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紀事二.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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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日子總歸來說還是過得很樸實的,並沒有因為米爾恰那破房子裡多了一個身影就產生什麼不一樣。

真要說差別的話,他前往墓地的路上不再是一個人了。

「不要吃墓碑,要挖土的話盡量挖那種墓碑已經磨損的挖。」儘管心裡知道艾格尼絲沒有那麼不受控制,米爾恰還是忍不住一句句提醒。

城鎮裡的公墓沒有人會來,米爾恰作為鎮上唯一的守墓人,很放心的把艾格尼絲也一塊帶來了。他沒有錢買那些兒童讀物,因此他想,拿這些墓碑給艾格尼絲認字是個不錯的選擇。

比如說認出一碑的字他今天就去抓一條魚給祂加餐之類的。
雖然天空乾淨得沒有半朵雲,夜晚的公墓還是被籠罩在一股濃稠如墨的深色之中,僅有的幾盞照明零星分布在狀似整齊、實際上早已東倒西歪的公墓各處。艾格尼絲兩手隨意抓著裙擺,在身旁人絮絮叨叨的時候剛跨過一座橫倒在小路中央的墓碑,來到更深處的墓林角落。

祂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找到上一次還未看過的其他墓碑開始繼續往下閱讀,上頭的墓誌銘有些在風吹日曬雨淋和不知名的野生動物摧殘下剝落殆盡,有些還能見些許字符刻印,一路看過去,遇到看不懂的字祂會喊一喊米爾恰,然而更多的卻是連辨認出那是不是一個單字都沒有辦法。

「這個是什麼意思,米爾恰。」

祂指著一塊還算乾淨的石碑,上頭用書寫體工整寫著知識就是力量,艾格尼絲無法理解的大概還是這句話的前後因果,「這個人知道得太多,所以死了?」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對,也不對?」米爾恰蹲下,抱著膝狀似認真的打量起那座墓碑,「有些人談起不可告人之事的時候總是不會挑場合,不小心就會被人聽見,而這對聽見的那些人來說就是知識,但是會殺死人的知識。」

基於想加深自己解釋的可信度,他舉起例子:「像市集的水果大爺會說自己偷錢的事情,我們路過的時候聽到了,那就有可能被大爺殺死。」

狗屁不通的歪理,但米爾恰講得頭頭是道。他告訴艾格尼絲,知識這種東西不只存在於書裡,在人的嘴裡也可以聽到,比如他這種聰明的人。

但當然,路人也可以,只要聽完之後立刻逃跑、不要吃了對方就行。

他邊說邊環視墓園,想找另一塊清楚的墓碑繼續給艾格尼絲教學,似乎是教學上了癮。找了半天,他才看見一塊看似嶄新的碑石立在樹林邊。看那整潔的程度,可能是他遠行那幾天才下葬的墓。

「帶你去看。」他遙指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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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道得不是很多嗎,沒有人想殺掉你嗎。」艾格尼絲聽得很認真,目不轉睛地將墓碑上不算清晰的字符記在腦中。

米爾恰口中的大爺祂是知道的,就住在市集附近的一棟小矮房,總是很早就出來擺攤賣水果。這裡的氣候比北方還要好上許多,但是新鮮水果是奢侈品、賣得多是蘋果、哈密瓜等等不容易壞掉的果子,祂不喜歡,但是從大爺手裡得到過幾個賣相不好的滯銷品。

「大爺會殺了你嗎,像掰開洋梨那樣打開你的頭。」祂想了想,當時大爺談起偷錢的事情他倆都在場,但是自己大概不會有事。或許是放心了、也可能已經將詞彙記憶完畢,艾格尼絲乾脆俐落地站起,往青年巫師手指的方向移動視線。

「我不會讓你死掉的,米爾恰。」祂說,拍了拍他的手臂。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這個年代沒有女巫狩獵了,艾格,所以我的腦袋跟洋梨都很安全。」對於艾格尼絲的安慰(或是單純闡述事實),米爾恰感到些許的暖心,「雖然還是有怪物狩獵,他們殺像是你這樣的⋯⋯人,。」

會像劈開木材一樣,大刀鍘下就劈開非人類的腦袋,然後血漿四濺,染得四週難以清掃。

風吹動附近的林葉,連塵土也一起拂起。蹲在那塊新墓碑前,米爾恰擦去上面的塵埃,閱讀著內容準備開始新的教學。

主基督迎接我,領我抵達天國

「嗯⋯⋯由此可見這是個迷信的愚信徒。」米爾恰指了指上頭的第一行字,「他──」
他一張口,樹林裡的枝葉磨擦聲便停止了,有什麼其他的聲音在林子裡,像是未經守墓人同意便進入墓園的人。米爾恰靜了很久,他看了看艾格尼絲,像是在問祂的耳朵有沒有特別好用。
「我才是怪物。」

祂謹記米爾恰的解釋,在對方選定墓碑後跟著蹲下,嘗試閱讀上面還清晰的字詞。米爾恰講解的聲音卻突兀停止,沒來得及收回的字符落在空氣,飄散成模糊的塵埃粒子。

艾格尼絲抬起頭,對上年輕巫師疑問的視線,緩慢地眨了眨眼。

那是如同破舊的風扇既粗糙又低啞的嗓子,短短幾句話之間參雜無數次乾咳,像是怎麼也清不了喉嚨裡的硬繭。有兩個、還是三個,或者更多人聚集在深夜的樹林,艾格尼絲歪頭聆聽片刻,才理解了陌生人們似乎正談論如何利用某種騙術來發財。

——某種以祝禱代替醫療來治癒傷病、甚至預知未來的騙術。

祂將自己聽見的內容一字不漏地轉達,甚至連那種刮撓耳膜的粗礪嗓音都模仿得唯妙唯俏,最後指了指動靜傳來的那處林子:「我們要因為知道得太多死了嗎。」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是人啊。」米爾恰毫不掩飾自己的失落,本以為最近運氣很好,走到哪都能遇見怪物的蹤跡的,他忘了這世界終究還是人類居多。他搖搖頭,繼續戳著墓碑,「不會死的吧,他們聽起來很缺錢,而我們很窮。」

說窮其實也不至於,只是他比較摳門。但在米爾恰的定義裡,只要不能隨心所欲的買肉吃就是窮人。

「這個字是耶穌的名字,那些人的⋯⋯競爭對手?」如果說陌生人們在思考騙術,那宗教這個最大的欺詐份子就是他們最大的敵人,米爾恰開始替艾格尼絲講解他的世界裡宗教是什麼樣子的存在。

他們群聚、弱小、需要互相取暖才不至於凍死。可他們明明這麼脆弱,還是會去欺負其他不屬於他們小團體裡的人。而他們中間有個名叫耶穌的死人,那是他們的精神象徵。

「簡而言之,就是一群喜歡屍體的群聚者,滿有趣的,但我不能常常帶你上教堂看他們。」他問艾格尼絲聽懂了沒有。
艾格尼絲的記憶力很好,分辨記憶來源的能力卻很差,祂清楚地在巫師提到教堂時在腦海中刻畫清晰的場景——兩排座椅、講台、聖餐——卻不理解那些排著長隊前行的人在高呼什麼,也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地方。

大概就像米爾恰說的,不會凍死,所以人們就去了。

樹林中的陌生人不知何時停止談話,窸窣的腳步聲遠去了,踩在枯枝落葉上的動靜像是棉帛被撕裂、或許還有不明究理的追擊。與米爾恰一樣,祂對人類可謂是毫無興趣,因此並沒有提及。

「我知道那是什麼。」聽著米爾恰生動但不怎麼嚴謹的講解,艾格尼絲又將注意力放回到墓碑前,總是無悲喜波動的眼神裡竟是流露出一絲憐憫:「他們信仰神,是因為他們害怕。」

「米爾恰,神才是他們該害怕的東西。」
INQ|米爾恰
1 years ago
「嘿,所以他們應該怕你?」他知道艾格尼絲對宗教信仰有初步的認知,卻沒想到祂有如此深刻的認識。他打了個響指,像是獎勵聰穎學生的導師:「難怪你的信徒這麼乖巧。」

艾格尼絲的信徒增加得很慢,米爾恰外出時偶爾會宣揚可以吞食怪物的神明。那些人信仰艾格尼絲,卻也害怕艾格尼絲有一天會像吞食怪物一樣吞食他們,儘管他們從未見過艾格尼絲本人。

「我們回工作崗位吧。」米爾恰說,他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有鑑於你的耳朵發揮了功效,我們今天買點肉回我們的諾亞方舟好了。」

方舟才不是這樣的用詞,但米爾恰不在乎。
祂在講述這些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和自己有關的事,被米爾恰這麼一說還怔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會兒被說是怪物、又在某些時刻成為信仰的身份,對艾格尼絲來說遠沒有下一餐能不能不要再吃蔬菜沙拉還要值得關心。

反正對於如何計畫這樣的事,米爾恰似乎還挺樂在其中的樣子。

而遠比這些更重要的是——

「好,買肉。」話題與關注立刻被調轉方向,祂揚起嘴角嘗試做出先前見過的人們喜悅的模樣,儘管有些不得要領,米爾恰宣布今天的食物裡有肉這件事還是大大取悅了祂:「現在就去。」

諾亞方舟是一個陌生的詞,但艾格尼絲不在乎。
INQ|米爾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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