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迷|渡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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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酒店這樣的場所,對渡邊湊而言是家常便飯。

即便他本人並沒有太大興趣,然而身處特殊行業,環境中還是少不了酒和女人,漸漸的他也習慣陪著上司穿過一條條被霓虹燈打亮的小巷,讓東京喧囂的夜晚把自己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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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迷|渡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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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深夜,身旁輩分比他大的幹部有七八分醉意,用一種饜足的目光看著懷中摟著的美人,年輕氣盛的小伙子更是喝得滿臉通紅,幾個嚷嚷著熱還脫下了上衣,露出了肩膀或背上的斑斕刺青。

而他僅僅是靠在角落,刻意不碰酒精好保持最清醒的那個,在必要時也可以控制住場面。
暮色是隱匿身姿的斗篷,制式西服則是堅實的戰袍——夜晚的酒店就是一場常態性的戰爭。

燈紅酒綠的法外之地。
女子爭奇鬥艷屬游擊部隊,酒精與菸揉合的煙幕彈瀰漫於空氣,穿梭其中還有像是日野悠實這種補給兵。在這行業漂泊許久的他多少也鍛鍊出些許眼色,與小姐相談甚歡者切勿叨擾,已受黃湯浸潤者不宜刺激。靠近桌邊的動作輕巧,他將空瓶收回手中的托盤,一瓶全新的美酒隨即取代。

「請用。」
目光不著痕跡掃過刺青,沒有過多的互動,只留了一個營業用的笑容。
陰影遮住半個臉,渡邊湊專心正看著散落的酒瓶計算應付的酒錢,意外就發生了——一名年輕小伙子在開瓶啤酒時被湧出的啤酒泡泡糊了一手,本就毛躁的性子在酒精催化下更加火爆,當下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起身,衝出去剛離開的人一頓痛罵。

「喂——你們這個酒怎麼搞的啊?啊?」臉還紅著,吐出來的話語顯然毫無邏輯又荒唐,然而人高馬大,上半身還刺著刺青的人還是會在視覺上給人頗大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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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前腳才邁出,後腳就出了意外。即便背對著也能從聲響得知大致是出了狀況,悠實無聲地呼了一口氣,重新把笑容堆上嘴角,回身查看狀況——喔、還好看起來並不是太慘的那種。

只是即便並不是他的錯,這依然是他的錯。似乎除了道歉並沒有其他選項。

「呼……真的非常抱歉,請稍後片刻我馬上拿擦手巾給您。」
他自認為將這股不情願藏得很好,只是那聲嘆息多少還是流洩了心底真實的情緒。悠實仰著頭道,來人高大的身姿擋住室內昏黃的光線沒一點灑到他身上。
「啊?什麼擦手巾,我一瓶酒都噴掉一半了你要給我新的吧!」
面對人放低姿態的回覆,混混青年卻依舊不太滿意地嚷嚷,說著的同時還一邊激動得比手畫腳,一個不慎就撞上了一旁陳列著些許瓶罐的櫃子。

「叫你們老闆出來,別愣在那——。」而闖了禍的青年還不知收斂,反倒因為疼痛更加憤怒,就要拿眼前的倒霉人開刀。

就在情況要一發不可收拾時,渡邊湊才總算追上,狠狠的往自家人背上一拍,然後抓著領子推到旁邊的牆上,口氣嚴肅。「別鬧了,回去。」
吸入的空氣在肺部擠壓,日野悠實費了好一番力才沒讓之成為嘆息。眼下的狀況他理當立刻賠個不是並端上新的酒才是上策,可是只要想到自己並沒有這個權限以至於任意加開的酒錢都可能會從薪資裡扣,這話就怎麼都出不了口。

「真的非常抱歉,我們會盡快處理……」
不斷反覆跳針這句話的同時局勢越發不可收拾,致歉的聲音逐漸被咆嘯埋沒,衝突似乎一觸即發。然而就在這個時分有人出手解圍,他楞神片刻,這才趕緊朝對方鞠躬,空瓶在托盤上震出細微響動。

「真的非常抱歉。」
大概只有這句是發自內心的吧。
不是朝著憤怒的青年,而是旁邊的另一位。
鐵律般的階級意識終究讓醉鬼找回一點理智,被拍了下似乎也清醒了些,染了一頭金髮的不良少年呆了下,最後拋出一句抱歉就摸摸鼻子竄回包廂。

「這是他的問題。」擺擺手要青年不必道歉,畢竟客觀來看這就是自己人有錯在先,捅出簍子還要他來善後。

從口袋中撈出一張紙鈔遞給人,作為封口費也作為補償,然後看著被人撞落、甚至碎裂的瓶罐,輕嘆了口氣。

「這些,多少錢你估算一下,我等等一起給你。」彎腰拾起幾塊比較大的碎片,他能從中認出幾瓶是還不錯的美酒,要是讓眼前的人賠償就太欺人太甚了。
能由離去之人口中得到一句道歉實屬意料之外,悠實目送著去往包廂的背影,這才將視線拉回。在這行打滾多時的他早慣於此類情事發生,如此收尾卻十分少有。就連在手的紙幣要歸於結帳還是小費的範疇他都不清楚,只能將其捏在手中,感受著紊亂的職場中陌生而少有的好意。

「請、請等一下,收拾的部分由我來處理——…」
隨後眼見對方動作,他唐突地將空著的手伸了出來,又慢上幾拍才意識到此一阻攔稍顯失禮,悠實這才趕緊補充道。

「……我是說,要是刮到手就不好了。」
「噢。」仗著自己皮糙肉厚,倒不怎麼留意會割傷這件事,不過看人這麼提醒,他也便不枉費人一番好心。

「那你看有沒有掃把什麼的給我吧⋯⋯我來掃,你幫我認。」指了指地上瓶罐的碎片。「這幾個我還真認不出是什麼酒。」

「我也打算等等再回去。」聳聳肩。「包廂裡悶,透氣下也好。」
作為一個餐飲業商家(?)的侍者,日野悠實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要幫他掃地。難以言喻的欣喜、不安,甚至還有點無所適從。各式情緒融合,轉化成微微發澀的笑。

「我怎麼能夠讓客人掃呢。」
他從西褲的口袋抽出常態備用的手套,質地不算太厚但多少能阻絕傷害。標示著酒精種類的大塊破片被他集中放置,其餘則在取來掃具後陸續清除。

「話說這些……都是由您負責的嗎,不是剛才的先生嗎?」
明明作為賠償的雙方理應站在相反的立場,不知怎麼日野悠實總隱約從對方身上找到稍許自己的影子——大概是聽命於上層、受制於下層,之類的。看似心不在焉地隨口問,餘光倒將人身影默默收入眼底。
「看他醉成那樣,由他來的話不知道又要摔破幾個。」
見人打算自行收拾,湊便站到一旁不礙事的位置待著,聞言,他哼了一聲,似乎對於自己的下屬惹禍不太高興。

「沒辦法——有時候就得處理這些事。」雙手插在口袋裡,目光在周圍轉了圈,又回到青年身上。

「不過你碰到這種事的機會應該比我多。」還記得對方剛才熟練地從口袋中拿出手套的模樣,看起來好像做過許多回一樣,他不禁這麼問。「怎麼會想來做這行?」
燈下的陰影遮住日野悠實勾起的嘴角,無論是可能摔破更多的部分、有時候就是得擔責任的部分,還是自己很常遇到這類情事的部分。一切都太過現實,他無一能反駁。

只是到頭來被問起為何投入這行時他仍道不出初衷,早已脫離剛出社會的年紀長得也不算好看,悠實沒有信心說自己還沒有放棄夢想。沉吟片刻,男人選擇透露其他緣由。

「大概是因為錢多吧。」
這是實話。

「阿誠……我弟弟。我跟他合租,但他收入比較低只好我多出一點,不然要一起被趕出去了。」
這也是實話。
雖然多少有點轉移話題的嫌疑。
為了錢並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理由,眼前的青年看起來勤勤懇懇,若非為了賺錢,不像是會踏進這一行的類型。

渡邊湊長吁一口氣,向後靠在堅實的牆上,不禁感嘆。

「在東京生活很不容易呀。」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錢做了許多事,雖然生活也沒有拮据到需要忍辱負重,但有沒有報酬確實左右了許多決定。

「啊,我也有個弟弟,年紀跟你應該差不多大——但比你矮一點。」手在靠近肩頭的部分比劃,談到家人時語氣似乎柔軟了些。「你弟弟是做什麼的?」
日野悠實來到東京並不全然自願。
講好聽一點是追逐夢想,講難聽一點也算是跟家裡大吵一架出來的。東京生活確實不易,由人所言中取得的認同感對彼此來說都多少帶點不為人知的辛酸。

「我弟弟是做記者的,靈異的那種。他老說東京有很多離奇的怪事,或許真的是這樣吧……但正經的報導卻寫不出幾篇。」

他看著對方比劃出的高度,試圖在腦海中尋找來客中是否有見過相近的體格。雖然這行大多是家族企業但到底悠實也不清楚人究竟是不是來過,思考自然未果,於是選擇反詰。

「您的兄弟與您是相近的職業嗎?」
東京怪事多倒不是謊言,每天都在跟所謂怪事纏鬥的他可以作證這點。

「啊,那有時候也是蠻危險的⋯⋯最近不就有聽說有幾起失蹤的案件,據說到現在都還沒破案。」嘴上說著的是上週與同事一起解決的宿者事件,而失蹤的居民自然也非單純失蹤,早早就落入宿者口中。

「要小心一點。」見人似乎挺看重弟弟,他忍不住以閒聊新聞的口吻多囑咐句。

「喔對,他也是⋯⋯。」也是黑道。「不過他比較少跟過來這種場合。」
「啊、那個確實有聽到消息……謝謝您的提醒。」
這事件會由對方口中提及令日野悠實暗自吃了一驚。社會新聞也好關於他兄弟的事情也罷,過往他總認為這類暴力或失蹤事件與黑幫組織脫離不了關係,自然也不會細究以免惹禍上身。
於此作為被關心的一方頓時有些違和感——是他擅自妄下定論了嗎?

總覺得有點難為情,或者說羞愧更為合適。

「原來他不常來嗎,原本還想說可以招待您們……雖然我也沒什麼能請的,只有菸。」
說著他投與人一個目光,像是在詢問對方抽不抽。
「他適合更乾淨的天空。」適合像鄉野那樣乾淨明亮的天空,而非被霓虹燈光打亮、卻尋不著幾顆星星的東京。

話說的語焉不詳,也沒打算深入解釋。對於人的邀約則是欣然接受,邁步就往一旁有著對外窗的露台走去。

「你先。」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喀擦一聲擦出火花,讓小小的光亮在夜風中明滅,等著人將紙菸點上。
不解對方所言為何的日野悠實只從其中讀出些許浪漫,心底暗自嘆息。或許是自己與悠誠實際年齡相差無幾的緣故,他對兄弟並沒有如此柔情,倒是偶爾有想把人從陽台扔下去的想法。

環境已經打理完成,他也自然隨人往靠窗的方向移動。本想遞給對方的菸最終還是先入了自己嘴,輕聲道過謝後湊近火苗,細薄的煙霧很快便冉冉上升。

「如果被人看到的話、請說是您請我的吧。」
畢竟由自己來邀多少有點偷閒的嫌疑,將菸盒交予人的時候他如此笑道。值班中能有短暫嫻靜的片刻,總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日野悠實不知不覺唱起歌來,音量不大卻清晰。

「……我如果不幹這個可以去當歌手嗎?」
穿插在音節之間,近乎玩笑的詢問。
「行,說是我逼你一起抽的也可以。」

不知是否是尼古丁逼出了所剩無幾的幽默感,渡邊湊半開玩笑地回應,從叼著煙的唇中發出的幾聲低哼勉強能當作笑聲。

晚風吹亂散在臉頰兩側的髮絲,他在人隨口哼唱時安靜聆聽,直到歌聲中段才又開口。

「可以吧,現在不是有那種什麼⋯⋯選秀比賽?素人也可以去參加那種,贏了就出道。」
呼出一口氣,沒有夾著煙的那隻手隨意比劃。「有機會去參加看看囉——大不了找我當比賽對手,包準你晉級。」
不知是菸草的薰香還是對方所言令人興致盎然,日野悠實這還是頭一次切實在工作場合笑出聲來,伴隨著微微震動的肩膀顯示他的愉快。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很想出道,但現在比較希望冠軍的獎金是一千萬美金——總之先買一棟房子。」
明明是未曾放棄的目標,說在嘴裡卻成了嘻笑的題材。如今聽似荒誕的願望竟比夢想顯得更加真實,格外諷刺。

他又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似的一彈響指。

「先生沒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嗎,不如大家一起組隊參賽說不定勝率更高!」
「房子不錯,蠻讓人安心⋯⋯可惜現在房市好像很不穩啊。」拿著夢中的獎金去權衡現實利益是否搞錯了什麼,湊摸著下巴回應,回答的還挺認真。

「我的話會想要車吧。」也許是做著命懸一線的工作,他倒沒那種想要安身立命的心,過一天是一天,住在組織配給的屋子裡就已足夠。「休旅車那種,載人或是載東西都很方便。」

「你剛剛說以前會想要出道?」沒漏聽話語中的資訊,他呼出一口煙到夜色中。「現在不想了嗎?」
「車子也挺好,做什麼都很方便……聽起來就差一個鑽戒了。」
日野悠實如此笑道,好像整筆錢已經握在手裡。口中吸吐的薄霧繚繞勾勒出物件的幻影,令他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最終在美好籠罩中步入天堂——相比起來自己是活不好也死不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咳、咳咳……現在……?」
倒是『出道』二字把他拉回現實。
原本停留在對方身上的目光倏忽轉向墨藍的天際,悠實不自覺摀著嘴,不知是出於嗆咳還是因著這份難為情。

「……我都還沒存夠錢整形呢。」
他笑得有些尷尬,菸在他的手裡像原子筆那樣轉來轉去。不只是長相、歌喉也是個問題,甚至體格也是,這麼一想根本到處都是問題。
「整形?」話題來到外貌上,他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直到瞥見略帶落寞的神色,才意識到對方在猶豫什麼。

——外貌、長相,演藝圈圖的不就是那些,有人已經天生好皮相了卻無法滿足,靠著整形健身追求完美,卻沒人意識到比較永遠沒有盡頭。

他也沒有聖人到覺得外貌不重要,但像那樣的世界,看在眼裡很累人。

「那你為什麼會想當歌手?」
提問如同編織細密的網撥亂日野悠實的記憶,童年的一幕幕鑲嵌在孔隙中隨之浮出水面。那好像是在他們臉上冒出雀斑之前的事,他們變聲之前的事,他們發現自己頭髮有點自然捲之前的事。

不滿意的地方越來越多,無論想改變什麼都要花錢。到頭來即便懷抱著理想,卻找不著初衷。

「是啊,為什麼呢……」
菸終究回到悠實的嘴裡,雲霧也在片刻後由口角散逸。
當年允諾要成為記者來採訪他的日野悠誠如今已經是堂堂靈異版的記者,所以現在問題大概是出在自己不是鬼?

「小時候都覺得只要悶著頭向前跑就會抵達終點,長大才發現路途中還要走鋼索、側手翻和高空彈跳。」
「確實不是好實現的夢想。」要當藝人的標準有多高,連他這個完完全全的圈外人都知道,渡邊湊對著夜色長吁一口氣,點了點頭。

而那人話裡的苦澀像嘴裡殘存的菸味,他向來不是什麼心靈導師,少話的個性倒是挺適合當傾聽者。

「至少我覺得你唱得不錯?蠻乾淨的,也不做作⋯⋯。」聳聳肩,目光落在窗外閃爍的霓虹。「作為普通的興趣也好,會有人喜歡的。」
讚許不在日野悠實的預料之中,究竟是實情慰藉還是善意的謊話他無從分辨,只知這份好意是貨真價實,他自然沒有推拒的理由。一如既往的夜晚被點起細小的波瀾,偶爾臉皮厚點似乎也無妨。

「是嗎,那我就當作您是喜歡了。」

占了人一點小便宜的他心情看來不錯。

嗓音斷斷續續地由腹腔流瀉至口角,最終被晚風吹亂音調。時間少有地為人所停留,誰也不知往後將會如何,但至少在都市夢醒之前,搖籃曲都會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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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悠實中一起玩!!!大人們ㄉ苦澀聊天好有意思ㄡ我也好喜歡 我是他的小粉絲請即刻出道⋯⋯⋯
也謝謝湊中一起玩呀啊啊!!!!! (怎突然塞錢)湊哥和湊中都太好了我痛哭流涕QQQQQQQQ 可以讓他們像這樣聊天好開心,工作的人真的都各有難處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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