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門縫外傳來從未見過的五彩光芒。

一色為自己將這扇生鏽的鐵門以「熟悉」來形容這件事感到可笑，但對於自己一天會緊緊盯著將近二十小時以上的景象，他的確不得不感到熟悉——他可以記得這扇門上所有的斑紋，就連偶爾閉上眼睛難得安穩入夢，他也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夢見這扇熟悉到令人想吐的門而已。

熟悉的、緊閉的、上了鎖的門。

一色從老舊的彈簧床墊上坐起身，稍早吃剩的罐頭被他一腳踢飛，激起一陣兮兮窣窣的拍翅聲響，有什麼硬幣大小的東西降落在他的手背刺得他發癢，他隨手一揮，將那東西甩落在地，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門縫。

「……喂，是你嗎？」

他開口，許久沒使用的聲音比想像中還要乾啞，甚至有些不像自己的聲音。一色有些煩悶地清了清喉嚨，他聚精會神想聆聽門外的聲響，但就像過去的每一天般，他什麼也聽不見，也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什麼，這次是從哪個垃圾場撿回迪斯可球給我嗎？」儘管沒得到任何回應，一色依然自顧自地走到門前繼續說著，「效果還不錯，要不直接裝在我房間裡吧？還挺有情趣的不是嗎？」

回應他的是幾隻老鼠追逐著跑過房間的聲響，門外依舊沒有任何回音，而那令人忍不住在意的五彩光芒也依舊閃爍著，對於長時間生活在無光環境的一色而言甚至可說是相當刺眼。

門外絕對有些什麼，他相當確定。

也許那其實不是什麼五顏六色的炫彩光芒，只是自己終於瘋了才看見的幻影。又或著，那其實只是從外頭走廊照射進來的特別刺目的陽光，自己在黑暗中待得太久才看錯了——就像是什麼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一樣，隨便啦。

許久沒運作的腦袋光是思考都有些吃力，一色感到自己太陽穴頓頓地發疼，他向著門伸出手，揮了兩下才終於抓準距離，將顫抖的指尖貼向鐵門，過長的指甲輕刮著門上的斑紋，好一會才緩緩向下找到冰涼的金屬門把。

嘎搭一聲，不費吹灰之力，他不過是輕按了一下門把，門便緩緩開了一條縫。

「啊……」

轉動門把門就會開啟，理所當然的事實卻讓一色連退了兩步。他粗喘著氣，頭皮發麻，方才轉動門把的指尖也像是觸電一般疼痛，加大的門縫傳來的光也亮得讓他睜不開眼。

「對……對不起。」他用沙啞的聲音喃喃自語，「我不是……我不知道你沒有鎖門……我不是要走……」

沒有任何回應、沒有他想像中的對象、甚至也沒有曾見過幾次的長廊，門內門外都只有他，以及在眼睛逐漸適應亮光後緩緩浮現的、不像是正常建築會出現的扭曲色彩。

不像是正常建築——既然如此——是夢。
一色覺得明白了。

奇異的光芒也好、難得沒上鎖的門也好，全都全部只是自己太渴望離開這間房所做的夢、全部全部都是醒來後會再度消失的泡影。

……是夢的話，就沒關係了吧？
儘管只有在夢裡也好，是夢的話、是夢的話……只在夢裡的話……

踩下的每個步伐都在顫抖，一色雙手環抱著自己，費盡力氣才朝著門外邁出步伐。

走廊上誰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