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鎮—資源稀少的不毛之地，有著寸草不生的奇怪土壤，城鎮幾乎荒廢，只有少部分鎮民留守。

在戰事平息一段時間後，芬尼歐又繼續開始了旅行，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有獅白陪在身邊，這次移動的距離比之前都來得長，兩人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抵達荒石鎮。

芬尼歐是第一次來到這所城鎮，和其他人口中敘述的沒有什麼不同，但目前還未看到其他居民。

「先找找有沒有人在吧。」受附近城鎮之託帶來了物資，希望這裡沒有受到太嚴重的戰後餘波。

「……」有一些氣味…血的味道…已經不太濃烈…？

血鬼的嗅覺相當靈敏。獅白呆滯地看著物資和荒廢的荒石鎮…不知道要不要開口跟芬尼歐說有聞到味道…因為說了…感覺…很笨……

不過沒有很濃烈應該不是剛受傷所以…所以…——

糾結的獅白感覺說出來很像動物所以默默轉移了目光但很快往有氣味的方向一邊挪動一邊…翻找……翻找……翻找人………順著味道…………

順著某個方向走，漸漸能看到一些生活過的痕跡，鎮民看到外地人難免有些警戒，直到看見帝國的物資後才慢慢走了出來。

幸好戰爭沒有給這裡帶來太大的影響，除了原先的物資外，芬尼歐還給了額外的傷藥，這裡沒有旅館可以供人居住，不過他們也早已做好了外宿的準備。

鎮上的居民為了表達感謝之意，告訴了兩人有關荒石鎮的傳說：

據說某處有一座石心湖，在夜晚會發出怪異光芒，會指引你找到人生道路。

從居民口中可以得知石心湖確實存在，但沒有人能清楚敘述它正確的方位在哪裡，有人說在古老的遺跡中心、有人說它隱匿在峽谷中、也有人說它在某座高山上。

和鎮民打完招呼後，芬尼歐站在圍牆上看著這一大片荒地。

「獅白先生覺得呢？要去尋找看看那座湖嗎？」現在時間才剛近黃昏，要等到晚上還有一些時間，可以稍作休息後再準備出發。

「欸、欸…？」還在恍神的獅白被叫住了。

「……………」找，找，找……找湖——？湖……？？？湖……？？？完全不知道在慌什麼的獅白像是心虛一樣的瞥走了視線而且非常好看出來。

「如、如果您想找的話……那個，湖，好的，湖……」是吃了什麼結巴的糖嗎？彷彿跟之前逛市集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一樣……？到底在想什麼呢獅白………

「？」

「怎麼了？」獅白的反應讓人有點在意，芬尼歐就這樣好奇的盯著對方看......

老實…

「………」

「…………」

「…………………」吞吞口水。

「那個，芬尼歐……」

「您可不可以先不要這樣看我……對不起……」

「有點…害羞………」明明不是害羞的的事情但都搞得人好像跟著害羞起來了。

到底在想什麼呢…獅白……

深吸一口氣，抓抓兜帽，往下拉。

迴避視線…唔……——

「那、那個…曾經許願過…所以……——」

「您、您找我一起去的話…我會想起來…曾經跟湖許願過的事情的……」好丟臉……

「…………」

「……………對不起。我、我不太擅長應對這種事，所以……………」

「總之…像我這樣的人私自許過和您有關的願望的這種事……請、請原諒我……對不起……」

... 「抱、抱歉...？」不知怎麼的也跟著感到害羞...

「原來如此，獅白先生已經去過那個地方了...」不過、有關自己的願望...是指斯凱勒嗎？

「沒關係，不用道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的確很想親眼看看那座湖。」因為獅白難得害羞的樣子讓人感覺很新鮮...芬尼歐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介意

「……我、我才要對不起……偷偷許下和您有關的願望………」其實稍微、還是有點介意的……

「您、您有想許的願望嗎…？如果是我力所能及之處…那個……我可以和您去石心湖的但、但是……」

「願、願望…我也能幫您達成…我…——」

「我可以做到的我都會幫您做到的。所以…芬尼歐…芬尼歐…也能告訴我願望……還請您告訴我………」雖然越說越小聲，但獅白已經開始挪動步伐，帶著芬尼歐前往石心湖。

oO （等、等等…也有必須說的事情…——）

「……」難得走在前頭的獅白看起來有些無措，又拉了拉斗篷，他似乎很緊張……

「……您、您不用對不起……」想到之後補充了這句………

有注意到芬尼歐在看自己

oO （我要…怎麼開口才好…）

太緊張了以至於渾然不覺…

「願望的話...我目前還沒有想到...」芬尼歐跟在後方思考著，自己倒是沒有什麼想許的願望，真要說的話就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夠幸福吧，還有...

oO(手...)芬輕輕牽住了獅白的手和對方並肩而行。

「...另一個願望，你已經在替我慢慢實現了。」自己講出這種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地面...

「……！」手…？

「芬尼歐…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到有些緊張…明明只是和您牽手而已但感覺很奇怪…」

「能請問您這是…為什麼嗎…？」獅白不知所措地繼續問出了會讓芬尼歐感到害臊的事情。……他不知道。

「我覺得、和喜歡的人肢體接觸...有這樣的感覺是正常的...」明明自己也在緊張，但對方特意問出這樣的問題讓芬更慌了...

「還是說你不、不喜歡嗎？牽手...」感覺心跳聲都要從手掌傳過去了...好羞恥.....

「沒、沒有不喜歡…」

「我喜歡和您做任何的事情…所、所以…」

「雖然還沒到石心湖…但、但是…可以許願嗎…？想要和您在一起做的事情很多…對不起…我、我不太知道怎麼表達…但是牽手不討厭…其他的事情也不會…討厭…？當初、當初也有許下類似的願望…現在是石心湖再幫我實現還是芬尼歐再幫我…我已經…不知道了……」

其他的事情是指什麼呢…？

「許願？...如、如果是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獅白先生的願望我都會聽的...」其他的事情...其他的事情...？

「我也有點好奇，獅白先生當初對石心湖許下的願望...是和斯凱勒有關的嗎...？啊、就算不說也沒關係...」

「我不知道…但、但是…能和芬尼歐做的事情…都想做…牽手之後該是什麼呢…？請您告訴我…我也想幫您實現願望…還是芬尼歐…只要跟我牽手就可以了…」聽起來似乎是…在懇求其他事情的意思…？

「啊…是的。那個，在還沒遇見您的時候，曾經許過和斯凱勒大人有關的願望…希望可以早一點與星辰重逢…但、但是在和您相遇的前幾年…我也許過和您的願望……——」

「……———！」這是…能夠說出口的事情嗎…？

「希望、我希望…您能平安…希望…您能多和我說說話…然後…希望…您能來派派斯找我……」越說越小聲。

「對不起…芬尼歐…我太擅自了…那個、那個…請求您原諒我……」

「牽手之後，唔、」擁抱、牽手都做過了...再來是...親......？

「那個、之後再...慢慢...一步一步來......」光是普通牽手就已經緊張成這樣了，他完全沒辦法想像要做更進一步的事情......

「......誒？」

「沒、沒想到你會許下跟我有關的...願望，我以為...只有斯凱勒......」獅白意料之外的回答芬尼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而且獅白的話讓人有種、有種、自己早就被喜歡上的錯覺......？

「我、我很開心...謝謝你......」牽著獅白的手不自覺的又收緊了一些。

獅白點點頭，雖然他不知道具體一步步來是什麼意思，但芬尼歐說的話是不需要質疑的，沒有問題。

聽到芬尼歐困惑的獅白也頓了一下，但仔細想想也是……之前他有一段時期不斷把兩位主人重疊。獅白謹慎地思考怎麼回覆著，然後不自覺握緊了芬尼歐的掌心，緩緩地開了口：

「我…之前的事情以前已經說過了。但關於芬尼歐的事情，我也許該慎重和您說一次……那個，過去我對您與斯凱勒大人的想法您是知道的。那是我不可否認的事情。但、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您。就、就是，那個……」

「雖然我不擅長表達這方面的情感。可是，我知道芬尼歐您在這方面比我……還要擅長太多了。我、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學習到您表露的方式。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的事情是我知道斯凱勒大人沒有像您一樣對我抱持著那種情感，我也從未對斯凱勒大人有過像是您這樣的感受，確實在斯凱勒大人身旁我也會感到緊張，只是這兩種感覺還是不同的……芬尼歐，您和斯凱勒大人的不同之處就是在您喜歡我，會主動找到我，把我放在第一位優先的位置，還有……會想要成為伴侶，想和我擁抱、牽手、一起旅行，還有——」

說到一半，兩人已經能看到荒石鎮之中石心湖的湖泊，獅白彷彿突然意識到再說下去好像不太對，不知道身旁的芬尼歐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悄悄地斜眼偷看著對方。

「……戀人的話就是、親吻了嗎？我知道人類伴侶很喜歡做這種事……」但是嘴巴比腦袋動得快。

「雖然，我也很常吻您的手背，但這兩種吻果然是不同的吧……」

芬可以感受到獅白正在用自己的方法嘗試表達對他的情感，他知道初代家主對獅白來說有多重要，也沒有想過要動搖斯凱勒在獅白心中的地位。

但當獅白向芬尼歐表示他並沒有對斯凱勒產生同樣的愛意時，芬其實是有點安心的，因為這代表獅白眼中的芬尼歐就只是芬尼歐，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應該...不同吧...我也沒有接吻的經驗...」因為羞恥所以有點迴避對方的視線，儘管他的確比獅白更能理解較複雜的情感，不過這也是他第一次談戀愛，所以有很多事情和感受都是初體驗...

抵達石心湖所在的位置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湖中的怪異光芒也愈加明顯。

「……？」

「我可以…把這視作您往後想和我接吻的意思嗎…？」因為不懂，且為了明白芬尼歐的心情，獅白不斷地詢問下去。在看到湖中的光芒時，獅白垂下了眼眸，然後拉著芬尼歐接近了湖泊。「其實…我沒有想過能和您一起來這裡，對我而言實在是像奇蹟一樣的事情……」

「然後…和您相遇以前，我本來已經對我的生命感到無所謂了。這條漫長的生命原本再無任何意義，但是現在，我竟然因為您有了不想死去的念頭，芬尼歐……」如果可以，他或許想許下芬尼歐別死去的願望吧……

「……您、為我帶來了不小的改變呢。」

... 「呃、接吻...嗯.....」

「.......可以。」幸好有戴著兜帽，不然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奇怪...

「我也是，因為遇見了獅白先生，所以產生了想要更加珍惜自己生命的想法...對於我擅自為獅白先生帶來改變這件事，我會好好負責的...」...嗯？這句話聽起來怎麼有點......

「不是、唔！那個...我是說、成為下一任家主，讓家族認同我們這件事......」

「.........總之，我很高興獅白先生能有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念頭——」芬尼歐把兜帽往下拉，這實在是太丟臉了......

「好、好的…」

真的知道自己回答了什麼嗎…？

「那也是因為有您在所以…」才會有活下去的念頭…。獅白頓了頓，然後看著拉下帽子的芬尼歐，繼續開口。「那個…芬尼歐…謝謝您答應了我當時希望您成為家主的請求……」

「您…我也希望您可以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活得很久很久，這是我希望的。如果您…那個，以後身體不好了，我也找到讓您不會那麼痛苦的辦法了……」藥劑…

… 「……芬尼歐，如果我在這裡許願，希望還能遇見轉世的您，這個願望會實現嗎……？我的時間很漫長……所以……」

「……我說過，我很害怕您的離去。」

什麼...？不會痛苦的辦法...？

「轉世...」其實連他也不確定自己具體能活到何時，不過馬格斯家族的人因為有著部分妖精血統，所以能夠活得比一般人類還要來得長久。

芬尼歐退去兜帽，看著獅白。

「...雖然我不知道轉世後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但是我會記得你的，溫斯頓，我願意用一切來換取和你有關的所有記憶。」

「我會去尋找你，我們一定會再相遇，我向你發誓。」

「所以...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過著自己的人生。」

「但是，你剛剛提到的辦法...應該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吧？」芬尼歐知道對方為了他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出來，不免感到有些擔心。

無論石頭堆得多高，都無法觸及天空。
大海可以倒映出天空，被詛咒的種族卻連自己的倒影都見不著。
向湖底與大海扔進石頭，似乎就能觸摸到虛幻的星星。

還記得嗎？湖底、有奇異的光芒。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獅白已經拉著芬尼歐的手，踏入了湖畔，兩人濕透的身體倒映夜色和天空中的第一顆星星。

——那光似乎就是芬尼歐。

「…不會的，還請您放心。我早就知道，您會回歸星辰的懷抱。」就像現在一樣，兩人一起踏入湖中，彷彿一同留在了星空，無論如何，獅白此生都無法真正與芬尼歐擁有這段記憶，只能依靠湖中的影子來想像這個永恆的夢境。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您臨死之前，為您找到一種減緩痛苦的辦法，緩和您身體上的痛苦，僅此而已。」

然後，十指交扣的手掌相互貼緊，獅白垂下眼眸，拉下了兜帽。

「我向您發誓，芬尼歐。在我的餘生，我會繼續守護馬格斯家族的後代等候您的歸來。無論如何．只要能待在您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因為您答應我了，您會找到我。因此，不需要任何靈魂上的契約與承諾，我的靈魂早就屬於您，我的主人。我不需要倚靠契約就能與您共存，不希望因為契約束縛您靈魂的自由，既然我能以您魔力的波動認出您，那麼往後無數次也可以，所以——」

「在您死後，請您允許我一直等待下去，無論等多久都沒有關係，我會繼續守護馬格斯，就算被您遺忘了也沒關係，靈魂記憶的深處，就像是斯凱勒主人那樣，您會記得我的，對嗎？」

「其實我曾想過，如果和您成為了伴侶，被遺忘了的感覺恐怕會比和斯凱勒主人那時更痛苦……但就像我所說的，您的靈魂是自由的，無論之後找到您的轉世是否會喜歡上別人，是否會愛上別人，是否會和其他人在一起都沒關係，只要讓我靜靜待在一旁就足夠了」

「……唯一的願望，是在您死後，我能埋葬在您的身邊嗎？」

「......我起初認為將你帶回馬格斯，或許又會將你束縛住，但我現在可以理解你守在我的家族身邊的理由了。」

「...不、是我們的家族。你是自由的，溫斯頓，就算沒有我的允許，你也能留在這裡。」

「...不過既然是你的期望，我會幫你達成的。」就算他以後不在了，相信馬格斯的後人也會以某種方式替他履行承諾。

芬尼歐牽起獅白的手，在對方的手背輕輕落下一吻，就像獅白經常對他做的那樣，那是他的應允，也是承諾。

「……不、不是的。」獅白摟著芬尼歐，就在芬尼歐吻著他的手背時，輕輕咬著他的頸側，靜靜地……喝著他的血液。從芬尼歐頸部滲出的鮮血透過青年的鎖骨和腕骨，一滴一滴地，落入清澈的湖水之中。如同獅白的眼睛，彷彿殷紅的血月泛起了漣漪——

那是血鬼壓抑的瘋狂和自私。

「我並沒有那麼偉大，芬尼歐。」他用指腹擦過嘴角，緊緊抱著懷裏的青年。

「我所做的一切僅僅是為您。因此，您的允許對我而言很重要。您的允許才是我留下來的理由。如果可以、請將我視作您唯一的奴隸也無關緊要，與身份無關，僅僅是我個人的執著，能在您身側輔佐，是我的幸福，芬尼歐。」

「啊…但是，我永遠會遵守諾言守護您的後代，這點您不用擔心。因為，這是我為您留下的理由。不論是作為您未來的伴侶，還是夥伴，家人，又倘若是您的奴隸，我都會感到十分歡喜，芬尼歐。」

「……還請您好好利用我，讓我知道，我對您有著無可替代的價值。」

……這就是血鬼獨特、扭曲而瘋狂的愛。是絕對無法以常識來理解的愛戀，血族永恆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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