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痛哭、嘶吼……
每當戰爭號角響起，這種情緒充斥在每個人之間。

奔走在血腥味濃烈的營區之間，傷者宛如洪水源源不絕的被抬進帳篷裡，本該是人來人往熱鬧至極的廣場如今變成臨時的治療所。
血肉模糊一片，宛如人間煉獄。



相擁、喜泣、歡呼——
即使鷹谷不幸被帝國給佔領，當昏王、我們的王帶領千百艘戰船，那宛如英雄般拯救他的子民、他的領土。

捷報的到來如同天降甘霖，為死氣沉沉的營區帶來活力，一時之間無人不歡無人不樂，彷彿傷口不再疼痛、彷彿內心不曾悲傷。

皺起眉、灰髮男子耐心的替一名被魔法炸傷的同盟士兵擦藥，人手短缺的醫療團隊就連旅行商人都成為臨時幫手。

最後仔細用繃帶包扎好後擦去額頭汗珠，沒日沒夜的製作藥劑和治療傷者讓他沒好好休息過，而似乎是察覺男子的疲倦、一名擅長治癒魔法的巫師主動代替他的位置。



捧著自己泡好的花茶，蘭斯坐在廣場的角落垂眼休息，明明疲憊卻仍有股力量支撐著他，明明該隨著眾人高興他卻仍蹙緊眉頭。

…那是種名叫擔憂的情緒，纏繞於心頭。

戰爭，權力爭奪的把戲。
亦或是，創造英雄的鋪陳。

身為同盟其中一位渺小的民兵，德朗淪為如螞蟻般的配角。

行過成山的亂葬崗，將亡者隨意丟棄; 面對平民的哭喊，敷衍的伸手安撫; 碰面掠奪的帝國暴民，迎戰? 逃避?

德朗毫不留情握緊拳頭，將壓抑的冷漠化為炙熱的眼神，將敵軍作為既骯髒又極其合適的出氣筒。

時光倒流，重新開始。德朗又變回不帶情緒的冷漠鬼，把回天乏術的女子扛回她弟弟身邊，進行表面上的安撫。

號角響起，吾王歸來，暫停進攻。

歡呼聲隨著瀰漫的煙霧擴張著，為恐慌畫上休止符，積壓的情緒無不洩洪而出。

德朗見狀當然合群的掛起微笑，只是。

只是個微笑

他再次扛起物資穿梭於人來人往的愛波頓，將託付物送往目的地。疲憊的身軀與空洞的心靈踐踏著本是明亮的廣場地磚，使它們再次染上戰土的汙濁。

不過獸人總是恰巧地迴避地上的花草。畢竟總有人事物是值得帶感情的?

也就轉瞬間，碰巧地瞧見坐在角落的熟人。

德朗駐足幾秒，才決定上前。

「嗨......蘭斯? 好久不見?」

「…德朗…先生？」

熟悉的聲音令他抬起頭，逆光之中映襯那人的身影。
略帶疲倦的語氣與身軀，明明應該無力的雙眼卻透著精神，總是掛著微笑的臉龐卻傷痕累累。

「你、您受傷了…！」
身體比思想更先一步的反應，蘭斯邁步上前伸手抓住那結實臂膀，就將對方往帳篷裡帶去、讓他坐上椅子。

「…您到前線去了？」
在準備藥劑之餘開口詢問，德朗的能力他是知曉的，能夠讓他受傷的可能只有鷹谷的戰場。

「?」被對方抓去帳篷的同時德朗頻繁地抖動耳朵，慌忙地說了真是事實的答案。「沒有沒有，我只有去當後援而已，沒受太多傷。」

坐上椅子後，馬上抽出雙手給對方看，並靈活的抓握十指。但具備足夠醫學知識的人眼中，或許能看出關節不順，抑或是過度使用的卡頓。

「蘭斯先生還好嗎? 剛剛在遠處瞧，你看起來很是疲憊。」雙眼迴避對方擔憂的視線，德朗將話題轉給對方。

「…還好，就只是是幾天沒睡好。」
先用藥水清洗德朗臉上的擦傷，拿出隨身攜帶的療傷藥劑輕輕塗抹上，清新的草味帶點花香很是清爽。

「…但您還是有去前線。」
沒有被帶走話題、蘭斯還是將重點說出口，微微蹙眉像是在表達不滿。

低頭觀察對方握拳的方式明顯充滿異樣，蘭斯伸手脫下護手皮套攤開他的大掌，大小不一的傷口與紅腫映入眼簾讓他心頭一驚。

「怎麼、傷成這樣…？」
這看上去已經不是送貨這麼簡單的事而已，連忙叫來懂治療魔法的人替德朗療傷，直到法術結束後都維持著滿臉凝重。

正享受淡雅花香的撲鼻，依舊被對方的質問打斷，而且該死的犬科習性，耳朵又是豎起出賣驚訝。

德朗嘆一口氣，繼續保持笑容。

「傷勢難免，波及無辜總是要救的。」輕描淡寫，放鬆雙手任對方處理，將目光擺回對方沉重的面容。

說實話，德朗非常不樂見這樣的表情。
經過陣陣戰火的摧殘，腦袋依然認為有感情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他甚至有點後悔過來見熟人，但無形的意識仍將他定身在此。

「剛剛結束了。」連同身軀抽掉方才造作的活躍，德朗略為低沉且緩慢的出聲。

「德朗先生還真是勇敢。」
對方豎起的耳朵讓蘭斯知曉內心的猜測是正確的，果然德朗不只是運送、怕是投身部分戰場了。

謝過醫者後重新回到位置上，蘭斯垂眸盯著對方被布甲覆蓋的四肢，不僅猜測一路上德朗經歷過什麼，戰爭的殘酷不必再多說都是令人沮喪而恐懼的。

「…我知道。」
過了半晌才回答對方，抬頭望向那墨灰眼眸：「…但如果還有下一次呢？」

「現在不想煩惱這個問題。」獸人苦笑著。同道謝醫者，換回乾爽無痛的關節真是舒服，又是一雙堅硬的拳頭。

低頭垂眸片刻，視線上移且露出略為癟緊的雙唇。
「你也不希望我再跑去打架吧? 雖然......」發現自己說了個鬼話。身為善良的製藥者，蘭斯這般擔憂是每個人都能獲得的。也許。

「恩......我收回那句自以為是的話。」微弱地哼出聲，尾巴隨木製矮凳垂落，微幅掃動地面。「你也認同為戰爭奔波很麻煩吧，光是漫長的路程就足夠折磨心智了。」

「什麼意思…？」
德朗沮喪垂著肩、看向自己的委屈模樣，蘭斯伸手輕拍後背不忍苛責他：「…我當然不希望您再打架、再受傷。」

「…既然麻煩，那就請您別再跑到前線了。」
內心湧上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的情感，蘭斯邊說邊著手卸下德朗身上的布甲試圖讓自己冷靜：「難道有非上戰場不可的理由？已經都結束了，您會待在這裡…對嗎？」

看到衣袖下青紫的瘀青，蘭斯只感到萬般不捨，塗抹上藥膏後輕輕推揉著。

明知道會感到痛苦，為什麼還要前往……
…為什麼不留下？

「當然會待在這裡。」德朗挺直身軀擠出笑容，但不清楚是基於逃避對方的擔心。

還是蘭斯透露的反應正如他所願？

尾巴搖擺著

「......」隨著對方逐漸卸下自己的防禦，又是陣靜默。德朗實在不想給出什麼為了國家、為了榮耀、為了犧牲奉獻等狗屁口號。他也沒有這種想法。Never

真是尷尬。
獸人別過頭思考怎麼辦，不給答覆太不夠朋友，要是給跟里優女士坦白的理由，更是會暴露以前的過去。

安定的身子搭配胡亂擺動的耳朵、尾巴。直至武裝都被卸除，德朗才決定表述思想。

「我總認為，人有強烈的負面情緒，不外乎是在乎的人、事、物受到攻擊、阻礙、破壞。」

「撇除好鬥之人，上戰場的動機便是終結國家、他人、或自己的痛苦。希望能保護平民避免喪親友之痛，因為心靈的痛並不亞於肉體，而且，它烙印的疤痕更是深沉。」

「但我終究失敗好幾次了，難以避免天人永隔。不過只要不在乎他們，就不會為那些死亡感到難過。」

說到此，遺憾的情緒湧現，這使德朗體溫有些上升。

稍加冷靜，雙眼注視著對方。墨灰色的瞳虹倒映鹿精靈的臉龐，好似將他的影像投影到內心。

他想起什麼。

記得和蘭斯的初遇，居然是從暗殺開始的。

那時還帶著高高在上的食物鏈無視草食動物的死活，只為自己的薪水與他人的盤中飧。沒料到公鹿強大的防護罩擋下悲劇，並仰賴他/牠的不介意成為朋友，一起探索自然，一起喝酒。

如此不尋常的緣分，每當德朗想起還是印象深刻。

又歷經狼兄弟的瘋狂、女巫的死亡與姐姐的不明，對於痛失數位心上人的德朗，這般刀槍不入的堅強更是散發著魅力，只因戰事的焦灼與自身的安危讓他無暇探索......

既然現在戰爭已停止。

不安份的視線隨著蘭斯精巧白皙的臉部線條，滑落至漂亮的尖下巴。再往上一瞧，原本就好看的綠寶石眼珠及高挺鼻子、透紅嘴唇，在棚外灑入的光照下更是化上合適的妝容，疲倦在於他的容貌跟本起不了醜化。

獸人探出擦完藥膏的那隻手，勾起肩上滑順的灰色髮絲，輕觸臉龐－

「如果這時後說“我喜歡你”，是否會太突然？」語調輕柔，露出溫暖的微笑。

突然間，德朗驚覺自己說什麼傻話，連忙收手解釋。

「喔不！ 我只是累了～！」媽的，到底從哪裡學來的膽量？他大笑著，捂住自己額頭遮擋雙眼，且垂下一邊耳朵。話雖如此，德朗還是從手指細縫偷觀察。

等待對方給出答案前，蘭斯在一旁靜靜的觀察。

那不安份的耳朵和尾巴似乎表明了內心的掙扎，他並不渴望德朗即刻就將內心與信念全數交出，只希望能知曉他的理念並加以阻擋。

但聽完了想法，他卻無從下手。
上位者的利益爭鬥權利爭奪往往是犧牲毫無關聯的平民，而逐年累積的不滿與怨恨卻總是發洩在同樣無辜的敵對百姓，長年累積下來的惡性循環令人厭惡與無奈。

畢竟，人終有一死。

「…您已經盡力了。」

見過數不清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早已將死亡認清的蘭斯只能擠出這句話安撫對方，不禁伸手擁抱住情緒激動的德朗直到他平靜下來，也不時撫摸對方的頭頂試圖安慰他。

待懷中人冷靜下來後才鬆開懷抱，直視那雙神情複雜的眼眸，本想保持沉默的蘭斯任由德朗看著自己，直到那大掌撫摸上臉頰、開口說：

「如果這時候說“我喜歡你”，是否太突然？」

蹦蹦——蹦蹦——

睜大了雙眼、胸口彷彿被重擊，微張的嘴試圖說什麼卻失去聲音，陌生的情感如巨浪席捲而來令腦袋一片空白。

蘭斯從未有過如此感受，活了上百年的心臟彷彿此刻才是真實的開始跳動起來，有力的開始敲擊胸口。

喜歡…？
熟悉卻陌生的詞句令他不知所措，但內心湧起的情感，和當德朗觸碰到肌膚的灼熱感卻如此真實。

總是淡然的他此刻顯得異常慌亂，蘭斯連忙別開眼神的接觸。

…曾幾何時，自己已經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那如陽光那般燦爛的橘髮、如泉水那般純粹的雙瞳，還有總是顯漏心情的蓬鬆大耳朵與尾巴他都覺得無比可愛。

每次表現出的情感比春天的鮮花還要耀眼動人、比雨天的落雷還要震撼人心，明明擁有孩童的天真單純、卻也擁有獵人的嗜血殘酷。

或許，這世界上沒有比德朗還要更吸引他的存在。

…擁有比“好奇心”還強烈的情感，能稱得上喜歡嗎？

沉浸在思緒中被突然收回的手打斷，德朗的反應讓蘭斯困惑，即使對方大笑著他卻感受不到笑意。

「…您累了？那就早些休息吧。」
不曉得該擺出什麼表情來面對，心口湧上的酸澀讓蘭斯更加確信自己的感情，別過頭後開始收拾藥劑。



「…但我很開心能聽到您說喜歡我。」

或許不想違背內心、蘭斯最後還是說出必須告訴德朗的話，抬頭看向對方的眼神不再猶豫：「我也…喜歡你。」

待蘭斯處理完藥劑並看向自己......給出滿意的答案，德朗才放下遮擋的手與對方面面相覷。

「謝謝你。」臉頰稍微泛紅，上下擺動的雙耳難掩尷尬與釋懷的交織。「......還有謝謝你的治療。」

「等我送完最後一波物資，再來休息。真的剩不多了。」往蘭斯額頭輕輕吻上半晌，隨後起身走出帳篷，向其他民兵招手而去。

尾巴搖擺著

「相信我，這次真的只是送物資！」不久，棚內可能會聽到德朗再三宣示。

「咦…？」
原以為德朗所說的疲憊是在掩蓋脫口而出的告白，沒想到是真的、確切而真實的告白。

意識到自己也變相的告了白，修長的精靈耳尖與臉頰都染上紅潤，愣愣地被德朗親吻額頭直到對方離開帳篷。

「不客…氣？」
遲來的羞澀讓蘭斯後知後覺的回應對方，目送德朗開心搖尾離開後才摀著紅透的臉。

「你、你去送貨…！」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戀愛嗎…？

delang182cute: 謝謝謝謝

耶謝謝交流

...(失去言語能力

cji4rup: …（被甜到不會講話

...（說話

luvk_0216: （講話

老實說，在文中說，這就是所謂的戀愛嗎？
我腦中自動響起這首歌... TWICE - What is Love? 《中韓字幕》

cji4rup: 好青春洋溢…高中生戀愛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