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托帕還不是托帕的時候，他曾有段時間並沒有生日的概念。他知道一天是太陽的升起和落下，一年是四季的更迭，但人類似乎是唯一認為光是存在本身就值得慶祝的生命，妖更多的是懷想選擇成妖後屏棄的過去，懷想自己新生的開始，動物則是活在隨時可能被天敵捕殺的威脅中，活過一天算一天。

那個說是要把他當儲備糧食的人類卻不同，似乎沒有哪一天對他而言有任何特殊的意義。

在托帕見過的所有人類中，他比誰活得都像是森林的一份子，作息依循著天色變化──只是睡眠時間似乎有愈來愈長的跡象──在春日為了仲夏偶爾會來訪的暴風雨加固住所，在秋天為了即將到來的寒冬儲備糧食。有掠奪一切的力量卻總是只取走他所需要的，明明隨時能離開卻總是守著那些並不歡迎他的人類。

然後一天又一天，他總是用同樣的表情面對晨光，完成他認為自己應當完成的事情。

比起人類，托帕有時候會覺得他更像是一棵大樹，停留在原地撐起一片綠蔭，不在乎走過的人是否有意識到自己在他的庇護之下。甚至托帕一開始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因為名字需要和他人存在關係才存在意義，那些看見他就拉開距離的人之中，沒有一個會喊他。

連名字都失去了意義，又遑論沒有人慶祝的生日，若不是因為和森林裡擁有靈智的動物熟識起來，托帕也不會認識到人類誕生的那天，原來是值得開心的日子，是本該在家人朋友圍繞下度過的日子。

（你也有生日嗎？）

不記得了。

（你有名字嗎？）

……崑西。

有很長一段時間，會喊崑西名字的都只有托帕一個，然後他開始會和森林裡的朋友談起崑西，如果他無法讓其他人類聽懂他的話，至少他希望其他動物知道崑西是誰，知道崑西一邊說要把他養胖了再宰來吃，把他抱起來的手卻總是很溫柔，甚至在他真的吃胖了的時候限制他的飲食；知道崑西曾在發現盜獵者的跡象時連夜追了他們一宿，直到把一夥人全都抓住了才肯休息；知道和他們成為朋友的幼年人類許多都曾接受過崑西直接或間接的保護，卻不知道崑西的名字，也許連崑西的臉也沒有見過。

崑西發現時露出了托帕不知道該怎麼解讀的表情，一邊緩緩嘆了口氣，一邊拍了拍他的頭。

*

然後托帕有了名字。

雖然崑西嫌棄黃昏之星修爾貝克斯．魯希瓦拉法修托帕太長，但托帕還是喜歡這個名字──不只是因為聽起來很酷，更是因為那個人類在說出這一長串名字時看起來很興奮，像是這幾個陌生的字擁有超出字面上的意義，像是托帕值得這樣蘊含著龐大歷史和意義的名字。

那個從衣著到言行舉止都令他感到陌生的人類和崑西完全不同，一天裡說話的時間比沒說話的時間要長，像是他有義務不讓空氣安靜下來，就連睡著了嘴巴也會繼續動。

崑西，你怎麼又睡著了？

崑西，這個繩結是怎麼打的？

崑西，我帶了好酒，一起喝吧！

會喊崑西名字的多了一個，語氣時而調侃、時而輕佻、時而討好，但更多時候只是單純在喊崑西，聲音中帶著和臉上笑容相襯的笑意，像是他不知道擁有名字、有人喊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件特別的事，像是他不知道世界上有種孤獨能讓名字都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他也會喊托帕的名字。

托帕，這是我昨天花了一個小時烤的肉乾喔。

托帕，在崑西回家之前要不要跟我一起準備午餐？

黃昏之星修爾貝克斯．魯希瓦拉法修托帕，請允許我親一下你的頭，就一下……崑西！托帕讓我親他了，崑西！他愛我！就算不愛至少也喜歡我！

一開始托帕還會因為崑西大半時間被搶走而覺得不平衡，直到他發現伊得似乎有給不完的熱情和關愛；發現崑西在遇到伊得之後笑得比過去幾十年加起來都要多，但有大半笑容是對著托帕露出來的；發現伊得在廚房裡忙東忙西時看起來像是他屬於這裡，屬於他們身邊，讓托帕有時候都會暫時忘記他們生活中曾經不存在那明亮的存在。

（他會有生日嗎？）

嗯。

（禮物，一起給他好不好？）

好。

收到生日驚喜時伊得哭了，托帕這才發現伊得給他們的原來是他自己也最需要的東西，還有喜歡原來不會因為給了一個人就沒辦法給另一個人。

為了避免傷害感情，托帕決定暫時不要讓崑西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托帕的唯一了。

雖然他有點好奇崑西會不會傷心，但伊得說過，感情是不能這樣試探的。

*

然後崑西「想起」了他的生日。

當然托帕也清楚崑西之前不是真的記不起來，只是認為知道了也沒有意義，等到失去過後，當下的笑聲和溫暖都會成為傷害的來源，鈍鈍地刮在心上──那不是崑西對托帕說過的話，而是森林裡失去了人類朋友的妖告訴他的，但看著崑西、聽著他對伊得透露過的隻字片語，托帕總覺得崑西大概也有這樣的恐懼。

托帕懂也不懂，也許是因為他只是動物不是妖，他即便能夠理解時間的概念，知道眼前的花等不到冬天就會凋謝，知道今天認識的朋友再過幾年也許就不在、或者不認識他了；知道如果崑西前進的速度和現在一樣緩慢，總有一天會親自送走他，如果前進速度回歸一般人類的常態，總有一天托帕得和他道別。但托帕依舊會在看到他的人類會喜歡的花時把他們喊過來欣賞，依舊會結交一個又一個擁有靈智的動物和妖，依舊不會後悔認識崑西。

他知道明天、明年、十年後的存在，但帶給他快樂和滿足的只有此時此刻，無論是因為肉乾美酒，還是因為他喜歡的人類開心的笑容。

可是看見崑西在伊得的催促下半推半就地和育幼院的孩子玩在一起、看見崑西主動出現在聚集了其他眷屬的聚會、看見崑西有時候看著伊得露出的神情，托帕突然也有點怕了。怕崑西會痛，痛了沒有說的對象，沒有不用他說也能看出來的人。怕沒有人叫他的名字，等到生日時沒有人能幫他慶祝，卻會一直回想起過去曾經熱鬧的每一次回憶。

托帕只和他成妖的朋友說過，不知道為什麼卻是伊得知道了。

我們托帕真的超級喜歡崑西呢。

其實我也沒有答案，活在當下這種話誰都會說，可是最近我也有點……沒辦法單純這樣想了。

托帕，我們說好一件事好不好？

如果他走得很慢，我也會努力和他走得一樣慢，如果他走得快了，我會陪著他到最後。那你能不能也努力和他一起走遠一點呢？我知道你不想成妖，但我們想想辦法，只要能再多陪他久一點就好了。

……好啦，該準備生日會的食材了，托帕一起來吧？我們也買點你喜歡的。

那伊得呢？托帕問，已經轉過身收拾東西的青年不知道是真的沒有聽懂，還是假裝聽不懂，回過頭把托帕撈進懷裡，用平時明亮的語氣羅列起購物清單，咧著嘴要托帕等等看到什麼想要的就扯一下他的袖子。

他也想走得更慢、更慢一點，托帕在抬頭看伊得時突然這麼想。要比崑西和這個人類都要慢，這樣至少還有托帕會叫他們名字，至少痛的時候托帕會知道。他可以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畢竟他是最貼心又最聰明的黃昏之星修爾貝克斯．魯希瓦拉法修托帕。

*

然後托帕也擁有了生日。

伊得前一天在他眼前一邊壞笑一邊做出來的七彩生日帽原來還有一個比較小的版本，伊得煩惱了半天該放什麼在裡面的杯子蛋糕原來不是唯一一個，伊得費盡心思藏在衣櫃最底層的箱子裡原來還藏著他和崑西一起替托帕做的禮物，布條上的生日快樂用的是搭配「你們」而不是「你」的字尾，原來不是不小心寫錯，而是因為慶祝的對象確實有兩個。

鏘鏘！這個花紋是崑西織出來的，我都不知道他還有這個功能，剩下的剪裁是我做的，穿看看尺寸對不對？

我問了崑西你不喜歡吃什麼，原本要加在杯子蛋糕裡面的，可是你不喜歡的東西放進去感覺整個蛋糕都不能吃了……他還用這個跟我討價還價，要我不准在他的蛋糕裡放酸豆你知道嗎？是不是很幼稚？

該你說話了，大尺寸的壽星，別想假裝這都是我的主意，當初明明就是你說要一起替我們小尺寸的壽星慶祝的。

……你也不知道你的生日，所以選了你沒被吃掉的後一天。

伊得用手肘撞了下崑西的腰，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解釋道：你別聽他亂說，他就是突然害羞了，明明告訴我的版本就不是這樣。

他說遇到你的時候剛好是他生日前一天，他很久沒有在生日的時候不是自己一個人了。

和你的相遇對他來說很重要，他到現在都一直記得那個日子。

崑西低聲插話：因為剛好是生日前一天，我才會記得。結果又被伊得拐了一下。

他們臉上都是什麼表情，托帕已經看不清楚了，胸前的毛都被眼淚沾濕。崑西一邊嘆氣一邊把他抱進懷裡，寬大的手溫柔地輕拍他的背部。伊得也迎了上來，用因為慌亂而加快的語速說在另一個世界裡，人類是唯一會因為情緒而哭的動物，說托帕果然是最與眾不同的存在，說人把眼睛哭腫了可以敷毛巾，但沒有眼皮的托帕該怎麼辦？

崑西說人眼睛腫是眼皮在腫，伊得改問眼睛哭痛了要怎麼辦。

托帕一點也不痛，他不知道該怎麼用人類的語言形容自己的感受，但那肯定是距離痛和孤單最遙遠的一個詞。

他努力看著崑西和貼在他身旁的伊得，接著爬到崑西肩上仰起了頭。伊得眼睛一亮，會意地親了下托帕的頭頂，拍著崑西的上臂要他別讓托帕久等了，崑西又嘆了口氣，在托帕頭上落下輕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吻。

小傢伙……托帕。

謝謝。

托帕甩了下尾巴，輪流蹭了蹭他的兩個人類的臉，接著在崑西肩上屬於他的老位子縮成了一團。

他不知道自己在森林的哪裡出生，又是什麼時候出生。

但今天是他的生日，這裡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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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哥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大小壽星快樂 看到眼眶濕濕的嗚嗚嗚

生日快樂

大小壽星生日快樂 可愛托帕就是需要抱抱親親給牠一個溫暖的家

生日快樂
謝謝這麼溫暖的文章，看到一直流鼻水掉眼淚

生日快樂QQQQ哭了QQQQ大壽星跟小壽星都要快樂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好感動 托帕視角好讚 溫暖又溫馨的文 他們可以相遇真的太好了

爆哭一波嗚嗚嗚 大小傢伙生日快樂

崑西托帕生日快樂！
這篇文也太讓人感動了
黃昏之星修爾貝克斯 · 魯希瓦拉法修托帕真的是太讚了！

生日快樂

嗚嗚嗚嗚，我以為是全糖
中間有玻璃渣

生日快樂嗚嗚嗚(眼睛濕濕)

大小壽星生日快樂
真的是在捷運上看到哭出來，你們都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啦

想到雨季活動中對鼠妖哭喊「崑西才不會這樣對我！崑西最喜歡我了！」的托帕，眼淚直接要噴出來

而對當年遇到托帕的崑西來說，小東西就是他從天而降的、許久都沒有得到過的生日禮物吧。祝大壽星跟小壽星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好溫暖的故事

好溫暖，謝謝大寫出這麼溫柔的文字
大小壽星生日快樂

崑伊帕一家三口每次講到壽命論都

大小傢伙都生日快樂！！好溫暖，看到眼眶濕濕的

嗷嗷嗷嗷嗷！大小壽星生日快樂😭😭😭
崑伊帕1+3口永遠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