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輪緩緩升高,透明窗戶外的星空熠熠發光。Deuce興奮地開口:「你看外面!」
奇怪了,他在跟誰講話?
耳邊傳來低低的輕笑。他轉頭去看聲音的來源,但那裡只有一團黑的身影。這個人究竟是誰?
黑影朝自己伸出大掌,摸到臉頰的時候他瑟縮了一下。這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不排斥。明明如影子一般虛幻,但是放在頰邊的手卻傳來確實的溫度。
「你是誰?」Deuce啟唇輕聲問。
放在他頰邊的大掌驀地收回,食指抵在應該是嘴唇的位置。
於是,夢醒了。鬧鐘的聲響在Deuce頭上炸開,他呆愣愣地坐直,似乎還陷在夢裡沒有醒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個夢。自從來到首都之後,隔三差五地就會夢到這個夢。儘管如此,他依然不知道在夢中陪在他身邊的人是誰。
「算了,只是一場夢而已。」他聳聳肩,起身洗漱準備去晨跑。
雖然秋末冬初的清晨很冷,但他不討厭這樣的低溫,他反而覺得在冷空氣的刺激下思緒能變得更加清晰。
然而,不知怎地今天的他思緒比平常更加混亂似的,滿腦子都是昨晚和Ace和屋頂的談話。
『我只是一直在看著一顆星星,等待他有一天會落到我身邊。』為什麼要看著自己說這句話?難道這句話別有含意,甚至和自己有關?
怎麼可能?他在內心反駁自己。甩了甩還沒完全清醒的大腦,Deuce深深吸一口氣,藉著瞬間爆發力,跑得更快,彷彿這樣可以屏除一切雜念。
只是就算加了速度,不知道是為夢境所擾,還是對Ace昨晚在屋頂上說的話過於耿耿於懷,似乎依然不奏效。
就算結束訓練、清潔過身子、站在瓦斯爐前準備早餐時,Deuce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為什麼說到星星的時候,還要盯著我看啊?真是越想越不明白。」一邊喃喃自語,他熟練地把荷包蛋翻面,烤盤上的油發出滋滋的聲音。
「──想不明白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Deuce右手一鬆,手中的鍋鏟直直往地面落下,「喲咻」一聲被橙髮少年眼明手快接住。對方眼帶笑意揶揄:「噗哈──你的反應也太大了吧!超好笑的。」
Deuce被笑得面紅耳赤,「還不是你不先打聲招呼,我才會被嚇到!」
Ace一點歉意也沒有:「這是你昨晚嚇我的回禮~先不說這個,今天早餐吃什麼?」
「煎蛋、香腸和吐司。」俐落地把烤盤上的兩片荷包蛋和兩條香腸放到盤子上,Deuce抬手要Ace端去桌上。
「又是煎蛋和香腸啊……」口氣中盡是抱怨,Ace心不甘情不願地端走盤子放到餐桌上。
正好烤吐司機中的吐司跳了出來,Deuce把它們拿到餐桌上,嘴上責備:「要不是我你根本沒早餐吃吧!不過還真難得,我以為你今天一樣會睡過頭。」
Ace一手撐頭一手用叉子戳了戳盤中的香腸,莫可奈何道:「下禮拜不是就要期中考了嗎?聽說教授喜歡在考卷裡出考前一週上的內容,就算想睡也得爬起來。」
「居然是這樣嗎!那今天不好好打起精神可不行!」Deuce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忽然緊張了起來。「過得真快啊……下禮拜就是大學入學以來第一次期中考了……」
「你也擔心過頭了吧?而且你真正該擔心的應該是早八會不會遲到吧。」
經Ace一提醒,Deuce猛然抬頭看向牆上掛鐘,時針緩緩滑向六。驚呼一聲糟糕,他抓起盤子狼吞虎嚥了起來。
千鈞一髮之際,Deuce和Ace兩人準時趕上第一堂課。三小時的共同必修課後,他們各自去上自己的科系必修課了。
四點結束最後一堂課,Deuce和幾個熟稔起來的同學互道再見後,揹著書包到學校的操場。將書包隨手一拋,他開始活動自己的筋骨。一邊伸展左手上臂,他沉沉嘆口氣。
雖然順利趕上早八的課,但三小時裡有一半以上都在和瞌睡蟲抵抗,究竟教授說了些什麼重點根本沒聽進去一半。後面的幾節系必也沒有好到那裡去。絕對是昨晚被Ace的事情搞得想太多而睡不著的錯。
「喲、Spade!你到啦。」金髮的青年把書包放到操場邊的長凳上,跟Deuce打招呼。另一個紅髮青年也點頭向他致意,脫下身上的夾克。
這兩人和他同屬田徑隊。Deuce從高中就因為喜歡速度感而加入田徑隊,上了大學後也被招募進去,沒有多想就加入了。
因此最後一堂課結束後到晚上七點都是田徑隊的隊練的時間。儘管大學的社團並不嚴謹,就算不認真參加也不會被責備,不過對他來說規律地鍛鍊身體並不壞。
晚上七點,弦月掛在天邊,晚秋的冷風往人身上吹來。剛練完最後一輪三千兩百公尺長跑的Deuce氣喘吁吁地往放了書包的長凳走,抓起短袖的下襬就要拉到頭頂擦額上的汗水。
「笨──蛋,秋冬了可別隨便用衣服擦汗啊。」毛巾柔軟的觸感落到頭頂上,Deuce的雙手一頓,習以為常地打招呼:「Ace你最後一堂課結束了?」
如他所言,來人正是Ace。「是啊,考前一週跑實驗真是累死了。話說你,十月的晚上不要穿著短袖啊!外套呢?」
用Ace給他的毛巾擦乾臉上汗水的同時,他指揮道:「在書包旁邊。對了,可以順便幫我拿水嗎?」
「是、是。來、接好──」
水壺和夾克順著漂亮的拋物線往Deuce的方向飛來,被他雙雙接住。「謝啦!」
才剛把外套穿好、正要扭開水壺蓋時,金髮的隊友笑嘻嘻地調侃:「又來了,一年級特產:不是田徑隊隊員的Trappola每天都會準時來操場報到。根本就是Spade的保姆嘛!」
Ace沒好氣回應:「是啊、是啊,這傢伙根本不會照顧自己,我也是不得已的好嗎?」
聞言,Deuce眉頭一蹙,反駁:「誰說我不會照顧自己的!你這傢伙才是,連早餐都要我做給你吃,真要說的話我才是你的保姆吧!」
「哈啊?只是烤吐司、煎顆蛋和香腸而已,誰不會啊!我只是想多把時間留來睡覺而已好嗎!」
他們開始吵吵鬧鬧了起來,其他田徑隊隊友也都習以為常了。就算這兩人每次都關係很差似的拌嘴吵架,但Ace還是屢屢照料著訓練過後的Deuce,Deuce也都習慣接受Ace的照顧。
和朋友們一邊走離操場,Ace和Deuce與其他住校生道別後繼續往大街走,準備去吃晚餐。
Ace大大嘆了口氣:「啊啊,早八加上做實驗,肚子都要餓扁了──」
「不然晚餐去吃自助披薩?」Deuce提議。
「好主意,那下個路口右轉吧。」
一陣晚風吹來,Deuce忍不住轉頭抵禦寒風,正好瞥向Ace的側臉。「……Ace你,被那樣講不會覺得生氣嗎?」
他的摯友反問:「哪件事?」
「被說成是我的保姆啊……一般來說被別人說和另一個同性靠得很近都會覺得不開心吧?」然而Ace一次也沒露出惱火的樣子,反而還能有說有笑地接下話題。
對此,Ace卻反問:「那被別人說我是你的保姆,你就沒有不開心?」
「唔、一開始是稍微……可是你每天特地過來操場等我練完一起回去是事實,我感謝都來不及了。」真奇怪,自己居然也沒有對此生氣。
若是以前,早就掄著拳頭往調侃自己的人身上招呼了。
Ace唇角一勾:「那不就好了嗎,管他們怎麼說。」
不知為何,Ace感覺心情很好?一面觀察著他,Deuce又問:「但你不打算參加社團嗎?」
「社團?才不要。課業和體訓就要累死了,我們鑑識科學科的作業量可是你們的兩倍。」Ace的嫌棄之情一覽無遺。雖然知道這是事實,可是一想起之前和對方聊過各自高中的生活,Deuce不免語帶可惜嘆道:「明明你高中當過籃球校隊隊長,上大學就不打也太可惜了吧?」
Ace突然轉頭對上他的視線,沉默半晌,緩緩開口:「……Deuce同學你想看我打球?」
「確實是沒看過,但也不是特別……別說得好像我在拜託你一樣。」
橙髮青年聳聳肩,推開餐廳的玻璃門,向服務生報了人數。這個話題就結束了。
Deuce本以為這只是他們日常一個不足為奇的話題,沒想到隔天起Ace就真的加入籃球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