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盃與證書築起了孤冷高塔，同齡人無法領悟的高度、年長者的妒心，一度被譽為天才的李元藝，從此踏上孤獨的學琴之路。

只因無限風光在險峰，為了美景依舊、為了不讓自己墜落，不斷精益求精的他忘卻了人間溫暖——又或許溫暖不曾擁抱他。

於是他將自己投入琴音。定心為琴橋，玉手作琴槌，歷練是響板，自信則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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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為灰白色的校園倒進橙酒，唱盤卻轉到了盡頭，空轉的唱頭偶爾跳出一些炒豆聲，是零星未歸學生的喧囂。

恬淡的寧靜片晌被琴聲盈滿。

李元藝通常是準時放學回家的孩子，因近日家中琴房面臨裝修，他偶爾會借用音樂教室內的鋼琴練習。

他錯過了公車。

「.....」沒有影響心情，轉學過來也不足一個月，這點小耽誤還是能夠預想的。

這多出來的時間要做些甚麼都想好了，莫恩樗邁開步伐。

走遍了原本待的二年級大樓，他回到自己現在的教室，二年二班。

老實說，在下學期才轉學過來不是個好決定，但沒有其他辦法，也許就是這樣子的，你只能在眾多無奈中選一個比較沒那麼討厭的。

「誰...？」

是鋼琴的聲音，而他知道的，在這所學校內有鋼琴的地方一隻手數得出來，確認了公車動態App與剩下的時間，沒多少猶豫便選擇跟隨那陣琴聲。

他最喜歡的鋼琴作曲家是擁有「鋼琴之王」美稱的李斯特（Liszt Ferenc）。
華麗而超凡的演奏技巧、高達700多首的音樂作品，也許是他們對音樂的鍾愛與偏執，又或高嶺上為人艷羨的天賦，就連教育與分享李元藝也一概不吝嗇。

《馬采巴》進行到樂曲的第二部，以行板表現飽受折磨而命在旦夕的年輕馬采巴，斷續的音符宛如氣息奄奄，肅穆的氣氛推至高點，餘光映入窗邊的人影時，第五小節的圓滑線成了斷橋，音階硬生生墜落。


李元藝猛地回頭，看起來是人沒錯，光影都是立體的，還以為自己要遇到校園怪談了！

「啊..」跟隨旋律懸上的注意力瞬間無所適從，這才把視線放回彈琴的那個人身上。

...

「幹嘛不繼續？」反正連自己開後門走進來都沒發現了。

面對著比自己矮小的人兒，即便是西沉的夕陽，透過眼鏡反射過來的光線仍十分刺眼。李元藝那對本就惺忪的內雙眼又瞇得更細。
「不，我要回家了。」他開始收拾譜架上的樂譜。

「蛤！」

「如果不彈到後面的話，馬采巴就變成一首陰森的曲子了.....」他沒見過這個學生，大概不是二年級的吧。

垂死的馬采巴將在第三部分被哥薩克騎兵隊所解救，鋼琴獨奏的版本雖沒有交響樂來得浩蕩，也相同擁有黑暗迎接光明的激昂。
如他所講，最後的五個大譜表中以多個輕快活潑的琶音快速收尾，馬采巴因他英勇不懈的戰績成為民族英雄。
這首曲子來自李斯特的《超技練習曲》，根據東歐的傳奇故事創作而成，一般人應該鮮少接觸或只知曉一些名曲的片段，莫非這個人的音樂底子也很好？
李元藝參加過無數音樂比賽，卻沒有比現在更緊張，他並不擅長單獨與陌生人交談，也沒有被如此要求過，這令他相當窘迫。
「有人在旁邊我會緊張⋯⋯」他吶吶道。

「.......」放學後霸佔音樂教室的鋼琴，大肆演奏超技練習曲之一的人說會緊張？

「那你當我不在就好啦。」拉了一張課椅來坐，只有背部朝著對方。

「⋯⋯」哇靠，這人也太任性了吧？
不過，家裡的琴房不能用，現在回去的話也不能練琴，反正也只剩一點了。李元藝遂將樂譜重新放回架上，把最後的節目彈奏完畢，馬采巴也得以擁抱光明。

「那個⋯⋯你是幾班的？」直到琴弦歸於平靜，他才詢問。

馬采巴可不是隨便一個學過琴的人就能彈完的練習曲，至少在莫恩樗的印象裡是如此。

「嗯？」沒有將身子轉回去，只是維持著姿勢伸手向對方比了個二，「二年二班，莫恩樗。」

他的演奏能力很驚人，就算是門外漢也能聽得出來，步調快的段子常會因為想跟上而無暇顧及音樂性，也就是所謂的『氛圍』，如果亂了，就算每個五線譜上的音符都彈對，聽的人也會感到有那麼點不對勁。

雖然在鋼琴只學了皮毛，但莫恩樗仍然有些在意的點，並很猶豫是不是該提出。

原來對方是學長。見他個子矮還以為是隔壁班的同學。不過人類就是這樣，經常先入為主地以貌取人，就連他自己也是，心裡不由得發笑。

李元藝盯著他的背影，既然他知道自己沒有彈完，那麼現在也該知道結束了吧。僅是出於好奇地，想看看他長了一副什麼皮相。

還是別說了吧？也沒有多熟。在內心決定好後才終於將身子轉回去。

「那你又是哪個班的？為什麼偷偷在這裡彈琴？」沒聽說過音樂教室的鋼琴能外借，當然，也只是沒聽過而已，事實上是怎麼樣他也不在乎。

「一年三班李元藝。」而且他才沒有偷偷，他是光明正大地，「跟音樂老師借的，是熟⋯⋯認識的人。」
李元藝就是那種程度好到可以認識很多圈內人的驕橫傢伙。
「⋯⋯學長好。」他猶豫良久才決定為他的無知縫上補丁。

「是～喔，你可不能說謊啊？我會去問老師的喔。」也正常，能擁有這種程度的學生，懂得惜才的老師都會寬容許多。

「....而且你剛剛猶豫要不要喊我學長吧？」對這種遲疑非常敏銳。

「以為你是一年級的⋯⋯」這個補丁馬上又破了洞。李元藝不擅長說謊，表情很容易就看透了。
「學長也有在彈琴嗎？」他機智地轉移話題。

李元藝的資質優異，學琴之路固然順遂，然而埋首在精進琴藝的他沒有空留意道旁的野草，只知道他們將自己襯托出眾，使他更加生意盎然。唯有萬綠叢中一點紅，高傲的琴子才甘願施予一些眷顧。

算吧？雖然後面時間都被長笛佔據了，但他一開始接觸音樂時學的還是鋼琴。

所以非常明瞭的，自己跟這個李元藝的程度是天差地遠。

「ㄧ...有啊？」遠到說出這句話時喉嚨像是哽住一般。

「那有機會一起彈吧⋯⋯」
有了前面的經驗，李元藝對眼前名叫莫恩樗的人抱有極高的期望，他一直期許身邊能夠出現與他匹敵的對手，當然以他的程度所能接觸到的人們都不是泛泛之輩，卻不全然是平民的身份。李元藝雖為自己的才華感到自負，他卻不欣羨那些達官貴人。身份的距離感令他難以與人交際。可一旦放寬標準，總有些參差不齊的存在。

現在，李元藝真的得回家了，住家離學校也不是特別近，他還要負責確認音樂教室的門是上鎖的。
「我真的要走了。」李元藝收拾好樂譜及書包，一副等人自行離開的樣子。

「....」

他才不想，一點也不想。

不知道對方是基於什麼心態提出邀請的，但對莫恩樗來說這可是沒有自覺到了極點。

「掰啦，李元藝，記得鎖門。」乾脆地離去並揮手，但比一般還要用力些，試圖一同揮去此刻的不悅。

「掰掰⋯⋯」他幾乎是用氣音說出口。

而後李元藝在教室佇立良久，直至黛黑的鵝絨輕輕裹住晚霞，他才將琴蓋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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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歐傳奇故事「馬采巴」曾被許多文人雅士傳頌，其中法國文豪雨果——也是李斯特的好友——在詩作中將馬采巴的遭遇用以暗喻藝術家的才華須克服重重挑戰，置之死地而後生，必能百鍊成鋼。

而他就像馬采巴，在險惡的環境裡任野獸啃食、在顛簸的馬背上苟延殘喘，在夙殞之際等待屬於他的哥薩克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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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這裡是被李元藝才華碾壓的恩樗&
被元藝中文筆碾壓的恩樗中

shen_mou: 您太誇了！！！！！現在謝謝太早了我們還沒結束，來吧，下一輪要開戰ㄌ（開什麼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