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打在窗戶上,又從窗戶打進了鈕扣店裡,那道光被拖得好長好長,今天是個溫暖的日子。常音坐在搖椅上,抱著跟他身高差不多大的熊娃娃。
「明刻先生,今天阿道夫先生會來,對嗎?」稚嫩的聲音這樣問著。
「是啊,也差不多到約定時間了,應該差不多要到了吧。」青年雕刻著木製的鈕扣,頭也不台的回應道。
「阿道夫先生人很好,我很喜歡他,他都會請我喝果汁!」
「好,好,下次也買果汁放家裡。」
「真的嗎?謝謝明刻先生!」她露出暖洋洋的笑容,像是被那道陽光感染一般。
門鈴的聲音才正響起,踏在階梯上的腳步便沉甸甸地掩過清脆的餘音,爾後羅倫茨家的孩子便佇立在收銀檯區前。
他拿著一卷摺疊好的羊皮紙單據,沒有親膩的寒暄,只是平淡地開口:「要整修的衣服數量還有細節全都在這上面了。」說畢他便自顧自地將裝滿舊衣服的大型竹籃擱在腳邊,語調緩慢的補充:「好像有幾件衣服不是很確定能不能繼續使用,如果怎麼修補也救不了的話就說一下。」
「好,我先看看衣服。」藍衣服的人率先拿起衣服來,一件一件的看著,把衣服分成了兩疊,一邊是還能用,另一邊是不能再補救的。他大略評估了一下,不能再補救的衣服比想像中的少,看來是平時就很小心的在使用吧?
看完衣服後,他又看了看羊皮紙單據,嗯,沒什麼問題。
「這疊的......大概三件左右吧?看上去是完全沒辦法修補的,需要購買新的衣服嗎?需要的話我請常音去倉庫拿過來。」
而此時常音拿著剛泡好的紅茶遞過給阿道夫。「阿道夫先生,請用茶。」
「有一樣的款式嗎?如果需要修改的話,費用就一起算進去吧。」必須放棄的三件衣服都是鵝黃色的外衫,畢竟是給卸貨工人穿的,因為摩擦造成的損壞是不可避免,只是他們家的衣服都有為了辨別而調改的縫邊,即使是常光顧的這家店可能也找不到完全一致的現成品。
「謝謝。」他順著常音的引導在休息區坐下,輕吹口氣便細細品嚐溫熱芬芳的茶水。店裡此刻並沒有其他的客人,這對阿道夫而言很好,他可不希望自己大老遠跑一趟,店主提供的服務時間還要被別人給瓜分。
「一樣的款式......印象中有很類似的,修改起來應該不算困難,我讓常音拿給你看一下。」明刻扶起額頭,用力地思考了一下。而待明刻語畢,常音就直直朝後門走去,去到了另外一邊的小倉庫。沒多久就拿了三件鵝黃色的外衫回來,一攤開來,果真有七八分相似。
「很像對吧?」明刻喝了一口自己桌上的茶。
「修改不會很貴的,尤其你們家算是常客。」言下之意就是會算便宜些。
「看著還行。」阿道夫挑高了一邊眉毛,只要能夠做縫紉上的調整,底料用什麼他不是很介意,就他所知明刻也不是會隨意敲竹槓的商人。
不如說真敢做了就準備走著瞧。
「我沒辦法等到修改好再走,包括那些縫補還有添購三件衣服外加修改的價格,你列一下清單,我現在付清訂金以後改天再來拿吧。」雖然他並不討厭在這裡享用紅茶,但是下午的要送的貨可不能放著不管。
「行。」他馬上計算好價格跟對方報帳,算數不難,即使他其實可以不用親自顧店,但身為「大兒子」的他卻挺喜歡待在店裡製作鈕扣、幫忙顧店等瑣碎的事情。
看著人與人欣喜的表情是他所喜愛的———也或許說,滿足人的心讓他很有成就感。
而一旁的常音見阿道夫準備要離去了,有些慌慌張張的看著明刻。明刻曉得常音在想什麼,這個年紀該有的稚氣常音就算是失了記憶卻依舊存在。
她說過她喜歡找阿道夫,所以她這樣慌張大概是認為有趣的人要走了有些可惜吧。
「阿道夫先生。」
「上次的蘋果酒又沒有了,我讓常音帶著手推車跟你回去拿行嗎?」
「嗯......好,訂金給這個數目可以吧。」明刻計算出來的數字其實仍然比阿道夫預期的還要高一些,先撇開到底有沒有回顧的優惠,現在是戰亂時期,資源短缺造成物價上漲不是稀罕的事情,因此阿道夫只是皺了下眉頭,便爽快地拿出裝滿貨幣的袋子放在桌上,讓店主清點一下數量。
「沒了,這麼快?」這回好像比以往添購的時間早些,也許是分給客人或是什麼人了吧,反正到底要做生意的,阿道夫便不打算多問,點點頭就同意了隨行的事。
其實酒還有剩。那只不過是讓常音多跟人聊天的說詞罷了。在明刻算完錢後,他又把一部分的酒錢交回去。
「酒的錢。」早晚會喝完的,只是這回添購的比較早了些,倒也不是浪費錢。尤其最近小妹似乎遇到不怎麼好的事情,於是常常借酒消愁。然而她並不願意告訴自己發生什麼事情,明刻只好放棄打聽的念頭。
他看了一眼常音,常音的狀態已經從慌慌張張變成很有精神的樣子了,他忍不出露出微笑。
「別給阿道夫先生添麻煩喔。」多餘的提醒,他想。
「我不會給阿道夫先生添麻煩的!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小女孩精神的回應道。
「收據我等會開了讓常音帶過來。」估計女孩會跟著自己回到羅倫茨落於煤燈鎮的據點,那麼到時候附在蘋果酒旁邊好了。他收好被還回來的幾枚硬幣,向是想到什麼的抬起頭:「你要借推車嗎?用完有空拿回去這邊的店裡還就好,要不我每次看她這樣一路抱著一大壺酒也是挺驚險的。」
要是摔破了是客人自己的事,可是羅倫茨釀酒憑的是良心,他可不希望家裡辛苦製成的好酒被糟蹋,就算常音有那個力氣,看她這樣情緒一上一下起伏,恍神造成意外也不無可能。
明刻 ✦ 常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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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推車?啊......是該讓她拿個推車才對,他聽到這裡忍不住捏了捏皺緊的眉頭,略有責怪自己的意味在。常音重來沒有嫌重過,也沒有讓酒灑出來過,於是他就放心過頭了,沒有想過一個一米三十三的孩子去搬那酒是多麽困難地一件事。
「借吧,不好意思勞你費心了。」明刻回應道,下次也買一個放在店裡好了,總向對方借的話也不好,而常音如果有一個自己專用的推車、說不定也會覺得開心?明刻是如此猜測的。
「倒不會,這種東西我們店裡還是不少的。」平時為了補貨經常需要使用,為了預防突發狀況的備品也在倉庫堆了許多,如今也只是讓其中一輛出來曬曬太陽罷了。
「那衣服的事情就交給你,我們先下樓了。」站起身子的同時,阿道夫兩腳一挪站到女孩身後,在她望自己看過來時,用眼神示意那個看起來滿是期待的姑娘先他一步前進。
「個子小的人走前面。」他俯瞰著就算踮腳也勾不到自己頭頂的女孩,直接說出失禮的心裡話。
「好,交給我吧。」明刻揮揮手,告別了兩位一大一小後,又開始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
常音則是抬起頭來,看了看阿道夫,又點了點頭。嗯,一個人走後面又是走丟了也麻煩吧,走前面或許會好一些。於是她乖巧的接受這項提議。
他邁開步伐,但又同時問著後面的阿道夫「我可以跟阿道夫先生聊天嗎?」
「妳不吵鬧的話可以。」盯著前面人的後腦勺看,和她一同步出店門外。
過去沒有什麼和她單獨相處的場合,就算也有只是在酒攤或商店內必要的交談,誰曉得她私底下會不會聒噪的不像話─ ─如果此時常音回過頭來,絕對會看見掛在阿道夫臉上那毫無禮節的鄙夷。
對方感覺也期待了一會,這年紀的女孩到底有什麼想跟他聊、想聽到他怎麼回答這點,阿道夫確實是有點好奇。
「好的!我想我會努力不吵鬧地,如果我有吵到阿道夫先生,那麼我會馬上閉嘴。」常音這樣說著,但他不太懂吵鬧是怎麼樣的,是像明刻所說的那樣嗎?
「阿道夫先生、阿道夫先生!您對於釀酒這件事有什麼心得嗎?好比說驕傲、自信之類的。」她向前邁步,於是並沒有看到阿道夫毫無禮節的表情,說回來,她就算看到了,約莫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吧。
「明刻......明刻先生教導了我,鈕扣跟鈕扣之間是可以牽起人與人的緣分的,所以,如果是大人們能喝的酒,我也很好奇能牽起怎麼辦樣的緣分。」因為聽說大人們會需要酒精來舒壓,那樣的話,肯定「酒」也是相當重要的東西的吧?
......這不就還滿吵鬧的嗎?
阿道夫白了一眼,明音的音量實際上並不會誇張到引來行人的注目禮,但是阿道夫的耐心也比一般人少上許多。
「妳講的話有毛病,驕傲跟自信都不能算是『心得』,真的要歸類也是『成因』。」他並不因為被說驕傲而有情緒,也不是第一天被人如此評論,況且他也以傲慢作為一種武器,且大方使用。
阿道夫走在後方安靜的聽常音說話,心想她真是把酒想得特別浪漫,酒在大人之間可是如同水一樣普遍的飲料罷了,頂多它有味道、聞起來芬芳,而且可以講價。阿道夫刻意避開了添加了情感要素的說詞,冷淡地說道:
「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說,過多的酒精會讓人情緒鬆弛,一但鬆懈了就容易把平常不說的話全講出來,既然能跟人甩開架子暢談,就算是在無形中建立信任感了吧。」