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有人因為自己一句話而付諸行動這件事應當是一位貴族的基本教育，或許有些人會基於良心或道德而體諒奴僕，但白翎不會，白翎覺得聽令就是他們的本職，而工作是不能被體諒的。

他當然不知道『青聆也不知道如何執行任務』這種細節，其實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看結果。

純論結果來說，他的眷屬在出門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回來了，或許連三十秒都沒有？頂著那身燒焦的羽毛，看著是狼狽又愚蠢。

身為血族的限制啊……。他手指敲著桌面，一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有點困擾。

「你的用處頂多12小時呢。」從傍晚起算到清晨。

被判定為用處只有一日的一半，那隻沒記取教訓的血族終究還是忍住眼淚，羽毛末端帶上灰黑的焦味，趴回了桌面上。

「主人……啾……今天太陽好痛我飛不回去……請帶我回去那邊……」

青聆不能理解自己是為什麼從不怕太陽變成害怕太陽。

「……」雖說不能理解，連著被太陽兩次洗禮，再愚鈍也只能承認自己的確因為失去核心，成了不能見日的體質。

能夠改善的方法也只有一個。

「主人啾，等我凝聚出替代核心就可以不怕了，這只是暫時的……請你相信我！」雙翅趴桌抬起頭，倒還有點像是人類在行跪拜的動作。

該拿這傢伙怎麼辦？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交辦出去的工作還是回到了自己手裡，白翎笑也無奈。

相不相信終究不是幾句話的事情，信任有這麼蒼白淺薄的話那也不至於這麼多爭端。面對青聆急於自證的說詞，白翎仍然沒有做出回應，說不如做。

他知道自己最終都得去一趟災害現場查看狀況。

藉由幻覺看見的畫面與實際情況其實並未有多少差異，差異只在於置身現場之後的感觸是相當動人心弦，白翎氣急敗壞的二度抓住了那隻鳥，一手要把對方掐碎的力道，逼迫青聆將所有魔力吐出來，還歸土地。

土地復原

暫時從可怕、實際又沒有危害到手勁中脫逃，他老實化為最初見面時的人型，乖乖站在白翎守著的影子底下。

從沒有這樣試著將魔力『歸還』給土地，青聆拿捏不準自己到底吸收了多少量，自然在白翎喊停之前他是硬著頭皮操作魔力。

所以在他氣力用盡縮小回鳥型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達到要求。

回去得擬定一份稿件，然後加固防禦才行。回程的馬車上白翎依然不住的盤算，想起要給青聆建立核心的寶石也得再挑選，這隻鳥化人的時間簡直可稱上曇花一現，發散完魔力又變回去，首要得幫青聆先能自主維持住人型。

唉，怎麼有種工作還增加了的麻煩？直到離宅邸剩幾百公尺遠的距離，白翎才放過青聆又變回鳥型的身體，塞進口袋。

等他再醒過來時是在狹小黑暗又柔軟的口袋，伴隨自然移動的搖晃，讓青聆疲倦的身體自動閉上眼睛再次陷入沈眠……直到羽毛敏銳的感覺到熟悉的觸感。

接著他被撈進掌中，再次被安放上另一張桌子。

其實在他重見光明時，青聆第一眼看到的是面前擁有大量藏書的書櫃。

「啾？要讀書了啾？」在桌上習慣性原地繞上一圈，他歪過頭發出疑問。

這才發現前段時間還軟綿癱軟的鳥泥，在這短短的睡眠時間中，青鳥用異常的速度恢復如昔－－回到一團毛茸茸又健康的藍色球狀。

雖然他也很在意自己有沒有成功，既然白翎沒說那應該沒事……吧？

「讀書？你識字？」白翎挑著眉問出的話帶著強烈輕視。

他也不是對魔物有什麼歧視，但他對青聆有。面對血族白翎有太多問號，多的他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從何整理這些問題的起承轉合。更何況，青聆大概也沒有辦法解釋到自己滿意。

白翎看著那雙金色的眼睛，想起前次舞會上那些話全部講的沒頭沒尾的孩子們，彷彿父母沒給他們請老師一樣。

「你幾歲，青聆。」

「三歲！」青鳥模樣的血族抬頭挺胸得意的自我介紹起來，「是的！我這三年間更多時間是待在書房，所以我識字範圍也包括人類的文字……」

這是青聆第一次主動提到自己的過去，沒有想要隱藏秘密的魔物繼續加碼放送。

「白翎先生想知道什麼嗎？我可以找適合的書籍出來。」

書籍即是世界。
私自認定對方是有所目的帶他來書房的青聆在桌上跳了跳，期待的看著自家主人。

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事情，這些書裡應該不會有。

書中到底有沒有記載，白翎也不太確定。一個人的記憶力終歸是有限，他真希望有個什麼吃下去就能大幅增加腦容量的吐司。（來自21世紀）

「血族，魔獸，長生不死的方法。」於是白翎講了幾個主題，覺得自己好像黑魔法師。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夕陽西斜了。

青聆依然在書架上穿梭，不時傳來一些羽翅摩擦的聲音，砰！啾、窸窸窣窣，白翎瞇著眼，有點懶怠於去查看狀況。

一度運轉到高峰的思考隨著斜陽趨緩，他決定等青聆把書找過來的時候再重啟馬達，希望那時候月亮也出現了。

啪啦啪啦啪啦砰、砰！

天不從人願，世事總有節外生枝的可能。白翎微微嘆氣，早知道一隻鳥也拿不了幾本書——嗯？思及此，他從休眠狀態醒來，『一隻鳥拿書』，這句話一點都不合理。

「青聆，你是人還是獸？」他看著在地上還努力想撿書的鳥，不掩嘲諷。

「ODO」

在地上與散亂的書籍奮鬥的鳥、魔物、聽說是血族的生物（？）露出了旁人都不忍目睹的表情。

他當然是血族，可是當移動太方便外加腦子空空時，他的確把……自己可以化成人型這件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啾！
叩！

地上的動靜在奇怪的撞擊聲中暫時平歇，沒有多久因為身材矮小，疊得比本人還高的走得搖搖晃晃的移動書本就堆到白翎桌前。

「這裡這邊是跟血族有關係的。」青聆清出個空間堆出書塔，「然後是魔獸，我猜測白翎先生想了解關於我的事，所以應該是這本。」青聆從血族的書中指出其中一本極為薄小的書皮。

如果擺在書房以人類的習慣根本不會注意到薄紙。

「然後是長生不死……」青聆抬頭望疊得最高的書塔。
不愧是人類，長生不死的嘗試總是五花八門各種可行不可行的花招盡出，自然編寫成書本也累積最多。

仰頭看的金色眼睛帶著點疑惑和擔憂凝望自家主人。

「會很痛喔？」彷彿看書本就知道內容的口吻。

白翎沒理會那個多半是誤會自己瘋魔了的猜測，在這個世道獲得不死的生命絕對是一樁難以言喻的悲劇。

他不是想死。只是也不認為有拖延死亡的理由。

他也沒那麼想活。
只是知道自己還沒有想死而已。

「痛？」白翎咧開嘴，舉起了剩下四根指頭的手：「我已經痛過了。」

他開著玩笑忽視叮嚀。這時候還沒想到，手中那顆該死的核心等同擁有第二顆心臟，自己不了解也沒意願追求的長生不死早就已經種植進他的體內。

「是要知道失去核心的你該如何穩定存活。」白翎一邊翻著書一邊說明。

「你——」有任何頭緒嗎？

闔上的門應當就是種示意不見客的意思，想要會面也得提出請求，但這項基本禮儀似乎並不存在這位開門入內的不速之客。

「聽說你受了重傷，我立即趕回來。」

嬌小的女性闊步徑直走到書桌前，一雙跟白翎一樣的紫色眼眸上下打量著，最後鎖定在白翎擺在桌上的手：「結果你給我看這個？這戲劇跟說好的不一樣。」

她嘴上說著失望，嘴角卻勾了起來。白翎也一副親切的展開微笑，斜睨來者。

「誰報錯了劇本？真應該挫骨揚灰。」
「這是擁有劇本還演出錯誤劇情的演員的錯。」

他們講話的步調還真是如出一轍。

彬彬有禮又用詞優雅的語言攻防就在眼前上演，倒還真的有些許像他們口中劇本的演出，只是兩名演員還沒演夠本，被晾在旁的青聆早已經跟不上劇情。

就算是聽慣血族那種緬懷過往、裝模作樣又艱深難懂的邏輯語言，也比不上真正面臨的貴族的笑鬧，好像摸了什麼邊又完全無法理解。

這讓青聆從最初的有人闖進門的驚愕，變成腦袋繞不過來－－還有點過度空轉，徹底呆傻在原地。

直到兩對紫色眼睛齊齊往他這邊看。
然而，他還是傻愣的回視這異常相像的紫色眼睛。

柏琳尼思簡直是一副用下巴看人的樣子，她的身高或許並不佔優勢，但女性單手插腰、身穿皮裝的颯爽姿態，讓她用氣勢佔了上風。只見她盯著白髮小孩，數秒之間不發一語，再次開口的時候，不論是語氣又或是皺起眉頭的表情，都盡顯諷刺。

「我以為我回到伯爵家，難道來成孤兒院？」

這個書房雖然並不鑲金戴銀，但石造砌牆仍然是富麗堂皇的，怎麼可能會被當成孤兒院。唯一跟這滿堂陳設格格不入的，在場人士也就那位。

「今天是戶外教學嗎？」她問青聆。

戶外教學？過去待過的吸血族書房顯然沒有記載這筆詞彙含義，但是前一句的孤兒院他就懂了。

我是主人的眷屬……？

青聆可憐的往自家主人那頭看，才發現白翎從頭到尾都坐在椅子上，撐著頭一臉看好戲。

白翎先生啾？

還沒學會人情事故的吸血族被兩個人類視線盯到渾身不舒服，金色眼睛卻執拗的持續回盯女性雙眼。

「啾……」

像是某種東方孩童彼此遊玩的遊戲，在做為鬼的那方有信號的瞬間，改變僵持的戰局。

那不經意的一個音，青聆看到女性的眉毛挑動了一下，他的身體比腦子動的還快。
一個飛竄逃往在場那隔岸觀火的白翎身後。




「啾，我是白翎先生的眷屬啾。」
探出顆頭，彷彿他找到最可以安心的位置，說得話也大聲清楚許多。

對比青聆的倉惶，白翎是笑出來了，留在原地的柏琳尼思則瞇起眼睛。白翎知道，那是盤算與不悅的表示，其實他們兩個都是這樣，生氣的時候越是要笑，笑容可以把很多麻煩粉飾太平。

「我以為野獸才會飢不擇食？」
「飢不擇食的確實不是我。」


白翎聳聳肩，接下了柏琳尼思的諷刺，他又舉起了手，空下了的指節畢竟不符合標準人體，顯眼的讓人無法不注意。他頭也沒回的開口。

「但一根手指顯然並不讓你滿足嗎？青聆。」

這下柏琳尼思是明白了整件事的流程：白翎被襲擊，以一根手指的代價領回一位眷屬。

本來以為的安心地再次直指自己的痛楚，青聆沒有心臟，可是他覺得白翎的一句話就像書本裡的木樁，持續在懲罰他。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我不會再動白翎先生任何一根頭髮、一絲肌膚……我……」
他抓緊白翎的衣服，努力想從書本的世界中找到一點突破口。

「……我對天發誓，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書籍裡人類的誓言是這樣的吧，雖然嚴格說來他應該是……不會怕。

oO（好可憐喔？）

「好可憐喔。」

誰，誰說出來了。

被搶了台詞，白翎下意識咬了牙關：該死的琳。他瞪向柏琳尼思，那自我中心的姊姊卻完全視而不見的一邊口吐憐憫，一邊走上前來。白翎依然坐在位置上，讓柏琳尼思繼續她的表演。

他們姊弟雖然不算相處融洽，但倒是有無庸置疑的信賴感。

「何必對天發誓？你的發誓對象難道不應該是契約主人？」

柏琳尼思才不在意青聆是不是把自己當鬼當獵人或當成災害，她步步進逼。身為紐曼家的長姊，她的犀利程度只會更高，絕對不允許自己被弟弟超越。

「嘿，青聆，你應該沒有把這裡當孤兒院吧？」她邊問，手邊往對方肩膀搭了上去。

「……我、青聆……對白翎先生、白翎發誓，絕對不會再一次傷到白翎，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青聆小心翼翼修改用詞、修改發誓對象，雖然花了點時間終究還是以肯定句做結。

身為三年窩書房的小小魔物，白翎姊弟的一動一靜讓青聆是難以招架，他之所以沒有繼續往角落躲，純粹是來自幼小魔物的虛張聲勢，更何況主人在身邊多少還有壯點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或許靠上的手臂稱不上是親切，但他卻覺得就像被引導，很自然的順著對方的提問反射性回答。

「沒有！我沒有把這裡當孤兒院！」
還猛力搖頭用力搖，就算搖到頭昏都不意外。

柏琳尼思暫且是滿足了——滿足與新面孔培養感情的第一步。
（培養感情？放在現代的說法應該稱之面試更適合吧。）

她展開笑容（他們有不笑的時候嗎？）把青聆抓到身邊，對於肢體接觸沒有排斥的樣子。跟一個小孩子站在一起，才發現柏琳尼思真的不高，穿著鞋子頂多一米五。

「既然我們都知道這裡不是孤兒院了，那也不該有個孤兒出現在這裡，oops，我是不是說出了一句標籤意味濃厚的話？」

她推著青聆開始往門口走，嘴上說著檢討但誰都能聽出沒有在反省：「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有點食物果腹。」

柏琳尼思向門口待命的僕役交代。

啾……

被不由分說的強制力道給推離開白翎，逼近要離開這裡的房門前他試著回過頭，徵求點主人的幫助。

只是那位主人就像尊藝術品，保持笑容不說，連那對紫色眼眸都帶著笑意待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啾……

那是完全不同於白翎卻又極為相近的威懾感，青聆只能像個木偶往前走，只有偶爾能稍微瞥見推著自己走的柏琳尼思。

以人類身高來說算嬌小，但對現在的青聆來說也夠高了，深色皮衣在月色下雖然不到髒、但也不是整潔的狀態，就不知道先前她曾去過哪裡。

沿途偶爾有少許幾位統一服飾的僕人路過，他們態度恭敬自行讓出一條路，一路暢行無阻走經過不知盡頭為何物的長廊，最後停在一扇門前。

這時青聆像是貨物的從柏琳尼思手中再轉移給另名女僕，對方用上不亞於前者的力道將貨物再推入房內。

貴族特有的大澡堂就在面前，或許一直在運作的水蒸熱氣迎面而來，差點把青聆薰到流淚，還沒等他緩過神就是女僕的工作了。

青聆感受到女僕在解開他的衣服時有短暫停頓，也許是看見早上被太陽曬過的痕跡吧。

從來沒被太陽曬傷，但他也多少知道吸血族被太陽曬後會怎麼樣，具體來說就是在短暫時間皮膚崩解、被直接入侵的烈日灼燙傷直至骨吧，只是……他摸摸自己背部。
看起來在過曬之前及時止住這步驟，身體開始復原又沒有完全痊癒。

在澡堂裡花上不少時間，等青聆重新被套上乾淨簡單的衣服推到下個房間，柏琳尼思就等在眼前。

對方分不清楚情緒的紫色眼睛正盯著他。

物件經過洗刷之後總能達到煥然一新的效果，柏琳尼思上下打量了一遍青聆，心想還算不錯。至少皮膚與髮色都回到了應該要有的狀態，乾淨到可以說有符合其種族的白。

「好。」她將同樣擦乾淨的西洋劍收回劍鞘，雙手抱胸一副若有所思。

再來約莫剩下頭髮？雖然洗乾淨了的情況下已經不能再說蓬頭垢面，任由那頭長髮雜亂無章的垂落也不合禮法。

她與青聆又再次對視上了，這次先收回視線的是柏琳尼思。只見她沉默幾秒後彎起雙眼，笑的一副抓到獵物。

「我們把孤兒去掉之後倒是來了一個娃娃？」真可愛，長了一張標緻的五官。柏琳尼思眼神不無欣賞，她再次抓著青聆坐下，「頭髮剪掉還得長，這次就不做那些令人可惜的事了吧。」

這些結論都是自說自話，完全沒要顧及當事人意願。

「來處理你最後的服儀。」來綁頭髮。

於是他又被壓在椅子上，柏琳尼思則繞到青聆身後，用上梳子耐性梳上那還帶有銀光的髮絲。

途中當然不免幾句的自問自答，很顯然柏琳尼思也沒打算聽回答，青聆也就全程安靜閉上嘴任憑對方打理。
身後女性特有的輕柔讓青聆起先的僵硬而放鬆，思緒也不禁偏往遠邊。

就如同森林野火的憑空出現，他的存在對發現到他的那家吸血鬼是個困擾：非請自來又帶上歷史淵源，說瘟神都不為過。
但既來之則安之，慶幸這隻有鳥兒型態的吸血同族除了問問題以外非常乖巧－－就是除了問話有點太多。

他們可以給與他有房有吃有得睡，共用的書房幾乎成了個鳥專屬的鳥窩，基本就是擺在家裡角落晾在旁邊，當個可有也可無的吉祥物。

其實就算是餓死也不會怎麼樣。

只是或許青鳥可以籠中養，卻擋不了路過善心獵魔人的每日一善。

門倏地打開，椅子上的青聆差點彈起來，才發現自家主人身後跟著推著餐車的僕人，大搖大擺走進來。

啾！白翎先生！
痛！

被抓住的長辮子又把他扯回原位。

眼見兩人都梳洗乾淨了，那一頭雜草般的長髮及腰也都好好的整理成一尾長辮，白翎端詳青聆許久，一開口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句。

「你是青聆嗎？」他問是這樣問，但跟他姊一樣，不需要回答。這句話實質上的意思是稱讚對方脫胎換骨了的意思。

「吃飯吧。」

他不像柏琳尼思那樣還抓著人走來走去，白翎徑直入座，桌上餐點不算多樣但卻豐盛，足夠三個人吃飽了。

所以最後一站就是餐桌了。

青聆看著面前豐盛的餐點，餐點旁邊自然備妥基本的刀叉。這個陣仗他認得，在原生吸血鬼家庭中他們也是這樣的規模，只是少了那杯血酒。

慶幸的是過去他就算被放養，多少還有透過各種管道角度學習一些基本用餐禮儀。

他小心入座，依序拿好刀叉，然後……
……
…………

他看著桌上的經過完美烹調的肉塊，一手叉一手刀的杵在那。「白翎先生……」我可以只要吃魔力，還是對不起我只會拿不會使用，最後他硬著頭皮用刀伺候那塊肉排。

肉飛了，盤碎了，幸好桌子夠堅硬或者刀終究有長眼睛，自行避開了最危險下場的可能路徑。

一彈一飛經過漂亮的拋物線在地面劃上句點。

「……對不起！對不起白翎先生！大姊姊對不起！」
剛扒退孤兒外表的血族蹲在桌旁全身發抖。

「：）」
「：）」

面對這聲道歉，伯爵家的姊弟都沒有很想回應。琳忙著切肉，白翎忙著喝酒，他們兩個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正眼看向青聆，將視線從碎裂的盤子上收回後依然持續做著自己的事。

從小的的環境讓他們幾乎沒碰過這種因為不具有、所以也稱不上失禮的狀況。他們也不是老師，更不用談教導或指點，兩個人困擾起來反而顯得冷漠，不小心就成為了兩台無情的用餐機器。

最後甚至是一旁的僕役在收拾了飯桌上的殘局後順便將青聆扶起來。

「既然不餓就去休息吧。」白翎在一分多鐘過後終於開口。


他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那盤子碎的讓人無言以對，連嘲諷的笑都勾不起來。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手指被吃掉的時候，也體感與聲聞過骨頭碎裂。

……還真是擅長破壞。白翎將牛排吞下去後還是側過身體，確認桌面依然完好如初才繼續吃東西。

「啾……嗚……」
被僕役攙扶站起的青聆更顯得瘦弱，本應洗淨燙平的衣服現在在他身上就像是偷來的。
經由僕役指示安靜的跟著站在一旁，低垂頭、不時抬頭瞥幾眼餐桌上的兩人。

直到晚餐結束，兩姐弟互相道晚安，青聆才重新化回鳥型緊緊跟在主人腳邊，一路跟進對方房間張望了陣子才往桌上飛去。

「白翎先生，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學會的。」蹲縮在桌面一角，金色眼睛非常堅定。

白翎聽到了，熄了燈的狀態他其實不知道青鳥實際在哪，他只是看向桌子。

「好啊？我會期待這個未來。」

聲音帶著笑意，白翎這句話說的連自己都相信了起來，不過有點展望有何不好？對人生有著期許難道不是人之常情。

「不要讓我失望，青聆。」

雖然失望了也不會怎樣。他只是不喜歡期望落空罷了。

「啾，是。」

他回答，他許諾，他將說到做到。

這是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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