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商人總有些需協商的繁複手續,形式依據地區與契約各異,旅行商人自由度雖高,偶時也仍有這般需求。
除了書面交易、家徽印章、簽名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尤其於重要協商與巨額交易,公證人更是占據一部份交易成功的因素。
由公證且中立第三方來確立買賣契約、交易與詳實記錄,從中擔保雙方的保障及權益,為避免後續買賣糾紛。
自幼昂普因道格拉斯的教導熟悉這些流程再也不過,要背誦契約流程自是不在話下,況且托老師與家族的薰陶與經驗的磨礪之福,自是會對這方面嚴謹處置。
聘請值得信賴的公證人,所支付的委託金是小事,遠不及那些花費製作商品材料費與研究費來得可觀。
但、良好的公證人可遇不可求。
而長期與家族配合委託的主要公證人,年資悠久在行業間深受信賴,因此預約絡繹不絕,只可惜並非能擁有彈性的時間和四處奔波的自由配合昂普。
他心中的小算盤敲定,他傾著身子問道:「噯,寧瑪~想不想跟龍玩啊?」
房內火爐劈啪作響,看出窗外,雲層將天際線壓得低低的,晚點或許要下雪了,他還得趕緊去附近的鐵匠街取回前幾日吩咐修改的匕首刀柄。
「什麼龍?」站在窗邊藉著倒影整理辮子,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再收回視線。沒頭沒尾的丟出一句話,就像平常任何場合那樣,這大概也是某種冬季早晨的消遣吧。寧瑪聲調並無太大起伏的以問題回答問題,八成沒把它當一回事。
「算是件工作時間彈性、包食宿,還能跟龍玩的工作吧。」手臂敲在門板上沉重的聲音,青年身軀早一步擋在門前。
沒給人留空間通過,他這麼恣意妄為怕寧瑪也是習慣了,昂普歪了頭心思盤算著如何躲女子強行突破的攻擊。
斂起雙眸心思的他眼眸笑得如彎月,拋玩著幸運金幣,光芒一閃而過,一枚金幣好似偷了火光,才得以似陰霾之日的陽光那麼耀眼、熠熠生輝。
「啊?」喉頭擠了一個音節,儘管對方接著補充,寧瑪還是不明所以。他匆匆將頭髮收尾後快速步至門前,對上那雙瞇得猜不透的眼:
「你是要把我介紹給新老闆?」
能想到的也只有這種可能了吧?做了十幾二十年的流浪騎士,四處被雇傭是很常見的事,畢竟再也沒有宣誓效忠的大人了,只要出價高,經過評估,寧瑪還是會為了幾塊麵包轉而替對方做事。但每每經過一次交接都會是一場硬仗,除了要習慣新老闆的脾氣還要清楚了解貨物的特性及交易的對象,基於這點當然能固定跟著一位老闆是最輕鬆不過的了。
想是這麼想,寧瑪的注意力一直被那枚飛上飛下的金幣吸走,他略為不耐煩地將金幣妥妥按在對方手上:
「不要玩啦!」
像他這般無賴心態。
總是樂於給這名遵守騎士規則神聖情操的人一點「驚喜」。
噢、親愛的騎士大人~正直的騎士大人~敬愛的騎士大人。
跟教科書如出一轍的死板,要怎麼做才能讓他緩下腳步來呢?
昂普撇了嘴,肩膀上的小惡魔告訴他好多鬼點子。
瞧!相處這些時日耍的小手段,有效!有效得不得了。
拉拉騎士大人的辮子、倒瓶油讓騎士大人跌倒、灑一點香料讓騎士大人噴嚏不止在……這堆鬼主意之中,他選了拉住寧瑪的手腕,把硬幣按回寧瑪的掌心。
即便這麼做不能瞧見那面對險招愣住的面孔,少了讓他的幼稚心樂好上一陣子的樂趣。
「您說對了一半,我需要聘請一位公證人。」學習流程跟工作要務是小事,擁有出類拔萃的人品,才為這份職業他所需的主因。
「不,我還是不懂。」別以為活了百多歲就會讀心術,寧瑪挑起眉毛:「請現在就講清楚,對象是誰?為何如此突然?」
面對這種四處拐彎的人就必須逐項問出來,否則哪天被耍了都不知道。(且礙於這位老闆的前科......。)
他壓低嗓子咳了聲鼻腔吸入清冷的空氣,對此狀況一無所知的寧瑪耐心解說。
「我的商鋪過一陣子會到與克洛維公爵家有筆正式的交易,交易時間以公爵家為準,得等信件送達並且得配合對方,隨時可能會有異動的可能性。販售的為日用魔導具與稀有的昂貴水晶。與伊格尼菲鲁姆家長期合作的公證人,時間上無法這麼彈性配合。」昂普的臉上表情有別以往的認真。
與以戰爭起家的貴族生意上有所牽扯,也就意味著各方面得更加謹慎。此時並非像往常平日擺攤那麼自由隨興,則是得準備更完善的契約文件及找尋公證人。
仔細將老闆一字一句妥妥聽入腦內,他聽過克洛維家,公爵是地方上赫赫有名的將軍,只是沒想到頗有份量的權貴會與昂普有生意往來,不、或許說他老家——總之昂普這裡姑且算個中繼點,也有可能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導致公爵家與昂普老家的交貨成本提高,因此選擇他本人來代為採購。
寧瑪點點頭,表示自己充分理解,但那個關鍵字始終與這樁生意沾不上邊。龍?所以龍要做什麼呢?
「可以明白大量交貨需要公證人與合約的必要性,不過這跟你剛才提起的龍有什麼關係?」
眼見寧瑪認真傾聽,他接續著說明為眼前的人兒解惑。
「龍族負責承載貨物啊。」他眨了眼說得如同談論昨日晚飯那般稀鬆平常。
「有些貨物的量大,由馬車去運送得耽誤上好幾天。」要是挑錯路也易受山賊搶奪,方法簡單殺了便是,這麼糾纏一番不單單耽擱至路程,也有燒壞樹林的風險,他不怎麼喜歡這種費事費力的選項。
能在天空翱翔展翅飛行,總歸是比在地上爬要來得方便多了。
「哦?哦……龍?雖然想說這也未免太牛刀割雞,不過既然是克洛維家的話,或許十隻龍運貨都嫌少吧。」
乾笑了兩聲,寧瑪嘴上說的並不太過在意,內心則是汗顏不止,從哪找來乖乖聽話的龍讓你送貨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找我做公證人,確保貨物運送順利進行?」
彈性配合時間?怎麼聽都覺得昂普變相調侃自己閒閒沒事幹一樣。
將手掌中的錢幣拿起,正反把玩並舉至對方面前,睜著一隻眼睛,彷彿在催促要做什麼就趕緊來吧。
「貨物的重量會控制在一條龍能運輸的貨量。」十條龍未免太過招搖,他抬起眸思考片刻的可能性,所謂之投資越大,風險也越大。
「正是如此,確保交易順利進行。」單純地闡述他的主張,他所需為值得信任交付的對象。
「如何?薪水是這樣。」在對方的掌心寫下了優渥的報酬。
「......」屏氣凝神的感受手上傳來的觸感,本來想吐槽什麼的,但那個數字實在是太大了,就連沒有太大金錢慾望的精靈嚥了一口唾液後嘴角也扯出笑容。
「這、這有什麼問題......包吃住還能跟稀有的龍玩在一起。明白了。那我們要開始了嗎?」
「稍安勿躁,作為雇主我得給你相對的保障,還有該準備好的正式契約文件等物品得需些時間,至少要一周。」看似阻攔對方的行為,實則是在以手指圈住寧瑪的手腕測量,默默記住尺寸。
數日後,他提了包物品推開門扉,不如以往把披肩掛在外頭,而是將披肩掛置手臂時順手帶上了門。
將物品逐一擺至桌上,墨水、羽毛筆、印章、封蠟、寫上契約條例以牛皮製成的紙張、兩個束口紅色絲綢袋,他摘下食指上的寶石戒指,弄開機關寶石底下的紋路是伊格尼菲鲁姆特有的家紋圖章。
早在昂普抵達前就先行在室內待命,為的就是避免簽約前的任何突發狀況,也是對儀式整體的尊重。
寧瑪此生除了七十多年前給前領主受了封外,再沒簽過如此慎重的合約。其實早在昂普告知自己將備好各種用具時的細項時便不免心生一絲激動;無論公證人事實為何,百多歲的精靈重拾這種類似「宣誓」的心情,他卻也坐立難安的揪著衣角,靜靜地注視立約人的一舉一動,或許於寧瑪之前就已經與對方所謂的長期合作對象進行過許多次流程,對於昂普流暢的動作略感複雜。
他轉動手腕若有所思。
老一輩的血約儀式說實話……他不怎麼喜歡。
交換外衣、交換腰帶、切開祭物、劃血融合、交換名字、立約記號、宣告寫約、享用立約餐和設立紀念物,主要的契約流程走一走,冗長的就免了。
契約主要的載體,是刻劃符文的紀念物與背後寫有魔法陣的契約書。
「第一步,交換外衣。」將墨綠的披肩遞給寧瑪。
交換外衣外人且看能明瞭為是商鋪的關係者,他挑選的材質一看便能了解是上等貨與衣襬邊精細的紋樣,人靠衣裝不僅宣示了身份,有時還能避免吃虧。
抬眼望向昂普,似乎在考量些什麼。
這種契約與以前大相逕庭,除了常見的紙筆外,多了不少老闆的私有物,陌生及新鮮參半,寧瑪的忐忑也情有可原。
「啊、好的。」接到指令後,他將米色花結飾滾邊的長袍脫下遞出,再接過對方的披肩;絨面的質感確實令人在內心驚嘆,仔細在手掌上摩娑了一番才輕手輕腳地披上。
礙於某些顧慮,他並沒有講解交換披風的緣由,則是接續講解交換武器的原因。
「第二步,交換腰帶上的武器,象徵將我給予你武力及給予你保護。」他的腰間上的腰帶有許多皮套,打開扣子取出一把手掌大小的爪刀,如猛禽的利爪鋒利爪刀上有雕花的皮套,刀柄後面製有圓洞可供手指穿過扣住。
他點點頭,費了一番功夫也將腰帶上妥妥繫著的匕首連同刀套拆下,新打造的螺旋狀銀飾從護手一路延伸到刀柄,柄尾的銀飾則是像帽子一樣淺淺咬住底部;寧瑪拿起它的同時不禁再度讚嘆鐵匠的手藝,輕巧卻不失重心的手感拿起來非常順。
他於是遞了出去,接回昂普的爪刀。
取出紅絲絨袋中的契約物,置於以簽名及蓋上章記的契約書上頭。
「第三步,各自割開掌心,讓血融合起誓代表日後為彼此、為盟約肩負契約的義務。」接過匕首,不出意料女用的匕首拿來格外輕巧。
匕首銀色的光芒如月色清冷皎潔。他握起往掌心一劃,溫熱的鮮血自掌心流淌。
寧瑪將手掌伸出,殷紅的血液隨著鋒利的刀尖扯出一條開口並緩緩流下。
他看了昂普一眼後便將血掌往前至對方面前,些微的刺痛感並不影響接下來交握的動作。
「悉依本契約之約定。
誓詞如下:
我莊嚴以昂普· 伊格尼菲鲁姆之名宣示。
基於履行契約的義務,我將為寧瑪·以納卡服務而獻身,對將寧瑪·以納卡忠誠,竭盡全力,恪守及將其的人身安全擺至第一要點。
即使在威脅之下,也運用我的知識及手段保證履行我的承諾,將我所言付諸實行,出自內心及我的榮譽,莊嚴地做此保證。若違誓言願受嚴厲之制裁。謹誓。」他以大方明朗的聲調清晰地道出誓言。
寧瑪又嚥了口唾液,緊接著昂普後面恭敬地唸出自己這部分:
「我在此以寧瑪•以納卡之名宣示。
基於履行契約的義務,我將為昂普•伊格尼菲魯姆之原形自由獻身,將對昂普•伊格尼菲魯姆之行為負責,竭盡全力,恪守及將其的人身安全擺至第一。
即使面對威脅,也將運用我的知識及一切確保履行我的承諾,將我所言付諸實行。出自內心及我的榮譽慎重擔保。若違誓言願受嚴厲之制裁。謹誓。」
在血液地落於咒語術式作用的契約物及契約書之下,室內颳起溫熱的焚風,屋內的逐漸溫度上升,他握緊了寧瑪的手,目光不對屋內躁動的現象感到稀奇,捲來的狂風將褐色長髮吹起。
契約書像是被喚醒般,文字好似亮起灼燒的火光,棕色墨水一瞬轉得如炭般的焦黑。
如同全身浸於夏季整座背山面的高溫,手掌滲出的汗水與血液混在一塊,額角和背部也爬滿汗珠,他感覺身體裡不停翻湧著熱氣,寧瑪還不明白那正是昂普強烈的火魔法透過彼此交融的血液一點一滴混攪著自己原始的風魔法。
他略感不安的另一手抓緊對方的袖口,卻一個字也不敢說,深怕壞了儀式。
而壓在契約書上的淺青色礦石在雙方手掌擠壓而出的鮮血澆灌下也逐漸染成火焰的顏色,之中也似燧石摩擦產生的微弱火光,就在裡頭熠熠燃燒著。
對上寧瑪的反應他笑得溫和,簽約過的對象屈指可數,在家族內悉知流程的緣故而對這一切感到習慣。
伊格尼菲鲁姆本就是火系的龍族,對於火焰的熱度無所畏懼,拿起契約物以手背輕碰測量溫度。
流淌的溫暖光芒的礦石此時溫度正比人的體溫更熱了些,鬆開了緊握的手,他將契約物遞給寧瑪,而自己也取走了另一個較大的契約物。
掌心有重量的火焰彷彿有著生命脈動,明明滅滅的閃爍火光爭先恐後地散發熱意,定睛一瞧裡頭就像有無數星子組合成的星河令人著迷,那大概就是兩股來自不同主人魔力的揉合。
「那個…結束了嗎?」寧瑪小聲問著,他站在桌邊等待下一個指令。
皮糙厚實的他不太在意自己掌心的傷口,反正淺淺地一下沒幾天就恢復了。
「結束了,如果這個變成青色……」拿出一個圓形小鐵罐,裡面裝著藥草膏與包紮傷口用的布料,拉起寧瑪的手掌心處理傷口。
「你到時候會知道怎麼處理的,請多指教了、寧瑪·以納卡。」笑得開懷,將藥草罐塞在寧瑪手中,擺弄人的手指讓對方的手攏起。
「哦?哦……好的…?」心思彷彿仍在儀式的不可思議中遊蕩,誓詞中藏著的各種細節尚未有時間去探究,憑著對這位老闆的信任他想大概不會是什麼過於誇張的條件足以毀掉他長久建立起的商譽,寧瑪便也沒太在意。
盯著手裡的小罐子,是普通常見的外傷藥,效果出了名的好,當然也是眾多商品之一。他將手掌包紮部位外多餘的血漬沾水擦掉,接著同昂普收拾善後。
「接下來呢?我必須等什麼東西生效或是?……像是那塊礦石,需要做什麼處理嗎?」
寧瑪提著絨布袋的束繩問。
「已經成立契約效力了,裡面有一張據條拿給鐵匠處理吧。」收拾物品他眨了先暫且先賣關子。
──如此一來,我們都是彼此的籌碼了。
「知道了!」
他瞄了一眼桌上蓋了章和簽名的半張紙,貌似是訂做單;既然拿過去對方就知道該做什麼了的話八成是熟客了。寧瑪將訂單捲好收進口袋,明天一早就能在昂普開店前先向鐵匠下訂。
客製化寵物契約書........(昂普:
夜露死苦啦夥伴!
(抱歉插樓刪掉重來)
謝謝媽媽我家上電視了@@你們好會交流(?)好好看⋯⋯
好看
………!!!
我愛死寧瑪中把血畫到名字上這個細節 你是彩蛋大師(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