輪廓。

「沒什麼,可您這樣的姿勢,似乎有些不妥。」青年的手無聲地握緊長椅邊緣。「然後……」

他深吸口氣,閉上了眼。

「不要再叫我那個名字了。我現在……」

他咬著脣,用盡全力才把話鬆開。

「有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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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年輕人提醒了他這句話,男人才恍然大悟地清醒,意識到這裡畢竟是公共場合,接著才丟臉地一拍自己的膝蓋,哈哈朗笑兩聲,這才起身,坐到距離青年隔了一人遠的另一端椅面,將炙熱的體溫與吐息一併退開,還給了讓兩人都能喘口氣的距離。

「啊哈哈!沒錯,是我唐突了。」
魁武的身材坐到椅上時發出了一聲鈍重的悶響,卻也像什麼魔咒被解除的暗示,男人的語氣與神情都輕鬆自在了起來。

「也是,我也有別的名字了,怎麼會覺得一定還會跟以前一樣呢……我叫阿什利,是一個登山家,你是這裡的講解員?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的軀幹放鬆直立,雙肘自然微彎,大掌撐在自己的腿上,側著頭望向身旁的年輕人,眼中那難以言喻的思念全都收了起來,像每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一樣,友好而禮貌地詢問著對方的姓名。
相對的,青年坐在原處,卻沒有隨著男人的自在而放鬆,他西裝下一身肌肉依舊維持著緊繃,顫抖指尖此刻在不為人知下用力得發白,掌心似乎還沁出一些汗,只為了維持旁人看來恬靜平淡的神色。

「我叫……嗯……」

通常來說,向別人介紹自己時,眼神接觸是最良好的交流方式之一,所有的自信、尊重和真誠都能在那一刻相視充分傳達,遠比千言萬語更有助於建立信任感,以及舒適的溝通氛圍。
這一點,對於一個明顯受過英式教育的讀書人來說,毫無疑問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

然而,青年飄向男人的眼神卻只是游移著,始終避免真正的四目相交,彷彿怕被看穿什麼。

最終他選擇站起身,來到男人面前,對著目光一直鎖定在他身上的綠眸露出淺淺笑容。
那笑,看上去清清淡淡,微揚的嘴角、微啟的脣,彷彿練習過許多次的精巧表演,卻又像是這麼漫不經心的一縷微光穿過樹蔭,難以捉摸一閃而過,似是藏匿了一個小小的秘密,只有細心的人才能發現,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禁不住想要再次欣賞好捕捉他的小心思。

青年彎下腰向男人欺身過去,用一個微不足道的事物圈起男人頸項,替他掛上了一串字母的組合,並如陣清風離開。

他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來到灑落午後暖陽的光毯下。

青年明亮透徹的藍眼注視著男人,注視著這個用最深情的方式喊出了跨越千年的暗語的陌生人,注視著這個會不由分說上前來摟住搖搖欲墜的他的遊客,注視著這個聽不懂他的嘲諷只一心一意為他著想的——即將展開的一份友情。

「你會待到很晚嗎?」

他連一個能與「邀約」摻上邊的字根字首都沒使用,但雙眼在陽光下閃耀的微波蕩漾卻都訴說著同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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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待到月正當空嗎?」

如同一環又一環被破解的連鎖謎語,他模糊的夢境中曾有個人在月下向他邀請直到日出,而如今,在男人的眼前,就有個身處現實的青年,站在光上詢問他是否願意等待月升。

男人——阿什利沒有立刻低頭去看對方掛上來的事物,但曾貼緊青年頸畔的棉繩有著鳶尾花淡淡的香。

義大利人的天性熱情也奔放,面對明顯帶著好感的撩撥也自然不會拒絕,但阿什利笑了。
「既然你都把這個給了我,看來我也只能答應了,否則你該怎麼向上申報遺失補發。」
MTVT | 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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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什利也站了起來,面向青年——天啊,這個義大利人的雙手怎麼還能如此安份地擺在腿側,就好像也在克制某種於胸腔沸騰的情緒?——要將這個人此世輕雅秀麗的容貌牢牢地刻進眼底。

「我有一陣子沒回國了,也許我們有很多很多可以聊的事情。」

接著,青年看見男人終於對他舉起了手。
大掌攤開,是在正式場合最常用上的握手禮儀——象徵一段新的關係,正在對方慎重而認真的期待下準備展開。

「我會一直等在博物館花園裡的咖啡座,需要幫你點些什麼嗎?」
「到那時候咖啡或許不太適合。」

青年的手背在身後。
他保持著距離,看到男人起身時,陽光在他胸前被那新掛上去的事物——青年的工作證——亮晃晃地反射,輕盈旋轉後停在那片厚實胸膛。

如果那道閃爍能取而代之成為新的註記……青年心想著,旋即為自己這種既揭露又迴避的舉動搖了搖頭。

「我也才剛來,不確定那有什麼好吃的。」他揚起脣線調皮的微笑,用以掩飾自身被無形束縛壓制著而無法輕易接受男人伸來的友好的遲疑。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想想,是我的話會想要什麼?」這麼隨口說著的他還刻意看了眼錶,繼而轉過身去。「我得回去了,晚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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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的手沒被接受,但阿什利一點也不覺得失禮。

望著他那欲蓋彌彰的看錶動作,又目送他轉過身離去的清瘦背影,阿什利在背後對著他笑著朗聲喊道。

「這可不公平,我都還沒開始認識你!」

閉館的時間在傍晚,聽口音,這孩子是英國人吧?那他應該會喜歡炸魚薯條?
不不不不,這是在認識一個新朋友時適合帶他去吃的晚餐嗎?
還是該帶對方去自己以前常去的私房餐館?
不曉得一杯經典的的威尼斯式Spritz,能不能擄獲這位以奇妙的際遇搭起緣分橋梁的新朋友的胃口?

可這孩子又是哪來的餘裕,連連絡方式都還沒交換卻肯定自己一定會等他?
MTVT | 阿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但是啊……

拾起垂掛在胸前的那人的工作證,並將之翻到正面,男人細細凝視那一排以印刷體恭謹地平躺於雪白紙質上的名字,再想起那人同時將年輕與調皮、內斂與寧靜揉和的一雙湖藍,阿什利雀躍又期待地揚起微笑。


Nathaniel Stellato
納撒尼爾·斯特拉托


誰叫自己,確實會好好地守在博物館的門口,等待年輕的新朋友再次回到自己眼中呢?
MTVT | 阿什
1 years ago
MTVT | 阿什
1 years ago
總之我好想抱他(一拉線就爆言
MTVT | 阿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後日談悠悠哉哉地寫起來啦,如果有人在看的話會非常感謝的:D
看到限交的名字變化莫名感動
MTVT | 阿什
1 years ago
MTVT_spring: 我也...... 唉呦,這輩子能不能得到幸福呢QWQQQ
沒有,我沒換啊
MTVT | 阿什
1 years ago
CeeXin: 我把集中樓的限交對象換了:D
MTVT|奧勒利烏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噢(很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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