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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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點:麒麟曆四十三年—四十五年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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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
1 years ago
商人獨具慧眼,或說是對特定的物件有一定的喜好與敏銳,總能在萬里挑一中察覺那存在,帶出其價值。

當然,於金色的蠱毒來說,他不過就講求個喜歡。

市集裡的喧鬧吆喝被擱置在身後,焜珀一雙金燦束瞳定在手上的漂亮飾物,他左右翻看,細細的審視那成色、珠墜的通透,以指甲在上頭嗑了兩下——好東西的聲音。

「老闆,這個包起來。」

如今尋物的價值大多數用在生計,餘下的全給了重視之人,替自己的妻子買東西做打扮,理所應當。

於是當阿圖亞路過床榻邊的置物箱,一對漂亮的髮扣便躺在裡頭了。
阿圖亞沒什麼物慾,除了家鄉帶來的幾樣傳統飾品,沒有多餘的配飾,於是打開抽屜時,華麗髮扣的存在特別明顯。他本以為放錯地方了,正巧青年剛進房,於是拿起來遞給人:「焜珀,你的東西。這是要拿去賣的嗎?」
梁衡序
1 years ago
「是給兄長的。」焜珀順手將之取過,指尖扳開金屬鉤扣,圓弧狀的雕花被置放上墨黑捲髮,一聲清脆便固定在上頭。

如今阿圖亞的髮量已經足夠扣上這樣略沉的裝飾了,焜珀滿意的看了會,反手又開了另一邊的木抽屜,只見裡頭亦堆了大小不一的頭冠、夾子,及髮簪,「本來是想讓兄長一一發現當驚喜的,總之,這些都給兄長,很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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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圖亞看著滿抽屜的金燦飾品,有男用也有女用的,琳瑯滿目,也不知焜珀何時開始累積的,他想了一輪也沒憶起最近有什麼特殊節日,多半是青年隨心買的。

「謝謝,但我其實用不上這麼多,平日也不大戴額外的飾品⋯⋯」阿圖亞拿起個鑲嵌琥珀和翡翠石的金色髮簪端詳,然後望向焜珀:「無需如此破費。」
梁衡序
1 years ago
「兄長若有不喜歡的就挑出來,我再替換掉便是?」青年的舉動的一直都是直白的,於他而言裝扮人是一種佔有,也能換得反饋,同樣是獻寶換人高興的情緒。

他拿起個鑲著翡翠的小冠,買下時就是想著阿圖亞也能紮馬尾,很好看。「這是我想對身為家人、伴侶,跟兄長你的待好。」
話都這麼說了,縱使阿圖亞覺得有些花俏,且通常首飾是贈給女伴,也不忍拂了這片心意,況且被放在心上這事本身,他還是十分受用的。

阿圖亞再次看向堆成小山的首飾們,想了想,道:「要不我現在試試,焜珀替我從中挑個五六樣?」
梁衡序
1 years ago
焜珀聞言一笑,就按著阿圖亞好好的坐回床上,在前頭的桌面一字排開了成堆飾品。

如同審視商品,更添上佔有的私情,金燦裡頭流動趣味與欣賞,一個個執起並朝人比劃,先是裝飾著翡翠的銀冠,接著是黃玉雕刻的花簪,就這麼仔細的挑了六個,最後全放到人手裡,由衷的道「這些很襯你。」
阿圖亞看著焜珀面上顯而易見的欣喜,背後的心態不外乎想將美好的事物獻給喜愛的人,這份如孩童般的純粹讓他不禁想著,無論對方送得是純金雕塑的,抑或是路邊摘來的花,自己想必都會同樣感到心暖。

阿圖亞小心地將首飾放回置物箱裡,轉頭淡淡一笑,替人順好胸前那綁著鐘型金墜的辮子,道:「我會找機會戴的。焜珀呢,有沒有想要什麼?」
梁衡序
1 years ago
「我想要的目前都拿到了。」青年任由人順過髮尾,將頭枕在阿圖亞膝蓋上,想了想,問「兄長倒是從來沒跟我討過什麼,你不想從我這拿些什麼嗎?」
阿圖亞順過焜珀細軟的金髮,想了想,搖搖頭:「並無。」
梁衡序
1 years ago
焜珀顯然對這樣的答覆不滿意,卻又說不上來,自己要甚麼對方總會盡量給予,也為此感到滿足,亦將人以自己的方式護的周全,給出最好,可這些卻換不到阿圖亞同樣的想要。

於他的觀點,在乎跟拿取是相扣的。

如忽然察覺,他試探問道「圖亞兄長可曾想過要同等佔有我嗎?」
阿圖亞眨眨眼,這個詞幾乎不曾出現在腦海裡,也不知所謂佔有該如何表達,無論對家人、同胞、乃至理念,他只想著該如何守護,只要那些人事物維持在理想的狀態就是最好的反饋,屬不屬於自己倒其次。

於是阿圖亞道:「焜珀過得好就足夠了。」
梁衡序
1 years ago
這是初次焜珀在人這裡有想要卻不能成的事,也不知道要如何改變對方,甚至於有些無法定義這股新的情感。

「這樣就好嗎?」青年再次問道,而換得阿圖亞再次點頭,他聞言沈默片刻,也只能暫且接受。

並未懷疑自己與人的羈絆,兩人的觀點本就大不相同,事到如今的安穩日子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況且究竟是哪裡不好自己說不上來。
梁衡序
1 years ago
這事之後過了幾日,兩人踏足了商會所在的據點,焜珀過往也曾來訪並久待過,這時正熟門熟路的給阿圖亞介紹。

「那處有個古物店,後頭是客棧,等會我先去商會回報一聲再出來逛逛⋯」焜珀才想再拉著人此時一聲驚呼伴隨細軟語調,陌生的異國姑娘瞬的出現在兩人後頭。

「這可不是焜珀嗎、喲!多年未見,你倒是如出一徹。」那異域女子竄進兩人之間,瞬間就寒暄起來,亦不避諱的繞著青年打量了一番。

然焜珀面上不僅沒有什麼變化,還挑起了眉,問「妳是誰?」

「這可是冷情,不愧是蟲蠱⋯嘻嘻,那些個纏綿夜也給忘了?」女子的手輕輕地搭到那肩頭,又被撢掉,焜珀似乎是想起什麼,卻又滿不在乎,轉而皺皺眉,以用旁人聽不見的音量問「⋯妳是妖吧?」

「那時候我不懂事,也不小心把人弄殘過,真記不得妳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的事。」
「纏綿夜」三個字鑽進阿圖亞的耳裡,他自發退幾步遠替那兩人騰出空間,不自覺瞥了女子一眼。白皙肌膚、豔紅秀髮、豐腴身材,唯一與自己相似之處就僅有那雙翠綠眼眸——在想什麼?

阿圖亞眨了下眼,回過神,乾脆將注意力轉移到一旁攤販,拿起一疊羊皮紙瞧。
梁衡序
1 years ago
焜珀自然注意到身旁的人跑遠了,況且自己也沒有想跟女子繼續談話,就指向阿圖亞的方向,道「總之就是這樣,我如今還有妻子,先走了。」

使那女子在原地愣了好場一陣子才離去。
直到那女子離開,焜珀回到身側,阿圖亞才問:「上一回來西域認識的舊識?」
梁衡序
1 years ago
焜珀一臉不在乎,被打斷了一塊上街的時間只覺得浪費,拉著人又想往其他攤販看,一面道「那多年前的事,舊識都稱不上⋯兄長方才為何跑那麼遠也不等我?」
阿圖亞道:「旁邊攤販晃晃而已。想著你們或許要敘舊,就不打擾了。」
梁衡序
1 years ago
焜珀挑起眉,感覺到眼前人似乎有點顧左右而言他「那女子不過是想尋歡,我便直接跟她說我有妻子了。」
聞言,阿圖亞咳出聲,面上不顯,但體溫確實湧上一點,顯然還十分不習慣稱呼。

「⋯⋯確實是明確拒絕的辦法。」
梁衡序
1 years ago
「這不是實情嗎?」兩人繼續走著,焜珀面上如常,心裡頭卻是透析出阿圖亞的行為舉止,他半晌停下腳步,問「圖亞兄長無論是床事還是方才女子對我的邀約都不宣示主權,也不曾想佔有過我,倘若有一日我離去,兄長也不介意嗎?」
這問話有些天外飛來一筆了,阿圖亞停頓了下,感到胸口輕輕一刺,回望焜珀的神情,試圖在對方可能想聽的以及自己的想法間衡量,最後道:「自然會捨不得,但你若覺得離去是最好的安排,或是想繼續闖蕩,那麼,我都會成全。」
梁衡序
1 years ago
「換作是我,絕不會放兄長走。」

焜珀一如既往的表態不悅,道出的是孩子氣的不放手與不願顧及他人,他將視線撇到一旁,繼續道「可以的話我想把兄長只扣在身邊,讓你別總為別人做些他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把心思留給我。會放著讓你做⋯不過是你做那些事看起來開心。」

「難道除了成全,圖亞兄長沒想過能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嗎?」一旁人潮來往,似乎看出了點爭執氣氛,繞道而行,兩人中間隔了幾步,焜珀似乎把能說的說完了,停了片刻,面上又恢復平靜「我不知世道上的夫妻是如何⋯只是我感覺不對等。」
對此,阿圖亞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回應什麼。他並非懷疑或不信任人,只是世道人心變化大,要如焜珀那般不顧一切扣留人,如此只利己的心態他不習慣,也不覺得有立場這麼做。

不介意嗎?怎麽可能不介意。但自己是對方的伴侶,同時也是長輩,他能朝人張開接納的雙臂,可不管不顧收緊擁抱⋯⋯⋯

阿圖亞瞥向四周,將焜珀輕帶到路旁,搭著對方的臂膀,低聲道:「焜珀願意為了我開心與否,放下自個想望,這便是體貼與體諒。我知道你重視我,而你對我而言也同樣重要,這點毋庸置疑。」
梁衡序
1 years ago
「是嗎?我懂的體諒了。」

焜珀面上沒什麼波動,往往在理解新的情感時他都覺得煩悶「我一直都知道兄長臉皮薄,也心向大局,只是就這一刻不管其他的,單憑兄長你的本心、私情。」焜珀拉起搭著自己的那隻手,改成緊扣「我認為自己是你的晚輩、親人跟心上人,但兄長是不是還是只把我放在個孩子的位置?只是當成在照料我。」
該做的都做了,阿圖亞自然不再只將青年放在晚輩的定位,也能從焜珀的話聽出一絲不對勁,於是安撫道:「當然不只如此。焜珀,我所做的都出自本心,這點你不用擔心。」

這般回答依然沒給出焜珀所希望的結果,但他清楚這事強迫不來,也只能暫時接受現狀,同時自暴自棄想,對方不想佔有也無礙自己想,反正無論如何,都絕不可能放手。

一日,焜珀較晚回家,阿圖亞正詢問人商會的事處理的如何,就嗅到一陣不屬於對方的淺淡薰香。
梁衡序
1 years ago
畢竟是回到先前熟絡的地方,焜珀還是有不少識得的地點,異域開放,妓館子亦多著,過往不失為一個做買賣的點,而那樣的地方也不只買春這樣的娛樂,亦有不少出名的歌妓能聽曲,青年悶悶不樂了好些時候,這日便去了趟。

早對旁人沒興趣,自個也沒做甚麼虧心事,焜珀就是誠實的道「跟商會的人一塊去了青樓。」
對此,阿圖亞愣了下,沒有立刻回話。他知道上青樓除了買春還有別的事可做,一些生意也會上那裡談,撇開這些,他也信焜珀不會真是去找人,但兩人這陣子陷入微妙的氛圍中,他正煩惱如何解決就有了這個插曲,多少會做一點聯想。他一瞬間陷入兩難,一方面不想隨意質疑,顯得自己疑神疑鬼、度量狹窄,一方面不知對方是故意想引起什麼反應,還是一時厭倦了,一時竟沒有十足的把握。

面對焜珀坦蕩的反應,最終阿圖亞選擇壓下一瞬閃過的陌生感受,平靜地回話:「這樣啊。是去聽曲嗎?」

得了肯定句,阿圖亞想著,印象中焜珀曾表示喜歡聽聽這種演奏,既然沒越矩,那麼也沒理由阻止,於是僅簡單表示讓人去沐浴,外顯反應基本如常了。
梁衡序
1 years ago
焜珀擅長觀察人,但是對於陌生的情感沒法敏銳的解讀,對方總表態不在意、不願佔有,因此他讀不出阿圖亞的介懷,只是又盯著人一會便依言去盥洗了。

「—⋯所以我說,要怎麼樣才能讓我妻子佔有我呢?」絲竹笙樂之間,焜珀手撐著頭,百般無聊的問著身邊的歌妓,似乎也沒有硬是要旁人答覆,畢竟無論旁人怎麼說,他在乎的只有阿圖亞本人的反應。
歌妓甚麼風浪沒見過,對於這特別的提問,只是嫣然一笑,反問:「公子與夫人感情如何?夫人可知您來這裡?」
梁衡序
1 years ago
「知道啊,我說來聽曲,他只說了”這樣啊”,就趕我去沐浴。」估計連焜珀自己也不知道,在說到人時他便能滔滔不絕「他原本是我的長輩,似乎無論我們成什麼關係,他都是那樣只管我有沒有不合規矩,有沒有德行不正。」

他接著又皺起眉,問「還是妳覺得我該算了,反正他已經是我的人了,什麼都做了,還能怎樣?」
歌妓慢條斯理替人倒茶,這客人他是有印象的,不喝酒不說,以往除了來此買賣,便是解決獨屬於妖的發情期,與他同榻過的無不唉叫,如今卻在此煩惱與妻子之間的感情問題,讓人不禁好奇那女子是何等模樣,馴服的了滿是野性的青年。

「看來公子十分將他放在心上。」歌妓一笑:「奴家與您的妻子並不相識,但從描述聽來,想來是位感情內斂,行事端正且有原則的人。您想想,這樣一個人會跨越現狀與您結為連理,對您想必有情誼,只是礙於原本身份的束縛,無法輕易表達。嗯⋯⋯要不您看這樣。」他一手覆耳,在焜珀耳邊悄聲說幾句。
梁衡序
1 years ago
焜珀沒多信對方的方法,還想著保不定就是賺他的聽曲錢,但橫豎這煩悶的日子也沒解方,就這麼依照那歌妓的說法三天兩頭往這處跑,還由著姑娘給沾上滿身的脂粉味道,而給阿圖亞的答覆都是「閒著沒事」「反正曲子也好聽」等等的說詞,這確實是實話,也不知特別說來幹嘛。
「先生?先生?」

稚嫩的嗓音響起,阿圖亞眨眼,這才發現在授課時走神了,他摸了摸孩童的頭,提筆繼續在羊皮紙上描摹,直到日頭西斜,三兩孩子離開,宅裡才再度恢復一片靜謐。

近日焜珀十分頻繁地往青樓跑,言明就是去聽曲,態度坦蕩且毫不避諱。既然是興趣,那就沒什麼好介懷的,阿圖亞這麼想,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書本進度始終停留在頭兩行,反反覆覆,根本沒看進腦袋。他不知為何感到侷促,甚至有一絲說不上的慌,或許是因焜珀做事秉持隨興而起,就像那些自他手中流動的首飾配件,哪時看到更有趣的事物了,本來還攢在手心當寶貝的,轉眼間就不再投以目光。
本來該是無庸置疑的重要性,但此時阿圖亞說不太準了——於是當那一縷薰香又鑽進鼻腔中時,他反射性閃開焜珀的觸碰,徒留青年雙手懸空,兩人面面相覷。

「⋯⋯」阿圖亞清了清喉嚨,出口時僅當沒事的讓人去沐浴,湧上的諸多問題卻卡在舌尖。

喜歡聽曲嗎?還是喜歡的不只是曲子本身?
你素日不喜歡味道太重的,那香氣難道不薰人嗎?
跟我待一塊是不是⋯⋯無趣了些?
梁衡序
1 years ago
又讓自己去沐浴,即便焜珀解讀不出其中,卻也知曉阿圖亞能表態出端倪,已是對甚麼事情在意上—那方法還真奏效了?於是他沒有挪動地站在原地,就直勾勾盯著移開視線的人。

道「兄長想問我甚麼?」
阿圖亞擺擺手表示無事,又重複一次讓人去沐浴,然而焜珀這回沒聽話,只是佇在原地,問:「兄長在逃避什麼?」

阿圖亞與人對上視線,欲開口否認,在被盯著半晌後呼出口氣,改道:「味道太重了。先去沐浴,等會再說吧。」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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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捏著袖口聞了聞,一刻鐘後成了滿頭金燦濕淋淋的模樣站在人面前,揚揚下巴「現在說。」
這模樣一看便知是隨意沾兩下水就急匆匆出來的,阿圖亞道:「怎麼濕成這樣,我替你拿條布巾吧。」

他欲轉身卻被焜珀抓住手腕,無奈表示拿布巾而已,對方卻說什麼都不肯鬆手,非要他先把話說完。眼看沒轍了,阿圖亞只得輕吸一口氣,正色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想說,焜珀若要去聽曲,偶一為之便行,那地方總是魚龍混雜,不宜久待,況且、」

他停頓了下,琢磨用詞好半晌,才垂眸道:「況且,如今關係不太一樣,焜珀的一些習慣也需⋯⋯稍做調整。就這樣,我去拿布巾了。」
梁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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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道德訓誡?可似乎又跟往常的不同,焜珀盯著那背影,跨了兩步就挨在身後,問「我去那兒不是找妓子,圖亞兄長也知道的,你這是不相信我,還是即便如此也覺得介懷?」

「我一直都覺得兄長最近反常,可又不知道緣由。」如自問自答的解析,他沒動手抓住人,但知道阿圖亞一定能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像要將人那層矜持剖開「你總說只想我好,我若要去哪都會成全,好像隨時都能放手跟我的關係…可實際你會介意,兄長,你是不是比想像中介意我可能去找其他人尋歡一事?」
阿圖亞背著人翻找櫃裡的布巾,實際上裡頭根本沒幾件衣料,卻翻了一陣子才抽出一塊,鵝黃布巾捏在兩手間,像被逼到牆角,連轉身的空間都被壓到最小。片刻,他側頭看向青年,聲音有些乾澀:「⋯⋯你不會的,不是嗎?」

不是平常斬釘截鐵的「我相信你」,這話乍聽是肯定的問句,實則蘊含要求以及確認的意味。阿圖亞因顏面無法袒露小雞肚腸、毫無道理的不安,自認態度平穩,睜大的翠眸卻透出自個都沒注意到的渴求——渴求人給個讓自己安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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焜珀明瞭了,明白後便勾起了嘴角,那悶了大半個月的心情像是終於有了突破口,他要的東西顯露跡象,那貪心的妖異逮到了這點,此刻就要全盤揣進兜裡。

他的低聲帶了點期盼「兄長,你想要佔有我,對嗎。」
阿圖亞不知道這是不是佔有,碰到不確定的事時總想先回避,起碼等想法釐清了再回覆。此時他哪都去不了,對上焜珀滿是欣喜的臉時,一個想法突然閃過腦海,抖開布巾一把往對方頭上罩,反問:「焜珀,你是不是有意去聽曲的?」
梁衡序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一開始不是,但確實不至於日日去,那處哪有那麼好玩啊。」焜珀把布巾拽下一半,偏偏頭誠實的道「就是那裡的妓子說想明白你想什麼的話,那就多來幾趟。」

「沒想到真奏效。」阿圖亞的神情明顯有些氣惱,可在這種情況下,焜珀才顧不上,他咧開笑,只想更確定對方的想法,趁人轉身事時雙手逮住「兄長想把我綁好了不去那種地方,不想我被拐跑了。」
阿圖亞確實氣惱,兩手被箍住,無法輕易掙脫,扯了幾下後,難得沒好氣道:「這麼聽妓子的話,我倒真要擔心你輕易上當。」

阿圖亞豎眉與人對視,片刻吁出口氣:「既然不是真這麼有趣,就別老往那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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焜珀放開了手背到身後,伏低身體偏偏頭,嘻笑著道「那兄長說,說你想要我只屬於你、想佔有我、我是你東西,我就聽話。」
阿圖亞平時以理性成熟著稱,但被人如此拿捏左右心情,消了些的氣又竄上來了,總覺得需要遏止下被牽著鼻子走的情形。

「需要我說這些,焜珀才聽嗎?」話一落,阿圖亞低頭從焜珀的臂膀間鑽出,兩手背在身後,朝人挑眉,擺明了讓人認清立場。
梁衡序
1 years ago
「不會啊,我對那處沒興趣,要沒奏效便不會再去。」

焜珀聳聳肩,沒被這樣端著架子的人嚇著,勾起笑意「我想要甚麼很明白,不明白的是兄長,所以只能想方設法讓你明白,而這下兄長心知肚明,卻又不願意說。」

他伸出手搓了搓阿圖亞的髮尾「現在是兄長比較像在鬧脾氣。」
焜珀沐浴完周身的熱,似乎透過髮梢傳上來,燒紅了阿圖亞的頰。他舔了舔乾燥的唇,這回沒移開視線,而是直勾勾盯回去,梗著脖子道:「稍早時說過了。焜珀聰慧,想必明白我的意思。」

看來又把人逼到極限了,要不要接受這樣的成果焜珀衡量了會,最後由著這張紅到額際的臉當作補償,道「好,兄長不讓我給妓子碰,也不能聽她們講話,吃醋的很,要獨占我。」就悠悠地邊擦乾頭髮邊晃走了。阿圖亞認為先前不過是合情合理的提議,被焜珀一說倒成了吃醋鬧脾氣,想反駁又覺得太小題大作,重點是還挑不太到大毛病,最後只能嚥下,裝沒事回書房裡了。

*

自從阿圖亞成妖並離開畦町,一晃超過十載,期間從未觸及生辰的話題,忙碌之下便忘了這件事。一日與焜珀坐在廊下聊天,觸及往事,他突然發現竟從未得知焜珀的生辰為何,於是問:「焜珀,你可還記得自己的生辰是何時?」
梁衡序
1 years ago
「哪能記得?記那個要做什麼。」他執起阿圖亞切好放木碗裡的果子,如今也已經能把這些咬著當有趣。

「生辰日很重要嗎?那兄長的生辰日是何時?」
阿圖亞望著樹梢間篩下的盛夏豔陽在石磚地上搖曳,太久沒提了,想了會才憶起,道:「四月二十八。生辰的用意是為了慶祝你降生於這世上,又平安長了歲數。當然無需年年過,可便是這樣一個重視的象徵。」

他估計以焜珀的家庭情況,孩提時也沒什麼機會慶祝生辰,於是轉頭道:「若焜珀記不得,我替你重新訂一個日期,可否?」
梁衡序
1 years ago
「真的?還能這樣啊。」焜珀笑出聲,說實在他對儀式一類的東西不感興趣,但由著人替自己挑倒也覺得賺了個特別。

「行,就給兄長定了。」
於是焜珀的生日便訂在三天後的七月二十四。那天一早,他在家裡門框掛上幾束鮮花後,先讓人拿出部分錢財和首飾,發放給鄰里間較為窮困的人家,作為散播福氣的象徵。一趟下來正巧接近飯點,身在異地,阿圖亞無法備齊所有慶生料理的食材,用手邊食材煮出一盤飯盛中間,四周圍繞幾道菜的料理,其中生肉熟肉交雜,顯然投其所好。

用飯之前,他站定焜珀面前,拇指貼上眉心,四指輕搭太陽穴,闔眼道:「願富饒之神祝福焜珀•咄陸,我的重要之人,無災無害、順心順利,一切祥和美滿。」

語畢,他以指腹輕順過焜珀的頰,朝人一笑:「好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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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以花卉跟飽食堆起,以言語讚嘆,將這一切置於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日子裡,訴說出人的出生該是受到祝福的。情感的流動成具象,那雙金燦直勾勾的盯著人一會,勾起嘴角。

「兄長以往都是這樣過的嗎?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過法?」一日下來這生辰搞得鄰里皆知,性子喜歡熱鬧,妖異難得的覺得儀式不是那麼虛無的東西,自然願意回饋給人。「來年我替你過。」
阿圖亞看人開心,面上也揚起笑意,道:「大體上相同,細節的話,是不是逢十的生辰,以及不同年紀和性別也會有些差異。」

他細細道來家鄉的傳統,說著說著,喃喃道:「話說回來,祭神日也是最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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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ears ago
耳聞過那是對方家鄉的祭典,卻也不知詳細,焜珀在問過對方會上場跳段祭神舞時眼睛一亮,也沒管那是不是給神明祈求豐饒的東西,就道「我想看。」
阿圖亞如今已過耳順之年,通常不再負責祭神舞蹈了,不過只演示倒無妨,就是少了道具。聞言,焜珀想了想,跑回房間,很快地又回來,一手拿來對方的蛇腹劍,一手拿著一個垂墜幾顆鈴鐺的金簪遞給人,接著重新坐定廊下,像個孩兒般雙目發光瞧著人。

阿圖亞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接過東西端詳,金簪的份量感要比祭祀道具輕許多,但不無小補,於是他脫下鞋襪,站定院子中間,輕吸一口氣,一手舉起蛇腹劍於雙目之前,一手搖動銅鈴串,紮穩雙腳,劍尖由天際朝大地劃出半圓,弓箭步向前,久違舞起祭神舞。
銅鈴的脆響被微風捲得忽遠忽近,閃爍劍面略過眼前,恍惚間,阿圖亞想起上回是與父母訣別的前夕,再定睛時,見著隱於劍刃之後的澄澈金瞳,一眼隱於影中,如狩獵般執著跟隨,一眼在陽光下,如浸了蜜般波光流轉。阿圖亞就麼被這雙眼扣在了當下,步伐時而有力,時而靈動,頭一回獻舞不為神,只為在乎的人。
梁衡序
1 years ago
汗自阿圖亞的鼻尖落下,當儀式在屈膝的俯首謝幕,那雙翠綠仰起之際,只覺視線升高,方才迴轉的舞步似乎重回,鬆散的髮髻隨轉圈散開,在半空晃成一潭墨色。

「好看,早幾年前可是白白都給神瞧去了。」樂呵散在耳邊,焜珀仰頭帶笑,也沒放人下來,托著阿圖亞半離地面,就這麼朝夕日與遠處的麥田望去。

「想過往兄長總愛望著田裏,那時我不知道你在看些甚麼,如今…好似也沒能看出甚麼。」妖異對上人無奈的神情,咧開笑「但若襯著兄長,我能陪你看。」

「我會一直陪你的,兄長。」
自有記憶以來,阿圖亞的目光總落在翠綠抑或金燦的稻浪上,因著土地的豐饒開心,因著上頭人民的苦難難過,忙錄了大半生,從未有心力看看自身周遭,亦不覺得負重前行有何辛苦。直至日頭被烏雲遮蔽,四周陷入黑暗,他只能跪在泥土間摸索爬行,以為仍然向著同樣的方向邁進,殊不知半身陷入泥沼裡,險些被吞噬。

強行拉他出來的曙光,正是本對他在乎的一切嗤之以鼻的眼前人。這曙光撥開層疊的雲,從此他的視野遼闊起來,發現泥濘路以外其他選擇,抑或是看清自己的一雙腳,只要還在,哪裡都能走出一條嶄新的路——而這條路,不再只有他一個人走,旅途上有了陪伴的快樂,時至今日他才真切體會。
阿圖亞感到陣暖意湧上,輕柔痠意在鼻尖蕩漾開,翠眸一眨,映出眼底的笑意。於是頭一回,他沒有讓人恪守禮數,不再顧慮體面,任捲髮在彎腰時蓋住彼此的臉,在焜珀的額際上真摯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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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序
1 years ago
親親
阿圖亞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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