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異世界的天氣還算不錯,吹著涼風的月夜是適合散步逛街的好天氣,出了住處的江浩研跟著馬爾斯走在夜晚的路上,在馬爾斯的指路下向著賣場前進。
「嗯——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浩研用力的伸著懶腰說道,他抬頭望向月亮,尚不知這裡的月亮甚至不會隨著日子產生圓缺,只是讚嘆著月光的柔和與舒服的天氣。
「我想想,等等我想買牙刷、毛巾、沐浴乳跟洗髮精,還有衣服……是不是也買點掃具比較好?還有其他的……」他一邊努力想著在異世界生活還缺什麼東西,轉頭向馬爾斯搭話。「哥有想要買什麼嗎?說起來哥的洗髮精和沐浴乳是用什麼味道的?」
「這裡的月亮每天都是一樣的。」一個禮拜後就會看膩。這是馬爾斯未說出口的心裡話,他往天空看去依舊是前幾天看見時的新月,等到了另一個區域就會變成別種樣子,異世界的月亮在他眼裡看來沒有與自己原本的世界相差太遠。只是它無時無刻高掛天際,在這沒有太陽的黑暗世界裡顯得無比詭異,月亮像個眼睛在天上盯著他們。
「需要買什麼嗎……目前沒有。」與興奮的浩研相反,他對採購興致缺缺,只想趕快敷衍浩研買完來談正事。
「這裡的洗髮精跟沐浴露都不是我習慣用的牌子,所以怎麼樣都沒差吧,在我眼裡它們都一樣。」都是未知世界的未知產物,誰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材料做的,對於討厭這裡的馬爾斯來說一切都讓他看不順眼,連商店販賣的東西在他眼裡都是可疑的劣質品。
「咦?原來是那樣嗎……」
每天都一樣的月亮,每個時刻都是夜晚,真是不可思議啊……浩研不是很明白,不過這裡果然是異世界。
聽聞馬爾斯對日用品的挑選興趣缺缺,反而是浩研感到不自在,他出口反駁馬爾斯。
「才不是都一樣的吧?多少應該也要分味道?要是連味道都一樣的話,不就會變得很奇怪了嗎?」
想像了下剛出生的女嬰、忙碌的男性上班族與年邁的老人身上都是同一種味道,浩研連忙搖搖頭,那未免也太像是世界末日了,怎麼樣也不可能吧!
「反正用過就會習慣了,哥也陪我一起挑啦……」
想要好一點、香一點的味道!浩研是這麼想的。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就挑你喜歡的吧。」怎麼會有人掉入異世界還有心思去想要用什麼味道的洗浴用品?馬爾斯無奈地嘆息,對浩研的話屈服,只想配合他完成他想做的事,趕快切入正題。
他帶著浩研來到商業區的一處賣場,因為要買的東西有點多所以選了一台推車帶著逛,和剛認識的年輕男人在陌生的城市做如此生活化的事,這是一個禮拜前的馬爾斯無法想像的事。
「所以,你喜歡什麼樣的?」倆人逛到成排的沐浴乳販售櫃前馬爾斯問道。
雖然馬爾斯在嘆氣……逛街也是在放鬆心情吧?浩研如此想道,搞不好在買東西的路上就能慢慢放鬆下來。
他與馬爾斯一起走著,從寧靜的區域來到更加熱鬧的商業區,不一會就站在琳瑯滿目的販售櫃前。
「嗯……麝香或檸檬都不錯,也想要洗起來冰冰涼涼的那種——」
大男孩蹲在販售櫃前,很快地拿了兩瓶煩惱起來,這裡的商品都是浩研沒聽過的品牌,實在是不曉得哪個比較好。
「哥!你挑一個吧,兩種我都覺得可以試試看。」
他最後把手裡的檸檬和麝香沐浴乳拿給馬爾斯做選擇。
哪一種都可以啦!
雖然想這麼說,已經了解對方個性的馬爾斯知道無法在這時敷衍浩研,他收起不耐專心陪對方挑選。單手放在唇下思忖片刻後說出自己的答案。
「我選檸檬,檸檬味的再糟也不會比做壞的麝香難聞。」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選檸檬的理由是他認為很適合浩研,柑橘類的味道符合他爽朗的氣質,洗完澡後從濕潤的身體散發乾淨的檸檬清香應該很誘人。
既然之後會一起生活,他在不越線的程度下為自己悲慘的異世界生活增添一點私慾也不為過吧?
「……這麼說也是!那就選檸檬的♪」對於馬爾斯思考後給出的選擇感到滿意,浩研笑臉盈盈的把檸檬的沐浴乳放進推車,如果是清新的香味的確會讓人心情變好,給人輕鬆的感覺。
之後他們一起挑選了味道清新簡單的洗髮精,浩研對洗髮精的味道沒太多要求,很快地選了一瓶標榜多功能性的,還順便一起挑選了些許日用品。
「我還沒跟室友一起採購過呢!」浩研在把日用品放進推車時開心地說道。「哥平常會逛這種賣場嗎?」
「會啊。」他從架上拿走一盒紙巾,看著推車裡準備採買的商品忽然想到。「忘了告訴你,在這裡我們的身體不需要進食,除了不會感到飢餓之外也不需要攝取營養跟熱量,這點我跟這裡的人確認過了,他們不需要吃東西,如果吃了只是心理想吃。」
「雖然不用進食這點很方便,但我想我們等等還是可以找個咖啡廳坐著聊聊,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還有我們該怎麼離開……」
馬爾斯從未忘記自己的目標,在遇見浩研之前一直是獨自一人盲目打探資訊,現在有了兩個人,除了可以跟人討論回去的方法,能與有著相同處境的人分享想法也會令人安心。
「咦,不會餓嗎?!」也不需要吃東西?訝異的反應一下子寫在臉上……雖然聽起來很方便,但浩研也很喜歡美味的食物,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會吃東西,他心裡想吃。
所以他很快就不在意這件事了。
「嗯,等等一起去喝咖啡吧。我也想多跟哥聊天……而且也能一起討論這個世界、還有離開的事。」
難道他知道怎麼離開這個世界?浩研感到好奇,他心裡完全沒有底,相較之下他就覺得馬爾斯很可靠,感覺能夠跟他一起行動讓人很安心——這麼想著,他對著這個可靠的男人露出笑容。
「好像買得差不多了……還有什麼要買的嗎?」
「嗯……因為不用買食材所以東西其實不多。」而他也沒打算花太多時間在採購上,幫浩研買齊生活用品,馬爾斯看了兩人手中的購物袋後對浩研揚笑說道:「反正我們不會在這裡留太久,有這些就夠了。」
他對回去抱持勢在必得的自信,那份從容感讓他的笑容多了一點魅力,笑得微微瞇上的眼眸像在對浩研訴說秘密投去視線。
哥……超帥啊……
自信的笑容吸引了浩研,他眼裡的馬爾斯看起來在閃閃發光,這就是自信的魅力……而且馬爾斯實際上也是好看的男人,被異世界的奇遇與初次見面的緊張印象給帶偏,他現在才第一次被馬爾斯的魅力給吸引住。
又帥氣又可靠,真好!
浩研幫忙拎著裝滿日用品的購物袋這麼想著。
|
賣場附近有間裝潢內斂典雅的咖啡廳,馬爾斯看中它的氣質選擇走進這裡,由於一樓都是吧檯式的座位,為了方便對話他們選了二樓有區隔的座位,二樓是凸出式的高臺,在一片木板搭建出來的平台上由桌椅區隔出幾個座位。
馬爾斯與浩研坐在靠近外圍柵欄的一處位置,桌子上擺了泛著黃光的小燈,光暈在咖啡杯邊緣留下淡淡的柔光。馬爾斯握著杯耳從圓木桌上拿起咖啡啜口,甘醇的氣味令他滿意地輕輕頷首。
隨後放下咖啡杯時他往旁邊的夜景看去,燈火通明的繁燈點綴一望無盡的夜色,見到此般景色他感嘆道:「真美的夜景......雖然這個世界只有夜景存在。
「但還好它是很美的夜景,至少還有很棒的風景能看。」
咖啡的香氣讓人心情愉快,浩研在啜飲了一口後露出滿足的笑容,他同樣看著燈火璀璨的夜景,思緒隨著熱咖啡的白煙緩緩飄出。
「……不過哥想的也對,不能一直待在這個地方,無論是我還是哥,都得回去原本的世界吧。」
家人、朋友、工作、陽光、正常的世界。
浩研想到他的父母不曉得是不是開始擔心他了,這個世界似乎無法對外通話,他的電話打不出去,手機亦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至少……啊,要是不快點回去,會丟了工作吧,哈哈。」
浩研為了驅散些許的不安,選擇用開玩笑的話語道出那份心情。
「是的,這正是頭痛的地方。」浩研的玩笑直直戳中馬爾斯最擔心的事,他煩惱地用手掌覆蓋正臉好遮住不安的表情,他面露苦澀懊惱地垂下頭,腦中浮現剛到永夜來就想過的事。
手中正在進行的企劃……總之虎視眈眈盯著自己工作績效的競爭對手,還有對員工要求苛刻的老闆,馬爾斯感覺自己光是消失三天就要失去公司裡原本的立足之地了,他抱持希望對浩研詢問。
「浩研,你還記得你離開原本的世界時是幾月幾號嗎?」如果他們來自同一個紐約,那麼剛到永夜的他應該是馬爾斯來到這裏約一個禮拜後的日期,抱持一絲希望,他期望浩研回答出跟他消失時一樣的時間。
噢,不好了。
馬爾斯看起來真的很苦惱……對浩研來說,工作真的沒了最糟糕的狀況就是再找一份工作,但也許對馬爾斯來說不只如此,畢竟他是帥氣的大人,工作果然是不能隨便耽擱的嗎?
「嗯……我記得是,七月二十九日的凌晨。」浩研在思考過後說道,從二十八日換到二十九日的那個凌晨,他乘上了那部電梯,會這麼詢問,果然這裡的人們也有先來後到的區別嗎?
「哥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七月……你說真的嗎?」聞言驚訝地瞠目瞪著浩研問道:「你沒有記錯?你真的才剛到這裡一天嗎?我是八月五日來到這裡,理論上你應該比我早來,怎麼會比八月來到這裡的我晚出現。」
他原本只是想確認原本的世界在自己進入永夜後時間是否正常推進。而浩研的回答讓馬爾斯陷入沉思,從對方提及的回憶看來他跟馬爾斯一樣是經過電梯才來到這裏,老詹也說過電梯的事,那麼電梯或許才是重點,要回去必須找到電梯……
或是朔的影子……
掌心捂著嘴思索的馬爾斯瞇起眼猶豫要不要跟眼前的夥伴提起關於「朔」的傳聞,深黑的眸子往對面的浩研望去,暗揣諸多想法的深沉眼眸凝視對方半晌,最後馬爾斯選擇對這名新認識的年輕男人保留,不講出朔的傳聞,但選擇相信他的幫助。
「雖然這個世界的謎團不只這些就是了,光是一個影子可以操作的世界就夠奇怪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操縱影子挑起一旁裝著牛奶的小杯子,影子拿起牛奶往咖啡內倒入潔白牛奶漸漸將黑咖啡染成柔和的褐色。
馬爾斯拿起口味變得柔順的拿鐵再次飲進嘴裡。「這裡的人對其他世界來的人都很友善,但對於幫助我們回去他們只會表示愛莫能助,該怎麼回去還是只能靠我們自己,我看蒐集與我們有同樣遭遇的人的資料是首要目標。」
「咦,真的嗎?」
預料外的狀況讓浩研也驚訝的睜大了眼,他對時間沒有太多了解,但只來了一天,卻碰到來自未來、還已經度過了一個禮拜的人,光是這條情報就足以讓人陷入沉思,儘管思考太多也沒有作用……
柔和燈光下的影子像是有意識地作動,浩研雖然也能試著用想像力操作影子,但此時他只是讓影子隨燈火搖曳。
「操作影子……真是奇怪的地方啊。」他說。
「與我們有同樣遭遇的……啊,說起來的確有,跟著那個男人走掉的人,擅自行動的人,那些人……」浩研並沒有記住他們的面孔,但他記得那類人並不在少數,而蒐集資料、打好關係這件事正是浩研擅長的,於是他開心地笑了,喝了一口熱呼呼的咖啡。
「蒐集資料就交給我吧?我很能跟人打好關係,蒐集情報對我來說也不太困難。」他開始思考實際的行動方針。「總之,問問他們來的時間,以及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與線索嗎?感覺也能蒐集一些他們的想法,搞不好也有人的猜測或行動正好是正確的。」
「好,我也會繼續探索其它消息,有什麼新進展就交換情報討論。」
交換情報。
說得好聽,他卻沒將自己所知全盤托出,毫無愧疚感欺瞞善良的浩研。說好要一起同舟共濟卻仍留了籌碼,如同他往昔在商場上狡猾詭詐的手段,
「那個男人......你來這裡後還有遇見什麼人嗎?」耳尖聽見浩研無意間提及的片段,心思敏感的他不想放過任何一項細節,揚聲追問。
但浩研並沒有察覺到馬爾斯的心思,聽見他的提問,浩研開始回想他初來乍到時碰到的人,那個提著燈領導大家的男人。
「我來這裡之後很快的,遇到了一個男人……他好像是在四處找從電梯裡出來的人,說他是這個地區的『負責人』……」
細細回想那個男人的臉孔和話語,充滿了焦躁、著急和不快、或說是不安?
他閉起眼認真回想關於回家的重要線索。
「他好像說……可以帶大家去安全的地方、嗎?他還說那台電梯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了,或是永遠不會再出現。」
死亡宣告般的內容,令浩研光是回想就有些不安起來,但除了繼續探索,目前好像也別無他法。
只能試圖相信還有希望,再說他也不是獨自一人,這麼想著,他睜開了眼去握住馬爾斯的手,開口說道。
「不過沒關係,我跟哥一定能找到方法回去。」
他說的是老詹嗎?
馬爾斯想起剛來到這裡時遇見的男子,那天之後他沒再見過這個人,聽浩研所述他們從老詹那裏得到的資訊都差不多,他對來到永夜的異鄉人說的話、提供的幫助都一樣。
「那個人我也有遇到,看來永夜的外來者真的多到他們設立一個職位專門接應這些人。」
當他無奈地說著,對面的浩研卻突然握住他的手,像是為了安慰馬爾斯用開朗的語氣說他們一定能回去。這讓馬爾斯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該對浩研突兀的肢體接觸感到不滿嗎?還是為自己居然淪落到讓比自己小的男人安慰感到可笑?
無論如何都能明白浩研只是好意跟友善,儘管他有些讓馬爾斯難以接受的天真,從他臉上真誠的笑容仍然撫平馬爾斯焦躁的心。想到之前的失控殺人,或許他真的需要一個有同樣處境的夥伴安慰。
「沒錯,一起回去吧。」於是他握住浩研的手,對著讓他感到安心的人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