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TVT|奧勒利烏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11月17日】

限交 with nexiaixen

《Escape》
latest #45
下弦月。浮於東北方黑暗天空的蒼白鐮刃。

深夜。滋養陰謀與詭計的混濁溫床。

古老建築黯淡矗立,巍峨石柱如碑屹立,半塌的圖書館如同一隻受傷蟄伏的巨獸,人類試圖力挽狂瀾圍起的木架,是禁錮巨獸的牢籠,使之被天空那彎頹敗目光一覽無遺。月光透過殘骸描繪出深邃畸形的輪廓,斷垣殘壁下是飛濺滿地的石製鮮血。
陰影中,夜的爪牙被拉長,有如冥界那來自亡者的冰冷手臂,爬著、抓著,隨更深沉的夜,四面八方地襲向每個未歸的行者。

不詳正在蔓延,逐漸孵化成死亡的氣息。



這樣的月夜,奧勒利烏斯不怎麼喜歡,宛如一曲為不祥鋪陳的前奏。
本該是秋高氣爽的良夜,卻因最近接連發生的變故陷入肅穆。
他佇立在圖書館前凝望錯落月色下失落的知識,感覺自己像個黯淡的證人,眼睜睜目睹屬於莫帝維塔的某部分歷史永久消逝,無能為力。
曾經,他以古籍和珍貴文獻為泉水,被眼前這座巨大的寶庫灌溉,遨遊於名為知識的汪洋。然而,現在,能拯救這片逐漸乾涸的泉源,卻是那些可能連一個字都認不得的工匠。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在這種整個城市被黑暗籠罩,建築的輪廓逐漸模糊的時刻,弔念。

然而這將是今晚奧勒利烏斯能獲得的最後寧靜。
突然間,一陣不遠處的馬嘶聲打破寧靜,奧勒利烏斯抬起頭、目光投向黑暗中看不見的源頭,那嘶聲還迴盪在他身後的殘壁間尚未平復,不知為何腳下的步伐卻已踏出。
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困惑而眉頭微皺。也許是夜色烘托的不安使他把那聲馬嘶當成某種預兆,不能視之不理的幽微使命感隨著前進的距離愈漸強烈,他想起那個人曾跟他說過「一切都是已經注定好的」,所以這種不假思索是不是就是一種「命定」?

他不知道,他還沒理出法余馬拉這次又會拈起哪根髮絲,卻先一步遇見了帕克塞里亞。

妮塞亞,卡洛勒斯家的長女,法官之女。那個記憶中總是病懨懨、說話輕聲細語的女孩,此刻正一手提著及地的白色斯托拉、一手壓低因奔跑而飄動的斗篷,在幾尺之遙的暗巷中,一個轉身拐進陰影,消失在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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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奧勒利烏斯還在為少女的出現感到意外,前方巷弄中又緊隨而來了另一個身影。
那是個有著一頭淺金短髮的少年,從裝扮看來尚未成年但體格良好,奧勒利烏斯不認得他;然而少年身上散發的毫不遮掩的危險氣息、一步一腳跨出的冷漠和隱隱慍怒,都顯示出那不是一場情投意合的你追我跑。

更糟的是,妮塞亞鑽進的巷子會是條死胡同。

這就是法余馬拉要他遇見必然嗎?奧勒利烏斯心想。

他沒有為女神的安排感歎多久,既然有場風暴即將在眼前爆發,既然無法躲避,那麼便只能選擇平息或捲入其中了。



【MTVT】尼塞亞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耳邊震耳欲聾,像是生命的倒計時。

奧利弗只要拐過眼前的街角,就會發現她戴著斗篷帽子瑟縮在牆角。
她失策了,原以為跑過幾個街區就能甩掉奧利弗,沒有想過他會如此追根究柢地要找到打斷他犯案的人。
偏偏她在這個時候闖進了不熟的街道,竄進了一個無尾巷,導致現在進退兩難、動彈不得。

腳步聲愈來愈近,也愈來愈響。

「你逃不掉了。」奧利弗的語氣陰冷如冰錐,妮塞亞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會逃的。」

不同於少年,一把屬於成年男子、沉穩而堅定的聲音奧利弗身後的巷口響起。
那聲音也不算大,正稍稍壓過奧利弗威脅的話語,咬字清晰流暢帶著一種平民身上無法聽見的自信和威嚴。

「是你要離開。」

接著,是和那嗓音一樣不容質疑的腳步往巷裡的人而來。
年輕的貴族信步向前,月光將他比奧利弗高出不少的身影延伸得更長,輕而易舉地使這位不懷好意的少年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他注視著警戒回頭的奧利弗,眼底沒有絲毫戾氣,平靜地猶如潭水不知其深,就這麼映照著所視之人,嘴角一抹不張揚卻又不可忽視的輕淺弧度。

「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尾隨我的情人,但你顯然嚇到她了。」
『什麼人?』

妮塞亞自壓得不能再低的斗篷帽簷,透過微弱的光線窺看。
只見來人穿著製作精良的深色羅馬涼鞋,推論這人非富即貴,且男人的聲音沉靜而肅穆,應是已成年甚至稍微年長一些的男性。妮塞亞萬分後悔,明明前幾天生日宴上見過這麼多貴族,現在的她此刻腦海卻一片空白,絲毫拼湊不出,究竟是誰會在這種深夜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不過,這陌生男人方才這般平穩又具魄力的談吐,倒是讓她憶起了一個熟悉卻模糊的面孔。

「你的情人?」相較於來人的沉穩,躁進的奧利弗明顯在氣勢上輸人一截,只能選擇反唇相譏,「連自己的情人都顧不好,真是個失格的男人呢。」
被奧利弗挑釁的那名男子沒有回應,臉上神情看不出太多變化,彷彿這名少年的尖刺根本不值一提。

只見男子悠悠轉身,步伐慢條斯理地繞過奧利弗。他的腳步聲,是屬於上流階層那柔軟堅韌皮革才有的溫潤內斂,在狹窄巷子裡迴盪著,每一步,都從容不迫,彷彿此地不過自家花園一隅;每一步,都格外清晰,無形牽動著少年越發焦躁不安的情緒。

「如果你不會區分人跟牲畜的差異。」他說。「我可以教你。」
「你!」

奧利弗肉眼可見地被激怒,但也自覺眼前這男子並不好惹。
都已經被人如此語帶威脅地警告,若是執意要求查探這貴族男子口中所謂『情人』的身分,恐怕純粹是自討苦吃。奧利弗明白形勢難以扭轉,仍強撐著面子,扔下一句「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便憤然轉身離去。

待奧利弗的腳步聲徹底遠離,妮塞亞終於大口吸了一口空氣,差點窒息的她只覺得重獲新生。她揭開斗篷帽子,望著眼前身著藍灰色長斗篷的男子,他身材高挑,神情但定自若,那雙淡藍色雙眼透徹明亮,儘管是在夜裡仍如星光般熠熠生輝,這樣的眼眸在她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擁有。

「果然是奧利。」妮賽亞如釋重負笑了出來,呼喚著奧勒利烏斯的小名。
被妮塞亞認出的男子微微一頓,似乎是因話中不知哪個用字引起反應,只見他閉眼緩睜,偏過頭來看向自己那位「情人」時,眼底已遍尋不著先前給予奧利弗的壓迫。

「好久不見,妮塞亞。」

奧勒利烏斯歛下雙目,凝視著帽兜褪下後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蛋。

一瞬間,鮮明回憶忽然湧現,他彷彿能聞到當年斯特拉里烏斯偌大花園裡新長出的嫩芽清香,大人們在前廳議事,而本應於桌邊勤學苦練的孩子們在溫婉女主人通融下溜到園子裡看昨夜剛開花的橘樹。
他隱約聽見了當時的聲音,一個笑容明亮而溫暖的黑髮男孩指著樹上朵朵綻放的白色小花,一旁是個將身上披風緊緊抓著面露病態的黑髮女孩,男孩對女孩說了些什麼,女孩蒼白的臉蛋因羞赧而紅潤些許,也露出了笑容。

他記得,每句話、每段笑聲都在耳畔迴盪,宛如隧道中的迴響。

『如果看見橙花開了代表新生和希望會來臨,因為妮塞亞就是橙花,所以……』


「『遇見妳(橙花)就會有好事。』」

奧勒利烏斯說道,微微蹙起眉頭,繼而伸手壓按著太陽穴,想藉此舒緩太過明晰的回憶造成的頭疼,並佯裝成苦惱的模樣加以掩飾。

「可我怎覺得,今天是妳遇上我才算好事。」
『遇見妳(橙花)就會有好事。』

妮塞亞記起那年在男孩的指引下,瞧見橘子樹上朵朵綻放的白色小花。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長在樹上的花朵,平時因為身體虛弱很少出門,因而只在書上和雕像上看過。然而首次見到代表自己名字的橙花,是那樣的嬌小而樸素,不禁有些失望,正如同自己總是必須蜷在床被中靜養,像必須要把自己縮到不能再小那樣。

年幼的奧勒利烏斯卻指稱著這樣的花朵代表著新生和希望來臨,她也在那時開始逐漸展露笑容,也在那之後與奧勒利烏斯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儘管後來因為種種因素,不再像幼時有大把的時間能夠一同玩耍,然而那段愉快的時光,是妮塞亞一想起來就會莞爾的珍貴記憶。

「什麼嘛,感人的重逢時刻居然這麼說。」
知道來人的身分後,妮塞亞徹底放鬆下來,看著高大了許多,輪廓變得俊帥硬朗的童年玩伴,深感時光流逝的不可思議,長大後的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視了幾秒。妮塞亞張了張嘴,明明有滿腹的話想說,可現在的情勢並不允許兩人站在這個危機剛解除的街邊暢聊家常。於是,扔出了一句對奧勒利烏斯來說沒頭沒腦的話語。

「奧利,我現在要提出一個很過分的請求,但請你一定要答應。」妮塞亞雙手合十,態度相當誠懇。

「陪我去救一名妓女。」
原本妮塞亞在拋出石頭前的計畫是將奧利弗引開,自己繞一圈回來營救受害的妓女,使她成為讓奧利弗定罪的、最有決定性的證據。

沒想到奧利弗窮追不捨,而自己也因為路況不熟而成為了甕中之鱉,多虧有奧勒利烏斯意料之外的搭救才能逃出生天。可眼下最緊急的是,將那個受害的妓女保護起來,避免奧利弗折返殺害最關鍵的證人。

也因此,既然有再次碰上奧利弗的風險,便不得不再次求助於這個眼前重逢沒幾分鐘的童年玩伴了。
究竟是開口就揶揄對方的人壞了氣氛,還是仗著舊情提出不情之請的人更解風情?

奧勒利烏斯還能說什麼呢?

「大半夜要找一名死裡逃生的妓女可不容易。」
他喃喃道,雖然用著肯定的語氣,話語間卻夾雜著對一切事態的個人揣測,並從妮塞亞聞言而更緊張的情緒中知道自己推得八九不離十。

奧勒利烏斯仰頭狹窄巷子中一線的夜色,那鐮刃般的下弦月依舊森冷但也足夠明亮,未有烏雲遮蔽,他便拿定了主意,來到妮塞亞身前貼心地替她將斗篷拉起,讓大大帽兜下深黑的影再次藏好那張面容。

「隨我去個地方。」
他說著,一手自然而然順著斗篷下滑,挽起長袖衣袍下少女的手。
奧利的手掌變得好厚實,就是有點冷呢。

妮塞亞責怪自己不合時宜地想些有的沒的,老實地被牽著往前奔跑。

小時候好像總是這樣,年長幾歲的奧利跑在前方抓著年幼體弱的自己橫衝直撞,仗著他貴族長子的身分在家中橫行霸道,她被他的活潑和熱情給傳染,在他面前原先的拘謹和禮儀都變得不再需要,只有兩個孩子交換著最純真的笑靨。想到這裡妮塞亞不小心笑了出來。還沒等奧利那雙冷冷的眼光射來,她輕輕說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奧利真的完全沒有變呢。」
奧勒利烏斯下意識收緊了手,但旋即想到掌中還握著一隻柔柔軟軟來自身旁少女的手,便立刻將力道拿捏得彷彿是在回應妮塞亞的話。

他們太久沒見了。
改變一個人可以在一夕之間,更何況是多達五千七百六十二個晝夜整整十三年的歲月;那是可以讓親友反目,令仇敵言和的悠長時光,是可以將一顆純真誠摯的心磨出一層沉穩疏遠的漫漫長路。但也足以讓一名女孩克服病態,亭亭玉立地成長成笑容明媚、眼神堅定的少女。

「妳倒是變了不少。」奧勒利烏斯牽著妮塞亞配合她步伐並肩而行。「變得健康又有自信。」
奧勒利烏斯那顆對數字極其敏感的腦袋,忽然出現幾個數字,他意識到某個對身旁少女……或者說,女人,十分重要的日子在不久前剛剛過去了,但是遲來的祝賀會顯得太過刻意,於是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開始問起妮塞亞幾天前那場特地為她舉辦的宴會總總。

問她代表斯特拉里烏斯家送上祝福的次子萊奧尼烏斯帶去的珠寶手鐲還喜歡嗎?聽說那是常替家裡訂做首飾的波蘭波尼亞珠寶匠的得意之作;宴會上有遇到什麼開心或遭心的人事?
如果,奧勒利烏斯和妮塞亞的重逢再早個二十、三十天,或許當時的他,並不會像如今翻出話題來與他們前進的路程相伴。
但因為一個人的改變真的可以在很長或很短的時間之內,連奧勒利烏斯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過去短短幾天,有個「朋友」已經悄悄影響了原本沉默清冷的他,並且這麼巧好的,與兒時玩伴妮塞亞回憶中活潑愛笑的男孩有所重疊。

所以,此刻,他們看起來仍像十三年前那樣談笑風生。



「家父三年前正式把這裡買下了。」

奧勒利烏斯說道,伸手協助妮塞亞踩上最後較高的一段石階。
他在妮塞亞面前推開通往天台的門。

星空在門廊之後重新回到視野中,寬敞寧靜的天台四周被典雅的護欄圍起,最後端有一座由精緻大理石柱撐起的圓頂平台,而下方有個結構複雜的巨大裝置靜靜屹立中央,旁邊是個大小相似畫有許多線條和原點的金屬求,銅質色彩映著微微星光。

「雖然目前只有我在使用,但終究還是斯特拉里烏斯家的財產。」
奧勒利烏斯走上前去,衣袍下擺輕盈地在大理石桌、石椅和那些裝置間移動,頭也不回地解釋。
「小心點走,它們比妳強壯多了。」
妮賽亞雖然驚詫於眼前這個觀星天台視野之遼闊,以及琳琅滿目的新穎觀星設備,但她明白此刻並沒有時間在此任由她的好奇心作祟。

她想也沒想直接跪伏在天台邊緣的石磚上,讓不斷耳提面命要她小心的奧勒利烏斯在後頭無言地冷著臉。
她搜索著方才因混亂移位的馬車,好在有先前向阿斯拜圖斯購買的透鏡,讓她在夜晚中也能看得清楚。她憑著印象找到馬車停下來的大約位置,但實在太遠,夜間視野又不好,實在無法確認詳細的的狀況。

「奧利,雖然不是觀星......」妮塞亞看到奧勒利烏斯鐵青著一張臉,連忙默默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能幫忙看看街道嗎?」

她腆著臉,眨了眨湖綠色的眼睛,幼時的她偶爾會這樣和年長幾歲的奧勒利烏斯撒嬌,就是不知道這招還有沒有用。
妮塞亞眼中的綠是澄澈明亮的。星光月色打在那潭湖水幾乎能直接一眼到底。
奧勒利烏斯就站在她身旁,這麼由上而下望了進去。
然後歷經了彷彿穿越歲月洪流抵達另一個時空的悠久凝視、在妮塞亞看來卻只是冷冷一瞥之後,奧勒利烏斯像是有些遲疑地張口又閉上,別過頭去並將適才的欲言又止改成另一句話。

「妳試試這個。」

他說道,並向妮塞亞展示這天文台上除了均輪本輪系統和天球儀之外,另一個同樣精緻的裝置。
那是一個由三角架穩固支撐並主要由黃銅和白銅製成的、一根相當長的……金屬管?
只見奧勒利烏斯調整著金屬管的方向和傾斜角度,將那前寬厚窄的銅管對準樓頂下方整片陷入沉睡的市容街道,尤其是妮塞亞剛才以及危險的姿勢用力查看的那個位置。
完成這步後他繼續動作,來到銅管較窄較細的那端,傾身往管子圓口將一眼貼了上去。

「詳細原理妳若有興趣改日再談,和妳臉上掛著的玻璃片有些類似……」邊說著,奧勒利烏斯的一手覆在銅管上一圈有著細緻刻紋與數字的金屬輪,手指沿著刻度輕輕地緩慢轉動,直到某個點後又往回推了一些,這才抬眼往妮塞亞看了回來。

「來瞧瞧?」
妮塞亞點點頭立刻照著奧勒利烏斯的手法,瞇著眼向前看去,竟然真的看到了方才怎麼都看不清楚的馬車,且居然連細節都清晰可見。妮塞亞驚呼了一聲,用詫異的表情看向奧勒利烏斯,只換來對方哼出來的淺淺笑意。

『居然笑我!』妮塞亞扁起嘴,但還是把個人恩怨和自己的驚嘆放到一旁。

趕緊繼續湊到金屬管前,仔細查看方才馬車的位置,發現馬車居然側翻了過來,馬車的門似乎被破壞導致門戶大開,也因此能夠看到馬車內部,裡頭空無一人。
「空的?難道奧利弗已經抓走她了?」

妮塞亞不安地開始假設最糟的情況,但稍微估量了一下兩人到天台的用時,奧利弗應該不太可能已經到達,畢竟當初自馬車旁逃跑時可是繞了非常大一圈:「等等,馬車前的馬也不見了!」

妮塞亞仔細查找四周都沒有看到馬匹的身影,只覺得有股異樣的感受浮上心頭。回想奧利弗抓住韁繩控制失控馬匹時,馬車還牢牢地固定在馬兒身上,而一個受到攻擊又經歷馬車翻覆的女性,要自行逃跑可能都已經有困難了,不太可能還去解除馬車和馬匹之間的繩索。
比較有可能的推測是——有人救走了她。

為什麼要這麼做?解除繩索是為了騎馬逃跑嗎?
妮塞亞思索著,但假設她是這個救助者肯定不會騎馬,畢竟在這樣的寧靜夜晚馬蹄的聲音太明顯,馬匹體型太大也不利藏匿,加上前幾天才下過雨,可能會在泥濘上留下腳印……不過反過來說,這樣也可以迷惑對方。

那麼現在的重點是,這個救助者是誰?還有他們會去哪裡?
基於想辦法迷惑對方這點來看,應該不是普通的路人或是貪色者,也因此不太可能送回妓院這種很容易聯想到的地方。

『還有哪裡?有什麼是我遺漏掉的?』妮塞亞心煩地皺起眉頭,嘴邊念叨著:
「帕克塞里亞女神啊,請給我一點線索,讓我有改變我命運的能力吧。」
「向帕克塞里亞尋求這個,法余馬拉可不樂見。」

妮塞亞看見的景象奧勒利烏斯在調整焦距的時候自然也有注意到。
他不清楚整件事情原委,亦不曉得自己於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太陽升起、落下,月的盈虧,星辰易位,行星的運行軌跡,這一切皆是有跡可循。」奧勒利烏斯突然開始說道。「宇宙、自然的法則從形成瞬間便已確立。它並非帕克塞里亞案上能為人類謄寫刪減的條文,不是普拉西昂索爾手上擇人開示的書頁,更不是維利德拉斯或貝利科爾的創造和代價。世上所有生靈包括人類、禽畜、螻蟻、天地萬物乃至任何神祇全都是遵循著那從一而終且唯一的法則……」

夜風變得不安分,些許星光跟著閃爍。
整個夜似乎都在聆聽這番逐漸朝異說傾斜的言論。
「一切事物動靜變遷皆有其法,人之行為亦受法則所拘,自由意志不過一種幻覺。」
繼續兀自言語的人面上瞧不出情緒,聲音始終冷靜清晰,一雙總是凝視星空的眼被夜色染成相同色彩,深邃得分不出是失了焦抑或眺望得太遙遠。

「法余馬拉唯順原編髮遵命織線。」他抬起手,伸向頭頂一片永遠無法觸及的遙遠星光。「命運盡頭早已注定。」

奧勒利烏斯看上去彷彿想起身旁還有著自己的兒時玩伴需要協助,回頭忽然喚道。「妮塞亞。」

「想個願望吧。」他說,帶著溫和淺笑。「就快墜落了。」
奧勒利烏斯神神叨叨說了好一大段文字,妮塞亞腦中推理進行到一半根本聽不進去,眉頭皺得更深。
她看著他,像看著虛無飄渺的靈魂。

直到他向前抬起手彷彿要觸碰星空,恍恍地說道:「命運盡頭早已注定。」
妮塞亞才終於像抓取到什麼一樣,重啟思考。

『命運盡頭。』
聽到這幾個字,妮塞亞突然頓了頓,不斷反覆咀嚼。
因為命運盡頭多半伴隨生命終結等意義,這並不是一個在日常對話中常用到的字句。
隨著一陣清冷的風吹來,妮塞亞突然憶起達克上次說起這個詞彙的場景。

『「無論女神長髮背後的宿命如何,」達克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肩膀,「我都會在命運的盡頭等妳。」』
當時因為情緒有些激動,未能好好消化達克的這句話,現在想起來,總覺得有一絲不自然的感覺。達克曾說過他並不特別信仰神明,連上次贈送橙花給她都沒有進帕克塞里亞的神殿,怎麼會在當下那個場合提及法余馬拉呢?
難不成,那是個暗示!

她再次湊近並左右移動著金屬管,試圖找到什麼來佐證自己的猜想,果真在不遠處的草地上發現被放跑的,正在大快朵頤的馬匹。
妮塞亞暗暗勾起嘴角,果然是他。

「奧利我們走,去法余馬拉的神廟。」

那匹馬的脖子上,被圍上了達克在劇場表演時使用的大紅色的旗幟,在月色些微黯淡的夜裡,倚靠著街邊的微弱火光映射出醒目的赤紅。

——那可不僅僅只是一抹鮮紅啊,達克。
*
MTVT|奧勒利烏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神話中,伊格諾拉里烏斯窺伺了法余馬拉編髮之下的秘密而目盲。


神殿外的奧勒利烏斯不禁笑了出來。

他視線越過門廊前一根根高大圓柱往昏暗內殿而去,守夜者留下的一盞燈火將神龕內高聳屹立的女神雕像照得宏偉而神秘,稍早前幾個闖入內的不速之客,在裡頭交談竄動的身影被拉長放大,在祂身上投下漆黑色塊。

坊間有聞,在法余馬拉跟前待得越久,便會沾惹到女神髮絲中來不及收攏的厄運。
那麼,做出大半夜闖入神廟這種不敬行為的人呢?
奧勒利烏斯就這麼站在遙遙殿外,在隔開民眾與司祭的高台與階梯下,像是心情很好地欣賞法余馬拉永不停歇的手指編織著根根交織的命運。

不知道雕鑿法余馬拉的工匠是否都已賠上了雙眼、視物昏渺?
如果真是這樣,如果真有這種巧合,那絕對不是窺探什麼天命的神罰,而是哪家急功近利的刻薄貴族命人徹夜不眠地工作所致。
但這座城市的人大都傾向相信「信仰」這種方便又不須思索的答案。
一如另一頭在帕克塞里亞腳下故作鎮定行經而過的人,從來不敢去探究惡臭來源不過是祭典與狂歡的附帶產物。

「愚蠢。」

他仍然站在神殿外。
妮塞亞從未於夜間擅闖神殿,特別是大眾普遍認為應該快速離去的法余馬拉神殿,但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相當適合藏匿證人的場所。

妮塞亞走進神殿時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怦怦跳著,不知是違背規定的背德感揪著她,還是對於達克的傾慕已無法壓抑,亦或是被人掌握的命運逐漸回到自己手中的解脫。

打開門的當下,一顆熾熱的心卻瞬間降到零度。

那位黑髮綠瞳的重要證人,此刻親暱地用雙臂纏著達克像是下一刻即將進行一場火熱的歡愉,儘管因為被妮塞亞突然闖入打擾,達克馬上將對方推開,但她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妮塞亞,不是這樣的!」達克的語氣聽得出來焦急,不過此時的解釋只像是熱油澆在妮塞亞剛剛冷卻的心,滋滋作響冒出陣陣白煙。

但她有什麼資格對他生氣呢,達克從認識到現在無私地幫了她那麼多,明明也知道一個單身男人到妓院是多麼正常的事情,就算達克說了會在這裡等她,那也絕非什麼情感上的承諾。未知的感觸爬上妮塞亞的心頭,她抿了抿嘴嘗試抽離,對待達克的語氣卻無法和緩下來。

「別傷害我重要的證人!」妮塞亞語畢抓過證人纖細的手臂,將其髮絲撥開並查看脖子上的傷勢,雖有輕微勒痕但並不嚴重,輕柔地說道,「沒事了,我會好好保護妳的。」
「我是妮塞亞,卡洛勒斯,隸屬法官之家。」

妮塞亞用溫熱的手摀著女孩冰冷的手,她彎下腰仔細看向眼前這位有著淺淺綠色眼眸的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身材嬌小又瘦得脫形,明明是如花似月的年歲,卻被迫在妓院出賣靈肉還差點被勒斃,妮塞亞看得相當心疼:「請問妳願意出庭指認犯人,讓受害的姊妹們能夠安息嗎?」

女孩那雙原本故作鎮定又絕望的眼神,此時像是被妮塞亞的話語觸動,點了點頭之後,哇的一聲就撲進妮塞亞的懷裡哭了出來。妮塞亞有些嚇到,但架不住女孩哭泣的態勢,只能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背,面對意料之外的身體接觸妮塞亞顯得相當不自在,只能無助地看向達克。
可一看到達克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妮塞亞的心情又開始浮躁起來,只好裝兇用眼神示意達克快幫忙。達克先是笑了笑,抓過女孩的肩膀說著好了好了我帶妳回大姊姊家別哭了,把女孩從妮塞亞身上拔了下來。

三個人陸續從神殿裡出來,妮塞亞見奧勒利烏斯仍在外頭等著自己,連忙走到他的面前感謝今晚的鼎力幫助。

「奧利,真的非常感謝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謝謝你才好了。」
「沒什麼。」

奧勒利烏斯說道,替妮塞亞整理著經過拉扯而歪斜鬆開的斗篷,在領口處重新打上端正的結,用手指撫順袍子皺褶。
紅髮的波蘭波尼亞人在看到他們互動時表情變得微妙而凝重。

隨著其他腳步抵達,奧勒利烏斯循聲望去,這才看清楚剛才在神殿內對話的還有些什麼人,並分別將他們的形象與聲音結合。

他注意到了達克的警覺。
那不是感受到殺意或生命危險的戒備感,而是一個平民男子在遇到另一名貴族時最平凡無奇的自慚形穢,再向內包裹著一層敵意、一層不甘示弱、一層堅毅自信,保護著最最最核心的某個情愫。
噢——奧勒利烏斯看明白了。
他也沒有忽略掉妮塞亞在天台上想起法余馬拉神廟這個線索時,驟然被點亮的神色。

但他眼前的妮塞亞似乎沒搞懂。

既然如此,奧勒利烏斯心想,那麼就在去處理那匹可能會使達克遭人栽贓馬兒前、在離開前……做一回「命運」的推手吧。

「真要謝我,要不這樣……」
奧勒利烏斯放低了音量,視線卻是對著妮塞亞後方抿緊嘴脣渾身緊繃的紅髮男子。那像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抬眼,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和優越。他府下身湊近妮塞亞被夜風吹涼的耳尖,伸手勾玩她因奔波微亂垂下的髮,讓那柔韌黑絲親暱地與他的手指捲繞。

那是,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耳語。

明日,入夜後……
……
「答應我,好嗎?」

鬆開了青絲後的指正捏著妮塞亞下巴將她的臉龐微微仰起,更重要的是不讓她有機會去留意某個越來越緊迫逼人的刺辣視線。
奧勒利烏斯柔柔笑著,眼底是趨近完美的深情和溺愛(他不會承認這個表情的模仿對象是誰的),指尖滑過女子那細緻肌膚到曲線優美的脖頸後才放開。

「我的橙花(好運)。」
妮塞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有些不明白奧勒利烏斯為何突然對著她又揉又捏的。奧勒利烏斯之於她是個像兄長般的存在,也是被條條框框束縛起來之前,與她一同渡過童稚年歲的珍貴夥伴。

數年不見,今日一見如故。英俊許多的輪廓還保留著當年抓著她在花園裡奔馳的影子,就算看起來漠然又內斂了許多,他對她的呵護沒有改變,仍然將她(橙花)視為美好的,捧在手心中的『好運』。

也是當年讓年幼病弱的她,不再一心想著要蜷縮消失,而是開始正視自己的獨一無二。

「我答應你。」妮塞亞充滿感激,「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奧勒利烏斯聽聞只是淡淡地透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輕輕道了聲再會,轉身瀟灑離去。
【MTVT】克勞蒂婭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我只會說好好看 這是一種感想嗎 突然有愛情喜劇我亂興奮一把
MTVT_C: 嘿嘿(?
怎麼有好甜愛情喜劇(哭出聲
MTVT_spring: 我也好喜歡愛情喜劇可是一切都要結束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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