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以為他早已熟悉馬克所有的表情。

例如，當他面無表情，是他正感到放鬆，或甚至能稱得上心情不錯；當他微微挑眉，是他覺得你在犯蠢，但他懶得介入；當他眉心皺起，則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感到不耐，另一種是他其實感到非常困惑，但不想要表現得過於明顯；而當他嘴角微動，牽動附近的肌肉，帶出不仔細瞧就看不出的笑意時，就是他感到特別快樂的時候。

但最近史蒂芬發現他看不懂馬克的一個表情。

第一次他注意到的時候，是史蒂芬在跟他抱怨工作上的事情。他滔滔不絕，因為唐娜就是有這麼多可以讓人抱怨的地方。他說到一個段落，突然看見馬克微嘟一下嘴唇，皺皺鼻子，然後抿了抿嘴。

他猜想馬克或許是對這個話題有點不耐煩了，但那和他平常不耐的表情又相去甚遠。又或是馬克可能有些欲言又止，雖然最後依然沒有打斷他。

另外一次，是史蒂芬帶著歉意和他說，隔天他必須留下來盤點，得取消他們的晚餐約會了。馬克一樣，嘟嘴，皺鼻子，抿抿嘴，然後語氣如常地說，「沒關係，那就下次。」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代表馬克正在生氣。但他見識過馬克生氣的樣子，這個表情似乎又過於無害。

史蒂芬思考直接詢問馬克的可能性。

算了，或許這沒什麼。

先來斷個樓以防我一個月後才會出聲更新 （怎摸這樣

猴看起來有人要鬧彆扭ㄌ！最喜歡情侶吵架了我好興奮讓我來想想怎麼處理 講什麼大話

Msakira: 我會盯著你

infinitekentlust: 這樣盯我沒辦法專心

當馬克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走到博物館外的欄杆邊了。

臨時取消的晚餐約會，突如其來的空檔。他還沒能融入倫敦這樣喧鬧鮮活的城市，而獨自一人的公寓和腦袋都太安靜了，還能去哪呢，他想。

馬克向裡望去，博物館前的廣場一片漆黑，只有幽微的燈光從窗邊透出，偶爾閃現幾位員工匆忙的身影掠過。

都不是他的史蒂芬。

他有些猶豫不決地踮著腳，捏了捏握在手裡的電話。

馬克翻開那支古董手機，點進通話紀錄，不期然地被一整排史蒂芬給撩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他思索著自然點的，最好是有些漫不經心甚至是酷一點兒的台詞。

我來接你下班用英腔說起來會比較有情調嗎？

他不想看上去像是分離焦慮的狗狗，或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把一切都搞得太過浪漫，但現在衝回地鐵站外的鮮花小販還來得及嗎 ？

馬克沒注意到一副與酷完全沾不上邊的傻乎乎神情掛在自己臉上，他的拇指還在通話鍵上猶疑地摩挲著，手機螢幕藍色的冷光亮起。

一封簡訊傳來。

半晌，他像是又回到傭兵身份的那個馬克史貝克特，他闔起手機，轉身走回地鐵站。

行色匆匆，他沒注意到正踏出博物館的史蒂芬，他剛瞥見馬克的身影，疲憊像是瞬間被褪去了，他大力揮著手如同渴望注意力的大狗狗，只是還來不及出聲，馬克的背影已然融入夜色之中。

交棒交棒

Msakira: 你怎麼 這麼快
我原本預期可以再混一個月ㄉ！！！

分離焦慮的狗勾

不然給你照三餐催我會使的！只能讓我來催！！

一個分離焦慮一個需要注意力的 全都抓去上課ㄌ

Msakira: 那我來看看讓誰鬧個事

笑死ㄌ史上寫東西最慢就４我

史蒂芬的手僵在空中。

他無意識的咬著下唇，手緩緩放下，尷尬地抓抓脖子。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馬克是特地來接他下班的，現在看來或許是他想多了。虧他還覺得自己是最了解馬克的那個人呢。浪漫跟馬克從搭不上邊，他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掏出手機，思索著是否該通知馬克他下班了。點開通話鍵，看見一排全部來自自己撥給馬克的通話紀錄，他突然不那麼確定了。馬克皺著鼻子抿著嘴巴的樣子突然跳進他的腦海裡。

馬克會覺得他很煩嗎？會不會是他留給馬克太少私人空間了？

當史蒂芬回到家時，家裡一片漆黑。

這並不罕見，馬克的工作性質總是得讓他在最奇怪的時間出門。

史蒂芬再度拿起手機。他知道他和馬克分開甚至不到二十四小時，但經過一整天的疲憊，他的確有些想他。不能見到他，只聽聽他平淡的悶哼聲也好。史蒂芬瞪著似乎在發光的綠色通話鍵。他正在跟他的意志力搏鬥。他想打電話給馬克，但又不想打擾到他的工作。

他嘆了一口氣。「好蠢喔。」史蒂芬說，笑自己是個不懂得談戀愛的傻蛋。

馬克在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到家。

家裡的書桌上點了一盞燈，昏昏黃黃，史蒂芬趴著從他的書桌驚醒。他正想歡快的迎上去，告訴馬克他今天發生的一切，並且和他說他有多麼想他，然後他瞥見馬克的表情。

又是那個他看不懂的表情。

Msakira 出來洗地

infinitekentlust: 馬克又嘟嘴！史蒂芬你能不能直接把人抓來親親就好了

這兩人被我們弄到一下戀愛笨蛋一下emo青年真的是齁 倒是檢討一下ㄚ

Msakira: 談戀愛就是降智商！！！
好啊你快點讓史蒂芬上了吧別管那麼多了

「呃、」史蒂芬開口，喉間的乾澀讓他的聲音變得彆扭又尷尬。他清清喉嚨，「嗨，馬克，晚安。」

馬克看上去有些疲憊，依舊是那副難懂的表情，他點點頭，權當招呼。

「怎麼不去床上睡？」他說，一面脫下夾克扔在沙發上，一面走向廚房從水龍頭接了杯水。

史蒂芬把在等你這句話給嚥下，他從扶手椅裡起身，有些急匆匆地蹭到馬克身後。他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看文獻看到睡著了，」他停頓下，試著讓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地，「你呢？晚上有節目嗎？」

你今天在博物館外，是想來見我嗎？他差點就這麼問了，但史蒂芬知道他真的該成熟點，所以他忍住了。

「嗯，以前的同事到倫敦來了，」馬克說，他低垂著眼簾，沒有注意到史蒂芬的異狀。他用指尖輕撫著杯口，微蹙的眉頭像是在斟酌他能透露的內容，「他找了些舊搭檔，有件在南美的單需要人手——」

「你會去嗎？」他打斷馬克，一點都不心虛的，史蒂芬格蘭特克制的極限就到這了。

「你想我去嗎？」

馬克抬起頭看著他，又是那個表情。他撅起嘴，好看的鼻尖都皺起細小的紋路，低垂的嘴角看起來像個懸而未決的謎。

史蒂芬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斯芬克斯腳下惴惴不安的旅人。看在塔威蕾的份上，他希望自己的確足夠聰明。

我感覺接下來ㄉ內容就好像手拿著一直在充氣的氣球不斷換手交棒，怕爆

唉唷喂呀兩位這是在幹嘛，都回家ㄌ不趕快親親抱抱睡睡在那邊尷尷尬尬做什麼
而且你是不是偷偷把Pope抓出來玩

我看這個氣球直接往分手充去差不多了（不要

infinitekentlust: 就你每次要分手！！你倒是想想辦法！！對你眼睛真利但我保證就只是前同事沒別ㄉ史蒂芬寶寶不要亂想🥺

Msakira: 你表情看起來很可疑餒

「噢，呃。」史蒂芬張口，但沒有說出什麼有意義的詞語。他想要馬克和他前傭兵的夥伴們去一個離他超過八千公里以外的地方，然後不知道得無消無息多久嗎？不，他當然不想。他仔細地盯著馬克微微下垂的嘴角，試圖找尋任何能幫助他回答的蛛絲馬跡。「如果你非去不可的話，那——」

「是沒到非去不可，但佣金的數目挺可觀。」

史蒂芬才懶得管什麼佣金數目。他可是有正當職業的男人，養家活口不是問題。他只是不知道（他猜想）在馬克已經覺得他有點黏人的情況下，他能怎麼回答。他多想遵循自己的心意，不管不顧的讓馬克留下；但同時他知道，成年人的戀愛不是這樣的。

他依舊愣愣地注視著馬克。他的大眼睛，混著呵欠帶來的淚光，閃閃發亮，看得馬克一陣困窘。

馬克清了清喉嚨，揉揉鼻尖。「我和他說我會考慮。」他低聲說。

別考慮了，不要去。史蒂芬真想這麼說。但馬克微微翹起的嘴唇和繃緊的嘴角一直在他腦中揮之不去。或許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太自信了，忘記馬克其實有時也能是個難解的謎。他知道馬克從不主動分享自己的心情，但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史蒂芬別開眼，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讓他感到困惑，或甚至困擾的地方。少了馬克那讓人感到迷惘的表情，史蒂芬總算決定了。他才不要談什麼成年人的戀愛。

「我不想要你去。」

（？？？

掙扎半天還是決定遵循心意的史蒂芬墜棒了
請大聲說出來馬克我養你ㄅ（不是喇
噫我想快點看結局但你為什麼不給我一點偷懶的時間

「我不想你去。」史蒂芬重複了一遍，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彷彿這樣就能讓這個任性的回答聽起來再理所應當不過了。

但馬克沒有回答。他沒有露出寵溺的表情說好的，就聽你的，但也沒有義正嚴詞地指責史蒂芬對他的工作生涯指手畫腳；他只是挑起眉睜圓了眼，有些困惑的，像是沒有預期到這個答案。

他模稜兩可的反應讓史蒂芬那股子理直氣壯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咻地一下什麼話都隨著先前莫名的勇氣，一股腦地噴薄而出。

「當然我沒有立場限制你的生活，我沒有那個意思，雖然那聽起來就是。」史蒂芬小聲地吐槽
自己。

「你有自己的工作或其他夥伴，那很好，真的。如果你覺得在倫敦的日子太無趣了，那也很正常，畢竟博物館跟家裡兩點一線的生活，誰會有興趣呢？」他語速加快，越說越小聲，好像這樣自己就可以不必面對他不想承認的事實，「好不容易有了各自的身體，你完全沒必要24小時都和我綁在一起——」

「史蒂芬，」馬克開口。

「我不知道，有些時候我看不懂你，看不懂你這樣皺鼻子還是垂著嘴角是單純累了，還是覺得我煩了卻不好開口，」他說，一面伸手戳了戳馬克的鼻尖，說到來勁了，還帶著點怒氣輕捏馬克的嘴角。

「史蒂芬。寶貝。」馬克握住史蒂芬趁機洩憤的手，他說，「我不去了。」

他說得很輕，卻字字擲地有聲。

「噢。」史蒂芬收了聲，感受手腕上馬克的熱度熨著皮膚。他看著對方微微牽動的嘴角，那是只有他讀得出來的，被笑意輕輕圍攏著的馬克。

「我不是非得要去。我只是想，我也說過要把正常的生活還給你，如果你偶爾也想要有真正的私人空間呢？」馬克細微地嘆氣，有些猶疑地咬著下唇，「對，我也怕你覺得我煩。」

「作為共用一個腦袋這麼久的兩個人，我們默契是不是太差了點？」

infinitekentlust: 我好了你快來收拾他們

叫寶貝了！！！！犯規喇

齁你為什麼這麼逼

你先逼我的 出門玩前我要清債務的！

叫寶貝有人就會安靜聽人說話的，馬克就是好用一直用

我來爛尾ㄌ

「嘿，才不是那樣。」史蒂芬小聲抗議道。

馬克眉毛細微的挑起。

史蒂芬覺得他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馬克。「在某些時候我們默契還是很好的。」他看著馬克越挑越高的眉，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鑽研。「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的。我又不是你，老是把情緒藏在心裡。我要是覺得你煩的話，早告訴你了。」

馬克順著史蒂芬的邏輯思考，發現似乎無法為自己辯駁，於是他皺了皺眉。

「倒是你，你如果覺得我太黏人的話，你會說嗎？會嗎？」一旦佔理，史蒂芬更是不自覺的咄咄逼人。

「你哪裡黏人了。」馬克回道，嘴巴又不自覺的噘起。

史蒂芬瞧見了，他手指下意識的動了動。他多想伸手直接捏住馬克臉頰，然後逼著他吐出所有他現在偷藏在心裡的一切。但他沒有，雖然他下定決心今天非得追根究柢不可。「我沒有嗎？」他看似隨意的回問。

馬克鼻尖微微的細紋浮現，他抿抿嘴。「你今天就沒打電話給我。也沒有傳簡訊。」

史蒂芬睜大眼睛。馬克這是在抱怨？不，不是。搭配著他的語氣，和他的表情，過去的畫面和這些新的線索在史蒂芬腦中聯結起來。

噢，噢。他想，他總算看懂馬克這個表情了。

藏在他眉眼和嘴唇背後的情緒，既柔和又纖細，難以言喻卻又合情合理。除了史蒂芬，任誰都不會覺得那跟馬克史貝克特這種人牽扯得上關係。那是馬克已經多年沒感受過的，總算認知自己是被愛著的情況下才會有的，似乎無處安放的小小委屈。

史蒂芬忍不住了。

他雙手按著胸前，像是捧住自己最珍惜的寶貝一樣。他望進馬克眼裡，絲毫不介意對方有多輕易就能從他眼裡認出他的欣喜。

「怕你在工作，不想打擾你。」史蒂芬說，語氣是今晚以來難得的輕快。「不過我今天下班的時候好像看到你了？」

「我——」馬克猶豫，「對，剛好在附近。」

「下次想我的話，就來接我下班嘛。」

馬克眨眨眼。他愣了幾秒鐘，眼神逐漸柔和，唇邊揚起從未見過的弧度。又是一個史蒂芬從未見過的表情，但這次他不需要猜測了。

「好，我會的。」

馬克輕聲說，而史蒂芬悄悄吻上了他的嘴角。

沒想到在10天內接完我真的有夠意外
謝謝 Msakira 不離不棄

耶恭喜完結
我真的是很喜歡那個，一回到狀態就開始理直氣壯的史蒂芬，真的是不要給他抓到小辮子捏不然準備被他唸到底吧
噢還有「委屈是被愛著的人才會有的情緒，所以馬克不熟悉這種情緒」這個梗你說好久了終於拿來寫了
因為不熟悉這情緒搞得連帶史蒂芬也糊塗了，但會有這種委屈也是被史蒂芬愛著才開始會想要更多，好可愛又好甜喔要命我要去刷牙才能睡了（？？？

這個梗你、你能不能再多寫一點我想要委屈巴巴ㄉ馬克克

Msakira: 唉唷唉唷唉唷覺得好久沒有看到這種小甜餅了我真的忍不住 QQ 就想看成年人談戀愛降智商但又不好好講出來的樣子～但我們史蒂芬果然是聰明的那一個 馬克快給他多看看，看一看他就懂了

Msakira: 你怎麼會問我

直到收到AO3通知才知道有這個噗不常上來看直接漏噗
謝謝謝謝小甜餅
「委屈是被愛著的人才會有的情緒，所以馬克不熟悉這種情緒」
這個太讚了吧 好喜歡怎麼會這樣

hinaki_mio: 哇哇謝謝咪歐
其實原本的設定是馬克因為太不熟悉這種情緒直接臭臉（然後史蒂芬也跟著委屈（咦），結果不小心變成這種兩個小笨蛋談戀愛的甜餅了

都是 Msakira 的那個想要看起來酷酷的馬克的錯啦（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