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總是能隱去莫布勒比的存在感，黝黑的膚色讓他很好的不引人注目卻又能存在在守護之人身邊，作為很好的護衛，亦或是暗殺對象。

莫布勒比並不會刻意參與篝火聊天，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借助微弱的火光貌似能看到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朝男人點了點頭。

「被你發現了。」

或許只是打招呼，莫布勒比並不認為他人會想與自己聊天。

「怎麼離席了？好像，瞧見你與好些人聊得投緣。」

沒有回應對方的問題，面對映著一點火光的側臉，伊薩走到一旁坐下。

「你呢？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離開篝火邊讓涼風吹拂的冷冽明顯得多，他用披肩將自己裹緊，「來聊聊他們說的話題怎麼樣？」

「我並未聽清你們聊的話題... 你們在聊過往嗎？」晝夜溫差巨大，晚風所帶來的冷意恰到好處，雖然多了一個人在身旁的感覺有些溫暖，但也剛剛好。

「感覺無法融入其中。」

篝火的火苗閃爍跳舞般反映在眼裡，盯久了居然感到一絲疼痛，他抬頭看向滿天星斗，黑暗中的微光使他看見，但若沒有光線什麼都無法看見，他的眼睛太矯情了。

「火焰很亮，眼睛會疼。」

「算是吧？大家的來歷都很豐富呢。」雖然自己在其中但也並非完全加入話題，畢竟他有太多不願意說的事了，只是不讓自己格格不入的待在聊天的行列裡，到底說了些什麼……大概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無法融入他人，但充其量都只是配合著搭話而已，自己也沒想過要待在什麼地方，或許在幾年的飄泊中會慢慢體會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吧？

「哈哈，不要直視火光啦，很傷眼睛的，那阿布來聊聊吧？這幾年你都在做些什麼？」伊薩笑出聲，將臉埋進披肩中。

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草鞋，莫布勒比短暫的陷入回憶，要從多久以前開始說起呢，他在琢磨著並組織語言。

「我有說過，我來自以南的原始部落嗎？」

「其實能發現我知道的不多，一切所見所聞對我而言都是新的事物，遇見你遇見義父...遇見義兄遇見身邊的朋友，我很感激。」

「那之後... 你突然從商隊離開後... 我們到了鹽堡小住一段時間，看到許多奇怪的商品，寶石與美麗的石頭能賣個好價錢，換了許多來自東方的香料與名為刺繡的布料，回程的時候...」

侃侃而談的莫布勒比忽然停下言談，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好似依然歷歷在目，讓他有些難以繼續。

「義父在瘟疫中逝世...」

他聽著，點點頭，以前就聽過阿布講以前的事情，雖然都不是些好事，但自己仍然覺得新奇，對方的情緒起伏都淡淡的，偶爾會不知道這些事對眼前的人究竟有什麼樣的感觸。

經過短暫的沉默，伊薩並沒有表示哀悼，他深知人生本無常，「你很幸運，你義父也很幸運，這一生有你相伴左右。」

「至少你陪著他走完，是吧？」看了阿布一眼，隨後仰望天空，「這次只有你參加商隊呢。」

看似重負無法言語，但臉上的表情依然淡漠，情緒的表達並不顯著但他是在意那重要如父親的人。

「是啊，陪對方走完全程。」

摸著腳上的草鞋，他抬眸看著伊薩，清澈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悲傷或多餘的情緒。「哥他... 接手義父的事業，無法脫身，我想獨自一人出來跑跑。」

「伊薩呢？為何中途不繼續跟隨。」

對方的提問讓他一頓，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做好告知阿布事實的準備，畢竟有太多需要考量的地方，太大意不僅惹禍上身，說不定還會給阿布帶來麻煩，誰讓自己其實是個在逃奴隸呢？

「嘛……很多原因啦……」

「不過大概就像上次說的，遇到認識的人抽不開身。」這句話所言不假，畢竟當初遇到的便是奴隸主旗下的盜賊團，也是自己一起生活了六年的伙伴。

「嗯。」莫布勒比並不會強迫他人告知，有時候有些辛密不方便告知，他能理解，也許換個方式詢問更合適。

「那你快樂嗎？」他的問題涵蓋現在與那幾年不見的期間。「有什麼有趣的故事嗎？」

「……嗯……快樂吧？一個人想做什麼都行，也能去想去的地方……所以挺好的……」回答的不是非常肯定，但目前為止伊薩是沒什麼好抱怨的。

「那阿布喜歡怎樣的生活呢？商隊結束之後就回家嗎？」

「或許吧...」回家嗎？哪裡才是家他不清楚，但至少義兄不排斥他甚至還可能盼著自己平安回來，總得回去報備一聲對吧。

「會回到柴堡... ‘回家’。」至少，那裡還是他的家。

「伊薩似乎很嚮往自由。」與自己相反，他嚮往安定與安全但他了解很多事情並無法強求。

「我想回昆司丹堡看看，那裡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雖然只有十個年頭，但重要的童年都在那裡過，還是留下許多無法忘懷的記憶。

「沒有人喜歡被綁住吧？阿布被限制住不會不開心嗎？」

「或許不會不開心...吧，也許，不清楚。」

自由，對莫布勒比而言過於龐大與籠統，對他而言人類是群居動物，力量來自彼此的互相扶持與貢獻，如何計算貢獻值這又是另外的話題了。獨自一人生活是孤獨的，而他不喜歡孤獨的感覺。

「喔！沒有去過的地方！」莫布勒比饒有興趣的聽著，甚至有轉移話題的嫌疑。「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樣啊？我不行呢——我啊、還是喜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昆司丹堡啊……我只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港口的市集很熱鬧，我會跟夥伴們在大街小巷玩耍，那時候雖然過得很拮据但很快樂，大家再一起的時候……」

「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呢……」

莫布勒比臉上露出慈祥的淡笑，聽著別人快樂的故事，他能試圖想像那美好的快樂景色並作為第三者的角度在腦海裡看著他人快樂的回憶，似乎這麼做便能獲得快樂似。

夥伴、朋友，他嚮往擁有，如今早已擁有這些重要的人在身邊，其實他過得很快樂了，應該感到知足。

「你能回去看看他們是否還在。如今長大已有能耐獨自旅行或結伴而行，伊薩可以的。」

伊薩還能有回去或嚮往的地方，而他，知道根源地卻無法再回去，眼中閃過一絲寂寞。

面對阿布鼓勵孩子般的口吻他只是淡淡一笑，經過得太久了，誰也不會知道過往的回憶還剩下些什麼，故人是否還能憶起自己、記起過去？

「雖然想回去看看，但真的見到了或沒見到好像都差不多……在那之後又要做什麼呢？」按照自己的個性或許繼續到處漂泊也不一定。

「做伊薩想做的事情...」是啊，就好像現在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甚麼。

說得倒容易輕巧，但告訴別人怎麼做的同時自己知道應該怎麼做嗎？好像也全然沒有想法吧。

「我也應該做些甚麼事呢...」聲音不大好似自言自語，鼓勵他人的同時也讓自己陷入思考，若給自己回到部落的機會，他想回去嗎，那之後又該往何處去？「經商也許不適合我，或許學習更適合我...」

「既然商隊有令兄管理，阿布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吧？」

「學習挺好的，阿布想學些什麼呢？我啊——大部分的字都不認得。」一邊說一邊尷尬地抓抓頭。

「不知道自己想追求什麼啊...」與其說無欲無求不如說不敢奢求，現在突然讓莫布勒比說出想追求的事物與夢想還真難倒他了。

「若有機會... 想學習醫學，想學習天文，想學習...技術。」若知識豐富了是否能幫助他想幫助的人，是否能讓別人多依賴自己一些，是否更能為他人做出貢獻呢。

「伊薩想學習文字嗎？我可以教你。」

「阿布想學的東西挺多的啊！」聽著對方一籮筐唸出來的知識伊薩笑出聲，「技術的話是哪方面的技術呢？」

「如果不麻煩就太好了，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也看得懂日常用字，太尖酸的我就不會了。」

「伊薩認為的技術有哪些啊？」莫布勒比有些好奇的問道，他想提升的很多，比如女人的針線活，比如男人糊口的草藍編織，比如不同職業的技術活... 貌似很多可以學習。

「好... 我可以教伊薩多一些用詞！或我們可以一起學習... 部落裡的生活沒有文字，第一次學習的時候覺得很有趣。」

「懂得不多，但生活上沒問題，只是要看書就比較困難了，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獨到書的那一天。」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他願意嘗試很多不同的新事物，讀書認字也是其中一個。

「什麼都可以算是技術吧？種植、編織、下廚這類的？」他學過的東西不多，技術點都在偷竊跟逃跑上了。

「是的！就是這些技術活...」單純的他並未多想，各族群的習俗頗多，也有各自的拿手絕活，只要有心都可以學習的。

「伊薩能不能教我... 一些絕活？」比如伊薩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變出金幣。

「我可以買書給你...？」別看莫布勒比好似一貧如洗但其實義兄給了他很多錢財揮霍。

「誒？不用啦……」看樣子並沒有很想讀書，「童話書還行，那種知識含量太大的就算了。」

「我沒什麼絕活可以教你吧？阿布感覺比我還靈活不是嗎？」

「所以這幾年阿布都是在商隊生活囉？」

oO（知識很重要啊...

臉上露出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童話故事的文字確實容易理解多一些，心想著下次有機會弄手一本便送給伊薩。

「才怪...... 伊薩的手力眼力也很厲害... 總能找到我丟失的物品。」論莫布勒比的所見而言，經常都是伊薩幫忙自己找回丟失的物品即便... 或許... 有時候並不是伊薩捉弄自己而拿走的。

「是的，幫忙義父的生意買賣學了數學。」伊薩問什麼他都會老實回答，至於對方要不要與自己說故事，他不會強迫他人告訴自己。

「夜深了... 是不是該休息了？」手肘輕輕地觸碰他人的手臂好似湊近緊貼一般的輕頂一下。

「那是阿布不對喔，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就是因為你防備心太低所以東西才會不見啊！真的扒手就不會把東西還給你了。」說話的同時還不滿的發出哼聲。

「真的呢，火光都滅了，我們守夜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休息吧。」對方一說才發現四周的火光少了許多，點點頭後朝不遠處的帳篷一指，「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