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不因其缺而黯淡。

梵天丸聽著廊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不滿足於透過紙而映入的光，在確認喜多走遠後悄悄的拉開了那扇面對月亮的門。知道自己的身體恢復的不錯，作為長子早就應該接觸的課業也一點點的在填滿生活。起初的他還會看著身邊的小十郎跟喜多，期望他們像以前一樣讓自己能夠繼續悠閒下去，但責任感一步步佔據了他的思緒，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學會了與家老談話的方式，連父親大人看見他都忍不住誇獎他就像是從未中斷過課業一樣。
對於自己的優秀，梵天丸早就有深刻的認知。但他並不是把自己完全套進父親大人的期望之中，就像現在，分明知道隔天就是元服的儀式，他還是無法壓抑下即將得到名字的興奮情緒，對著明亮的夜晚，連自己的初陣都已經在他的想像下逐漸成形。

「……梵天丸大人，您該休息了。」

或許是因為太過認真，又或者是他把自己木刀拿出來比劃的時候聲響太大，應該已經睡下的小十郎正穿著睡衣拉開了他的門。小十郎看到的是已經拿起六把木刀煞有其事擺出架勢的梵天丸，被聲音嚇得掉了一把刀又迅速撿起來拿好，洋洋得意的對著他展示自己新領悟出的揮刀架勢。

「比起睡覺，前幾天老師教的東西讓我想到新的招式了。要是不趁現在比劃看看，我怕我明天醒來就忘了！」

在月光照映下的桌上，還有梵天丸草草用炭筆畫下的紀錄。小十郎瞥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服侍的主人是真的因為各種事情睡不著，要是不能好好幫他宣洩掉過剩的力氣，明天元服禮上他恐怕就要頂著黑眼圈接受命名儀式了。就算被嚇到也沒有減少興致的小主人此時眼睛已經盯著自己許久，小十郎當然明白他的想法，只能無奈的笑笑。

「作為您的右眼，在下小十郎有一個提議。您帶上您的刀吧，趁著姐姐還沒醒來，我們一起去院子裡試試您的招式，您意下如何？」

小十郎的話正中梵天丸的下懷，他當然樂意不過。當下就把木刀收攏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看著小十郎的眼睛彷彿在發光，作為隨侍的他也順從的讓開了一條路給主人出來，在梵天丸踏出房間後反手將房間門推回原位，就好像他們還在房間裡熟睡一樣。小主人一邊走，臉上都是笑意，即使害怕乳母醒來把自己抓回房間，但他的嘴角始終壓不下去，懷裡的木刀發出輕微的聲響，梵天丸在進入對練用的小廣場之後就壓抑不住興奮，被他人嘲笑過的六刀流在此刻就像是幼龍的爪牙，蓄勢待發，只等待那一側的小十郎發出準備完成的信號。

「來吧，梵天丸大人。」

在繃帶之外的金色左眼比任何首飾都更加閃耀，小十郎被其中的熱切迫近灼傷，引以自傲的冷靜在此刻也幾乎要被眼前的少主融化殆盡。手中的木刀被梵天丸的刀撞擊，小十郎也不再分心，左右劈開迎面而來的攻勢，刀鋒一轉直往他的咽喉，卻沒有料到少主的刀來的更為迅速，在護住脖子的同時以另外一爪直撓向自己的側腹，速度比白天奉命練習時更快、更令人措手不及。小十郎笑了，與梵天丸一起，在一來一回間笑的更放肆，木刀的交鋒聲中混雜的愉悅更加濃厚。

那天，他們還是引來了沒有熟睡的喜多。被抓回去之後，卻在各自的房間裡失眠，隔天作為家主的輝宗看見一向得體的小十郎也頂著黑眼圈出現，忍不住開口問了，卻得到了他帶著愧疚卻含糊其辭的話。或許是因為如此，作為家主的輝宗並沒有記的太久，但作為共犯的兩人卻在許多年後都經常記起那個難得的夜晚。

「政宗大人，今天晚上不能再吵醒家臣們了。」

小十郎總是會在主人興致高昂時記得要阻攔，卻往往無法讓他放棄晚上找自己練習的念頭，不知不覺成為了主僕二人難以改正的習慣，也是約定。

小十郎的弦月比任何滿月都更加明亮。指引著他與所有奧州子民的方向。

————————————為什麼阿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