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二 | monster_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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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已經保持著躺平不動的姿勢約莫兩個、或是三個小時,除了角落水漥時不時傳來不規律的水滴聲響之外,四周沒有一點動靜,甚至沒能聽見任何活物的呼吸。

閉上雙眼之前最後一個畫面是米爾恰的手勢,他似乎讓自己乖乖地什麼多餘的舉動都別做,以往當艾格尼絲好好執行了巫師的指示之後都能得到一些肉食作為獎勵,然而這一次實在是太久了,擅於埋伏捕獵的怪物也等不了這麼久,特別是附近似乎沒有什麼吃的。

於是艾格尼絲睜開眼睛,在一片死白的燭光中猛地坐起,這才看清了不斷滴答的並不是什麼水聲,而是噴濺在天花板的血液向下匯聚,落在周身看不清圖樣的魔法陣之上。

又一個米爾恰?祂想,米爾恰在哪。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巫師窩在屍體堆裡。

更準確的說,米爾恰待在灰磚牆之後的屍體旁。挾持他們的那些人雖然奇怪,但總歸相當謹慎,沒有看他和阿白雙雙瘦弱就將他們關在一起。但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米爾恰與書,米爾恰在門鎖上後便爬起身,逛了一圈後捧著書櫃裡的魔法書試圖研讀,一讀就是幾個小時,以至於他忘了要叫阿白起來。

他想知道所有能幫助他的東西,但三個半小時過去他一無所獲,他想,也許外面會有點好東西。

「阿白。」闔起書,他用書角敲了敲磚牆牆面。他不確定這牆的厚度,但他選擇相信阿白的耳朵──真的不行的話,鼻子也可以吧,他可以犧牲一點自己的肉或是血──「祢在嗎?隔壁有什麼有趣的嗎?」
艾格尼絲對書本沒有興趣,對不新鮮的人類屍體更是沒有,兩者相比之下祂選擇從架上抽出一本帶發霉羊皮紙氣味的舊書,剛翻了幾頁就聽見隔壁傳來模糊不輕的響動。厚重的磚牆使得一切像是被悶在厚重的泥土裡,好半晌都分辨不出對方究竟在嘀咕什麼,唯一知道的是似乎那裡也只有一個人。

或許是米爾恰。

祂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從第一頁翻到紀錄中斷的地方,才終於湊近此處唯一與外頭相連的鐵門,雙手緊握一拉一扯,將門上沾染血污的鎖給掰成幾塊金屬。找到通向隔壁的正確路徑反而花了更多時間,又一次沿著階梯繞圈、回到原點之後,艾格尼絲才終於在不起眼的拐角處推開正確的那扇門:「好久不見,米爾恰。」

祂聞到他的味道了,至少還是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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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好久不見不是用在這裡的,阿白。」只分開了三個多小時,比睡覺時間還短。米爾恰端正了笑臉,暗自計算今天得花多少錢給艾格尼絲買晚餐,「但我很高興祢學會了新的詞,祢可以跟肉販們說了。」

米爾恰走向門口,途徑書櫃時順手拿了兩本走。他本以為自己會因為煩惱如何逃離而花上一點時間的,但事實證明,有時候不需要動腦。

「這裡的書滿有趣的,我很喜歡。」他揚了揚手裡的書,另一手則拉過艾格尼絲往外走,「祢說,那些人會不會同意我把書借走?」

這裡感覺是地下室,地下像個漆黑的迷宮。米爾恰漫無目的地找著向上的階梯,腦子裡想的是不曉得能不能讓阿白活捉一個來問問話。
「那不然是什麼意思。」艾格尼絲看了看他,思索著那些將自己作為孫女各種贈與小菜食材的攤販,也覺得該向他們展示一下最近的學習成果。這麼想來,就有些想要折回原先的房間將書本帶回去,儘管匆匆翻閱之下內容依然熟悉得能夠口述,但是米爾恰說過,書是最好的教具。

沒有書,只是因為他們很窮。
這可能也是當祂找到米爾恰之後,他沒有打算將書本放回架上的原因。

「我也想回去拿。」艾格尼絲朝門外看了看,沒察覺到任何活物的呼吸聲,便放心地讓米爾恰走在前方。然而踏上幾層階梯之後一切都顯得陌生起來,四面八方同樣濃烈的血腥與鐵鏽的氣味、和無從作為標的物的單調牆壁,無一不在提醒他們似乎是迷路了。

但是固執如艾格尼絲是不會承認的,祂只胡亂指了指某個方向:「米爾恰,我看的那本書也很有趣。」

所以我們要不要回去。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是你幾年後再見到一個人才可以說的句子。」米爾恰也不認路,他隨意的邊走邊翻,碰了壁就轉頭往旁邊,走得相當愉快。

他想,艾格尼絲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塊土地,或許是他成功之後、又或者是他替祂建立的信徒系統崩毀的時候。誰知道呢?他剛才在書櫃角落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十字架,那些十字架的主人搞不好就是想把他們綁上火刑柱。

這年頭還有火刑嗎?米爾恰頓住了腳步,而艾格尼絲正好開口。

「那──你帶我回去找那本書嗎?」現在在哪裡?米爾恰自己也不知道,他對森林裡的路熟悉,但對這種他家不可能擁有的巨大地下室就只有迷路的份。他往回走了一段路嘗試,但確實,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回去,於是他轉頭看向艾格尼絲:「我找不到路,放我一個我可能會在這裡讀完書。」
「太久了。」艾格尼絲說話顛三倒四,一會兒抗議幾年並不是簡短的時程描述、一會兒又覺得眨眼就過了,祂對於時間的認知似乎不甚清晰,還經常改變依據,大概和腦袋裡時不時冒出又消散的記憶有關,「我們先回去找書,米爾恰。」

「但是我不知道它放在哪。」標準的艾格尼絲式的理直氣壯。

四周濃厚且一致的氣味很大程度上阻礙祂對方向的判斷,彎過幾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轉角後,艾格尼絲又拉斷了一個鎖,探頭往牢房裡瞧。祂還挽著米爾恰的手臂,免得一門心思撲在書上的青年沒跟上自己,「這裡也有櫃子,還是先看這裡。」

反正原先那本書上的內容,祂也都還記得。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我在哪?

米爾恰不是很確定自己的位置,但他看著那個才剛壯烈犧牲的鎖確信,他剛才肯定不是從這附近出來的。但誰管他呢?這裡這麼多間牢房,也不知道建立這個地下監獄的人在想什麼。

⋯⋯還是這裡真的是中世紀的監獄?

米爾恰迷茫的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十分有創意。他走進牢房,蹲在書櫃前就開始翻看,一邊看一邊開口:「我覺得最近身邊的宗教成分有點太高,不知道是不是燒死我朋友的那些人想起我了。」

「應該不是。」他自問自答,他手裡那一冊的字有點潦草,他看得懂一些,但不確定是不是全是對的。「阿白,祢知道什麼樣的人會被燒死嗎?我跟你說過嗎?」
祂低頭看著蹲在自己腳邊毫不客氣翻翻找找的人,揚起的灰塵黏在沾染濕氣的裙擺邊、還有一些污泥點子。算不清這是第幾套因為他們的粗魯而報廢的衣裝,洗過晾乾也還是皺巴巴地,被煙燻過那樣不再透亮。

從艾格尼絲的視線可以看見巫師弓起的背部,祂不知怎地突然覺得背對著自己的這個人類實在是太脆弱了,口中卻不動聲色:「像我這樣的會被燒死,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女巫了。」

「可是,米爾恰,我在我那裡的書櫃上看到一本日記。」祂記得裡頭的內容,但是有時候手捧著的東西才是值得重視的:「你不想把它找回來嗎。」

「還有,你原來有朋友。」祂捲著頭髮,找遍記憶都沒找到誰能被套用進這個身份裡,因而在不經意間又失禮了一次。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謝謝你,我親愛的白色神明,等我死了以後我會介紹祂們給祢的。」米爾恰有那麼一瞬是想回答艾格尼絲就是朋友的,但他也只猶豫了一秒,因為隨後他便認知到,艾格尼絲比起朋友可能更像一種寵物⋯⋯或是嚮往。

而比起朋友,他更在意日記這種東西,那可是日記耶。

他扔下手裡那冊看似沒什麼內容的東西,一溜煙竄到門口確認著附近的地牢。他認清了艾格尼絲找不回路的事實,打算靠自己碰碰運氣。

「我們走,我想看日記。」今天的收穫多到米爾恰有些亢奮,他回頭向阿白伸手,「另外,祢的記憶力真的很好,謝啦。」

每一句話都被記住的感覺還滿好的,而且不用付錢。
直接了當如祂是不會在交談對象的小心思上多作著墨,當米爾恰既興奮又帶著那麼一絲罕見的愉悅、朝自己伸出手的時候,祂甚至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順理成章地就挽了上去:「我不記得路。」

被稱讚記憶力的時候倒是謙虛起來,雖然也算是就事論事。

「不客氣,米爾恰,但是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被巫師拉出牢房時祂邊回應著先前的話題,邊想像了一會兒自己辛苦養好的儲備糧食(也可以說是信徒)身上長蘑菇、皮肉被污染的畫面與口感,艾格尼絲不甚滿意地皺起眉。

潮濕昏暗且不透氣的地方不適合保存食物,當然也不適合進食。那些人選在這種環境下開始召喚,會不會從根本上來說只是地點不對罷了。不過,祂想起和米爾恰的作畫水準不相上下的圖騰,決定不和他討論這件事。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靠神明不如還是靠自己,米爾恰在認路這檔事上了解了。

他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嚮往打了個問號,並由衷的希望待他成功後,應他的希望出現的傢伙不是艾格尼絲這種的。不是說艾格尼絲不好,只是他真的養不起第二個。

祂們會打架嗎?米爾恰想起在城鎮裡聽說過的,家裡有多於一隻的寵物就會打架的傳聞。

不管如何,米爾恰最終還是懷抱著妄想走到了最初的那個地方。暴力斷裂的鎖頭告訴他這是正解。他飛也似的鑽入房裡,很快地便在書櫃裡找到了艾格尼絲說的那本日記。有點破爛、有點潮濕,但還可以閱讀。

米爾恰心滿意足。

「它感覺很脆弱了,我想把它帶去工作室好好讀。」意思是他想回家,「不知道女巫的日記是什麼樣的,我想她們會給我很大的啟發,我是說,真正的女巫應該存在吧。」

最好不要是中世紀那些可憐的女人,這房裡的那些粗糙圖騰給了他一點希望。
艾格尼絲不知道身旁青年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否則大概會跳起來拍他的頭,在要求信徒的虔誠與專一這部分,祂的觀念始終是根深蒂固的固執。從一而終是信徒的美好品德,也幸好祂對米爾恰的野心勃勃已經習慣,否則大概只會又一次出現對那些魔法陣的低分評價。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沒有發生,真正亂七八糟的是他們回到這座牢房時面臨的、傾斜一半的書櫃與橫躺堆疊的屍體,米爾恰像是沒看見似地從中精準挑出祂口中的日記,愛格尼絲則站得很遠,避免再一次被鎖進牢房乾脆將整個鐵門拆卸下來:「如果他們沒有像你的朋友那樣都被燒死,米爾恰。」

「我都背下來了,其實你不回來也行的。」

祂伸出手去拉人,拍掉米爾恰手上刺目的血污與灰塵,才滿意地挽起他的手,而後站在已經沒有遮蔽物的門口一動不動——透露出來的意思非常明顯,就是等著被領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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