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二發現了一個小秘密——原來自家弟弟也會有不賴床的時候。
兩人回日本定居已有三年，亞修適應了日本的生活後，決定和馬克斯合作開公司，偶爾需要出差。
這樣的「偶爾」多了，英二就發現了一個堪比太陽打西邊出來的現象。
到了出差當天，他起床洗漱，平常連地震都吵不醒的某金髮少年連一秒都不會耽擱，掀起被子起床，走進浴室盯著他刷牙。他去做早餐，睡眼惺忪的金髮少年就會跟過去，彎身整個人黏在他背上，要是忽略那185的身高，他大概真的會以為自己長了小尾巴。
這傢伙一直都有個毛病，不愛把心裡話說出來，英二猜對方就是捨不得離開家裡。
英二邊煎蛋邊為自己的機智點讚，亞修打了個哈欠，鼻尖蹭了蹭英二的脖子，「哥哥在得意什麼？」

英二暗叫不好，當黏糕展現驚人洞察力或者能夠回嘴的時候，就代表他徹底醒了。
英二晃了晃煎鍋，向亞修展示香氣四溢的金黃色煎蛋，笑著說﹕「完美。」
亞修挑了挑眉，壓根不相信，卻配合地嗅了一下，又低頭在英二頰邊落下一個吻﹕「好香，哥哥真棒。」
「……」怎麼感覺被調戲了？
兩人吃過早餐，見亞修還沒出門的打算，只是黏著自己，英二看了看掛鐘，推了推掛在身上的金髮少年﹕「你該出門了。」
亞修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盯著黑髮少年，卻沒有動身。

英二莫名覺得對方的眼神隱隱透出哀怨，他忍住揉對方腦袋瓜的衝動，「行李不是早收拾好了？再不出門要來不及了。」
亞修幾乎不曾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他很清楚這只是無用的情緒，可是此刻看著巴不得自己快點出門的戀人，他也難免感到懊惱。
這傢伙怎麼就不會抱抱他讓他快點回來？
他為什麼要答應笨蛋爸爸合作？不答應就不用出差了。
隨著公司規模越大，他的工作也越來越忙，而總被他戲稱為「大攝影師」的英二近來名氣漸長，接到的委託越來越多，下周也要出差，正好跟他的歸期錯過，也就是說他們要分開整整兩周。

交往以來，他們從沒分開這麼久過。
看著不為所動的哥哥，亞修在心裡嘆了口氣，跟這種遲鈍鬼計較什麼呢？還是快點完成工作，早日回來再隨哥哥出差去。
打定主意後，他用力捏了捏英二的臉頰，可憐巴巴地道﹕「哥哥不抱抱我嗎？」
被狠狠捏了下的英二有點懵，本想反擊回去，但想到明天的計劃，他只想快點把人哄出門。
他抱了抱亞修，把金髮少年連同行李箱一起推到玄關，笑著朝他揮了揮手﹕「路上注意安全。」

還想再親親貼貼的亞修覺得自家哥哥今天有點奇怪，他待要確認，大門已經被無情的黑髮少年關上了。
門的另一邊，黑髮少年走進房間取出行李箱，看了牆上月曆上早被畫了紅圈的「12」一眼，邊哼歌邊折起衣服來。

***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亞修步出電梯。
時近午夜，走廊上空無一人，四周寂靜無聲。
儘管從到埗起便馬不停蹄工作到現在，為了趕進度甚至犧牲了睡眠時間，金髮少年臉上仍然找不到一絲疲色。
倒是工作伙伴叫苦連天，濃郁的咖啡香氣充斥著整個會議室，明明一起趕了通宵，金髮少年卻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害他們懷疑這傢伙到底是人還是AI。
當亞修淡淡地說明晚也要通宵時，現場一片哀號，紛紛問這項目有這麼趕嗎。
金髮少年眼神柔軟下來，摸了摸戒指，「我趕著回去，家裡有人等著。」
眾人目瞪口呆，這才明白少年每次過來都是連軸轉工作，原來不是因為少年是工作狂，而是為了趕著回去見戀人。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少年的生活只有工作，沒想到他也有這一面，頓時覺得少年變得親切了些。

站在房間門口，亞修目光微頓，雖然離開危險生活已有數年，但警戒和防備早已刻進他的骨血裡，戒也戒不掉。
門縫裡一片漆黑，沒有聲音，但他確定裡面有人。
金髮少年毫不猶豫推門而入，看似毫無防備，實則早進入了備戰狀態，饒是如此，入目的情景還是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亞修，生日快樂。」
伴隨著祝福，咔嚓一聲，火光亮起，蛋糕上的蠟燭一根根燃起，彷彿夜裡閃爍的星辰。
當二十二根蠟燭全被點亮，亞修終於看清了那張燦爛的笑臉。
他無意識捏緊手心，忽然想起小時候葛利夫送給他的童話繪本，主角小狐狸下課回家，插圖裡有一個燒著柴火的壁爐，有三張椅子和餐桌，桌上放了點心，狐狸爸爸和媽媽坐在沙發上，笑看著小狐狸。

一大片柔和的色彩讓人的心也暖了起來，他問葛利夫這是哪裡，葛利夫猶豫了下，還是回答說﹕「這是小狐狸的家。」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別人的家並不是冷冰冰的，有爸爸媽媽，爸爸不是另住別處，也不是只會冷言冷語。
他盯著插圖好久好久，直到葛利夫摸摸他的小腦袋瓜，他才把繪本合上。
小時候的他並不懂，現在他揣摩當時的心理，大概那就是渴望吧。
他回過神來，眼前是裝修時尚優雅的酒店房間，畫面跟那張插圖大相逕庭，可是那張溫暖的笑靨，卻莫名跟那片暖色調重合了。
英二走到金髮少年面前搖了搖手，問道﹕「怎麼了？嚇傻了嗎？」
亞修握住那隻手，與他手指相扣，低頭看著英二，「哥哥才傻呢。」
英二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神秘兮兮地問﹕「你猜我怎麼進來的？」

「你說信用卡有優惠，要幫我訂酒店，提早跟櫃檯人員說要給我驚喜，再用訂房者的名義拿房卡，是這樣嗎？」
英二目瞪口呆，他計劃了那麼久，竟然一秒就被對方識破了。
亞修把呆住的英二拽入懷中，緊緊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聲說﹕「謝謝，我很高興。」
英二也用力回抱對方，他感覺到剛剛亞修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但此時此刻是真的很高興，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他希望未來的每一個生日，亞修都能開開心心地過。
抱了好一會，亞修才鬆開了英二，伸指在英二額上輕輕彈了一下，「笨蛋，我有工作要忙，你等很久了吧？要幫我慶祝生日可以跟我說，我們一起出發，你就不用在這裡傻等了。」
「你才是笨蛋﹗」英二給了亞修一記爆栗，「如果告訴你了，哪還有驚喜可言？我還不知道你嗎？你肯定又忘了自己的生日。」

他的確忘了。
「生日而已，有什麼關係？」
「忘了就忘了，那以後的每一年我都能給你驚喜了。」英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到了黑髮少年這裡，都會變得值得期待。
被他的笑容感染，亞修捏了捏他的臉，笑道﹕「那我拭目以待好了，就怕以某人的腦容量，撐過一兩年就想不出像樣的驚喜了。」
惱羞成怒的某人又給了金髮少年一記爆栗，像是想起什麼，那張笑臉忽然歛住，敏銳的金髮少年隨即察覺到哥哥生氣了。
「我下午剛到，房間的東西都沒動過，你昨晚沒有回來？」
一臉嚴肅，氣鼓鼓的少年看起來就像一隻吃飽的小倉鼠，可愛得讓人想捏了又捏，但亞修的求生欲很強，控制住上手的欲望，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我就只有哥哥了，哪有什麼夜生活？這裡的工作伙伴還在背後說我是AI，無性戀呢。」

有不少客戶追求他，有女的也有男的，但他從來都是果斷拒絕，那些工作伙伴見他不為所動，才會說他是無性戀。
「我沒問你夜生活的事。」英二沒有被他忽悠過去，瞪了他一眼，「他們說你是AI、無性戀，那你不是第一次背著我通宵工作了？」
怎麼突然變聽明了？
亞修暗嘆口氣，只好坦承﹕「我想早點回去嘛。」
英二想到昨天早上沒有賴床的亞修，心裡一陣柔軟，揉了揉亞修的腦袋瓜，「不要再通宵工作了。如果你想我了就說出來，不管有多遠，我都會到你身邊來。」
如果這是送他的生日禮物，那麼今後的每個生日他都會好好記住，殷切期待。
亞修笑了笑，「那看來我要買個大點的行李箱，每次出差就把哥哥放進去。」
英二想起蛋糕，迫不及待拉著亞修來到餐桌邊，「這是我親手做的，你快點吃，吃完早點休息。工作了一天一夜，很累了吧？」

亞修看了看蛋糕，當看見英二垂頭時露出的一截線條優美的脖子，眸色漸深，「蛋糕等會再吃。」
英二抬頭看著他，一臉疑惑，「為什麼？」
下一瞬，金髮少年低頭吻住了他，在那個吻落下前，他聽到少年低啞的呢喃﹕「我不累，還能陪陪哥哥。」

***

凌晨三時，亞修又一次從惡夢中醒來。
他重重喘了口氣，看著懷裡人安詳的睡容，過了好一會，才分清了夢境和現實。
那些惡夢依然纏繞著他，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消失。
他閉了閉眼，夢裡的血腥和尖叫再次在腦海重現，睡意全消的他只好睜開眼，看著那張無憂無慮的可愛睡容，突然覺得手有點癢。
他毫無壓力地動起手來，捏了捏英二軟嫩的臉蛋，摸摸耳朵，拉拉頭髮絲，看著那張皺起來的臉，很快就忘了剛剛的惡夢。
英二不堪騷擾，揉了揉眼睛問道﹕「幹嘛？」
亞修繼續捏他的臉，「醒了，忍不住欺負哥哥。」
「……」

英二忍住翻身揍人的衝動，坐起身看了看床邊的拖鞋，屬於亞修的那雙擺放整齊，這傢伙應該沒有下床喝水上廁所，只是睡不著覺。
他像是明白了什麼，躺回去蹭了蹭金髮少年，抱著他說﹕「一起睡吧，我在呢。」
即使說不出口也沒關係，只要像這樣，一步一步學著依賴我就好了。
黑夜再漫長也好，只要我們在彼此身邊，一定可以迎來晨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