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進窗沿，余暉站在師尊的門外許久。直到辰時末端才輕聲打開房門步入房中。
徐風吹進房內，映入眼簾的是鳥兒日夜思念的人，可今日卻有一位不速之客……一球白兔待在師尊的懷裡，安分的窩成一團休息。余暉瞪大雙眼，忍著想要掐死白兔的念頭，只是拎著牠的後頸走向窗前。

「……」在師尊轉醒之前丟出窗外吧。

白兔倒也沒有掙扎，像隻娃娃似的任余暉擺佈，只有那靈動的長耳朵甩了一下而已。

也許是白兔被拎起時驚動了、也可能是感受到微風拂面，又或是隱約聽見了開門的吱啞聲響，金色的眼睫顫了顫，接著顯露出了底下的淡粉雙瞳。

「暉兒...？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呀？是包子嗎？」句尾因呵欠而變得模糊不清，余潤知道起床的時間到了，但每次起身總要花上許多意志力。

余暉垂下眼瞼，維持動作不動「...不知這是何物，正要拿去丟掉。師尊是餓了吧，都看成包子了，徒兒丟出窗外就去為您準備膳食。」隨後快步走向窗邊。

「且、且慢......。」
余潤又閉上了眼睛、緩慢地從床上坐起來，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才再次睜開眼。
「唔，看上去像是隻兔精一類的小東西呢...。」有氣無力地揉了揉眼，似乎是還很睏倦的樣子。
「這卯仙谷...聽說是以兔大仙的傳說而得名，居民也有很多是兔子精怪...師尊看他還只是一只小小的靈體...許是剛成精不久、應該不妨事的，別扔他了吧...。」

「……」可他待在師尊身上。
腦海小小埋怨了一下，余暉表面平淡的走了回去，一直拎著兔精不放。

「師尊喜歡小巧可愛的動物，也不是第一次了。」並不直視你，只是站定位置準備為你梳洗更衣。

聽著寶貝徒弟的話，余潤心裡似是有了一番解讀，瞇起了笑眼。

「你明知師尊最喜歡的是什麼，不是嗎?」

說完便朝著余暉伸出雙臂、像個撒嬌的嬰兒「好了，抱師尊起來梳洗打扮可好?」

鬆手放開兔精，余暉一把抱起余潤，鼻尖滿溢著懷中人兒的香味，安撫了心底那股妒忌的焰火「師尊莫要打趣徒兒了。」

「今日晨間下了細雨，比平時冷了點。」邊說邊走向更衣的屏風後，將師尊放下後拿起一旁的外袍為你穿戴「需要多加幾件薄衫嗎？」

兔精一重獲自由，便一蹦一跳地登上了余潤的臥榻，好似享受殘留在上頭的溫度一般、縮成了球狀後便不再騷動。

「嗯...加件薄衫吧，是冷了些。」余潤離了溫暖的被窩，被抱起來的同時也帶起冷意，他忍不住再往體溫高的鳥兒身上縮近了一些。

「暉兒...好溫暖呀...還是就給師尊這樣抱著，今天別出門了?」語氣裡帶著一點嘻笑、一點撒嬌。

余暉直直地盯著那團毛球，一股殺意湧上心頭......那可是師尊的床榻...
余潤懷抱住自己的雙臂喚回鳥兒的意識，後者只是搖頭回應「今日不出門的話，特地吩咐師傅做的寢殿擺設就拿不了了。」

交給別人余暉不放心，蹙起眉頭思考「師尊拿著暖手爐，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毛球似乎感受不到余暉的殺意，依然是悠哉地趴伏在臥榻上。

「阿...這都給忘記了，確實是得出門一趟才行。」余潤自鳥兒身上抬起頭來，精神都提起了幾分。
「我多加幾件衣服就好了，一塊兒出門吧! 」

一同出門到了地點拿取物品後，余暉才注意到了那隻跟上的兔子。
鳥兒的眼神變得銳利，似是鷹隼盯著獵物，余暉動也不動看著那團白色毛球。

「……」跨步走了過去，拎著兔精的後頸將其提起，戒備低語「師尊，牠為何跟著我們？」

余暉把那可愛的小東西拎起來後，余潤才注意到它不知是何時跟了過來。
「也許是覺著待在屋裡寂寞，想與我們同行? 你說是不是呢?」稍稍欠身湊近小兔精、柔聲問著，臉上滿是好奇和對可愛事物的興致。

也不知是否聽懂了余潤的話，兔精仍然是安安靜靜的、不曾發出半點聲音，只是抖了抖有些半透明的長耳朵，依然沒有想要掙脫余暉魔掌的意思。

「唔...這是什麼意思呢...?」余潤微微蹙著眉，似是很困惑的模樣。

其他事物吸引走師尊目光這件事即使經歷再多次都令余暉難以忍受，他鬆開手任由兔子掉落至地面，師尊面前他不好發作，只是轉身準備離開。

「不知道。」
一股悶氣堵在心頭，余暉選擇躲避不顯露，拂袖離去。

「徒兒還有東西得去取，師尊帶著牠自己逛逛吧。」

「欸!? 等等、暉兒...! 暉兒!!」
余潤還在慌忙把小兔精用雙手捧起、準備查看時，不想余暉冷冷的落下一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另一道走去，等余潤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攔住他了。

「怎麼、這樣...。」
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只剩自己一人捧著小兔子杵在原處，余潤沒有心思去在乎旁人的目光，他覺得眼眶兒有些濕潤發熱，吸了幾下鼻子忍住後，低頭看著手掌上的小兔子，不禁嘆了一口氣。

「暉兒這是怎麼了...一下子把你粗魯地拎起來，一下子又鬆手讓你掉在地上，現在又丟下我自己走了...你說、我該如何是好呢......。」

小兔精依然默不作聲。

走了一段距離後，余暉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嘆了一口氣，猶豫再三還是先去取當初給師尊訂的物品，將其收好後，被不遠處一攤糖葫蘆吸引了目光。

「……」愣神看著，憶起兒時師尊帶著自己上街的景象，現如今對師尊的感情早已不似當初純真。
余暉垂下眼瞼，轉身踏步邁回丟下師尊的地方。

余潤一個人悶悶地走在街上，不知心愛的徒兒何時會消氣、回頭來找自己，告訴自己他在生什麼氣。小兔精則安穩地待在余潤的頭頂上，長長的耳朵服貼在背部、看起來很是自在。

走著走著，余潤注意到不遠處的街道旁似乎有一陣騷動，一群人不知為何聚集在一棵大樹邊，有些還趴伏在草地上。

oO(他們看起來有些不對勁...?)

余潤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才發現那些人有的在刨挖草根、有的在草叢裡翻找野菜，更甚者正在剝著樹皮，等到東西入手了，竟急著就放進嘴裡嚼。

余暉尋了一陣子才發現師尊早已不在原來的路口。此景令他心緒變的鬱悶，快步尋找著顯眼的金髮人兒「……」

旁邊的一股騷動干擾到鳥兒行進的路線，不耐煩的轉身望過去就在人群中盼到了自己找了許久的身影。
立刻調轉腳步，余暉並不在乎其他人，連同那些爭搶著吃草根的群眾也入不了他的眼。

「師尊。」

還在疑惑這些人是否中了什麼邪門術法才導致如此奇怪行為，耳邊就聽見一聲耳熟、卻又總是令他期盼的呼喚，余潤一下子便拋開了方才的思緒，轉身往那聲音來處望去。

「暉兒! 你究竟是去哪兒了? 剛才怎麼就丟下師尊一個人走了呢...?」
余潤快步走到了粉髮青年的跟前，一雙慌張的眼睛仔仔細細上下瞧著余暉的表情，想從中讀出他的心緒。

鳥兒的面上依舊淡漠「取東西，取完就過來了。」看著師尊神色慌張的模樣，余暉輕聲開口「無事，只是想著自己先行前去比較快，師尊也好自己逛逛。」

「許久未來此處，如今的景色已大不如回憶中的模樣了。」

「可你也沒說一聲、轉頭就走了，教我多麼擔心...!」

對於余暉不在身邊一事，余潤總是顯得有些反應過度...。

「我們...都那麼久沒有來拜訪這裡了...怎麼說也該一道走走、看看才是呀。」
余潤原想如往常一般牽起鳥兒的手，但突然想起余暉離開前那淡漠的模樣、簡短卻讓自己心頭一涼的語氣，便只是緊緊縮著自己的手，頭也低了下來。

注意到了氣氛的不同，余暉則是自己牽過師尊的手，揉了揉那緊縮的拳頭「師尊想什麼。」

「徒兒並不是那個意思。」鳥兒的眼瞼下垂，用低沈的聲音解釋「只是感慨上次來的時候還只是個喜歡吃糖的孩子。」

注意到了氣氛的不同，余暉則是自己牽過師尊的手，揉了揉那緊縮的拳頭「師尊想什麼。」

「徒兒並不是那個意思。」鳥兒的眼瞼下垂，用低沈的聲音解釋「只是感慨上次來的時候還只是個喜歡吃糖的孩子。」

「原來、是這樣呀...。」聽余暉這麼一說，心中的大石不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緊握的手也鬆了開來，溫順地擱在余暉比自己大上幾寸的手掌、任他揉著捏著，余潤只覺得既溫暖又舒心。

「是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每次上街總少不了要買些糖粘點心給你，只要看你吃得開心，師尊便也高興。」
過去的回憶被帶起，余潤還能在腦海中清晰地看見，自己牽著小小的鳥寶貝兒，兩人走到有著各式點心的小舖子，只要余暉說想吃什麼，余潤就什麼都買給他吃。

余暉握上了師尊的手，帶著他繼續漫步在熱鬧的街道上「是呢。」
「徒兒也是第一次接觸到很多跟師尊長的不同的人類。」宮外的世界有許多人類，他們在生活習慣、長相和身材跟精怪都大有不同，也是余暉認知到自己跟人類是徹底不一樣的時候「所以只敢躲在師尊身後。」

「以前你還能躲在我身後，現在你長大了，我也藏不住你啦!」余潤輕輕笑了起來，牽著余暉的手也悄悄地收緊了些。

「不僅僅是人類，鳥兒也有許多種模樣呢，每每看到沒見過的鳥兒，都忍不住好奇過去看，但鳥兒和人類不一樣，警覺心很高，只要稍稍靠近一些，就撲著翅膀飛走了。」

「但...你這麼一提，剛才你過來的時候，不知有沒有看見道旁有一些舉止奇怪的人，裝束看上去像是谷內居民...正刨著挖著路邊野生的草木來吃，有些人勸著，可他們好像聽不見似的...。」

搖搖頭，一路上余暉都沒有關注過任何和你有關以外的事物「和我們有關係嗎？」

鳥兒只是好奇，他歪頭詢問「師尊的安危才是徒兒最為關切的。」

「他人的行為，徒兒都沒有興趣，自然不會加以觀察。」

「這、這話也不能這麼說哪...。」
余潤有些困擾地擰起眉頭，卻也不知從何跟余暉說起。

「但這谷中居民多半是兔子精怪，也許、是和他們的習性有關係?」
說著的同時，不禁看了一眼手中捧著的小兔精，它正安心窩在余潤的掌心上頭，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是嗎。」余暉不感興趣，他走在前頭，人潮不似往日擁擠，鳥兒將腳步放緩，等待師尊的下一句話。

看著面前的身影，已不再有從前因為化形尚未純熟、而掩藏不住的羽翼。

「...暉兒，想不想吃些點心? 剛才師尊有看見一間舖子、裏頭陳著許多樣式精緻的小食，師尊買些給你嚐嚐好不好?」
余潤換了個話題，也許是剛才那番回憶後，勾起了他的一點心緒。

這句話倒是讓鳥兒有了點反應，他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詢問「哪間呢？」

記憶中自己不嗜甜，唯獨喜愛果乾類的零食，跟隻鳥沒有任何區別……
自己不就是隻鳥嗎？

「……買些吧。」想當人類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成了人類「徒兒陪師尊進去看看。」

「嗯...約莫記著是個掛著青色布幔、上頭綴著點梅枝繡樣的小舖，不過就要往回走了，照著原路走回去，應該就會看見的。」
余潤察覺了徒弟語氣裡的細微差異，臉上也帶起一彎柔和的微笑，
牽起余暉的手回頭走自己剛才閒逛的路線，過了一個轉角後，那間掛著梅花布簾的點心舖便出現在遠處。

「就是那兒了，我們過去看看! 如若暉兒有看見想吃的，儘管跟師尊開口!」

腳步輕盈，余暉難得有些期待，店鋪裡的點心香氣使他忍不住多窺探幾眼，甚至楞楞的站在果乾區前。

「…師尊想吃什麼？」即便如此，還是先詢問的師尊的想法。

聽見心愛的徒弟這麼一問，又看他一進店裡便站到一堆堆果乾籃子前，余潤的嘴角不禁又勾起了一些。
「好久沒吃些甜甜的果乾了，我們多買一些帶回去慢慢吃吧!」

說著便請店家包了幾樣水果乾，一看全是余暉愛吃的果物種類。

提著這些零食離開了店舖，余暉垂著眼，與師尊漫步在街道上。
一路上他都在注意余潤的表情，偶爾對上眼神，便會移開，轉而盯著前方「……」

余暉不擅長開口聊天，只是靜靜的，伴著師尊步回居所。

一回到居處，余潤看似有些迫不及待地把東西都放好，之後便端著其中一個包著果乾的布包坐回臥榻上，布包雖然看著樸素，卻散發出濃郁甜蜜的果香。

「暉兒、暉兒! 」提高了聲音叫喚著還在整理東西的余暉，
「過來這兒吧! 來師尊身旁坐!」

從物品堆中抬頭，余暉聞其香味，忍不住瞧了幾眼「師尊……」

如同雀鳥覓食般四處觀望，鳥兒乖巧的坐到一旁「現在吃的話，晚上用膳吃不下的。」

「就一些些而已，當作是飯前小食吧! 」

余潤揀了個碩大的果乾，表面已經乾硬的糖漿發出晶亮的光澤，彷彿指尖拈著的是一顆晶亮的寶石。
「暉兒，張開嘴巴。」

盯著那塊香甜芬芳的果乾，余暉張口，吃下了你餵到嘴邊的食物。仔細觀察鳥兒的眉眼，可以看出他神色緩和，是開心的模樣「嗯…」
食不語，待吞咽下去，這才開口「好吃。」

「好吃? 那便再嚐一個吧! 」一聽見鳥兒說好吃，余潤的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滿心歡喜地再拿一顆與剛才不同的果乾，湊到余暉唇邊，將果乾抵上那豐厚軟潤的唇，輕輕地用指腹推送進鳥兒口中。

余暉聽話的再吃下一顆，張口含住果乾時，嘴唇擦過了你的指尖「…」

「師尊不吃嗎？」麻癢的感覺透過唇間傳至腦內，鳥兒垂下雙眼，盯著那隻柔軟的手。

「一會兒吧，暉兒還要嗎? 還有好些呢!」
余暉垂下了眼，也遮蔽住了目光，他盯著的那隻手已經準備好下一顆果乾，那脫了水乾燥的果子，還保留著一些柔嫩的粉色。

「若你吃得喜歡，多吃一些也無妨的。」余潤的雙頰堆滿了對心肝兒的疼愛，往上推著便彎出了笑眼。

余暉並無拒絕，他嘴角隨著你的笑顏一起微微上揚，張口等待。
香甜的果乾進入口中，鳥兒仔細地咀嚼，再吞下肚。

「徒兒不能吃得太多……」嘴上這樣說著，眼神還是直勾勾的盯著那包點心「師尊還是留著往後再吃吧。」

自從余暉長大了之後，余潤越發覺察到自己有時會看不透小鳥兒的心思，但此時那雙盯著點心的眼睛實在是太過明顯，讓人忍俊不住，余潤也就不急著把果乾包起來收好，而是維持著打開的狀態。

「也是，看你方才吃得如此香甜，師尊也忍不住好奇起滋味了。」說著便挑了一顆紅潤透亮的果乾送進嘴裡，似是有意地還舔了舔那剛才掠過余暉唇瓣的指尖...。

此舉讓余暉趕緊扭頭背對師尊，深呼吸才又轉了回來，淡漠的臉上卻有一絲絲紅暈「……」

幽深的綠眸對上你的雙眼，他並無聲響，只是等待著評論。
握緊雙拳，努力壓下心頭那股邪火。

「好甜哪。」余潤一面咂著唇，回味著上頭殘留的香甜，一面又迫不及待地再拿了一顆果子往嘴裡送。
「嗚嗚...吃完這個就不可以再吃了...怕是晚些沒了食慾。」有些惋惜地放下手，再次把目光轉回鳥兒身上。

「暉兒食量比我大些，再吃一點也吃得下晚膳，如何? 難得出一趟遠門，師尊特別允許你多吃些? 」笑笑地看著面色帶粉的余暉，也不知是不是忽略了鳥兒那比平常多了幾絲紅潤的面頰。

余暉低下頭，半晌才開口「謝謝師尊。」湊過去拿起一塊，放入嘴中後就接過袋子收好「食用過多點心是大忌，徒兒會變得懶散，還是剛好為妙。」

「要是胖了可就飛不起來了。」

「...! 」心裡還計畫著可以繼續投餵小鳥兒，沒想到果乾冷不防被收走，兩人難得的親暱時光也隨之畫下句點。

「是、是呢...父親也經常告誡飯前不可多食點心...剩下的等飯後還想吃再拿吧。」

余潤心想，好容易這回出了宮門、不需要擔心宮裡其他人的眼光、能和余暉多些單獨相處的機會，接下來怎麼樣也都得好好把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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