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最好的做法是保持衛生，從水族館區域協助清消回來後，他們便替自己洗了個澡。貝洛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他已經換上乾淨的衣服，但頭髮仍濕漉漉的滴著水。他隨意地替自己披上毛巾，一路走到了客廳。

在電視前的是他的雙胞胎哥哥切諾爾，第一個洗澡的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給打理得乾乾淨淨了，電視上正播報著有關水族館區域有著不明原因汙染源的新聞。

無視自己正頂著一頭仍濕漉漉的頭髮，貝洛徑直躺上了切諾爾的大腿，同樣的沐浴乳氣味撲鼻而來，這是屬於他們家的味道。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遙控器，不管切諾爾是否正在看新聞便一連切換了幾個頻道，只可惜好幾台都以頭條的方式不斷的撥放著V07的相關新聞。

最後他只好無聊的轉到電影台，上頭正播著兩人都不愛看的愛情電影——家裡已經天天都在上映了，他們還有需要看嗎？

切諾爾皺着眉抬了抬大腿，想讓這個不懂規矩的雙胞胎弟弟從腿上起來，但對方不為所動。他無奈，嘖了一聲抽過那條毛巾替對方擦拭那濕漉漉的頭髮。

貝洛本來篷鬆的髮絲沾了水變成一撮撮的，他繞在指尖上把玩着，一邊以毛巾吸印水份，動作細膩又温柔，他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為對方擦頭髮，而他早就得心應手。

電影大概在演某些催淚情節，伴送起悠揚的音樂，切諾爾一直沒有抬頭看，只是凝看着熒幕的光在貝洛的眼睛裏閃動。

他覺得自己不能繼續注視，於是取過遙控器調回那個枯燥無味的新聞頻道。

「那裏大概也要廢棄了。」他說，他知道他們都在想同一件事情。

「是啊，除非有什麼轉機吧……」貝洛淡淡地回應道。

說來可笑，水族館自從V07爆發那時起，已經將近5年沒有營運了，現在有沒有廢棄對於他們來說其實並沒有多大關係。但一想到有可能會廢棄，以前他們一起去水族館的記憶全都湧現了出來。

小時候他們一家人參觀水族館，當時伊莉絲還坐在嬰兒車裡只會啊啊的叫，他們趁着爸爸們沒留神，就在水族館內展開了大冒險——

「哈哈，你還記得之前那件事嗎？我們冒險到了企鵝館……」貝洛突然笑了起來，語氣裡透著濃濃的懷念開口說道。

「看見我們在水槽那一邊時拉里亞表情可夠精彩的。」切諾爾也笑起來，那些回憶永遠使人懷念。

「結果出去時被巴了頭。」他在貝洛的頭上摸索着，彷彿在尋找當初被敲了一記的位置，「但他還是沒能下重手。」

「然後愛德蒙他——」

「——也被巴了頭，而且我敢肯定下手比打我們重。」貝洛馬上笑著接上，誰叫那時候愛德蒙看著闖進企鵝館的他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也想進去玩！』。

「哈哈……」他們分別笑了幾聲，接著又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電視裡傳出的播報聲，還有切諾爾搓揉他頭髮發出的窸窸窣窣聲。

「……如果沒有廢棄的話，我們再去一次吧。」貝洛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儘管那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他還是想去看看。

切諾爾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回想起白晝時目睹的那片景色。

儘管早就明白這些年來生存空間被病毒一再壓縮，許多地方變得面目全非，但親眼見證水族館空空如也的模樣，他還是不禁惋惜。

那片蔚藍的水底風景只能存在於他們的回憶中了。

「真突然。」切諾爾看着貝洛的側臉，用毛巾拭乾他鬢邊的最後一點水珠，「不過好啊。」

他想他和貝洛都需要一次最後的巡禮，那不能像今天的清掃那樣匆匆忙忙的，他們得慢慢來，跟那個地方好好告別。

然後水族館會留在過去，而腿上的這個人還會在身邊。

「有你在真好。」他近乎無聲地呢喃。

儘管切諾爾說的小聲，但畢竟兩人的距離也只在咫尺，他還是聽見了像呢喃般的那句話。

「……那算什麼啊？」貝洛失笑，他其實沒想到他的哥哥會說這樣的話，要知道他們平常可不怎麼把兄弟情掛在嘴邊，吵架還是比較多的——但其實他也一樣。

切諾爾沒有再說話，沉默再度填滿了這個空間，但氣氛已不如剛才那般沉重。因為是側身躺著的，他看不到切諾爾的表情，但總覺得他正在笑。

他實在太好奇正解了，貝洛翻了個身變成正面朝上的躺在切諾爾腿上，抬起眼便對上了低頭著自己的視線，而如他所料切諾爾臉上正掛著微笑。

「……也是啊，你在就最好。」他忍不住也咧嘴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切諾爾的臉頰，這個動作是切諾爾經常對他做的，但偶爾他也得反擊一下。

「你就是這樣感謝我替你擦乾頭髮的？」切諾爾挑起眉，這讓他的表情變得似笑非笑的。不過即使嘴上嫌棄着，他仍然放任了貝洛的動作。

他的雙胞胎弟弟平常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實際上卻是個細心又温柔的人，指尖捏他臉頰的力度一點也不重，感覺就似只是被蝴蝶的翅膀搧了一下。

切諾爾不禁失笑，也輕輕地捏了捏貝洛的臉頰。

「前天玩的那款遊戲，我記得進度到了魔王城前。」他提議道，其實勞動了大半天他也累了，但今天卻想再撐一會兒多待在一起。

「對呀，今天就把他給破了吧。」反正已經凹切諾爾幫自己擦乾頭髮了，貝洛馬上坐起身，絲毫看不出剛剛的懶散勁，手腳並用的爬到電視前把遊戲機給接上。

當他轉過身打算回去靠在沙發床上打遊戲時，發現切諾爾已經抓起沙發床上的毯子把自己裹的像個蓑衣蟲。

「你不打啊？」貝洛拿著把手坐回了切諾爾身旁，對方便馬上靠在了他手臂上，一邊搖了搖頭當作給他的回覆，毛毯混著切諾爾身體的熱度隔著衣服傳遞了過來。

貝洛聳聳肩，熟練的按著按鈕打開遊戲，操控著遊戲中的勇者，一邊往討伐魔王的道路前進。

切諾爾認為看貝洛打遊戲最棒的一點就是，憑着他們之間的神奇感應，他不用親自動手也能像自己在隨心操控角色。貝洛總是會選擇相同的分歧選項、作出相同的反應與操縱，他就只負責空出兩隻手吃零食，或者餵對方喝一口汽泡飲料。

「左邊。」他善意地提醒，貝洛馬上便領略他的意思殺掉了小怪。

切諾爾喬了一下座姿讓自己窩得更舒服一些。熒幕高頻地閃爍着，他悄悄打了個呵欠。

到達魔王前的路意外的漫長，貝洛機械性的操控著手把殺掉小怪，切諾爾則時不時的提醒他沒注意到的怪物。突然他感覺到自己左手臂上的重量增加，貝洛在戰鬥中分了點神看向自己的左邊，只見切諾爾已經閉上眼，靠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畢竟今天挺累的，貝洛特地放輕了動作，好讓自己不會因為動得太劇烈而吵醒對方，但代價是操縱難度變得挺高的——果然，畢竟是要打魔王，可以說是整個遊戲裡戰鬥操作最複雜的BOSS了，貝洛毫不意外的輸掉了。

他抓了抓頭，讓角色停在存檔點便關掉了遊戲，他決定明天再好的跟切諾爾抱怨一番，便一同鑽到毯子裡在沙發床上睡去。

切諾爾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時陽光照亮了客廳，有人一頭銀白的髮往他臉上蹭，他意識到這是伊莉絲。看來她換好了校服後又鑽進他和貝洛之間二度寢，他張手把妹妹也納入被窩裏，然後越過她頭頂望向另一側的人。

貝洛惺忪地睜開眼睛，對上了他的視線。

「你通關了嗎？」他以口型無聲問道。

貝洛的眼睛被早晨的陽光次的瞇了起來，但仍然看見了切諾爾的口型，他搖搖頭當做回應。

「都 是 你 害 的。」接著也用口型無聲的回應，為了讓切諾爾能看清楚，他還特地放慢了速度，但顯然對於害自己沒有通關這見事切諾爾一點都不感到內疚。

「今天你要再跟我打一次了。」他小聲地抱怨，他知道這個音量並不會吵醒伊莉絲——雖然他們其實都該起床了，不過睡到拉里亞叫醒他們前倒也可以，貝洛挪了挪身子，又舒服的陷進棉被之中。

切諾爾看懂了貝洛的嘴型，他悶着聲笑起來。伊莉絲大概是感受到他抖着肩，在睡夢中不安份地蹭了蹭當作枕頭的座墊，於是他收斂了笑意。

「好啊。」他無聲地笑道，跟着貝洛一起重新閉上眼睛。

切諾爾伸出手，抱緊了他的弟弟與妹妹。

睡吧，再睡吧，在這個美好而懶慵的早晨，他們注定屬於這個被窩。

𝑻𝑩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