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和燐整夜未眠。

搭乘晚間的班機、接近凌晨的儀式、讓人心神不寧的鬼怪，原先就有的黑眼圈變的更加嚴重。

旭日正東昇，關和燐決定出去走走。

該說真不愧是鬼月嗎？才剛進廟裡，大殿就擠得水洩不通，有的蠶食著祭拜的供品，有的正準備向寺廟人員惡作劇，有的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往生，嘗試想讓生人注意。

「我勸您還是別做任何事比較好。」

幽幽的後方飄來聲響，那是個僧人，稍顯破漏的袈裟，對方拄著一根法杖，對著關和燐這麼說。

「多年前沒有幫到您，現在倒是可以如願。」

「您這話客氣了。」
在關和燐腦內多重比對，記憶深處確實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

但他，是誰來著？

「當年要不是尋求您的協助。」 當年要不是這群大人。 「或許我也沒有辦法安然的活到現在。」 或許這雙眼也不會存在。

兩邊之間的對話始終都沒對上，禮貌回應的關和燐話中有話，僧人的虧欠意有所指，最後停止了對談。

直至話題停止關和燐才完全正視對方，破舊的袈裟、見骨的雙頰，還有掉落不明白色物體的手拄著權杖，明明白白告訴自己祂早已離世。

「阿和啊，過來這邊坐坐。」

鬼月也不盡是那麼糟糕，總還是有些讓人開心的事情。
大殿外頭大空地因為祭祀放了不少長椅，那些不供生人坐，而是給亡靈所用。
外頭一群著軍服的先生坐的七七八八，正招呼著關和燐。

那些是關豔爺爺的同梯，自看得到起就很關照自己，大夥在地藏王爺的引渡下來到這，每年總是嚷嚷成佛投胎，卻年年在此相見，一個也沒少。
關和燐常打趣的問是不是在等爺爺？大夥什麼也沒回應，或許這才是他們在等的。

「阿和，你在那裡過得怎麼樣？」
幾個大男人捱在一起，姑且還是問了關和燐的近況。

「爺爺們如果是問到繪海的話......就那樣吧。」
「赴了教職，認識新的年長者與學生。」
「怎麼說呢......就是、新的感受。」

「開心嗎？」
一直跟這保持距離，關豔最後還是選擇靠近，他看不到其他爺爺們笑的開懷，卻還是有種力量吸引著他。

「我想是的。」
能夠暫時忘卻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每天在快活的氣氛下工作並生活著。

最終關豔也露出淺淺的微笑，那是真心且真意在關心著自己的孫子。

「關屏在就好了。」

爺爺發出的感歎，關和燐自然是不太理解，關屏，做為自己的母親，或許和自己的教學路一樣。

關和燐自幼就交由爺爺照顧，對於父母感到模糊，只能從關豔那邊得知，但爺爺從前就惜字如金，套不了什麼話。

「母親若是不在了，地藏王爺一定會把他帶過來的。」
這麼多年，看到了爺爺的同梯、學生們意外過世的家長還有無法出世的孩兒。
那些裡面從來沒有母親，或許是因為關和燐不知道關屏長什麼樣，但他總有個預感，他就是知道。

忽然一個閃神，關和燐的思緒變得飛遠，他無法思考，有個聲音清楚在他耳邊迴盪。

「大哥哥，來玩？」
聽上去或許只到小學的年紀，對方不斷重複同樣的話語，中間還參雜了低沈的吼聲，深知危險關和燐努力想讓自己不要被牽走。

莫非定律總在這時候相當靈驗，關和燐整個人被帶往了奇怪的地方，中間或許有什麼衝突，作為便服的衣服沾染著血色，自己卻毫髮無傷。

「所以呢？又是什麼鬼？」
關和燐早已見怪不怪，多年來都是這種套路，他總期望能夠換點新花樣，但這些鬼老不做偏要搞這招。

「大哥哥，來玩？」
「我們想要新的身體。」
「女人、女人、女人......」
「媽......媽？」

大量的思緒如瀑布般灌進關和燐的腦內，回憶並不美好，大家都是......被遺棄之人。

「我不能給你們每個人新的身體，但有個地方應該滿適合的。」

「什麼？」
「吃了他......」
「殺掉、殺掉！」

未能凝聚的鬼魂開始不安分了起來，字字句句鼓搗著生與死的話題，關和燐盤算著接下來的事。

若是順利，得生。
若是失敗，得死。

何嘗不是試試？

「那是個安全的地方，要不我把你們全帶過去？」

「他在說謊！他在說謊！」
「騙子！騙子！」 「他會殺掉我們嗎？」 「跟鬼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那仍是早上遇見的那位僧人。 「我跟在您身後以免發生什麼憾事，竟被我給逮到。」 關和燐聽聞懶得吐槽自己本身就是這樣的體質，只見對方不顧對面即將發怒，緩緩將關和燐給推到遠處。 「這裡相當安全，拿出您爺爺的符，或許就能回去。」

關和燐也只能照做，在鬼怪面前，他是無力的，只有麻煩專業人士才可以解決。

但關和燐並不確定自己是否帶著關豔爺爺給的平安符，早說了這東西對他無用......褲子的口袋意外翻出，看來祂說的沒錯。

「拿出來然後？」
昏沈的腦袋瞬間變得清晰，關和燐還是坐在原先的長椅上，或許是離開的時間太久，背上被批著一件外套。

「七娘母您一定要聽我說。」

事後關和燐前往了位在別的地方的廟宇，與其他不同，這裡人滿為患，全是為了七夕。

七夕除去是情侶間的節日還包含了其他重要的事情。

供桌上放著中心是凹著的湯圓、雞蛋花、茉莉花與樹蘭，今天是兒童的守護神的生日。

「今天才遇到......下次可不可以不要了？」

「弟子受教。」

「對了。」
「今天來這不求別的，希望七娘母可以保佑我的學生們。」
「相信您大人有大量，超過16歲的孩子也會一起保佑對吧？」
離開前關和燐求了相對數量的古錢，並以紅絨線串起，待回去再問問看學生們的反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