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鷹谷之戰 | with. MarjorieTheElf

克魯森嶺被踏破,獅子的血盆大口正準備撕裂雀鳥攻擊的喙嘴與腳爪,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心臟。

立處於最前線的富饒角,尤斯塔斯幾乎不需要刻意去打聽消息,戰況的新消息便會自己傳至他的耳邊。而當帝國的軍隊開始紮營、確保補給線,鷹谷領主的宣戰傳遍同盟的每一條大街小巷,他再次準備了戰鬥。
latest #27
尤斯塔斯沉默地為皮甲刷上油、檢查鏈甲上的鎖鏈是否崩裂、重新確認每一個扣環是否鬆動,這種機械性的重複工作幾乎讓他繃緊的神經獲得一絲舒緩,就像是一種不信者的祈禱。

他的劍已經完成保養,就像是他的十字弓與箭矢,來自去年夏季的傷勢早已癒合,融入他皮膚上其餘的淺色痕跡,成為又一個他無法闡述出的故事證明。

當清脆的敲門聲打破沉寂的空氣時,他遲疑了幾秒,最終依舊放下了手邊的工作,站起身去應門。
嬌小的雀鳥似乎沒有對抗獅群的力量,哪怕絕望的氣氛籠罩在富饒角,瑪喬莉知道不會就這樣自甘墮落,不會就這樣看著獅群踏過他們的身軀而沒有上戰場廝殺。

女性依然準備了些吃的,或許比之前多了一些,她怕又聽到希爾跟自己說對方快要餓死,也準備好了一封信封,稍稍闔上的信封裡頭有兩張紙,一張是她準備給對方書寫用的,另一張則是她自己畫上了一個笑臉、一杯啤酒、勉強看出是尤斯自己和一旁長著翅膀的小蟲,最後是她自己的塗鴉。
她知道尤斯看不懂字,希望在此次戰爭能有閒暇時間讓他寫寫信,那是她留給對方的禮物,或者說是希望他能回來的訊息吧。

去過一次的屋子她還是記得怎麼走,她輕輕敲了木門幾下,等到門打開,女性晃了晃手裡的籃子,她探頭看了看屋內的樣子,似乎對於現況並不感到意外,她知道的、她知道對方一定會準備上戰場的。
「準備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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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喬莉。」尤斯塔斯似乎並不意外半精靈的拜訪,只是微笑著頷首道好,並後退了一步讓對方進入屋內。

「基本上完成了,預計明天日出就會出發。」他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某種了然在無聲中鞏固於兩人之間,就像她知道著他必定會選擇參與戰爭,而他也明白她將來送行。他走到只有兩個位子的桌前,把堆滿桌面的裝備推至邊角,讓對方把手中的提籃放下。
她很慶幸自己在對方出發前一日便來訪,雖然再晚一點,她也相信尤斯會在出發前繞來她的酒館找人,但那就不一樣了,她得親自餞別才行。

瑪喬莉笑著放下手裡的竹籃後便徑自坐下,她沈默了幾秒來品嚐對方的笑容,那好像對於自己的來訪並不意外,她平時並不喜歡這種被人猜到心裡的情況,但今天這不一樣,她並不討厭。

「吃吧。」
女性掀開蓋著物資的布,從中挑了片切過的麵包出來並遞了出去,那是她額外準備,用以現在填飽肚子用的。
「我也一樣準備了封信,希望你這次有辦法寫給我。」
雖然話語間半字不提關心,但那是不善表達的精靈表達自己心意的辦法,她希望那封信最後能平平安安地寄回來,而她的禮物也能被對方收下。

「希爾呢?他應該也會去吧?」
等待回應的中間女性稍微看了看四周,她沒有馬上看見那仙族的身影,當然她也不排除對方是變回原形的這個可能性,或是希爾真的不去⋯⋯?

不可能,也不可以,希爾沒去的話,她不敢保證這個人類可以活著回來,她不想要那封信最後只是遺書。
欣然地接過了麵包片,深吸了一口氣,烘烤後的麥香味深入了他的肺部,輕輕地咬下一口,熟悉的味道立刻壟罩了味蕾。從掀開的布料,他可以輕易地看到裡頭的信紙。他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氣,將胸膛中怪異的感受給壓下。那是一種對他而言幾乎是陌生的感受,溫暖、柔軟,像是要由內而外地融化每一根骨骼與肌肉。

「如果可以,我會回信的。」沒有直接給予約定,只是又做出了一個模糊的承諾。尤斯塔斯將最後一口麵包塞入口中,將麵包碎屑拍落,便似乎開始在桌邊雜亂的裝備堆中找尋什麼東西。

而當問句再次打破舒適的沉默時,男人沒有回話,但他的動作確實停了下來,他的視線短暫地轉移到臥室的門上,遲疑了幾秒,最終只是沉默地聳了聳肩,

「他……不太開心。」嘴角勾起了一抹無奈的微笑,如此簡單、輕易地解釋道,便又繼續原先的動作。
不清楚、模糊、搪塞,她知道對方不敢向自己保證,她也沒有十成的把握,或許下一刻戰火就席捲富饒角,但她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禱,期望她的聲音能傳遞到她所摯愛的迷霧森林,若是祈禱有用的話,請聽吧,那屬於精靈的森林

視線隨著男人望去,經歷過上次戰役,瑪喬莉多半能想到希爾會不開心,畢竟仙族們本就不該參與這戰爭,只是她但沒想到居然會到這種程度。

「沒吵架嗎?」
她不會擅自闖入別人的臥室,尤其是在對方看著需要一些私人空間的時候。
她只是靜靜待在外面,用些玩笑話試圖帶過,但她的心底還是希望希爾可以跟著上戰場的,不論是為了什麼。
「對了⋯⋯我還有個東西給你。」
瑪喬莉伸手似乎在翻找著些什麼,老實說,她有些猶豫要不要給對方,或許是很久沒有這種感受,那種心頭悶悶的、好似要喘不過氣的感覺,當然,也可能是這次的戰役讓她有些害怕了。

她害怕戰事蔓延過來,害怕再失去什麼,雖然她知道自己直到最後一刻都會守在富饒角,但那份懼怕卻也慢慢的在精靈的心底擴散開來。
「我想,我會更希望他直接跟我吵起來。」終於抓到了自己找尋的東西,尤斯塔斯物品握在手中,盡可能中立地說出話語,而不是把沮喪給表達出來。

不會自然死亡、不會老去,永遠天真、永遠年輕,或許是種族上的差異,希爾無法理解他的想法,無法理解他一次次前往戰場、瀕臨死亡所追求的事物。

「我也有東西要給你。」他把手中握著的東西直接地放至對方面前。那是一個小小的吊飾,一小塊金屬被鍛造成類似箭鏃的形狀,邊緣被刻下了一些粗糙、簡單的紋路,似乎是為了純粹的裝飾性,因為圓潤的前鋒表示著它並沒有傷人的能力。原先因連接箭桿的鏃身被綁上的灰棕色的繩索,形成一個小小的線圈,以使吊飾可以被掛或綁至掛鉤上。

「我鍛造不出除了箭頭外更精緻的東西了,當個紀念。」以免我回不來。這句話沒有被直接地說出,但它仍無聲地迴盪於於空氣之中。
「如果他願意,我可以跟他聊聊。」
瑪喬莉嘆了口氣,她身上有一半的人類血統,她知道人類有那些熱情,有那些必須去做的事,他們不像精靈、不像仙族,他們會老去,而且壽命遠比精靈來的短上許多,戰爭對他們來說不單單只是兒戲罷了,那些對精靈和仙族彷彿一眨眼的事情,對人類卻已經是大半輩子了。

「⋯⋯畢竟我是精靈,我想由我來說應該,場面會好一些。」
她把視線從臥室移開,看向對方遞給自己的小裝飾品,鍛造的技術和她先前在以物易物換到的箭矢相似,看來她當初確實是沒有看錯了。
接過飾品的精靈努力不往壞處想,但他們都知道,戰事蔓延至此,這次出去,或許他們倆真的沒有機會再見面,她想給對方的東西也是因為這樣。

「諾,我常用的,帶點我的魔法在上頭,你應該用得上手。」握到自己的小刀後,瑪喬莉握著有皮件包裹著的刀身處遞給對方,刀面她特別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如同信件上畫的一樣的啤酒杯。

做個紀念也好,當作護身符也罷,若是真的回不來了,她希望對方死前身邊也能有自己的東西伴著。
我才不需要你談!」當瑪喬莉的話語才剛結束,臥室的門便被重重地打開,希爾的臉因憤怒而脹紅,幼稚地大喊大叫著,但眼眶邊能明顯看出濕漉漉的紅潤。當那雙翠綠色的眸子看到桌上堆置的裝備時,那張年輕的臉立刻皺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握成拳,他似乎全身都在顫抖,卻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懊惱。嘴張張闔闔了幾次,卻始終沒有任何字句出現。

下一秒,伴隨著門撞擊牆面的聲響,少年跑出了屋子。

尤斯塔斯閉上了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他早有預感這會發生,但他沒想到現在才爆發。

「……你去跟他談談吧,或許他更能理解你。」他伸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禮物,粗糙的指腹安靜地撫過雕刻出的痕跡。他能隔著皮革感受到魔法以一種特屬於森林的方式歌唱著,但卻又沒有仙族特有的甜蜜,只是一種有些陌生的清澈。
「我……嘗試過了,但我並不是最擅長言談的那個人。」
瑪喬莉感受得到少年的不滿,她想像得到對方無法理解這些事情,但沒辦法,世道人心就是這樣,他們別無選擇。

女性輕巧地將布塊蓋好,接著把對方給自己的飾品好好地收在她的荷包內,她抬起頭看著尤斯塔斯,那是比起平時更溫柔的目光,她想好好記得對方的模樣,怕自己未來沒有機會再看見對方了。

「哈,我們總是不合。」
像是玩笑也像是闡述事實,但並不代表她不打算去跟對方談,女性提起裙擺站起了身,準備推開屋子的門去尋找鬧彆扭的孩子。
「我會把他勸回來的。」
她向對方點了點頭,隨後便闔上了門。
「不是不合……他只是以同輩的方式與你爭吵。」儘管知道那可能只是一個玩笑,尤斯塔斯依舊下意識地反駁道。儘管總是在鬧口角,但在尤斯塔斯的眼裡,他們兩人依舊在時間的流逝中有了某種堅固的羈絆。

但就算直接說至如此,他也心知肚明他們兩人都不會輕易承認這一點。
「總之,麻煩妳了。」

回覆了一個點頭,他目送著半精靈走出屋子。直到門再次被闔上,男人將匕首的刀疤輕輕抵在額前,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沉默中若有所思地闔上。

或許,無法輕易承認這點,就連他也是如此。
瑪喬莉沿著路走,仙族的腳步很快、但卻沒有留下什麼足跡,她只是靜靜地感受對方的魔力,藉著大自然的力量與女人的第六感。

那是一個小屋子,外頭晾了好些衣服,她能在那些衣服與樹叢中見到那熟悉的小身影。
「嘿,還在生氣嗎?」

女性沒有直接站到對方面前,而是稍稍地留了些距離。
「走開,長耳,我不想跟你談。」少年蹲坐在地面,低著頭悶悶地回覆道。他看上去心煩意亂,手指胡亂地拔著從泥土間伸出的小草,像是一個鬧著脾氣的孩子一般找尋出氣筒。

「……就你們想打那個白癡的仗。」他惱火地碎念著,所有的話語幾乎都含在口中,聽上去模糊不清。
或許很久沒有跟族人相處了,希爾雖然和她種族完全不同,但和大自然共存的血液與魔力卻總是令她感到特別親近。
瑪喬莉嘆了口氣,不顧對方排斥地坐了過去,裙擺沾上了些泥土,但她並不在意。

「⋯⋯尤斯是人類。」
精靈在腦海裡想了好多,最後先吐出來的話卻依然簡短,她忍不住想,自己或許也不是那個擅長溝通的人。

「他有自己必需去守護的事情。」
瑪喬莉撿起被對方拔起的小草,在手中擺弄著。

她也不想打仗,但沒辦法,他們不得不打,戰火延燒到鷹谷,哪怕下一刻就是富饒角她也不意外,屆時的她也會舉起武器,為了她的信仰與母親而戰。

「他們的生命就那樣,不讓他去的話,他就什麼都無法體會了。」無法體會當人類最美好的部份。
「……他又要以那個脆弱、容易死亡的凡軀守護什麼?」希爾悶悶地抱怨道,他無法理解戰爭,無法理解人類為何有死亡的願望。他難得地沒有嫌棄地從半精靈的身邊移開,只是繼續撥弄著腳邊幹碎的土壤。
「他明明就應該保護我,他是我的,我們明明就做過約定了!」

風徐徐吹過,樹葉摩擦發出微微的沙沙聲,仙族陷入了沉默,捏碎的沙土從他的手中流下。

「……我只是不想要他死掉。」最終,他這麼低聲地回覆道,依舊不肯抬起頭看向身邊的人。這不是一個謊言,仙族從不說謊。
「如果我今天只是精靈的話,我或許也會這麼認為吧。」
女性從雜草中找到幾株白色的小花,她將其摘下,一朵放在自己的耳邊,一朵隨意地放在對方頭上。

事實是她並不只是精靈,她有那一半的人類血統,她最渺小的時候都是人類照顧的,她多半能理解他們儘管這麼弱,卻也有想去追尋的事物。

「我當然也不希望尤斯死掉,所以你才更應該待在他身邊。」女性仰頭吹著風,享受著微微徐風吹過她的臉龐,她知道尤斯一個人上戰場很危險,假如希爾沒有跟上去,剛剛那百分之九十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

「我有幫你準備蜂蜜,路上你也可以有東西吃。」
瑪喬莉難得溫和地看著對方,她想讓對方放心且理解,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她需要對方去幫忙顧著那笨蛋人類。
「……可是這又不關他的事情,他大可不要去。」少年一動也不動,任由花朵插入雜亂的捲髮之間。他再次賭氣地問道,嗓音中帶著明顯的困惑與沮喪。他喜歡跟尤斯一起戰鬥,他喜歡他的魔力深入、扎根於尤斯的魔力之中,喜歡保護他的東西時那種激動,但他不喜歡那些傷害。他還記得那種感覺,呼吸變得又淺又快,心跳以不穩的方式掙扎著,彷彿隨時都會停止。

「他這次也沒有收到信,也沒有接到委託,明明他這次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他卻還是選擇去攪和這件事。」風徐徐地吹著,但卻沒有吹走仙族的壞情緒。他將手平貼著泥土,隨著魔力被滲入其中,幾朵小小的野花從土中伸出。希爾摘下了花朵,隨意地編織了起來。

「既然你也不想要他死掉,那為什麼不留著他?」
說完全無關也對,但身為同盟方的百姓,仗都打到鷹谷了,怎麼還有能置身事外的可能呢?

「或許對你而言沒關係,但假如帝國贏了,對尤斯跟我都是很嚴重的事。」
精靈附和著對方的動作,更多小小的花竄了出來,她摘下更多花朵,跟著對方的動作編織起花環。

她當然不希望對方死去,她當然想留下對方,但沒辦法,她沒有任何立場做這件事,他們非親非故,沒有任何契約,僅僅只是單純的朋友,她沒辦法干預對方的生命。

「你怎麼會覺得他會聽我的話呢?」
女性苦笑了幾聲,她當然也試過委婉的留下尤斯塔斯,但從騎士谷開始,她就看出對方的決心了。

既然攔不住,她只能保證對方能夠活著回來。
「……人類真討厭。」花環迅速地編織成型,但大小比起頭冠,更像是一個鬆鬆垮垮的手環。仙族最終只是做出了這樣的回應,幾乎是厭惡、煩悶。
「脆弱、總是麻煩別人,壽命又短,固執又討人厭。」

他沉默了一會,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地面,纖長、沒有任何瑕疵的手指把玩著花環,腳尖漫不經心地上下點著地面。最終,他扯過半精靈的手,把花環套進對方的手腕。

「……但他終究還是我的。」希爾這麼說著,接著安靜地站起身來。
「走吧,他畢竟是我的人類。」
「確實,人類很討人厭、弱小又無助。」人類是那樣的討厭,但母親偏偏愛上了人類,而她也自此與人類脫不了關係。

女性編織出一個小小的花環,勉強能夠帶在頭上,她幼年時很擅長做這種事,但長大之後就不怎麼編織了。
半精靈任由對方將花環套在手裡,作為回禮,她也將花冠放在對方的頭上,他們難得的和平共處,瑪喬莉並不排除這種相處方式。

「尤斯會很高興的。」
女性站起身後拍了拍裙襬上的泥土,她很高興仙子能夠氣消,也很慶幸尤斯的生存可能大大地上漲了不少。

「我會等你把他活著帶回來的。」
不曉得是請求還是閒聊的話語輕輕地道出,瑪喬莉跟著對方的腳步往回走,也算是達成了給尤斯塔斯的承諾,她真的把那鬧彆扭的仙族給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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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戦記】尤斯塔斯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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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組貼貼 下一次見面大概要兩年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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