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由他者所敘、不帶感情的塵封故事。

他也曾於暗夜中蒙昧摸索。

/

三十幾年前，有個孩子誕生於滿是血與羊水的破舊產房。

嬰孩的哭聲洪亮，在產婆的祝賀與母親痛苦且疲倦的喘息中，就此成為一名為求生而奮力掙扎的戰士。

母親為嬰兒取名為「阿什」，唯一的期望，便是希望他能勇敢而果斷地活在這充滿不公不義的世界。

/

自從能記事開始，他就生活在一間狹小的平房。

前廳是母親「工作」的場所，孩子被要求不許在客人來訪時離開後室。

可是就連眾神都無法遏制屬於孩童澎湃的好奇與探索的本能，所以他自然會知道，那個生育他的美麗女人，是如何在維利德拉斯的耳語中於男子身下承歡，共覆雲雨；他還不明白那些淫靡的水聲、那些肉體的碰撞，但幼小的孩子，已經足夠在多少夜幕蒼茫的注視中，模糊地理解了，這就是自己的母親為了照顧自己所選擇的生存方式。

/

母親的客人種類形形色色，既有衣著華美的貴族，也有粗猛嗜血的莽夫。

可母親一直將他保護得很好。

會在客人提出也想讓她的稚子一齊「同樂」時，嚴厲地打斷金主的要求，雖然接著換來的，便是一頓又一頓洩憤與認為被羞辱的拳打腳踢。

所以他不憎恨這樣不堪的母親，卻厭惡無能為力又弱小的自己。

/

等男孩稍微大了一點，立於蓋婭之上的雙腿能跑得更穩，並且在多年以後將會比絕大多數人都要高壯的優勢初現雛形、搬得動胸甲與短兵後，他開始在競技場當個跑腿小廝，賺取一些來自貴族或角鬥士的小費。

在那裡，他看見了更加紛繁廣闊的真實世界。

猛獸的咆哮、異教徒的哀鳴、互相廝殺的奴隸與為了貝利科爾的榮耀而鼓譟喧譁的群眾，成了孩子每日被迫仰望的風景，如同母親一頭潑血似的紅髮，日日濺灑於孩子繼承自母親深葉綠的眼底。

那時，這些景色於孩子早就習以為常，他卻從未想過也要站上石台，朝其他鮮活的肉塊揮舞利刃。

/

「媽媽，那些人死了以後會怎樣？」

今天又親眼看著兇獅於場上飽餐一頓的孩子，在回家時這麼問。

「他們會接受冥神的審判嗎？」

那時，有著異族血統的美麗母親已經作好梳妝打扮，等待迎接今晚將會蒞臨的貴客；聽見孩子的問題時，她愣了一愣。

「……不會，我唯一的兒子。」

他記得母親是這麼回答他的。

「帕克塞里亞在上，眾神從不保佑任何人。我相信，這些人是連接受審判的資格都沒有的。」

這樣的回應讓男孩困惑地歪起頭，明明母親的床頭就擺著奧普倫西亞的小雕像，卻又說出了毫無信仰與迴轉餘地的話語。

「我的兒子，阿什啊。」

她面露憂傷，憐惜地輕撫男孩遠不似自己的深棕刺髮。

「你一定不能成為任何人的信徒，絕不能滿口謊言。要長得更加強壯，強壯的足夠保護自己，還有保護那些你願意為之付出的人。」

我心愛的兒啊。

那時，孩子還聽不懂，只知道母親明明有著明豔的美麗容貌，看起來卻憔悴地彷彿隨時會哭出來一樣。

/

孩子還聽不懂，卻選擇聽從母親的話語，用小小的身子，為一名遭受凌虐毆打的奴隸擋下一刀，深深劃過了原本光滑無瑕的額面，留下了一道永不消退的陳舊刀疤。

在終於能拆去繃帶後，母親心疼地為孩子繫上遮掩刀傷的頭巾，含著淚告訴他：「你做得很好。」，卻沒告訴阿什，那名奴隸最終還是難逃一死的命運。

/

還未滿十歲的男孩被母親倉促地塞進櫥櫃，以罕見的嚴厲態度命令他「不准出聲、不准出來」後，便狠狠關上櫃門，將孩子留在僅能自老破木板的縫隙間漏進的光縫內，無措聆聽前廳試圖刻意壓低聲音、卻始終掩蓋不了的爭吵。

有男人喊著母親的名字，用祈求的聲音說，十年過去，我還是忘不了妳！

他說：我願意不顧世俗眼光、跨越階級地照顧妳一生！

他說：我對命運之神起誓！求妳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對妳永垂不朽的愛！

可是男孩只聽到他的母親不斷哭著說我絕不會再相信你，再也不想見到你，然後是推人出門、用力上閂的聲音。

那晚，響於門板外的拍擊，與痛苦的母親跪倒在門前哭了多久，他就抱著膝，曲於茫然的黑暗中多久。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那個被母親趕走的男人可能是誰。

/

母親病倒了。

病魔迅速侵蝕了女人的生命，原先五官柔美卻輪廓深邃的臉頰凹陷潰爛，而他縮在一旁，不知自己跪著求了多少個人、哭著磕了多少次頭，最終卻還是那個生下了他的女人，用乾枯的手指，帶著眷戀地輕撫過他慢慢長開的臉龐，用最後的力氣叮囑他：「你本來就是個溫柔的好孩子。一定要成為一個能保護自己的、偉大的好人。」

他是母親這悽苦一生中最大的驕傲，也是母親在這世上擁有最美的回憶。

卻在女人傾盡一切的守護下，正直的令母親心碎。

可她仍舊認為，唯一的兒子值得遠離這滿是溝鼠與困獸的巢穴、享受更好的生活。

她在滿月溫柔的陪伴下，將獨子咽泣的容貌映入靈魂最後逐漸黯淡的雙眸，沒了氣息。

人間的夜幕，是天堂的海。

可是無碑無墓的，冥王又要怎麼知曉死者的名？

/

後來，默默無名的男孩帶著母親留在床頭上的遺物，決定前往採石場工作。

他終究成不了母親所希望他成為的「偉大的人」。

所以，歸根到底，這仍只是個無名小卒，大隱隱於市的普通故事。

/

所以，他亦曾以亡母的教誨為燭焰，於冥冥幽夜中尋覓前行。

———

雖然內文長這樣，但其實我是配著這首病名は愛だった ／ 天月×96猫 【歌ってみた】當bgm寫出來的，大概是在聽阿什爸媽的故事吧

很多細節是刻意留白，留給觀者想像的空間，同時也是代指當年阿什還只是個小孩子，許多事情都懵懵懂懂、不明不白，然後這大概是唯一一篇(?)阿什的過去式主線，之後就會以佛系的交流為主了，感謝觀看

好好看⋯⋯這篇讓我很文青地吃著早餐凝望遠方想著「事情怎麼會這樣呢」（什麼畫面）
阿什真的4本市唯一的良心⋯⋯應該可以聞到香噴噴的法院女神吧🥺

MTVT_C: 不過因為這篇小時候各種因素疊加的關係，所以阿什其實更偏向無信仰 他覺得雕像就是雕像，不是神蹟，也不是香氣，更不是（掰不下去了乾

指定來這邊寫感想對吧，那我認真來一下（但你只指定一篇我寫不了多少啦）
我很喜歡櫥櫃那一段，不太適合拉開來講但就像電影或影集作品裡太多孩子躲在狹小空間裡往外看到真相的畫面，我很喜歡這種窺視世界陰暗面的感覺（尤其是大人所造成的孽，即使你不該看的還是不得不看／聽到了些什麼，那櫃子終究只是個脆弱的保護層）&意識到大人並不偉大也像孩子一樣脆弱的瞬間才是真正的長大成人，不曉得這瞬間他察覺了沒有（本讀者認為應該沒有）總之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描寫
還有大隱隱於市這個也很打到我，就是Cyberpunk: Edgerunners裡面主角大衛他媽一直在情緒勒索你要成為偉大的人ㄛ但是大衛最後沒像影集那樣成為傳期而是當個無名小卒死於夜城的感覺（我們都知道結局已定）
（說真的我現在超級想知道寫這篇的時候他的身世定了沒有）

而且當個無名小卒才是大部分人的歸宿，成為傳奇或偉大的人什麼的真的太奢求了（所以我好喜歡這個描寫）（要講幾次）
我講完drop mic任務達成

MTVT_C: 對，那時候小阿什還沒真的理解，因為他媽媽什麼都不讓阿什知道，絕口不提阿什的父親到底是誰，甚至在那天之後，也完全把這件事當作不曾發生，以及是的，在我寫這篇的大概一兩天前？我跟CX才好好地順完了如果我們要共享NPC，那阿什跟奧勒到底該是哪一輩的血緣關係，以及奧勒的堂兄與奧勒的年歲差距、幾歲生下阿什、還大略討論了可能阿什的生父母之間發生過怎麼樣的事，然後就是第一篇【俄里翁與卡西歐佩亞】的結尾與私轉公開的誕生wwwwwwwwwwwwww！！

其實在星座故事裡俄里翁與卡西歐佩亞沒有關係，但因為剛好都是冬季星座，CX又神來一筆忽然想到可以用星座來調情，這兩個星座就成了奧什專屬的代表與象徵浪漫的代名詞wwwwwwwwwww

雖然即便沒有跟CX共構生父關係我也會寫出這篇，但就會寫得更 隨興(對
這件事就只會是阿什生命中無關重要的一筆，無論知不知曉，對阿什都不會有太大意義，所以會就連火山結局阿什也只有自己一個人，走完一條給眾人溫暖卻nobody的人生

他留下了所有人的名，唯獨自己的

所以下輩子阿什也不會記得這段2000年前的曾經，頂多就是有些熟悉罷了wwwww

Bellamy0803: 難怪星座那個我就在想他們關係是什麼！！！哼嗯！！！

我喜歡把孩子保護得很好的父母，不是說這個髒髒不要碰的那種，是讓孩子知道什麼叫珍惜自己的大人。母親的出發點是好的，有許多不得不的犧牲，影響則能在後續的故事中看到，阿什愛的方式隱約有母親的影子

男子大喊名字的場景讓我想起葉慈的詩（又抄歌詞又抄詩我是稱職國中生），多少人愛過你的青春，而當你年華老去，我仍然會愛著你，邊想耳邊就有了young and beautiful的旋律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但男子一廂情願，她不會再去相信

小孩發現自己是獨立個體的那一刻，是在發現大人也有秘密的當下，原來不是什麼事都能互相分享親密無間，身體脫離母體是物理的獨立，說不出口是長大的開始，從樓梯悄悄探下偷聽大人私語或許是共同記憶（隨便舉個例最近上映的蒼鷺與少年也是有這幕

長大以後發現許多故事都沒有大壞蛋，所以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大英雄，與其成為理想中的自己，不成為自己討厭的人更難，普通的自轉與公轉已是奇蹟

喜歡這篇故事，謝謝您

MTVT_spring: 唉真的我們果然喜歡類似的地方（強迫擊掌）

（被強迫

MTVT_spring: 我、我也喜歡斯普林中這篇心得，謝謝嗚嗚嗚，總覺得我在寫的時候搞不好根本沒有注意其中還隱含了如此多的深意，只是很順其自然地讓文字將我帶到該去的地方，可是怎麼你就可以找到然後一條條說出來???

對，最終成為了一個並不討厭自己的普通人其實就是每個人最難的課題了，從出生到年老，無時無刻都在面對不同的課業與挑戰，所以某方面來說，火山爆發成就了奧什這段感情的昇華，讓他們高溫燧火下凝鍊在最美的一刻，奧勒的心魔是這輩子難以迴避的課題，而阿什剛好在最緊急的關頭拉住了對方的手，連扯帶拉的用自己的方式把奧勒送回星空下，然後就，不再有然後，一切都留待2000年以後，等著他們又會再次用什麼樣的方法，去應對又一次要降臨在他們身上的習題TWT

ㄇㄉ本來不是在講小什嘛怎麼又變成奧什了，我沒有在炫可是回過頭來看，真的就是這個概念一路跟隨著整個主線(揉臉)謝謝你願意跟我(和CX)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