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紅紗路之後，周遭的景色日復一日並未改變，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週以上。

雖說有椰棗當點心，但在這沙漠之中不論白天晚上他們能吃到的也就只有一些乾巴巴硬梆梆的麵包和臘肉，這讓弗洛比起吃東西更想將時間花費在駝背上看風景。

「哈啾。」日夜的溫差極大，總是弗洛感覺自己有些著涼了但還是不捨現在就滾進帳篷裡面，因為今天忒彌斯得負責守夜不能陪他回帳篷裡睡覺，而且商團今天給予的補給之中有蘋果。

雖然在雪窖中保存了一段時間以至於果皮乾皺，但畢竟這還是水果、是酸甜可口的蘋果啊！

為了緩解幾日來的嘴饞，弗洛堅持留了下來領到水果並且窩在了火堆旁準備削皮。

「我買的毛皮呢？先回帳篷拿出來披著……」忒彌斯在旁邊觀察著星空和沙漠，聽到了旁邊人打噴嚏的聲音忍不住看過去，卻發現弗洛居然在削蘋果。

「怎麼突然就突然想到要削果皮？」

他看著弗洛的動作有些不解，通常蘋果這種可以連皮吃的水果一般稍微擦一下表面的灰塵就可以拿起來啃了更何況是凍過的。

「剛才、有一個叔叔說蘋果皮如果可以一直削一直削不斷的話，就可以維持長久的幸運……」弗洛縮成一小團，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回答，「我削到一半了，現在不能停下來……」

忒彌斯無奈的搖了搖頭，和旁邊同樣在守夜的商團成員比劃了下手勢離開了一會。

等他再回來時手上掛著的就是他在柴堡市集買的野獸毛皮，甚至也拿了兩顆蘋果過來。

「為了削蘋果也不怕著涼感冒。」忒彌斯這麼說著邊把皮毛小心的披到了弗洛身上，坐在了弗洛身邊閒著沒事也拿起了蘋果開始削。

無話反駁的人只能乖乖縮在皮毛中等待暖意蓄積，手上的動作則小心翼翼又緩慢地進行著。

就在此時，坐在火堆對面的塔塔狄姆從結束的話題中接續開口：「今天是我們幾個當差守夜，反正夜長得很，要不來聊聊自己的從前往事，一方面解解悶，一方面也多認識彼此。」

男人的笑在火光的輝映中顯得柔和，不一會兒就有一位年輕的男人喋喋不休地分享了起來。

弗洛沒有插入話題也沒有專心在聽，他知道不論是自己抑或是忒彌斯都沒有打算在這裡把過往的情說予素不相識的人們去瞭解，不光是不想。

也是不能。

忒彌斯聽到對方的開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弗洛，想到了他們兩個相疊的過往喉頭不禁梗住。

這種事情應該不是可以隨便說出來的吧？反正他沒有打算說的意思。

忒彌斯沉默的繼續削著手上的蘋果，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得心應手不一會一顆蘋果就削完了，只有在最尾巴的地方斷了，他拿刀順便把果核挖掉將蘋果分成好幾小塊戳了一小塊放在了弗洛的嘴邊。

還在緩慢地跟果皮戰鬥的孩子在眼前出現了一塊蘋果時從回憶中抽離了出來，他眨了眨眼睫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稍微往前了一些去將蘋果咬進嘴中咀嚼，甜蜜的汁水伴隨著香氣讓弗洛感到了久違的美味。

他輕輕提了一下手上的蘋果想看看底下的皮有多長了，隨即繼續埋著頭用拇指推動小刀切進皮肉中的縫隙分離兩者。

然而夜越來越深，當孩子忍不住呼出了一個呵欠後，那越來越細的果皮就斷在了接近蒂頭的地方，讓弗洛萊特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哀號。

「切一切吧，至少還有蘋果吃。」忒彌斯也吃了一塊蘋果，悠哉的看著火光和沙漠——直到沙漠遠方似乎有東西在往他們這邊移動。

「……」他立刻站起身來朝其他守夜人比劃了警戒的手勢，持續觀察著遠方。

風中飛塵茫茫，沙漠彼端移動的形影越來越看的出來真面目——是盜匪，為什麼會有盜匪？但現在的忒彌斯已經沒辦法深究了，只能拉起警戒鈴讓商團的其他人速速戒備起來。

正當弗洛要把最後一塊蘋果吃進嘴中時，忒彌斯的大動靜卻把他給嚇了一跳，珍貴的最後一塊蘋果和他原本要保存下來也吃掉的長長果皮都落入了沙地中，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左右張望。

「怎、怎麼了呀！」手忙腳亂地把小刀放回刀鞘，他跟著起身卻還搞不清楚狀況。

「有盜匪，去帳篷裡躲好，保護好自己。」忒彌斯來不及吩咐太多，只能拿起自己的武器就騎著駱駝往前，甚至來不及去帳篷拿自己新買的長柄斧。

夜幕低垂，本該寂靜無聲的沙漠不斷傳出刀刃相撞的聲音，鮮血噴灑在他的臉上，在這寒冷的夜晚中連血液都顯得溫熱。

忒彌斯沒有擦拭臉上的血跡，只是率先搶了一匹馬然後開始與對方戰鬥，他承認他被激怒了，那些帶著聖書字句的低語總能點燃他的怒火。

「好吧……！」弗洛萊特聽話的往帳篷跑去，然而身後卻傳來了馬蹄聲讓他的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

夜色暗，人聲雜。忍不住回過頭去看的弗洛無法分清對方敵我，只能緩慢地向後倒退希望不要引起太大的注意，只可惜那還是太難。

「東西交出來，不然我殺了你。」反射著銀光的彎刀擦過眼前，孩子立刻嚇得往後跌去，眼淚幾乎都要湧了出來，只見那人跳下馬背才稍稍收回刀刃，似乎是想直接伸手來搶壓在弗洛身後的包袱。

「嗚、嗚嗚……媽媽……媽媽你在哪裡……」弗洛萊特的嘴中頓時傳出了可憐的啜泣聲，就如個真正的孩子哭喚著自己那根本沒見過面的母親，真實的抽搭和嬌小的身影令面前的高大男人一頓。

「怎麼會有小孩子……？」像是動了惻隱之心的那般，他停下動作並低聲喃喃。

「太小看小孩可是會沒命的。」忒彌斯回來就是看到這副場景，他悄悄地接近敵人後面，和弗洛交換了一個視線後立刻舉刀斷送了這人的性命。

可惜聽見這句話的敵人已經沒有機會再去實踐他的建議了。

「做的挺好的。」忒彌斯眼神難得透漏著傲慢，他看著盜匪的屍體輕蔑地笑了一聲，隨手就拎起屍體上的衣服布料擦拭著染血的刀刃。

「嚇死我了，真是的怎麼就跟著我跑嘛！」抹了抹眼淚後起身的人忍不住跺了跺腳抱怨，接著跑到了忒彌斯的身邊去。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他毫不在意血跡的伸手去翻弄起對方的衣料，一邊確認一邊問到。

「你不是應對得很好嗎。」忒彌斯下意識想伸手摸弗洛的頭卻發現自已的手都是鮮血默默地又收了回去。

「沒有受傷，等商團的人清點完戰利品就可以……分贓了？」他糾結了一下措辭但並沒有想得更好的說法只能用一個微妙的方式說出來。

「還是很可怕嘛……」弗洛萊特說這句話時的柔弱模樣在忒彌斯的眼中或許會是開玩笑的一種表現形式。

「好耶分贓！他們最好就留下了很——多金幣！」弗洛對金錢的莫名執著讓他一想到分贓就高興了起來，立刻牽起了對方的手走到再度點燃的篝火邊去看看情況。

他們上前剛好趕上了第一批分戰利品的時候，忒彌斯對於分發下來的金幣和戰利品沒有興趣，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除了他撿到的這本聖書。

那是剛剛被他斬落下馬的盜匪掉出來的，被他看見後理所當然的拿走。

「等我一下。」忒彌斯用嫌惡的眼神直接將聖書丟入火中，看著書頁被焚燒內心的不悅和憤恨才逐漸平靜下來慢慢走到了弗洛身邊要往帳篷去，「去休息吧。」

「等等，先去洗洗臉再換身衣服吧。」弗洛拉住了忒彌斯的手往兩人的駱駝走去，雖然有點浪費水但總不能讓對方帶著髒血休息。

「嘿咻。」從掛在駱駝背部的包袱上取下了一罐清水，小孩轉身來到了夥伴身前要人伸手。

「……」忒彌斯看了看小孩默默地伸出了手，感受到清澈乾淨的水慢慢沖洗手上的血跡。

「戰利品還能從那幫盜匪留下來的東西挑兩樣你想選什麼？」他將手擦乾淨整個人還有些沉浸在戰鬥的餘韻中有些亢奮，隨便挑了個話題當作睡前的閒聊。

弗洛又用了自己的手帕沾上些水，隨即讓人彎彎腰，好替忒彌斯擦去臉上沾到的血液。

「嗯……」聽著對方的話他思考了起來。

牛角壺雙刃彎刀麝香山羊毛

牛角壺雙刃彎刀山羊毛

雙刃彎刀山羊毛

「山羊毛跟麝香？這兩個感覺都不便宜呢，嘿嘿。」蓋上了水壺的蓋子後他笑道，「而且忒彌斯一定是要武器跟酒對吧？」

「這都被你猜到了？」忒彌斯沒有想到弗洛全說中了。

「山羊毛挺好的，就算賣不掉也可以留著自用，麝香的話……」他有點說不太準，畢竟他對於貿易這種事情並不算太了解，或許可以到下個市集留意看看。

「不過不賣掉我也能自己用就是了。」悉知麝香用途的人拉著忒彌斯的手，還是先返回了商隊成員那裡把兩人要的戰利品都拿上，才走回他們那暫且可以算是沒有被毀掉的帳篷去，以免晚了可就什麼都拿不到了。

「哇……！感覺累死了！」戰鬥時一點也沒幫上忙的人率先撲到了布墊上。

「說到貿易，剛剛有個自稱是商團的人攜帶了貿易品，雖然不多明天也可以去看看。」忒彌斯突然想到了這件事，剛剛一陣混亂的情況下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商人溜了出來。

「應該也有不少東西可以挑的，先好好休息明天去看看吧。」反正他們今天都拿到了分贓下來的金幣，剛好有這麼一個商團可以補充物資。

「嗯嗯……晚安……」已經睏到不行的人把臉埋在了用疊起的外衣做成的枕頭之中，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獸皮被他放在了一旁，結果就是感到了寒意的傢伙滾著滾著就窩進了忒彌斯的懷裡，很難讓人不懷疑他是否醒著。

忒彌斯閉上眼睛想要休息卻止不住的感到焦慮，理智告訴他應該要保持充足的體力，但一閉眼耳邊就會響起那些教徒彷若蒼蠅碎念的聲響。

那些嗡嗡聲在他幼年時也出現過，也像蒼蠅般趕走趕不走。

就當他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就被弗洛給撞了一下，把他整個人都給拉了出來。

「……」忒彌斯在內心嘆了口氣，卻伸長了手把毛皮給勾了過來蓋在小孩身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